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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散文

2023/01/10经典文章

他乡散文(精选15篇)

江南雨

文/葛陈红

江南的雨,那雨声晰晰沥沥,有像是那沙漠骆驼的脚步声,又像是那喃喃的鸟语声,又像是那长老者那讲不完的故事声,还像是那热恋中的情人的倾诉……因此,江南的雨是多情的,富有诗意。

听着那雨声,往往会勾起人们对如烟往事的遐思,得意之事,耻辱之事,皆随这雨水漂去,也即宠辱皆忘;那飘飘洒洒的雨,那有节奏的雨声,特别在雨夜,聆听那雨声,顿时会把心中的私心杂念浊洗干净,也即能净尘心,将自己的灵魂进行一次清洗。同时,经过那雨水的净化,第二天的外面世界的东西都干净多了,花儿也艳多了!

雨中的万年青、松树等绿色植物,在雨中的净化下,更加娇翠欲滴,看到雨中的万年青树,会给人们一种生的希望,力量的召唤!

江南的雨不像北国的雪花令人心寒,而是会给人一种暖意,一种亲切感,一种如浴春风的感觉,正是“沾衣不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江南的雨不像塞北的风让人神往,但是江南雨会引起漂游他乡的游子的思归情结;在雨夜,喝上一杯清茶,会想起远在他乡的亲朋,你还好吗?会想起远在他乡的孩儿有没有把被子盖好?在雨夜,喝上一杯烈酒,将那心上人的音容笑貌回忆一下,将那些难忘令人挥之不去的思念化作两行清泪进入梦乡,有道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江南的雨不像瑟瑟秋风那么萧杀给人一种凄清的感觉,而是会给人一种蕴育生机的机遇。“星稀月明,鸟雀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这是曹操求贤若渴、悲壮的诗句。由于秋风横扫落叶残酷无情,会让人产生悲观的情绪意志消沉,而江南的雨后的大地万物葱笼,一片勃勃生机!?

异乡之风,他乡之月

文/夜深沉

当你不断开始 又要不断遗忘 难道你不知晓若非不断地出发 你就无法完成一次真正的回归

--题记

异乡之风他乡之月 几乎每晚我都会站在同一条路上驻足仰望着月亮的盈亏,星星的变动,青岛干裂的秋风不断地涌进我的风衣,我享受着它这种顽皮的感觉,总能抚平我紧蹙的额头,吹干我额角的汗滴,那种洒脱与自由总会让我不自由的闭上眼睛,张开双臂,风吹着大衣不遗余力的扯着,而我也在努力地嗅着他乡的月光,且温柔且刚强。靠着海边的夜晚真静,没有亮丽的霓虹,没有骚动的人流,没有世俗的浸染,月亮把月辉洒向起伏的的山头 黑黑的松树之影在远山婆娑,山间村庄的灯火在黑夜闪烁,我听到星星跟月亮的低语,我听到了农家打鼾的鼻声,闭着眼睛我依旧找到了回家的路,在梦里,在风中,在月光下……我坚强的笑着,努力在努力的踏遍家乡的每一寸土地,找着故乡的每一位亲人,不管他们在人间还是在天堂,我相信此时此刻我们都在同一个梦里,同一个空间里笑着……

二十二年真是一场纠情的征途,我们从呱呱落地时的啼哭到如今不会轻易展露的泪眼,我们从儿时搀扶的姗姗尓步到如矫健稳重的步伐,我们从亲情之爱羽翼下的呵护到如今依着丰满的翅膀勇敢地飞翔……

我们就这样奔着儿时长大的梦踏着家乡熟悉的土路一步步地走远,一步步的学会思念,一步步的学会体会感悟思考,一步步学会如何去承受孤独去爱,学会如何为人处世,我们慢慢的理解了母亲的唠叨,父亲的沉默,兄弟姐妹的微笑,家是永恒的港,它离我们那么近那么近 在那里没有遗忘只有回归

我们因为爱而变得勇敢,只是我们止不住年轻狂妄的心,我们想要征服一片天空,我们就那么义无反顾的做着浪子,梦想着有天可以满载成功的事业踏上回乡的路,我们知道人世的漂泊会很孤独很无助,远方的牵挂跟思念缕也缕不完,可这就是人生,需要不断的出发不断地回归,为了梦,为了爱我们和我们爱的人,为此我们不断地相聚又不断地分离,时间就这样悄悄无声息的流逝着,我们从石缝中感慨着岁月的匆匆,我们从记忆中打理着关于他们的一切记忆……

从离开家乡的第一天我就一直想当一位自由自在的流浪者,用我的双脚丈量着我的旅途,用我的双手书写着我的人生,然后可以有个人陪我一起从天涯走到海角,从人间走到天堂,我一直静静地期盼你的到来……不管我走过多少岁月,不管经历多少磨难,远方的你请放慢你的脚步,等等我,我就踏在你走过的路上……

—夜,深沉 2010年11月20日 青岛薛家岛

何处是他乡

文/徐茂华

恋恋不舍啊!

这是人世间最难能可贵的情愫之一吧。啁哳乡音,这词语、这腔调,一听便知是故乡。

第一故乡,生我养我的地方,沁入血液的地方;而唤作第二故乡的地方,往往牵动着最柔软的,最深沉的心弦。儿时的梦,在第一故乡,遥远而愈加思念;奋斗的梦,在第二故乡,现实而逐渐爱上的地方。

离去,产生回忆。回忆着是怀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泥泞的巷子里搭伴而行,那一串串笑语留在身后的街坊;不太注意,炊烟何时升起,袅袅或呛喇;多半是沉重的书包,偶尔会得到释放;泛黄的照片,充满生气或故作风流,做作的姿势,写着青春的怅惘……

选择陌生的地方,一寸蕴藏新生的土壤,生根、发芽、努力成长。埋着头,躬着身,倔强的挺起脊梁!天空暝蒙,哪有所谓的希望?拼着来自心底的一丝力量,迎来曙光。看着脚下的土地,宽敞的街道,耸立的楼房,一窗灯火明亮……

把娘接来,这里便成了故乡!

原来啊,故乡,是寄情的地方。

恋恋不舍,不一定是殇,不一定悲怆,全是因着心底美好的梦想。

来自他乡的感动

文/白帆

我工作的第一个六年,是在离家二十里外的邻乡度过的。

背上行囊,满怀希望地踏上异乡的土壤。一条不足五百米的街道,几乎能用手指丈量其长度。两排青色的瓦房,不像闹市,倒像民居一样简约朴素得很。

虽是乡镇,并没有集市,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满目的仓夷、萧条与闭塞,对一个“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我来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节假日一到,我便骑上一辆单车,火速而归,去品尝家的温暖,去感受浓浓的乡情。

不曾想到,这个偏僻的乡镇,却是我们师范生施展才华的舞台。当地的大学生,走了出去,都不愿意“海归”,我们这些奔走他乡的游子便有了停泊的港湾。学校师资缺乏,我们一个人往往要担任多门学科教学,教而不专,专而不长,边学边教,边教边学,偷得几分乐趣,增长了见识,拓宽了眼界,使自己迅速成长为多面手、综合型的老师。休息时间,我们的娱乐倒也充实,或吹奏口琴,或摆弄牧笛,或对着二胡轻拔慢挑,悠扬的曲子总能伴着我们的思绪流动。浓浓的乡情啊,化作彩蝶飞舞。

学校教室是一排排简易的瓦房,颜老色衰,空旷至极。朗朗的读书声,就像隆隆的鼓点,总能填满教室,激昂着整个校园。办公地点是两层小楼,楼下为实验室,楼上是办公室,全校老师挤挤一堂,其乐融融。只有校长、主任等高层决策者,才可享受“包间”似的礼遇,我们这些普通老师只有望尘莫及、望洋兴叹了。

学生很少走出乡镇,虽有点坐井观天,倒有几分童趣与率真。男生们抱着褪了皮的篮球,在泥操场上摸爬滚打,高高扬起的尘土,犹如战场上的销烟,精彩激烈、雄伟壮观。女生们或跳皮筋、或踢键子,跳出了花样年华,踢出了开心欢乐,爽朗的笑声随着抖动的羊角辫一起飘扬。

男生、女生也常常在一起做游戏。就拿丢手娟来说吧,学生们围坐一圈,一人在圈外跑,趁人不备,手娟便丢了下去,又一圈到来时,抓住没有发觉的学生唱歌,偶有不会的,或学狗叫,或做鬼脸,戏闹声犹如荡起的圈圈涟漪,爬上了学生们的笑脸。

更为有趣的是,几个男女生手拉手,站成一排,唱着“亮月牙,草豆牙,扩大的,扩小的,扩个某某某能跑的。”另几个同学听到了叫自己的名字,便一个一个的快速跑了过来,直到把队伍冲得溃不成军,才算为羸,这时队伍中的人就会减少一个,否则没有冲破队伍的同学就会被整编到队伍之中。

异乡的学生虽然很“土”,大有“不开化”的迹象,但他们聪明好学,对老师很尊重,穿着打扮、干净利索,没有刻意做作的成分。他们尊重老师,感恩老师,都会延续一辈子,甚至几代人,这让我们很受感动,很受鼓舞。

异乡的清贫与宁静,曾经让我们感到几分失落与鄙夷。但在六年的光阴中,我们每个人都得到了成长与锻炼,不仅坚定了意志,明白了做人的道理,还学到了丰富的知识,培养了多种能力。在工作中,我们品尝到无尽的欢乐,在生活中,我们养成了艰苦朴素的精神,至今回想起来,仍然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足以让我们受益终身,享用不尽。

他乡的风景

文/寒崖

在外时间久了,故乡成了个温馨的词,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街一村,都成了梦中的牵挂。故乡四季分明,春有百花夏有瓜,秋有硕果冬有雪,四季有四季的风景,四季有四季的食物。心心念念着的故乡什么都是好的。

春天来了,窗外的两棵桃树就会开出粉色的花,桃花飘落,挂上小毛桃,房后杏花、梨花就会次第开放,房前的槐花、房后蔷薇就会露出灿烂芬芳的笑脸。

夏天地里的瓜、树上的果,开始满足我们的口腹之欲,满山的绿色养生又养眼,清澈的河水,可洗衣服,可在水中嬉戏,捉小鱼、逮小虾。

秋天有果和五谷的收获,让人有说不出的喜悦,陶醉在金灿灿的秋色里。

冬天,即便是冰封大地,窗前的冰溜子也曾给我们带来过无尽的欢乐。如今,堆雪人、打雪仗更是成了我儿子念念不忘的期待。

在深圳生活了十年,市内市外的景点早看了个遍。加上上班早出晚归,好不容易碰上个节假日,就赖在床上不想动。孩子虽然小,但深圳值得玩的地方都带他去了,有的地方还去了多次。

“五一”有三天假,问孩子想去哪里,他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到,因此,两天半连楼都没下。第三天中午,儿子闹着要吃蛋糕,蛋糕店在小区边,门朝外,对着马路,让他自己去,有点不放心,于是,我就陪他下了楼。

我一直呆在房间里,不知道外面的太阳那么毒,地下是水泥的板砖,头上是火辣辣的太阳,瞬间出了满身汗。快走几步,到了榕树下,一股凉爽袭来,也便进入到一个清凉世界。

买过蛋糕,我们从正门进入小区,大门边的三角梅开了。三角梅很是高大,枝条丰盈,满树繁花,很是美丽。前面是几株桂花。深圳桂花的花期很长,从春节前开到现在,微风徐来,带着沁人心脾的芳香。再往前就是两排大榕树,榕树的干有的是独立的,有的则是多条相连,大概是早期榕树枝上的根须垂到地面,就逐渐长成了干,这样重叠反复,就成了一群树干。那些榕树枝叶茂盛,遮天蔽日,给小区营造一片清凉。

小区内有玉兰,有栀子,有棕榈,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花、树。小区的后面有连绵起伏的山,山上种满了荔枝树,荔枝成熟季节,漫山遍野碧绿的叶衬着红彤彤的果,很是美丽。

市内那些人为的景点,更是吸引了不少外地的游客。在我们上班的路上,能时常看到那些外地的游客开心地取景拍照。

小妹初来,经常到处乱拍,但她拍的照片却让我们赏心悦目。没想到那些日常见惯的路边花草,也美得让人心醉。

你若用心,他乡也有风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见秋毫之生,格致流年暗转,察一叶之茂,体味生机涌动,观一花之开,印证无上美丽。

他乡的春天

文/彦妮

渐近济南,山色愈加空蒙、绿树愈加繁密。看惯故乡的黄土山梁,到了泉城,人真如北雁南归,满眼皆景。

我们宿于山下“六号公寓”,俨然贵宾。四合院内,两棵柿子树,寓事事如意。竹林沐风,金银木繁花如雪,挨挨挤挤,好优雅所在。一餐饭毕,同学便如失散多年兄妹,竟携手照起相来。原本素不相识,分秒已成一家。没有顾忌,没有避讳,完全是小溪汇入江河,自然、坦荡。有人说:“写字人都不设防,容易敞开心扉。”也是,若我还负行囊,修路、盖楼、捞盐,即便与同伙厮守数月,也难如此交心。

黄昏来临,树影婆娑。槐花樱花争相绽放,唯恐我们不嗅其香。还有黄栌、合欢、青桐,虽新植不久,但叶片上挂满欢喜。长长的葡萄架走廊,皆用竹竿搭就,不比钢筋铁骨,硬邦邦,有拒人千里之感。斜阳,春光,一见如故。我们走近一湾浅湖,望粼粼波光,不时有绰绰鱼影,圈圈涟漪。同学便矫情,拍着巴掌连说:“看!看!”像地下室锁了数日之人,忽然望见霞光。

夜幕被蛙声拉开,悠扬清澈,缠绵激荡。月亮未满,可银光四射,黯淡了星星与灯火。远山轮廓宛如泼墨。芦苇菖蒲间一叶小舟,载不动同学缘。湖边有亭,亭间有凳。但没人坐,都站着。说月夜不可辜负,要来雅趣。便有人诵诗,有人跳舞,有人手机拍照。花香犹在、诗意朦胧。我只在心底说:莫失莫忘!莫失莫忘!

闻说山东大旱两月余,可清晨揭帘视之,居然春雨潇潇。檐下密密竹林,牵手相拥。合着鸟鸣节奏,我踩石板出院。烟雨朦胧,万木静立。树叶上积满了晶莹雨珠。四野空旷,远处高楼与车马喧声,似被隔于世外,而我们,便是这桃源求学之人。

雨停,太阳出,蜃气绵延。道旁有蜗牛蠕动,叫人不敢轻慢。有松直冲天,皆被修剪得文弱精瘦,宛如九零后孩子,只长个头不长骨骼。偶见古树,可双手抱。也有龙爪槐、苦楝树,树冠虽被截过,但新发枝桠繁密,近前观之,有逼迫感,沧桑感。

门外是生活,门内是文学。听着老师们真诚独到的演讲,我似乎理解了先生的那句名言:“无边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

李一鸣说:要有慈悲心和怜悯心。要有家国情怀。好作品是混沌一片的。

彭学明说:文学的魅力其实就是语言的魅力。

马小淘说:不能把自己当做道德楷模,不能写公共经验。你的东西不能讨好所有人。

王秀云说:不要把编辑当做神。神坛的神是我们供起来的。

石耿立说:要拒绝合唱。要向“专制”和“范式”开火。

葛一敏说:不要端着架子去写,要有好题目,要有趣味。

叔本华说:要么是孤独,要么就是庸俗。

七天时间,真的没听够。老师们的谆谆教导犹如密集的词语子弹,射穿了我日益僵化的惯性思维。我透过桃花源中的“小口”,隐隐发现了一处异样的天地。同时,那些易使我固步自封的久积病症也似乎得到了治疗。虽不是一针见血,但也戳痛了我的麻木和庸常。

七天时间,我们像一群放生的游鱼,在中国温暖带最完整、最广阔、最年轻的湿地生态系统遨游。蒹霞苍苍白露为霜。万亩槐花林。万亩芦苇荡。都是我们的水系,都是我们的疗养所。我们无拘无束、憨态可掬,优雅地滑翔于辽阔的蓝空之下。盐碱地里星罗棋布的磕头机,让我惊异于地下资源的奇妙。它们昼夜不息转动着的车轮,似在讲述一代又一代石油工人的传奇。

暮春四月,虽然树梢枝头尚未绽出团团簇簇的槐花,但是,我们还是被一阵浓似一阵的花香所袭击。五十年前,这里尚是一片荒滩,到处是废弃水域遗留的盐碱痕迹。而此刻,这里却是蔚为壮观的绿色海洋。听说将来这里还会被打造成温泉度假区、婚纱摄影区、拓展活动区、乡居生活区、科普游乐区等……听着都叫人神往。

尽管只是走马观花浮光掠影地看看,但是,内心还是被某些看不见的东西不时地蛰一下。那些充满着泥土气息的草编系列,做工精美、绿色环保,堪称自然一绝。看着白花花的菌类、惟妙惟肖的沙画和芦苇画,我像是在他乡听到了春天的又一种表达。

令人兴奋的是,我还第一次在此看到了大海!浩瀚、辽阔、博大的景象,一度碾碎了我藏在皮肤下的“小”。我张开双手,像一只笨雀伸展着翅膀,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练飞。浪花、贝壳、打渔船,这些大海的附属物,以前仅在报刊、影视中才能目睹它们的真容,此刻,却真真切切地进入了我的视野……

我呼唤着东营的名字,我在大海边感慨。我在鸟鸣和花香中颤栗。军垦文化、石油文化、槐林文化、黄河文化的熏染,致使我这个西北汉子也有了东部大汉的自信和力量。

我常会不由自主地问自己:我为什么会这么幸福?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村里的老会计?

故乡与他乡

提要:梧桐树叶落下来的时候,正是上海九月的早晨,已经有点微凉。

梧桐树叶落下来的时候,正是上海九月的早晨,已经有点微凉。昨晚去弄堂口的烟杂店买饮料和零食,发现有小瓶装的盐津枣,又看见旁边的水果摊上已出现了青绿色的橘子,那是北方秋天常有的水果。

烟杂店总让我回忆起小时候,那时住在石库门弄堂里的外婆家,弄堂口的一家烟杂店经常喜欢去逛逛,在弄堂口的小店里买一毛钱一包的蜜饯或者两毛钱一瓶的正广和橘子水,就是儿时最大的快乐,也是关于上海这座城市最初的深刻印象。

记得小店的柜台上放着几个玻璃瓶子,瓶里有装着花花绿绿的水果硬糖,还有各式各样的蜜饯,比如橄榄、盐津枣;烟杂店的商品都能够拆零卖,信封可以一张张卖,粉笔也可以一支支卖。

后来随家人去了北方的小城,那城里路边种着一排排高大笔直的白杨,到了秋天,叶子也是如同梧桐树一般的金黄色,在风里被吹得哗哗响,随后又飘落一地。物资匮乏的年代,小孩子总还是玩儿得开心,田野里疯来疯去地跑,渠沟里玩水,果园里偷海棠果,打树上的雀儿,捉林子里的蜻蜓;小城市里没有什么零食可以吃,但是在秋天里水果倒是多的,葡萄西瓜橘子在秋天里陆续上市,吃到腻为止。冬天里老是吃土豆白菜的时候,开始怀念起来上海的蜜饯。那时候会想假期是不是能跟爸妈回“老家”玩儿。在那里,“老家”就是故乡,故乡就是上海。

很多年后,终于回来了上海生活,空气里的潮湿,大饼粢饭油条的香味,路两旁的梧桐树的浓绿,都令我觉得陌生又亲切。竟然有点故人近乡情怯。外婆的家老早搬到了新式公房,原来那条弄堂也拆了,再去寻烟杂店,虽然还有,已不似往日的模样。时间长了,有时竟有不喜欢,这儿没有北方的天高云淡,四季分明,冬天的潮湿阴冷让我怀念-37℃的打雪仗玩的日子,夏天的黏腻闷热,又让我想起北方凉快的夏夜。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也不如北地的干脆爽朗。且这里没有儿时一起长大的朋友,觉得是被连根拔起移植的植物,很是水土不服。

但若是长时间去外地出差回来后,飞机一落地,心里也是终于回家了的感觉。有时候你已不知,此地是他乡,还是故乡,抑或是故乡成了他乡,而他乡竟是曾经的故乡。

他乡乐土

文/侯坤

远离故土,身居他乡,总让人心生惆怅。我也常常怀念远方的故乡,但我同样要向脚下身处的他乡之地致敬——感谢它博大包容的接纳,和塑造新我的切削磨练。

在故乡时,我们的心境舒缓安定,有时难免缺少突破的意愿和崛起的斗志。那时,我说的最多的话,恐怕莫过于“爸,帮我看看怎么回事”。或者给朋友们打电话,说“遇到一点问题,你来帮帮忙”。身处故乡的热土,我们有太多依靠,太多安逸的理由。来到他乡,父母不在身边,朋友也远在千里,失去依靠与助力的我们,才会被逼出真正的潜能。

从第一次自己修水管、第一次自己做饭,到第一次独立承担工作、第一次包揽整个项目,回首在他乡的日子,我取得的进步令自己惊讶。不敢相信,我曾经是那个事事问父母、处处靠朋友的无为青年。

这一切,必须归功于他乡的严苛锤炼。苏格拉底说,逆境是磨练人的最高学府,身居他乡虽称不上逆境,但也至少没有了顺境的种种助推,需要我们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来争取胜利。

在他乡,我们见识了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和有别故乡的生存环境,眼界陡然开阔;在他乡,我们经历了从未遇到的情形,战胜了更多风雨的考验,信心渐渐提升;在他乡,我们在人生旅途中迎来送往,结识了一批又一批朋友,人生愈发丰富。在他乡,磨练不断,在他乡,收获不完。

“年深外境犹吾景,日久他乡即故乡”,尤其当我们在他乡经历了磨练后的成长,真的很难再抛却这份与他乡的深厚情谊,一如我们当初难以割舍的乡情。当我们在他乡的土地上恣意狂欢,总有了然于胸的自信和收获自我的畅快。

故乡

文/花农

故乡,一个古老而永恒的话题。人人都有故乡,有故乡的人几乎都会思乡。一个从来不思故乡的人,可能是从来也没离开过故乡的人;一个离开了故乡从来不思乡的人,是没心没肺的人;一个只把他乡作故乡的人,是智者、超人;一个永远对故乡魂萦梦绕的人,是早晚要回到故乡的人;一个早年义无返顾离开故乡、半生在外打拼、到老总也忘不了故乡、却不想回故乡的人,就是俺本人。

俺的故乡在一个被称作“西伯利亚”的偏僻农村,广袤的大平原,粘重的红土地,年年最苦最累的活是挖沟打塘;最烦人最难受的活是推磨;最轻最脏的活是拾粪。土里最盛产的是大红芋;村里最廉价的是劳动力。俺从记事起就立的唯一一个志愿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走出这块“红芋”地!改变“红芋饭、红芋馍,离了红芋不能活”的生活景况。经过“锥刺骨、头悬梁”的苦读,俺终于如愿以偿,大学毕业被分到了外地,俺终于走出了那块养育了俺二十多年的红薯地!

人生路漫漫,前程难预料,人生的许多事情往往不是凭个人想象,不是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俺在异乡的土地上成家立业,打拼事业。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在他乡过去了,俺虽然已经把他乡视为了故乡,但在心里那个隐秘的角落,却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当年下决心要离开的家乡。特别是上了年纪以后,逢年遇节 、一个人独处或受到委屈、碰到闹心的事情,郁闷得想找个人叙说时,总不由人想起故乡,想起那些儿时的伙伴、同学和亲朋故旧来。心中就涌出几许酸楚,生发出许多感慨。

当离开故乡被打工者呼成“大潮”的时候,故乡才真正成为众多的、漂流在外乡的、游子心中的一道最温馨亮丽的 彩虹;故乡才成了一颗颗疲惫心灵歇息的港湾。

来吧,我的朋友,当你为生计所迫,漂泊在江湖上的一叶孤舟独自望着月时,当你在生意场上突遭不测时,当你在他乡受了委屈心情烦闷时,别忘了故乡的亲人和热土。躺在故乡敞开的胸怀里,你可以养精蓄锐,你可以东山再起。无论你今生闯到哪里,故乡永远都是你心头最美的风景。

人在他乡的游子哦,多像故乡那颗大树上的一片叶子,无论你长在多高的枝头上,总免不了落在生你养你的大树根旁。

已把他乡作故乡

文/汪秀玲

2月11日,农历腊月二十三,黄湖新村安阳村刘连高一家吃团年饭。这一天,家家户户烙面饼供“灶爷”,喝黄酒迎新春。

2月11日,农历腊月二十三,是搬迁至团风县黄湖社区的郧县安阳镇龙门堂、余嘴、青龙三村的3721户南水北调工程移民的传统小年。

一大早,刘连高就吆喝老伴儿起来和面做面饼,晚上吃团年饭前放挂鞭炮用它送“灶爷”,这是打小就有的传统。

面发酵后,将其捏成一个圆圆的饼子,锅里浇上一点油,然后放在大灶上烙得焦黄,一般烙12个,如果那年闰月,就得烙13个。

刘连高的家收拾得十分干净,虽然不常用,他还是在厨房门口做了一口老家常用的大灶。老伴儿拿出电饼铛,开始烙面饼。顿时,伴随着“滋滋”的响声,油香四溢。

太阳慢慢西沉,老伴儿下厨做了8个荤菜,蔬菜、羊腿都是从外面买来的,厨房里,砂罐肉汤的香味也溢开了。

刘连高的女儿女婿依旧在郧县工作,但在团风县城买了房,生活倒也安逸。每年女儿女婿都回到黄湖新村陪父母过年。一进门,刘连高的外孙女孙亚文提着刚从街上买来的一摞大红色“福”字,欢快地跳进刘连高怀中。随后,女婿进来了,手里提着一壶超市买来的桶装油。

对于这里的村民来说,最大的变化就是什么都靠买,与以前自给自足的生活完全不同。生活改善的喜悦与压力同在,适应环境后的安心与挣扎杂糅。

晚上6点多,菜差不多上齐了,刘连高去大门口放鞭炮,小孙女跑前跑后,十分开心。此时,村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三世同堂的一家八口人围坐一桌,喝着自酿的黄酒,其乐融融。

这种黄酒是用捣碎的“女红根”与小麦粉搅拌直至黏稠小块状作“大曲”,自家种的糯米做原材料,发酵后制成的黄酒,颜色黄澄透亮,初入口清冽略带苦味,细细回味却觉香甜异常。

“女人喝了养颜,男人喝了健身。”刘连高说。在黄湖新村,虽然气温、水质不一样,大多数村民依旧保留了做黄酒、喝黄酒的习惯。

守着传统习俗,他乡春节亦是春。一桥之隔的安阳村村民王磊家,院子里晾晒着刚刚腌好的腊鱼腊肉,年货已备齐,就等过大年了。吃完团年饭,他像往常一样到村部所在的广场散步。村部旁边,安阳村一村民开的“黄商农家乐”超市里,灯火通明,生意格外好。

晚上7点刚过,许多村民聚集在一起跳广场舞。小孩子们追逐奔跑,放着爆竹,烟花在夜空里划过一道道灿烂的微笑弧线。

郧阳村妇联主任李小琴说,这在老家村里是从没有过的。最初,几个村民学着团风县城里的居民跳广场舞,大家都不接受,如今跳的人越来越多,逐渐成为一种习惯。

在李小琴看来,4年多时间过去了,自己的思想也慢慢变为“团风人”。也许她的上一辈乡土情结还在,但是她的下一代——12岁的儿子回家时不时和她飙几句“团风话”,在学校和本地孩子们也相处得十分愉快。

老家,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记忆。这里,已然成为自己的家。

在他乡,想起故乡

文/席笛海

在他乡,岁末一年又一年,不留痕迹地消失殆尽。我想起故乡,想起那方养育我的摇篮,仿佛想到那些年漂泊的岁月。在南方,在远方,在心灵深处,我游子一样漂泊不定的情怀。如果说,他乡是一块磨刀的石头,那么,它劈过的岁月就是时光打磨出来的。

朱自清曾在《匆匆》里写过: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的。岁月不能重蹈。岁月也无法挽留。我们留着些什么痕迹呢?也许只能留住逐渐老去的容颜和变瘦的年轮吧。

在他乡,想起故乡。作为一个南方人,岭南的汉子,在南方城市里度日着,思乡,有些许感到荒谬。可我在这座繁华的鹏城,似乎感到离故乡很遥远。我一年回一次家,母亲都说我不要她老人家了,父老乡亲也都说我成为“城里的人”了。还好,我有一位宽容大度的慈父。其实,我一直惦记着故乡,惦记着我的小摇篮。可城里的绊脚石太多,它就像一座小沙丘一样压着我。东流逝水,落英缤纷,荏苒的时光就这样匆匆消逝了。

蓦然回首,在乡下的日子,多么幸福啊。母亲带着我们兄弟姐妹到外婆家,我们看看大海,游游泳,抓抓螃蟹,划划船,唱着熟悉的经典老歌……我们到野地里捕捉田鼠,到小水库里钓鱼,到椰树林里偷椰子、掏鸟窝等等……即使念到高中,到县城读书,这些时光都是耐人寻味,无法忘怀的。

可现在。我除了在城市里为工作、生活忙忙碌碌外,还过着乌托邦的日子。但不管怎么样,我好似缺少了在乡下生活的激情和野性。是不是繁华的都市只能造就我们安于现状?或者说,它已经磨掉我们年少轻狂时的菱菱角角?也许,我这观念是错误的,不可取的,根本就无法代表别人的青春岁月。

在他乡,日子,一年,一岁,渐渐接近,偷偷远离,豪不留情地越出我十指的缝隙。在他乡,我已意识到我的乌托邦有些许荒谬,有些许不可理喻。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即使碰到南墙,也要咬牙切齿地走下去。

在他乡,想起故乡。这是最好的镇定剂,也是最好的催化剂。如果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能使你麻木,都不能使你堕落,那你才是真正的铁汉子。

流人的大地,他乡的故乡

文/温珏瑞

水一样的年华流走,犹如白驹过隙。折来折去的道路多么简单又无限崎岖。翻越不了的不是千山万水,而是我们的心。

秋风冷冽,我一边跑一边感觉到自己的颤抖,仰起头看见天空茫无际涯地保持着纯蓝色,听见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树叶碎裂的声音,心脏跳动的声音,我想只有在这奔跑的过程中我才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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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草儿不再颤动了,风儿正缓慢的吹,河水正缓慢地流淌。我徒步不停地走在田野的一隅,走在某座山上,远远的眺望着这个世界,这些白云。我攀登一座又一座山丘,对我来说,那些路途中的风景、那些走在路上的心情是无穷宝贵而会一直铭记于心中的,那些金灿灿的光亮与温暖让我不再有黑夜,那些金黄色的白桦树仿佛神话里的树木一般,那些不停变幻的朝晚霞越来越深刻地改变着我的心性和容颜。

一直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梦想,期待着有一天可以仗剑走天涯,做个云游四海的大侠,并且声称流浪是值得终生奋斗的梦想。我知道惟有行走,让我的脚重新与大地衔接,这让我觉得安妥,让我觉得一切的事物都如昨日一般,流逝的年月不过是海市蜃楼,一无岁月的间隔。

小时候去外婆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独自攀登心中向往的那座山,那是我心愿不及的故乡。站在山腰,身后是满天火红的落霞,前面是映衬在变幻的天空中的山谷,在温暖的夕阳下,空中摇荡着一种巨大的幸福。对还是孩子的我来说,山在我看来是无穷遥远和原始的,山是多么美丽,多么神秘,多么宁静而遥远,山顶上弥漫着烟雾的松林,那里藏着我的灵魂,我要如何,如何才能找回她?

那个时候,一切都让我觉得神秘又美好,心能到的地方似乎很辽阔。

那是小时候的梦境,碧蓝而高远的天空,洁净而清澈,甚至看不见一丝云彩。我听见风带着无人知晓的故事,漫过蓝色的海面,漫过连绵的群岚,漫过村庄,漫过屋顶,漫过童年的砂石路…

然后漫过了我的记忆,掩盖了疼痛。

风漫过来,瓦蓝的天空变得更加瓦蓝,收割过的大地变得更加空旷,一切都在离去,我试着平静下来,哪怕守住或躲开此刻的忧伤。

风终于停了,一切都寂静下来,思绪却跟着风飘走了。

毫无来由的,心中突然涌动了许多的思绪,我站在旷野里,不知去向。或许,也不需要方向了,就让心自由的飞吧。

我想那片旷野存在于我的心中了,我看着太阳在西边沉落了,红艳艳的晚霞布满了天空。风吹起了浪花,路两边的树叶纷纷地飘了下来,我听见了沙沙的响声,我记起了五月。

我想戴上草帽,和阳光一起在门槛上流连,再慢慢老去。可是,我必须离开,趁着暖阳还未落去,依旧温暖。我希望在春天的旷野里虔诚的走一回,让心里从此就绿茵缤纷,春风浩荡。

遇见未来的自己

文/阿简

多年客居他乡,偶尔回家小住的施茉,对父母的很多举止常常感到很费解。

比如父亲,放着柔软宽大的席梦思不肯安安稳稳地睡,却总是随遇而安地坐在任何一个沙发或者藤椅上打盹儿。明明呼噜响得抑扬顿挫、荡气回肠,叫他“起来躺好睡”时却每每坚称:我没睡啊。她常常半是玩笑半是较真儿地,拉住在场的家人联合举证,心里却有点纳闷——又不是在单位里值班被查岗,承认自己睡着了很丢脸吗?

再比如母亲的说话不算数。不管是家人发起的短途旅行,还是同学故旧筹办的朋友聚会,她常常在答应出席之后又临时变卦,就连心心念念的“去茉儿家看看”,十几年了都没有兑现。对远嫁他乡的女儿,施妈着实是朝思暮想的,可老人家是位资深宅女,退休后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活动半径轻易不超过三公里。据说不是因为害怕舟车劳顿,而是抵不住自己那“一出门就飙高的血压”。有几回,在施茉和弟妹的鼓动下,施妈妈也曾跃跃欲试,说到兴起时几乎已经安排好了此番探女的活动日程。可等施茉这边兵荒马乱地做好了恭迎圣驾的全部准备,老太太却又找出种种“不可抗力”推说来不了……这样的情形重复又重复,施茉的兴致和期待从一鼓作气到再而衰、三而竭……每一次的计划和筹备都叠加式地落空,她不再相信了。有时候在怨念之余,甚至还有一点愤怒:出趟门又不是要去登月,怎么就那么怵头呢——头晕了,心慌了,家里没人看家了,亲戚要来串门了……就像郑源的一首歌里唱的:“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个借口,一万个够不够”?

可是这半年来,施茉发现自己,似乎有跑步向母亲看齐的趋势。进入更年期,她越来越明显地感觉精力不济,先不说糊涂健忘、决断力差,光是那毫无先兆、又莫名其妙地红头胀脸和一身热汗,就让她难堪。她不敢大笑,不愿出门,怕一旦内急又找不到卫生间而离群索居……在一个头痛欲裂却无法入睡的夜里,她忽然大彻大悟:母亲不肯外出的种种借口,潜意识里其实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因为对自己的身体不能掌控,而对外界环境产生的恐惧。

再看看自己的先生,也学会坐着打盹儿还死不承认了,施茉常常苦笑——娶媳妇随婆婆,找女婿随岳父吗?上网一搜,才知道这是脑细胞逐渐衰老造成的大脑萎缩和功能退化,心里,不免觉得惆怅。人近初老,对年迈的父母竟渐渐地有了一点令人心酸的惺惺相惜,仿佛看到自己的未来,又因为比他们的情形略好些,欣慰之余,又有淡淡的悲悯。

走过的地方都成为故乡

文/张春生

我在雷州教了五六年书,还将大部分精力用在“雷州十贤”文化的整理研究上。“雷州十贤”的“雷州”相当于雷州半岛。久居他乡成故乡,雷州就是我的家。

但就像树一样,一个人的根并不是只有一条。暑假回河南老家,车过桂林时正是凌晨4点,桂林北车站灯火通明,站台上旅客上上下下,不时可见老外高大臃肿的身影。我在广西师大读研究生,对这个车站并不陌生。记得毕业宴会上导师祝酒时说:“桂林就是你们的家,就是你们的第二故乡。”言犹在耳,转瞬已过了十年。火车继续行在桂林的山水之间,窗外一片黑沉沉的,秀丽的山水正在沉睡,而我却毫无倦意,求学时的诸多细节一齐醒了过来。一别就是久远,但这里仍然是我的精神家园,因为这里不单有我的师长、朋友和熟悉的风景,还有学校对我们人品和学品的殷切期望。从内心里,我也把桂林当成了故乡。

走过的地方,都应该成为故乡。所谓故乡,不单指一个地域观念,更是人们的精神家园。独在异乡为异客时,与其黯然伤怀,不如沉下心来,抬头努力寻找新的亮色,使他乡成为自己的故乡。北宋王巩受苏轼“乌台诗案”的牵连,贬到岭南,有一名歌妓叫柔奴,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跟他一同颠沛流离。后来王巩遇赦北归,在一场宴会上和苏轼饮酒,苏轼问及岭南感受,柔奴答:“此心安处,即是吾乡。”这种豁达襟怀让苏轼大为赞叹。因为唐代白居易就写过一首诗,其中有两句是“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一个歌妓竟然和士大夫的认识不谋而合,苏轼激动之余,当即写了一首词《定风波》,深情地赞颂柔奴:“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把他乡当故乡并不容易,世间最难的事,就是如何安放自己的心。由于人才流动加快,楚材晋用成为常态,许多人不知不觉就走过了万里长路,无论是北人南迁还是西人东移,走在异乡街道上,处在陌生的环境和人群中,感觉自己被无形的力量裹胁着往前走,就会产生一种无助感和焦虑感。唐代才子马戴羁旅长安,看见雨后大雁急促向南飞去,思乡情油然而生。他写诗道:“灞原风雨定,晚见雁行频。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这首诗很有镜头感,先是大的宏观场景,灞上灰暗的主色调先声夺人,给人以忧伤的视觉感受,一行征雁向南飞去是特写,而北方树木翻飞的黄褐枯叶,以及地面上欲起未起的含水叶子更有凄凉况味。景为情设,多情人总是脆弱的,一千多年前那个夜晚, 马戴就是守着一豆寒灯,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他乡遇到熟悉的故园风景,也会使人唏嘘不已。久在他乡,北方粗犷汉子逐渐适应了杏花春雨的江南;清秀的南方人也习惯了北方的黄沙与烈酒。早把他乡当故乡,但总有一个东西会突然击中人们最柔软的地方。南北朝时韦鼎踯躅异乡,听到外面熟悉的鸟声,当时就潸然泪下,写诗道:“万里风烟异,一鸟忽相惊。那能对远客,还作故乡声?”可见,融于他乡并不容易,需要很多努力和挣扎。

上一代人的故乡,未必就是下一代人的故乡。飞蓬离开故枝,被风吹到远方后生根发芽,在他乡寻求光和热,而这个他乡也成为下一轮飞蓬的起点。故乡的温度、颜色和味道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一位朋友二十年前曾在家乡某单位工作,后来他路过那里,发现同事早都离开了,建筑也变了样,连住过的宿舍也被拆为平地,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也不认识。他站在家乡的那块土地上,恍惚了很久,一种陌生感涌上心头。他告诉我,所有温馨的记忆都与具体的人和事有关,与亲情有关,是有时效性的。一旦人不在了,时过境迁,那种故乡感就无所附丽。是的,乡愁难寄,所以要格外珍惜现有的那些温情,接受别人爱的时候也努力地去爱对方。

每个地方都是可珍爱的,都应该成为我们的故乡。时光推着人向前走,我们都在客居他乡。

且从他乡说故乡

阿宇从巴黎发“朋友圈”,一组照片是私宅小花园,草地、水池。岸边有两张白色塑料靠背椅。她正坐在椅上,一副茶足饭饱的神情。其附言是:“体验一下巴黎留学生的美好生活,好想好想时光能倒流。如果年轻二十岁,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留下来。”

阿宇她爸是我的同事,在潮州府城我们两家是只隔一片天花板的邻居,她长大后到广州去,现已到知天命之年,一直思维活跃,不断有新追求,寻找好梦!她的工作是要经常在外地跑,常发“朋友圈”,有着文艺青年的情怀,我关注着,却少评论。这回,我就发去几句:“二十年前绝不会有此体会和决心,那时只能说如果年轻十岁,我会毫不犹豫地怎样怎样……”因为这近二十年,她在世界跑的地方多着呢,为何没有留下去的冲动?

我立即想到李白的《客中行》:“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李白此刻把兰陵看作故乡,一点没有身在他乡的感觉,源于主人美酒殷勤相待,这是很重要甚至是最根本的一条。天下美景何期多,哪怕我们是前去旅游,心情绝佳之时,也没有多少人会有留下的冲动,李白他把他乡当故乡,无非是诗人的夸张或对主人的讨好,说到底,他举头望明月时,低头还是思故乡,没有思兰陵,也没有思他看不厌的敬亭山。

阿宇此番在欧洲跑了二十几天,都为业务奔波,临末到了巴黎几位潮籍留学生宿地作客,受到青年乡亲热情接待,她是美景佳肴乡情的享受者,不用买菜做饭洗盘碗,正是李白产生他乡是故乡感觉的同一理由。

阿宇见我没点赞,回言说:“好的,就轻轻做个自己快乐的梦!”

是的,“诗和远方”毕竟是诗人的梦。

她去寻梦了。这时,以前我们共同的老邻居阿钟却参加进来了。他的评论是:“我想,如果年轻时在那里,我可能没感到是享受,而是自觉或被迫着奋斗。到年老时到那里,想奋斗已没能力,就只好享受了。”

这体会入骨!

阿钟现在年已古稀。16岁那年被迫又自觉地到祖国最美丽的宝岛之一海南岛去当知青。海南岛有多美,现在不用我说了。是绝佳旅游胜地了。但阿钟和他那一群风华正茂的知识青年,是没有感受到蓝天碧水,茂林繁花,黎族姑娘的舞姿,五指山的云彩有多么令人流连,对天涯海角这个被寄予无限诗意的地方也只有离家万里的苦涩。这么个美似仙境的他乡,年轻的阿钟们为何不是毫不犹豫留下?而是被迫着自觉在奋斗,一朝有机会回故里(没机会也要创造条件)就毫不迟疑,载欢载奔呢?

阿钟老了,再到海南去,想奋斗也没能力了,就只好享受了。真的,他近年不止一次重回海南,受到当年兵团战友、现在的主人热情接待,大有李白在兰陵的感觉。

那晚与阿宇阿钟在朋友圈互动之前,我刚刚看完凤凰卫视一档节目《正月里》,是该台记者在福建采访泉州民俗活动。一位青年男记者来到位于晋江入海处的蟳埔渔村采访。蟳埔产蚝,那里民宅的墙体是用蚝壳建成的,特别具有渔村味道,而蟳埔女则与惠安女、湄洲女并称三大渔女,她们美丽的头饰、奇特的发型很有可观性,头上的簪花围,其长长花串可在头上盘七环,有头顶花园的美誉。蚝壳厝和蟳埔女成为旅游亮点,尤其是摄影家、画家、诗人们创作的绝佳素材。镜头所到之处,都是美不胜收,那些正在摄取蚝肉的渔妇,也戴好头饰、身着盛装。依我看,平时,尤其是生产劳动时,她们是不会这般穿戴的,完全为了供人参观,或者只为今日凤凰卫视来拍纪录片的着意安排。

在一只小小渔舟上,一位年轻渔女接受采访。我一看就估计她是一位在学的高中生或大学生,面容姣好,皮嫩肉白,一口标准普通话。与那些在撬蚝的渔女那深赤色皮肤相去甚远。她是为这场采访而被从学校临时召回来的吧?(但愿我的猜测是错的)

画面的确很美,一对青年男女对坐,微波细浪,渔舟轻荡。记者问:“你喜欢你的家乡吗?”渔女答:“不是很喜欢,但我无法选择。”答完反问记者:“你喜欢这里吗?”记者扬起头望向前方,毫不迟疑地说:“非常喜欢,这里民风淳朴,待客热情,尤其那些百年以上的蚝壳厝……”

这就是一个外来的欣赏者与一个本地奋斗者对同一所在的不同感受,很正常、很真实。我尤其欣赏渔女的回答。不是很喜欢,不是很不喜欢。她别无选择,父母制造了她,出产在这里,如果是不向他乡发展,她会在故乡奋斗下去,这是绝大多数人的命运,难说好坏。

《谁不说俺家乡好》这样的歌,我是认同的,是奋斗者的心声。当你欣赏并享受他乡,其好感往往产生于一时,看到其一面;而奋斗者要经历一世,认清全貌。我们常听一些长久在他乡奋斗的人称该地为第二故乡,的确表达了对他乡与故乡感情深度的不同。他乡美,往往看到新鲜,表层,而故乡或第二故乡,我们是奋斗者,生活的参与者,故乡的美中有我们的血汗,有我们自己的故事,你感到厚实,你心中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