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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文章

2022/12/11经典文章

村里文章(精选20篇)

漫话“搭红”

文/栖云柳

榆中南山春节期间,社火表演时,常能看到这样的一个镜头,就是社火来到村子里演出,就看到村民在炮竹声里,对社火里面“龙”“狮”“船”以及春官老爷的胸前绾上一匹红布或是红被面。这就是当地的“搭红”习俗。

“搭红”是表示对社火的热烈欢迎,感谢和祝贺,也是对社火致以最高敬意的礼节,这个习俗由来已久。社火队在接受这项最高礼仪后,就双手握拳,躬腰拜退三步,然后所有社火队成员就郑重立起身腰,鼓足干劲,锣鼓齐鸣,精神振奋,淋漓尽致地为观众献上一场精彩的表演。

搭红仪式一般由村里年龄长,德高望重,读书知礼,尚且懂得社火礼仪的耆老主持。他们毕恭毕敬地站在供桌前面,在燃放香烛的供桌上放着谓之“红”的鲜红绸缎被面。当龙,狮,旱船出场后,踏过四门。就会来到社火场的正堂前,匍匐在地,这时锣鼓齐鸣。这些老人就拿起黄表,在蜡烛上点燃,烧香化马,念念有词地做一番赞颂,便在炮竹声中将“红”系在龙,狮子,旱船的头上。过去只给龙,狮,旱船搭红。因为社火里面龙,狮,旱船是驱邪逐瘟神灵的象征。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生活困难,买“红”也实属不易。村民就集资在商店里买来红市布,扯成三寸宽,一米长的布条就当做“红”。只给龙狮船及春官进行“搭红”。后来改革开放,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红”由红市布变成绸缎被面。给春官老爷,龙狮旱船“搭红”外,并且为社火队里的其他成员也进行“搭红”。

“搭红”习俗,由来已久。除在榆中南山社火里比较流行外。村庄上为了表彰村子里尊老爱幼,孝敬老人的儿孙后辈,在老人过世出殡前给孝子“搭红”。再就是那些教子有方,使儿女有了功名的。村里人就给家长“搭红”。还有在唱戏中,戏子唱到精彩处也有观众给“搭红”。

当给戏子匠搭红时,台下的人提前准备好红,当戏子匠唱到最精彩的时候,台下的人就在掌声中把“红”扔上台。戏子匠看到飞上台火焰一般的红绸被面,就明白自己哪些地方唱腔优美,表演动作出色,于是就更加卖力。

对村里孝敬老人的子女“搭红”,是村民对这个家庭鼓励,彰显孝道。孝子在村里有很好口碑的家庭,当老人过世出殡,亲戚朋友来吊唁,出殡前当着灵柩,当着三亲六故和众乡亲的面,庄子上主事的老人和老姑亲及娘亲里面的老人就给孝子们“搭红”。既表彰忠孝传家,也暗暗是对村里那些不孝之家起到警示。

有些家长,重视文化学习,教子有方。当子女考上高等学府,去上学深造之日,亲朋来庆贺的时候,村民汇聚后经过商讨,由村里年高望重的耆宿,在正事情的日子,将其父母请到供奉祖先神位前,点燃香烛,鸣起鞭炮,在亲朋的赞叹声中进行“搭红”仪式。

总之,能被乡亲“搭红”的人,在村里一定是谦虚有礼,尊老爱幼,门风良好有很好的口碑,深受乡亲们称道,是乡亲们的学习楷模。

追溯当地“搭红”的起源,恐怕与藏族和蒙古族的哈达有关吧!大概是藏羌蒙等民族哈达的延续改进。

在藏族和蒙古族生活过的人们都知道,藏族群众对光临的尊贵客人有进献哈达的习俗。现代汉语词典这样解释“哈达”,就是部分藏民和蒙古人表示敬意和祝贺用的长条丝巾或纱巾,多为白色。藏族群众以白色为吉祥,所以哈达是白色,它象征着圣洁!为什么榆中南山社火里的“搭红”用的是红色绸缎被面?这是融合了汉文化元素,因为汉文化崇尚红色而忌讳白色的缘故。

翻开榆中历史,东晋武帝元泰始元年起,陇西鲜卑族乞伏氏先后八代镇守苑川。唐至五代时,榆中为吐蕃所居。吐蕃也是游牧民族。宋代时,藏羌少数民族是当地的主要人口,特别是宋金夏多年的拉锯战,元代时榆中南北两山均为蒙人羌藏占领。

明朝时期,榆中南山依旧是蒙藏少数民族在生存,例如西番岔,五藏沟等地名就是以前藏民居住的地方而命名。藏羌等少数民族的生活习惯,民族风俗也就在本地得以流传延续。后来到了明朝中原大量的屯军移民不断迁移,中原文明的不断融入,当地羌藏民族进献哈达这一习俗保留了下来并由白色转到红色,逐渐演变成现在的“搭红”。

不知,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沟北老槐树

文/薛肖艳

韩城市区北五公里,从马鞍桥过小渠沟,有一个千年历史的村寨式村庄,因位置在这小渠沟的北边,故得名沟北村。我童年的一半记忆都在这里,因为外婆家就在这个古村里。

村庄北门内,顺大巷往南,沟边有棵老槐树。相传,韩城高姓始祖兴的第四个儿子进为抵御西边石门坎、石井那股不利于繁衍生息的阴寒之气,亲手栽槐树三棵,用于三木生旺火平衡阴阳,使子孙后代兴旺发达。原北城门外一棵,西城门外井边一棵,只有沟边这棵保留至今,已有九百多年。后来,进的第五个儿子信定居沟北西村,他的后代为防匪患,修筑了土城和沟边防护墙,把这棵槐树,便牢牢包裹于防护墙中。

小时候,记得这棵老槐树,我们5个小朋友围起来才能抱住,它树冠宽广,枝叶茂密。树身高过丈,连顶枝,高有三四米多。树身离地一米高,面北分别有两个小儿头大的结节,上面还有几个小的,我们经常踩着结节爬上树,那时爬树是暑期最快乐的事情。

老槐树下,有一米见方的平台,周围彻着大石条,靠树东边立一碾场大石磙子,供来人闲坐乘凉。平台东边有一大石碾,供村民碾麦用。这里用处大了,除了碾麦子谷子等,有时候还在村上用来开会。而外婆她们则每天下午拿着自己的凳子,摇着各自的大蒲扇,来到沟边老槐树下面的石碾子上约起自己的场子,玩玩“花花”牌,打打麻将,顺沟风被槐叶扇动散开的凉爽,让人感觉特别惬意,舒适。这里不开会时,也是村人聚会、乘凉、拉家常的好地方。

老槐树旁边住户不少,小巷子也多,我小时就常去,已是那里的熟人了,有高伯伯,有陈伯伯,还有村里的支书家都在跟前。那时候村里的人互相走动,大声说笑,孩子们都在外面疯玩儿,大人们是不会打扰的。我经常疯玩不愿意回家,而外婆就直接端着面来找我,让我吃了再玩……

老槐树,它那强健的体魄,硬实的腰杆,发达的根茎,顽强的生命力,虽经狂风暴雨,打雷闪电,社会变迁,战争洗礼,依然为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守护着那块沟沿,不让寸土流失。

老槐树,它有神灵一般的感知,只要你站在树下,细心观察,村上即将发生的喜忧吉凶,预兆尽显眼前。每当事业有成,生意兴隆,孙子满月,儿女婚嫁,一切喜事来临,你站在树下,仔细往上看,蔚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透过那茂密的枝叶,放射出一缕缕光芒,犹如繁星点点,闪闪发亮,活像那镶满珍珠宝石的皇冠。那向上翘起的枝叶,就像那笑脸上舞动的眉毛和嘴角,那张开的枝条,像要把你拥抱。随着微风的摆动,像似拍手,像似跳舞,又像是哈哈的笑声。这时你会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头到脚,渗透你的全身,你完全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

老槐树,你陪伴了沟北人近千年,你是沟北人获得生存发展的精神象征,你与沟北人同悲同喜,血脉交融。沟北世代人栽植、浇灌、保护了你。你也为沟北人尽了最大的努力,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如今,你已是一位耄耋老人,头发已发白,皱纹布满了面庞,坚甲已快退光,手臂已经干枯,胸腹逐渐空洞。你应该歇下来,孝老敬老传家的沟北人,会善待你的。

老槐树,放心地歇下来,享享清福吧!

那些年,我们在农村吃过的大席

文/永不再来1998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嘉祥农村,逢年过节,村里总有人家杀猪宰羊。宰杀现场选在十字路口,半个村子里的乡亲都会出来围观。大人们等着割来二斤肉包饺子下酒,孩子们则是眼巴巴的等着捡拾两个猪蹄甲,可以拿回家里做成油灯。

既可以敞开吃肉,又可以全村同庆的机会,除了年节,还有村里办喜事的酒席。在家家肉香的炊烟里,全村人分享着一个节日、一场婚礼或者……一头肥猪供给的幸福。这是一段值得永远珍藏在心底的流金岁月,人们贫穷,但是知足,人们朴素,但是快乐。

家家都有地锅,邻居家里办喜事,总是要挨家揭下几口锅的。然后抬到村头大路旁,或者是晒谷场里;用砖坯搭起几个简易的炉灶,把锅架上去安放平稳。这叫:支锅。

玉米杆、玉米轱辘、棉花秸秆都在晒谷场或沟边码放成一垛一垛的,办喜事的主家吆喝一嗓子“三婶子,用你家的柴禾烧锅!”不用等到人家答应,直接过去拿就行了。

村里的七奶奶,二大娘,五嫂子,六妹子……不用你上门招呼,都在腰里系着自家的花围裙、头上顶着蓝方格的粗布手巾,成群结队的聚集过来帮忙了。烧锅的烧锅,刷碗的刷碗,洗菜的洗菜……仿佛回到了生产队的大锅饭年代。

哪家里如果有一个快到结婚年龄的儿子,总是会提前养两头猪几只羊的。办喜事的时候,村里的壮汉们吆五喝六的涌进了院子,薅住猪羊就往外拖……鸡鸭之类的更是不在话下,本就是农家过日子必有的家禽,钻进栅栏里直接抓就行了!在鸡飞狗跳的嘈杂里,人们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村头十字路口,两个大案板已经准备好了!一群半大孩子等在那里看热闹……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动物们的惨叫声……老大家媳妇儿,你就别在那里看热闹了!赶紧里叫上几个人,上咱地里薅菜里;咱家地里的不够,就去你四叔家地里薅,不用打招呼!三妮儿,你和你对象赶集去,烟酒糖茶都办齐,别忘了炖肉用的酱油和大料!

他爹,你别蹲在那里不动弹哎,快点儿去大队,让会计在大喇叭上喊几声,谁家有八仙桌子,长条凳子,都赶紧搬过来。不一会儿,大喇叭里就传来一个大嗓门,“呢个,三叔家的二小子娶媳妇,恁谁家里有八仙桌子长条凳子,再带上恁里盘子、碗、筷子,都快点儿搬到家西的场里去!都麻利一点儿,别等着我骂恁!还有啊,别忘了在恁的家什上划个记号,弄混了找不到可别赖我!”

女方家里送客的,男方家里的姥娘家,姑家,姨家,亲家等各种姻亲,这都是贵客,必须安排在大队部里和二狗家还没住的新房子里。大队干部,村里的嘹喨人,本家的长辈,负责陪着客人。一定要让人家吃好喝好,不能失礼,更不能丢人。

本村的老少爷们都不是外人,屋里坐不下就在场里坐。天气不好?没关系!搭帆布篷!大队部里有帆布篷!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知道那时候的帆布篷是干啥用的:村里的壮劳力每年都要到外地出工,比如挖河、修水渠之类,所以帆布篷的一个主要功能就是“让这些劳力们出门干活的时候带着,到了工地上搭棚子休息”,另外一个功能就是给本村村民办酒席用了。

早在定下婚期之时,主家就要带着烟酒去请大师傅了。那时候,几乎每个村里都有几个擅长做席面菜的大师傅,俗称“案子”或“红案”。都是本家爷们,他们绝对会拿出最高的水平,不会放进去添加剂,更不会往里面吐痰!他们做菜的水平可能不专业,但是现在五星级酒店的大厨绝对做不出来!大油,大肉,大口味,炖出来的就是一锅大杂烩的大感情!

村里的小伙子们有一个重要任务叫:端托盘!七大盘八大碗,仅凭五指托着,这讲究一个技术!五个手指头就像是五指山,稳稳的支起托盘来,步伐就跟京剧里的小生出场似的,九曲十八弯!我还清楚的记得,哪个本家哥哥端着托盘路过我家门口,我必然要扯下来一个鸡腿的!嘘……“农村酒席上的烧鸡经常只有一个腿”的谜案真相大白了!

双鸡双鱼,大肘子铜火锅,这是当年农村酒席必备的六大件!现在再吃酒席的时候经常听到有人说,“腻死了,咋不上两个素菜啊”,我对此不以为然,生活条件好了,人们不缺吃穿了,但是,这些正宗的农村酒席不仅仅是想让您解馋,其实这还是一种礼仪,倾注了乡里乡亲们沉甸甸的热情和厚道。

坐席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是中午招待客人,本乡本村的叫“街酒”,大都安排在晚上。喝“街酒”一定是要抢菜的,而且会让家里的小子外甥侄女组团赴宴!我小的时候,去吃酒席肯定会带着包装工具,那时候还没有一次性方便袋,最高级的家伙什儿就是包装冰糖和白糖用的袋子,哪怕去大街上捡来几个呢,也要把兜里塞的满满当当。开席以后,没有人吃饭,从第一道菜开始,大家就像听到了发令枪声一样,都拿着勺子筷子或者直接下手,从盘子里往外撅东西;不等到菜上齐,桌子上基本上就干净了;抢完就撤,没人笑话,全是本家兄弟爷们儿,家里的老太爷老太太们还等着开荤呢!

做菜的大师傅叫红案,帮忙的人叫忙人,这些人都是有求必应的,而且分文不取,忙活完以后,半下午再专门摆上几桌,酒肉管够就行了!这些人绝对都是出力最多的人,没人计较吃喝,他们的挥汗如雨,其实就是送上的最真挚的祝福。当然,哪个村里都有懒汉,瞅准了谁家办喜事,一大早开始蹲在主家墙根下抽旱烟,就等着开席了!没关系,今天大门敞开,欢迎大家来白吃白喝,哪怕是素不相识的人甚至是乞丐呢,来了就是客,笑脸相迎,笑脸相送。

现在回头想想,当年的那些大席,什么吃啊什么喝啊,就算是大家都受累挨饿,也不会有人介意……大家虽然生活条件不好,但在吃吃喝喝的热热闹闹里,留下的都是一份淳朴的感情。如今,随着经济的发展,生活的改善,酒店已经把席面送到了乡村的千家万户,菜还是那些菜,酒还是那杯酒……然而,当年那份浓烈的乡情,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消逝的树

文/方桂红

村庄让我觉得有点遗憾的,是村口没有一棵让人向往的古树。

“应该有的。”我总是这样告诉自己,甚至想着那该是樟树、枫树、榆树、银杏、或是金桂,可是问过村里许多老人,他们都说没见过有树。这答案让我不禁有些失望。

就如一个家庭,总希望有位睿智老人在呵护和关注家人一样,觉得一个村庄,也该有这样的标志来护佑村庄,承载村庄历史,而这个标志最好是树,是苍劲挺拔的树,即便一棵,只要有生命存在,也了人心愿。于是,我在村庄更早通往外界的出口寻找,想在那里得到答案,却依然失望。

我知道村庄内曾经有棵树。那是棵桂花树,就长在一户人家的围院里。树很高,站在村头便能看到树冠,树干需三四个人环抱才行。深秋,庄稼收获的季节,微风吹过,整个村庄被金桂的甜香氤氲。孩提的我们,总喜欢跑进院子里看桂花雨,喜欢张开手掌掬着,倘若有花蕊落到手心,便像中了彩一般,欢喜不已。后来,那户人家搬走去了城市,每到清明,他们还回村庄祭祖,后来,他们把房子卖了。“房子卖了,是要断回乡的路了。”从此,在村庄再没见过他们。那年仲秋,我回乡探亲,习惯站在村头朝桂花树方向望,隐约中,感觉树没了原先的葱郁,倒有些像倦怠了的老人。那些日子,空气淡淡的,我开始隐隐有些不安,“那树已经两年没开花了,大概是老了,现在正落叶呢。”妈妈的话验证了我的猜测。我无法判断,这棵树的老去是因岁月,还是其他,只是这样的结果令人无奈,无法释怀。

村外田地边,曾有过一片银杏林(村里人称“白果林”),有十几棵银杏树,树干挺拔。孩提时,遇到大人在附近做事,我们总是跟着去林里玩。秋天,叶子黄了,果子熟了,宝贝似的拣回家,将叶作扇,将果磨孔,剔出核肉,做哨子。夏季的一个晌午,狂风大作,我冒雨给妈妈送蓑衣,虽是戴着雨笠,可见到妈妈时,我还是全身湿透。妈妈见了生气,怪我雨大风大不该出门,那年,我七岁。时隔多年,我却依然记得,从银杏林回家,妈妈始终牵着我的手,从没松开。也就在那场暴雨中,村里一个男孩在野外放牛被雷电击倒,银杏林里几棵树或被连根拔起,或被雷电拦腰劈断。从此,村里少了一位俊秀少年,村外没了银杏林。从那以后,对于大自然,我心怀敬畏。

我还是放不下村口的标志,我给自己解释: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村口是有棵树的,或樟树,或枫树,或榆树,只是这棵树没经得起岁月沧桑,以致后人不知晓罢了。而凡俗的我们,除了珍惜和感恩,谁又能抵得过时光和大自然的力量?

夏季,在乡村里与一池荷对话

这是一个夏季,一位孤独的男人在乡村与一池的荷花对话

男人的口中语无伦次,只见荷花在池中微笑,那些翠绿的荷叶

在男人严重倾诉中流着泪,他们那么近,就像久违的恋人

期待对方的表白,这时的荷花伸出了柔情,把这里的寂寞融化

我听到一种声音,来自莲藕的愤怒,他们与荷花扯不断的情感

谁说得清楚,谁都能开出那诱人的花瓣,在花心中化成莲子

男人坐在岸边很静默,姿势却很优雅,就像相亲的少年

有诉不完的情感,他要用一生的爱,去感念一种纯洁

尽管莲花出自污泥,依然楚楚动人,风姿动容,在清澈的水中

期盼来自欣赏中的感动,在这个时刻荷花的静谧,要人打开虚掩的心房

多么需要一场雨,在这个时刻把自己从新清洗,就像荷花上的露珠

把心事透露给眼前这个孤独的男人,一只蝴蝶飞来,停在眼中

扔下尘世的欲望,用一生的付出,将嫁衣交给眼前的这份孤独

男人伸出的手,将荷花捧在掌心,轻轻的将它放在心上

在这个对爱情迷茫的日子,这些开放的荷花,播撒着的柔情

将昨天的痛,最初的彷徨,失落的情感一起回收

水之感伤

文/郭润生

回忆往事有时是苦涩的。小时候我生活在小山村,村里的窑洞坐落在河沟边缘上,七沟八梁一面坡,劳作的艰辛还算不了什么,最苦的是吃水难。村里人靠天吃饭,家家一口旱井,一年四季吃旱井里的水。我记得小时候天阴快下雨时,大人们就唤我赶快扫窑头扫院子,再把下水道疏通,这样雨水流到井里会干净卫生一些,然后给井里洒点白石灰,净化一下。井里的水一般沉淀三五天才能饮用,这时只能饮用从窑头水口流入瓷缸里的水,这个水稍微清一些,待水缸水用完之后,再饮用旱井里的水。尽管打扫了窑头院子,但用辘轳头绞起来的水也是红黄色的,上面还有柴草杂物。就是这样的水,在村民眼里也是宝啊,一点点也舍不得浪费掉,遇上天旱年,连洗脸洗锅水都不会轻易倒掉,全部用来搅拌喂猪喂鸡的食物,真是滴水贵如油啊!

由于地质原因,祖辈人一直打不出地下水来。我记得我曾和父老乡亲们打井取水的情景,人工挖掘,辘辘辘轳头绞土,一挖到石头就傻眼了,铁洋镐奋力刨下去只冒几个火星,手掌都震出血了,只见些渗山水。老百姓双眼望水欲穿,却屡打屡败!

有一年天旱,夜深人静时,我们村的人到临村偷水,被人家砸坏水桶,折断扁担,要不是赶紧逃跑,抓住非打个半死不活不可。实在找不到水时,村里就会派毛驴车到高村花钱拉水,拉到村里后,每户按人数凭水票排队领水,至于水质好坏是不会考虑的。

童年的苦难经历使我刻骨铭心,长大后节水意识早已深入骨髓。节约每一滴水已成为我一生的习惯。

梅花烙

文/袁姣素

母亲是家里的灯,是盆上的炭,是雪中的梅。“母亲在,家在。母亲在,天地都在。”这话说得真好,说到心坎上去了。

逢年过节的,便要回家去看看,母亲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展露她的厨艺。我们一起去街上买菜,母亲步履缓慢,气喘不已,我便不准她去,说自己去买回来便是。母亲不肯,嗫嚅着,就算陪我走走吧,你们回来一趟也不易。母亲兴致勃勃,我也只好依了她。母亲真的老了,银丝如雪,脸上阡陌交错,再不是以前那个明眸皓齿,号称“百灵鸟”的标致美人了。

记得外公说过,母亲曾经到他工作的九江铁路局呆过一段时间,因为她喜欢唱歌,声音柔美宏亮,模样标致,很多人喜欢听她唱歌,外号“小百灵”。当时有位年轻的铁路工直接跑到外公那里送了一匹花布给母亲做新衣,并以此保媒,要迎娶母亲。因为外公有八个子女,夭折了两个,还有六个,全家都指望外公一个人的工资养家糊口。母亲是老大,把她嫁出去了家里的经济也会宽裕些,在铁路上还可以解决母亲的工作,她的口粮就可以给弟妹们余下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许是天意,母亲的命运不在铁道线上。她出嫁的当晚就开始查户口,到处闹哄哄的,戴着红袖章的红卫兵在每家每户翻箱倒柜,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母亲当晚就被逼着回了老家。

母亲虽出身贫寒,还是读完了初中。她心灵手巧,几岁就会织布,帮外婆照顾弟妹,操持家务,十六岁下放农村,然后嫁在农村。1979年回城,1980年安置在一个镇企业办的绣花厂工作。由此,我们姐弟仨也就随了母亲的户口,成了名副其实的半边户。

母亲成家之后,爷爷奶奶都相继去世。姐姐出生都没有爷爷奶奶的照顾了,父亲又是独子,母亲要一边上班一边照顾我们姐弟仨。幸亏她勤劳聪慧,在单位绣花是一把好手,还会自己裁缝衣裳,挣得的工资总是最高,总算还能勉强度日。母亲绣的鸳鸯戏水、孔雀开屏、荷塘月色、傲雪寒梅等等都是栩栩如生,让人爱不释手。尤其是梅花堪称一绝,各种形态的梅花都能得心应手绣出风采;含苞欲放的,寒冬怒放的,早梅,冬梅,雪夹梅等等形态各异,风骨万千,让人惊艳不已,在单位被号称“一枝梅”。

母亲喜爱梅花,总以梅的风骨和精神告诫我们:做人要经得起磨难,守得住寂寞,受得了委屈。为人要诚,做事要端,要有“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品行。记得有次母亲很晚还没回家,姐姐看我和弟弟挨饿便到外面去找吃的,那时谁家里都很穷,哪有吃的匀给我们?姐姐看到旁边的菜地有几颗大白菜,便拔了棵回来,想洗干净了煮给我和弟弟吃。没想到,白菜刚刚洗好还没有下锅,菜地屋里的主人就过来了,一把夺过姐姐手上的篮子挂在屋门口的桃树上,气势汹汹地对我们说,“不许吃!等你们大人回来了给他们看看你们干的好事,街巴佬!”我们都吓坏了,姐弟仨抱成一团发抖。那时我们虽住在乡下,却没有土地,都是靠母亲的工资度日,父亲一个人的土地少得可怜,便给了他的异姓兄弟去种。他就到很远的洞庭湖那边做事去了,一年才回家一次。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喊我们是“街巴佬”,我们姐弟仨也时常被村里的小孩追打,因为成分不同,我们住在这里好像有点跟乡村格格不入。母亲回来后,在那人唾沫四溅、添油加醋的高声控诉中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她搬了一架木楼梯过来,把姐姐吊起来绑在上面,又从家里拿了根皮带出来,搬了根烧火凳把我和弟弟坐在一起,对面看着吊起来的姐姐。母亲用皮带狠狠地抽打姐姐,我和弟弟吓得哇哇大哭。直到姐姐被打得皮开肉绽,哀嚎不已,那人才满意地取下那篮子白菜,扬长而去。母亲把姐姐放下来,抱着我们姐弟仨放声大哭。从此后,不管母亲回家多么晚,我们都饿着肚子,从不会到别人地里去看一眼。那一年,姐姐还不到十岁,弟弟四岁。

母亲有句口头禅“各做各的人,各烧各的香”。尽管村里的人对我们另眼相看,她都不计较不放在心上。对村里的贫困户、孤寡老人,她都会挤出口粮,给他们送去吃的。逢年过节的,给他们缝制新衣服送去。慢慢地,村里的人们都喜欢上了母亲,不管男女老少也随着村里的族谱开始亲热地喊她“满娘”。

后来,我们都长大成家了,条件也慢慢好了。母亲因为多年的操劳,一头乌黑的青丝早已变成了白雪,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小病不断。但从来不会动不动就喊我们回去,总是悄悄地在家里熬药,实在坚持不住了才去医院看看。家里不管是谁的生日,也不管你回不回来吃,她都要过来弄一桌子的饭菜摆好,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母亲姓曾,叫小梅,梅花的梅。

正月十六跳火堆

文/张强

虽说已是年罢十五了,可在儿时的记忆中,要到正月十六晚上跳完火堆后,年才算真正过罢了。

十六晚上天黑后,村庄里的人们便要到路口或家门口跳火堆。大人孩子陆续从家里抱出来一捆捆的庄稼秸秆,大多是麦子的,也有一些包谷的,谷子的,糜子的,胡麻的。点着火后,人们就一抱一抱地往火堆里添草,慢慢地火光冲天,火星四溅,这时喧闹的人群排成短队,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跑着从火堆上跳过去,完全不顾身下大火的炙烤。人们希望这熊熊的大火烧掉以往的秽气、穷气,祛除疾病,带来新的一年的兴旺生气。

人群里最活跃的要算小孩子了,也许耍火是孩子的天性吧,对跳火堆他们是乐此不疲,兴奋激动地跳了一轮又一轮,跳了一堆又一堆,他们快乐的喊叫声充盈着村庄的上空。大火熄灭后,往往由一个大人用一把铁锨把火籽儿抄起来扬向天空,从空中飞溅的火星中判断哪一种庄稼秆烧得比较旺,然后说道今年麦子成下了或谷子成下了……

这是记忆中儿时过年的情景。现在老家过年时正月十六是否还保留着这样的习俗,进城多年的我已经不太清楚了。也许没有了,即或有,也许也不再有当年的热烈与喧哗场景了。平时回到老家,白天巷子里往往是鸦静雀息的,许多人家是大门紧锁,院落荒芜;到了晚上,诺大的村庄更是一片黑呼呼的,亮灯的只有几户人家。村里的青壮年大多进城打工去了,同时也把孩子们带进城上学去了,村里留下的几乎是年过半百以上的老人和妇女了,村庄已不复当年的喧闹。尤其是这些年随着村里那些熟识的祖辈、父辈老人们的相机过世,每每回家,那种萧索、疏离、空落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故园风物犹在,而儿时的岁月却已永远的远去,村里的人却已永远的离去。

枫树的守望

文/苍山小竹

近两月,多梦的老毛病又犯了。有时候整夜都在梦境中度过,有时半夜会醒来,梦也因此会中断,再次睡着时,梦竟然会续上被打断的意境得以继续。梦的内容基本相似,都是小时候玩耍的各场景。我梦见自己在苍莽的群山之间飞翔,梦见山间崎岖的山路,梦见零星散落在山腰、或者山脚下的各式简陋小木屋,梦见穿着色彩斑斓裙装的花瑶族邻居们。

不管梦境的内容如何变化,我总是会经过村口,村口矗立着一颗古老的枫树。记忆中它像个哨兵一样站立在一片大杉木林旁,它的树干得四五个大人手拉手才能围抱过来,年复一年,用它那已经略显沧桑的身子为一群群,一窝窝鸟儿们提供庇护。有几家喜鹊独占鳌头,它们在最结实、位置最好的几处枝丫上筑了巢,其他的小鸟们则选择了别的细枝。在几乎任何一个明媚的早晨,都可能看到一对对小鸟栖在的树枝上,最先是一声接着一声悠长的高声鸣叫——很快便是一种奔放的欢快的笑声,夹杂着各种各样的高呼声、狂叫声,好像发生了一件什么意外的事情,因此激起了他们的欢笑和取笑。

我家在枫树往村里走七八百米的地方,我时常躺在晒谷场上的干草垛上,鸟儿们在枫树上社交性的欢闹声穿过旁边的杉木林和竹林忽远忽近萦绕在我的耳际。我仰望着天空,想象山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那个时候,我的父亲胸前总是围着小围裙,为了保护他喜爱的淡蓝色中山装衣服在干活时不被刮破。他的手宽大而结实,每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精耕细作。偶尔累了就地坐在田地边的石头上,用裁得整齐的废纸卷旱烟抽,吧嗒吧嗒猛吸几口后很享受的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山峦发愣,亦或是在思考接下来的播种计划。

他去地里干活时,总是把我带在身边,我是他的“满女”,即最小的女儿。他干的一手好农活,土坷垃堆成堆的一块地在他的锄头下很快变得平顺,服服帖帖。一般情况下,他整地的时候,我提个小竹篮坐在地边上自己玩,等他整好地,挖好一排一排规整的坑,下好底肥,我就跟在后面往坑里撒种,还顺便用小脚踢上泥土把种子盖住。有父亲的教导,十来岁左右,放牛、割草、各庄稼的播种技巧、除草、收割样样都能做的有模有样。关键是从这些劳动中我体会到了大人劳作的辛苦,懂得感恩,并使我拥有一颗悲悯的善良之心。

后来,父亲的“满女”慢慢长大,读了大学,毕业后在大城市有了稳定的工作。并结识了一位重情重义憨厚的军人,“满女”与军人结婚的时候,女婿问父亲有没有什么要求,父亲老泪纵横,说要求只有一个:不要把他的“满女”带去女婿的老家生活,那里离他实在太远,他也不放心满女只身一人在遥远的夫家生活,在满女工作所在地生活就行。女婿也遵从老丈人的意愿,转业到“满女”的城市,并在那里买房定居下来。

前两月,我赶上国家的政策,生下二宝,凑了个“好”字。七十多岁的老父亲非常高兴,一定要亲自过来看看才放心。家里交通不便,县城里没有火车。他挑着自己养的几只老母鸡,带了几袋子家里的时蔬,坐县城直达我市的汽车硬座,路途中又遇到汽车抛锚,连续坐了24个小时才到我所在的城市。上了年纪的父亲念女心切,出门时竟然忘记了带水和吃的,又有晕车的老毛病。他24小时纹丝不动的坐在汽车窄小的座位上,未进粒米,滴水未沾,老公接到他时,他仍然若无其事的冲他的得意女婿笑,老公带父亲赶紧在早餐档填饱肚子。

父亲来到家里,手抖索着从腰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给我,我接过红包,里面的一踏钱已经被他的汗水捂软了。父亲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怕被人发现腰里有钱,在车上中途不敢下车买东西吃。我忍着泪水,带着调皮的语气把他数落了一通,一如小时候的样子。

父亲来家里,我虽然刚剖腹产出院,还是强打精神坐在沙发上陪他聊天。他很开心的把村里各邻居的近况都汇报了一遍,末了,我问他村里那棵古枫树还在吗?父亲点点头,说:“嗯,村里也就这棵树没什么变化了!”

父亲住了两日就急急的赶回家里,他惦记着家里的大黄狗、小牛犊……当然,最重要的还有母亲。我和他约好明年我一定会回去看看村口的那棵古枫树,他一直在村口守望,一如我的老父亲。

五色纽扣

文/王星铭

一九六六年秋天,一个步行串联的学生运动在全国很快展开。其时,我和我的几个同学也在悄悄地策划着,组织了一支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准备徒步串联去北京。

十一月二十日黎明,我们一行十人,背着各自的行李和乐器,从学校向着北京出发了。大约走了十多天,我发现棉袄上的纽扣已经被背带一个个撸光。寒冷的北风在身上窜来窜去,我只好找一根草绳凑合系着,继续前行。那天,当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我们走进一个叫大洼的村子。

大洼村地处晋蒙冀三省交界,三面环山,朝东可见一段土长城。全村有三十多户人家,以曹姓居多。村主任是个转业军人,说话爽快,办事利落,一会儿功夫就把大家安排到村里的几户“光荣之家”去住宿。

眼看同学们被来人一个个领走,我一个人呆站着有点儿慌神。这时,村主任领来一个穿灰兰衣服的女孩儿,给我介绍说:“这是俄(我)那侄女儿,叫小霞,吃住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就跟她走吧。”

小霞是个秀气的女孩儿,脸庞白皙,眼神里藏着几许忧郁。见我背起行李,她走过来帮我拿上胡琴,朝我腰间系着的草绳望了一眼,便加快脚步往她家走去。

路上我想着和她聊上几句,可她总是走在前面,只是不时回头看看,像是怕我走丢似的。大山里的闺女,是有点拘谨,快到家了我俩也没说上一句话。

小霞家是个敞院,西边有围墙,北面是一排土房,东南方向敞开着,可以瞭见过往的路人。小霞妈听见响动,就出门把我迎进去。

房间挺大,里外两间。外间有水瓮、灶台,靠墙角放一个地桌、一张木床;里面那间就是这娘俩的卧房,一盘土炕,一个躺柜,暗红油亮的躺柜上摆放着“光荣之家”的金边相框,格外显眼。

我把行李放在靠墙的木床上,解开腰间系着的草绳,脱下棉袄挂在对面的墙上。小霞端来洗脸水,把一条热热的毛巾递过来,我一边擦脸一边好奇地问:“你上几年级了?” 见没有回应,又随口问道:“这村里有学校吗?”她苦笑着摇摇头。小霞妈赶忙过来解释:“俄(我)娃是该上五年级了,自从他爹走了就没再去念。”我疑惑着点点头。

原来这是个光荣的四口之家,老俩口有一儿一女。前年儿子参了军、领了证,谁料,年底老爷子在矿井下出了事故,家里就没人能送她上学了。

听说有红卫兵要来村里访贫问苦,这娘俩早早就收拾好房间,把饭摆上了地桌。见我洗完了脸,小霞妈便招呼我过来吃糕,顺手把桌上的盘盖揭开。

我喜欢吃糕,深知这软糕是北方农家逢年过节的美餐,也是招待亲朋的佳肴。可我往盘里一看,这软糕咋是红红的?我吃过黄的、白的,还没见过这赫红色的软糕,心里犯了嘀咕。小霞妈看我犹疑,就笑着说:“俄(我)们这儿种的是软高粱,做出来就是这色儿,和你们那头的黄米糕一个样。”

小霞夹起一块软糕放在酸汤碗里,轻轻地对我说:“走得饿了,快吃哇。”这是我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我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仔细地品尝起来。真香啊!也许是我好久没吃到软糕了,一口气吃下七八个软糕团子。

谢谢小霞那热热的毛巾,谢谢这可口的红软糕,我兴致十足地拿起胡琴拉起来。《山村变了样》《豫北叙事曲》《江河水》……把我会拉的曲子统统拉一遍。稍歇,小霞又递我一杯水,开口轻轻地问:“会拉那个‘天上布满星’吗?”我一下发懵,脑子却在快速地搜索着。

“哦!就是那首广播里经常播放的歌曲,叫《不忘阶级苦》,是我们出来访贫问苦的主题歌呢。”

“你会唱吗?”“学过几句,还不熟。”小霞腼腆地回答。“咱们来试试?我给你伴奏。”说着我就拉起了前奏。“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

刚唱几句,就发现小霞的眼里转起泪花,声音颤抖着忽高忽低。等唱到后半段时,母女俩已经是泪流满面。

我歉疚地收住琴弓,感觉小霞用胳膊来回推搡着,让我继续往下拉。小霞妈擦擦眼泪说:“你拉吧,让俄(我)闺女好好学学。这些日子她一直苦着呢,每天都等着她哥哥回来。”

我明白了,这痛苦的思念让小霞好不开心,看来不能光忆苦,还要思甜嘛!我随机加快了演奏的速度,让那悲愤的情绪渐渐变得舒缓、坚强。

音乐就是这么怪,一会儿让你回忆,一会儿给你抚慰,一会儿让你泪流满面,一会儿又让你顿生快乐。

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停止了演奏,也不清楚何时进入梦乡。睁开眼时,天已发亮。我赶紧下床,收拾行装。当正要拿起挂在墙上的棉袄时,我怔住了,发现上面缀好了五颗不同颜色的纽扣,有黑的、灰的、绿的,暗黄色的和深蓝色的,就像一只伸开的小手捂在我的胸口,瞬间窜起阵阵暖流。

我不由地想起奶奶身边的那个针线盒,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纽扣。家里谁丢了扣子,奶奶总会去翻腾那个盒子。小霞家是不也有这种盒子?我不知道。但在这么偏远的小山村里,能找到这样颜色各异的五个纽扣,该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我穿好棉袄径直向门外走去,看见门口摆放着两只水桶,心里便有了主意。于是,就一手拎起一只,飞也似的向西边跑去。

说实话,那时我真不知道村里的水井在哪个方向?只看见前面一群羊在咩咩地叫,羊倌跟在后面不时地吆喝着……

后来,我终于满头大汗地提回了两桶水,倒进水缸,背起行装,急匆匆去找已经出发的队友。

此刻,朝东的远方,红色的太阳正在升起,土长城上隐隐传来队友的呼唤。我心里一惊,仿佛丢下了什么,不由地回头看看。原来,那个秀气的小霞还站在自家门口,微笑着向我招手……

草木故园

文/彭家河

比起人丁,乡下的草木已日渐兴旺。

乡村其实是属于草木的,村民本是不速之客。在发现有水有树后,那一队队从猿一路迁徙成人的村民们便驻扎下来,开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谈婚论嫁,生儿育女。于是,乡村便改变成了另一种模样。正是由于村民们的到来,那些山山岭岭、沟沟坪坪便也同时有了名字,成为村民们最朴素的方位标识。

在张家山、袁家岩、彭家河这些普通的地名间,不同的家族便在这些山沟平坝里生长。如同一棵树,种子落下来,然后生长成小树,小树又生长成大树,大树的种子又落下来生长,于是长成了一片树林。在川北的深山中,生长着不少这样的树,他们能行走、能说话,他们在山间演绎着自己的悲欢离合。

彭家是我们那个家族聚居的一个小山坪,村里最古老的那棵柏树要七八个青壮年伸手才合围得住。浓密的树枝遮蔽了树下的山坡,树下一年四季都是干燥干净的,没有草木能在它的身下生长,粗大的树杆也没有人能攀爬。老家的房屋后面有三棵古老的柏树,其中有一棵枝膊长得低矮一些,小时候村里有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爬到树顶上去过,因为树上有不少白老鹳聚居,他想去掏里面的蛋。结果他掏出几只小白老鹳,摔到树下,几天后,在树上不知居住了多少年的白老鹳便搬走了。

村里老人们听说此事后,都说那个青年忤逆。还讲述邻村有个青年上树抓鸟蛋,结果把手伸进鸟窝,发现一团凉丝丝的柔软东西,他抓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条爬进鸟窝的毒蛇,于是吓得那个青年从树上落下后摔死了。老人们一讲,再也没有人敢上树掏白老鹳的窝了,可是白老鹳们也再没有回来过。

每天晚上,从远处的西河或者嘉陵江里劳作一天的白老鹳回来后,都要在树上吵闹一会才肯睡觉,听着那些声音,我便会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风雨过后,我家房顶上便落满了白老鹳粪和长长短短的枯树枝,有时还有些鱼骨头,我爹便把那些粪扫下来堆在一起,作自留地里的底肥,那些树枝和圆圆黑黑的柏树果便撮回灶屋烧锅煮饭。每年夏天的晚上,村里都会刮几次大风,听着房顶上呼啸的风声,我不怕房顶上的瓦被风揭走,却怕那些大树顺风倒下来砸着我家的破瓦房,于是我不敢入睡。然而就在恐惧之中,我却一次又一次的慢慢睡着了。

那些古树个个都巍峨挺拔,村民们路过时都要仰望才看得到树枝。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棵大树为了全村的族人,作出了最后的牺牲。村里要安电了,要永远告别柴木取火的时代了。然而我们村除了树多就是人穷,哪里找钱买电线电杆呢?村里大大小小开了几天会,决定砍掉一棵较小的树。

那树在我家的东面。在挖浮土的前夜,村上找来德高望重的长者在树下烧了纸、杀了鸡、点上香,祭祀这棵树后,第二天一早才动工。我们周围的大人小孩便围着那树张望,那棵小树也有两三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了。把树下的浮土挖去,发现树根盘根错接,也非常粗壮。于是决定从树根部锯掉。村里木匠找来一根一米多长的钢锯条,然后再砍根小树,树皮剥掉,在火上边烤边育,育成个弯弓形后,再把那巴掌宽的钢锯条两端用钉子钉在树弓两端,一个超大的锯子便做好了。于是,几个青壮年便坐在树的两边,轮流使劲拉锯,不一会儿,几个都累得满头大汗。在来回的锯齿中,热腾腾的金黄锯沫便在一颗颗雪亮的锯齿间落下,很快就在树杆的两边积了一大堆。看着那两堆细软的散发着热气的锯沫灰,我仿佛看到那是树里流出的血。半个时辰过后,那宽大的锯条还卡在粗壮的树杆中间,仿佛咬在树杆上的一排锋利牙齿。周围的大大小小都端着饭碗过来看看,嘴里啧啧的说:这树真大。长了几千年,难道不大吗?哪个人能活这么久呢?午饭过后,过来几个小伙子爬上柏树,把粗粗的纤绳拴在柏树腰部,然后顺着树下的空地摆好。因为怕树倒歪了砸着了周围的房子,要人们把树拉倒在空地上。到了下午的时候,长绳两边站满了全村的当家人,那根锯条也快咬到树的另一边了。我们小孩子都围了一圈,想看那大树是如何倒下的。结果被家人赶得远远的,如果树倒偏了,小孩子跑也跑不动,砸上可不得了。等我们远远的听到大人们“一!二!三!”的齐喊声后,只听“呼”的一声,那是树梢划过天空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嘭”的一声沉闷巨响和树枝被折断的喀嚓声,然后就是一阵地皮抖动,那棵巨大的柏树倒下了。我们跑过去,发现长长一溜黑黑的圆木倒在地上,仿佛一头巨蟒。我们都争着往上爬,好不容易才能爬到倒地的树上。看到沟壑重重的树皮,想必它已经历了多年的风雨,然而却在这个时间倒下。

那棵大柏树在几天后便肢离破碎了,中间的树杆也成了一段段的木料,这些上好的木料都先后运出了村,有的变成了电线,有的变成了电杆,听说有几段还当礼品送给了某个当官的,给他的老汉当了老木。那棵大柏树的根也慢慢挖出了一些,那个巨大的有一人多深的大坑也填平了,种上了胡豆。每次看到那里长出的开着紫黑小花的矮矮胡豆,我却想起那个地方曾经巨大的柏树。

房前屋后全都是树和竹子,这些都心中有数。后檐有棵柚子树,东面路边有棵紫薇树,房子后面还有几棵大柏树。多年没有回家,这些东西依然清楚。然而,多年没有回家打扫院坝,不少不知名的草也慢慢侵过屋外的石板,仍蓬勃向前。

与我的老家一样,李家湾、蒲家湾、杨家山的那些院落也慢慢人去楼空。老的去世了,年轻的外出打工去了,年幼的也跟上年轻的父母进城当上了农民工子弟。他们在乡下的家园也日渐荒芜,还给了草木。

村里男男女女不少在远远近近的城里安下了家,凭借在城里高价买下的住房,也把户口迁进了城。老家的房屋没人照看,日渐破落。地里的野草也没人打理,自然而然退耕还林。

当初闯入乡村的庄稼人东一个西一个的离开了,有的进入树林里的坟地,有的进入村外的城市,他们都把祖业连同村庄抛在了身后。那些没有砍下的树,那些没有除掉的草,又慢慢的,又静静的,把曾经撕开的伤口一点一点缝合,把曾经的人世悲欢一点一点的掩埋。

回望老家,草木葱茏。

大哥那些事

文/刘曼华

清明节,我带上老婆孩子回老家安仁扫墓,顺便省亲踏青。

父母都已去世,两个姐姐早已出嫁,二哥也在县里工作,老家农村只剩下大哥留守。大哥高中毕业,年轻时受到父亲的影响和薰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来当上了村支书和村主任,至今当村干部已近20年。因他公私分明,公平公正,非常有人缘,深得群众爱戴。

据说大哥刚当上村委主任时,上任村委什么账目都没有留下来,村里一穷二白、百废待兴,后来,乡里重新建账,村级工作才在艰难中重新起步。可村民们纷纷外出打工,只留下老弱病残在家务农。农田不允许抛荒,退耕还林工作要做,这些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为解决劳动力危机,村里大量推行农业机械化种植,从耕田到稻谷播种、插秧、收割等基本实现了农机操作,极大节省了劳动力和劳动时间。尤其是烤烟工作,县里推行决心非常大,但最初村民的抵触情绪也非常大,因为烟草公司收购烟叶时价格波动大,经常压级压价,导致村民的种植积极性与县乡政府的积极性产生极大的反差,烟叶生产面积难以扩大。大哥成为县人大代表后,联合农村代表在县人大代表会上多次提出建议,促成烟叶购销公司与农户最终达成了谅解。现在农村的烤烟面积始终保持在县里要求种植的面积以上,烟叶税收返还也成了多数村里唯一的集体收入。

我村地处安仁县边陲穷乡,靠近茶陵,语言也是介于安仁话与茶陵话的中间话。大哥自从当上村支部书记后,想了许多办法,探讨办村级企业,但因为村里交通基础太差,水利设施落后,尤其村前一条河流经常涨大水,将河堤冲得稀巴烂,而彻底解决这些基础设施问题所需资金又太多,实在令人望而却步。为了改变贫穷落后的现状,大哥在安仁举办了全县首届高田村在外工作人员座谈会,邀请了全村在外工作的200多人欢聚一堂,献计献策,取得了轰动效应。此后,村里在外工作人员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想方设法将村里纳入了市里贫困村,改建了村里小学,修通了通村公路和通组公路,建好了水毁设施,新建了村级党建大楼,改善了村级办公环境,完善了村级卫生所配置,山上种上了良种树木,田野大片大片烤烟绿意盎然,村里面貌焕然一新。

更加可喜的是,在加大力度大搞精准扶贫的情况下,我们村120户贫困户被列入精准扶贫对象,列入一对一扶持,并给予了一些优惠政策,比方说家里有学生的,在读高中时,免收高中阶段学费;对于有能力搞产业的,可提供一定数额的免息贷款……

看到家乡的巨变,闻着芬芳的泥土气息,我不禁陶醉在家乡希望的田野上。

又到五月麦收时

文/潇洒多瑙河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五月的孝妇河畔,和风骀荡,金穗满目。

每年此时,都不禁念及白居易的这首《观刈麦》,翻腾的思绪像碧空里的风筝,飘落起伏,总免不了重温少时那遥远而清晰的麦收景象。

不违农时,这是传承千百年的华夏农耕文明中极重要的戒律。五黄陆月天,焦麦炸豆时。南风劲吹,烈日炙烤,麦穗很快就焦了,收割不及,麦粒就会脱穗,崩落在土里,那可是一家老小辛苦半载,指望过活的口粮啊,能不急吗?所以,人们形象地把收麦子叫做抢收,就是跟老天爷抢粮食的意思。

麦收是农人们最繁忙的时节。当麦田泛起片片金黄,农人头顶烈日,穿梭奔忙于田间场院,忙得汗流浃背。这种辛劳的喜悦,这份收获的幸福,只有真正的庄稼人,只有生于乡村、长于黄土的赤子,才会有完全的体验。

记得小时候,由于经济条件不行,收割机还没有推广,收割季男女老少齐上阵,人手一镰一字排开,俨然攻城掠地的阵仗,煞是壮观。乡村学校照例会放麦假。记忆中,那几天是一年中最苦最累的日子。早上四点多,天刚刚放亮,父母就领着出坡,开始一天的劳作。早起下地,图的是天气凉快些,其实并不轻松,因麦秆上还浸着水气,比较柔韧,拢在臂弯,一镰回来很难割断,很是消耗体力,不大会儿就精疲力竭。用现在的话说,这种高强度的劳作容易导致腰肌劳损,因此即便麦收过后好多天,人们还会感觉腰酸背痛。

整个上午,就是在这样的紧张忙碌中度过。常言道,五月艳阳天,在太阳火辣辣的烘烤下,汗水早已浸湿了衣衫。当年我在村里任团支部书记,与村里的年轻人比赛割麦,一人一陇地,看谁割得快,虽然经常拿第一,可割到地头,也是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麦芒扎在胳膊上,加上不断渗出的汗水,真是痛痒难当,那几天前臂满是疹子,红肿不堪。干活的时候,是既怕下雨,又盼起风,好不容易盼来一点风,往往都是热风,吹得人口干舌燥。抢收麦子往往要到下午一两点才吃午饭,吃饭一般也就十几分钟。下午,不但要割,还要把全天割的麦子拉回打麦场,装车、卸车、垛垛的整套流程,一样不能少。最忙的时候,还要搞连夜会战。孩子们就睡在场堰边,女人们将麦秸分把,用铁梳子梳得溜光,然后切穗,麦秸留着烧火做饭或者将来盖房子,男人们将麦穗投入脱粒机脱粒,扬糠,等到忙完时,差不多已是半夜。

我早已累的够呛,那种感觉已不是腿像灌铅了,而是浑身轻飘飘的,双腿软软的,真是走着路就能睡着。有时在麦垛里一躺就睡着了,任母亲怎么叫也叫不醒,等到半夜饿得醒来,再爬起来吃饭。记得每当我饿得醒来时,母亲总是陪在身边,给我端菜盛饭。有时会听到父亲在一边抽着烟卷自言自语:哪天要是有收割机就好了。这些还算是好的,要是遇上夜里打雷扯闪,还得去给麦垛遮雨。

但也有令人高兴的事。比如割麦正累的时候,突然发现一窝鹌鹑蛋或是麻雀蛋,白白花花的,小巧可爱,我们就能高兴半天。要是碰到从麦丛里飞跃而出的野兔,或是溜得贼快的野鸡,我们则会兴奋得跳起来,一直追到看不见了方才罢休。还有就是听父亲扳着手指头算又多打了几袋麦子,看他那时的幸福表情。现在想来,那是一家人难得的团聚时光,真的是甘苦与共,其乐融融。

1977年国家改革高考制度,我有幸被录取,毕业后成为一名国家干部,从此告别了农村和农业劳动。然而故乡情却时时萦绕心间,挥之不去。日历一页页地翻过,父母早已过世,我也已经退休,但少时的故事时时浮现眼前,尤其每逢五月麦收时,对那个年代农村的生活倍加思念。

于是不禁拨通了老家村支书的电话,我问他村里的情况,说想回去看看麦收。老支书告诉我,这几年村里都用大型联合收割机收麦了,快得很,350亩地已经割了300多亩了……我说不,我要回去看看,还想给村里麦收的场景拍拍照片。老支书高兴地连声说:好好好,欢迎你回家,还有新鲜的麦仁饭和有机蔬菜等着你,咱镇可是富硒蔬菜生产基地,这里全是绿色的,我们在家设宴款待你……

乡女的人生与时代的暧昧

文/雷鸣

我的故乡是湘南的一个僻远的小山村,触目全然为青山绿水,此中濡染的女子自然秀丽动人,竹妹(化名)就是其一。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书也读得好,她是当时村里唯一的一个在县城读高中的女孩子。记得我母亲常说:“好好读书,将来能娶竹妹这样的妹伢作堂客”,以此激励还在上初中的我要努力读书。

每逢放假从县城回家,竹妹她总穿着村里不常见的衣服,袅娜地走在田畴小路上,宛若一道“西洋景”,总有农人行注目礼,并感慨要有这么个闺女该多好啊!就在村民的夸赞声中,高考的时候,竹妹却落榜了。在惋惜声中,她爹咬牙让她去复读,可是第二年,她还是落榜了。

竹妹只好放弃读书,南下广东打工。80年代中期,在我们这个封闭的山村,许多人对去广东打工,还是抱持一种鄙视的态度,认为女伢去广东就是去做“鸡”的。竹妹顾不得乡人的看法了,因为她觉得待在村里实在没有了颜面,连考两年都落败于孙山。

在东莞她进了一个台资企业,天然的“山野芙蓉”,又有些文化气息,在众多打工妹中,她显得很绰约地引人瞩目,短时间就得到了台湾老板的青睐。后来,台湾老板就把一个厂子全部委托给她管理,她成了事实上的老板。有人说,她当了这个台湾老板的“二奶”了。村人一边议论她是“二奶”,背后加以鄙诟,一边又在她的帮助下,一个接一个来到这个厂打工,厂子皆然为村里人,好像一个村移到东莞来了。

某天,厂门口,突然爆发了两个女人的战争,一番撕扯和“狐狸精”叫骂声过后,竹妹当“二奶”真正地浮出了水面。台湾女人开出条件,要竹妹与自己的老公一刀两断,这个小厂算是青春费。小厂真正归竹妹所有,她更卖力,小厂也愈加兴旺发达。村人惯常以竹妹当“二奶”作为谈资,但同时村里面还是不断有人来厂里打工。

几年之后,竹妹决定拓宽路子,涉足餐饮行业,准备开一家毛家饭店。竹妹的毛家饭店虽是吃饭的地方,但政治色彩颇浓厚,是毛主席家乡韶山的毛家饭店集团的加盟店,店堂中央矗立着伟岸的毛主席像。不过,毛主席他老人家在纪念堂里怎么也不会料想到,这个颇具“红色”意味的饭店,却是他的老乡竹妹用玫瑰红的青春资本开起来的。

饭店开得异常的红火,竹妹买了豪车,买了大宅,尔后与一位名牌大学毕业的硕士结婚了,夫妻俩过得很幸福。没多久,竹妹又在老家投资建厂,并当选为县里的政协委员。每年的冬季,村人经常能通过县电视台,看到竹妹与县里的头头脑脑在一起开会,那是县里在开“两会”。

去年村里修一条通向外界的水泥路,村主任号召在外工作的人捐款,竹妹一下子捐了5万。一天晚上,村主任给我打电话:“竹妹捐了5万,你是我们村里第一位大学生,又是第一位博士,大学教授,你准备捐多少啊,”。我回答“捐5千”。村主任在电话那头半天没说话,最后迸出了一句:“你咋个赶不上竹妹呢!”,嫌我捐得太少,其实捐这5千元,我也心疼了半天,这比我一个月工资还多啊!

一俟春节回家,竹妹和她的硕士丈夫开着好车,浩荡地从东莞驶回村里,竹妹的豪车走在山间路上,又好像当年她上高中从县城回家一样,依然是村里的一道“西洋景”。

乡村媒婆

文/周涛

旧时乡村,媒婆是不可或缺的角色,也是男女婚恋过程中牵线搭桥的重要人物。“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媒婆既是一种职业,也是一个个具体鲜活的人。从事媒婆职业的大多是中老年妇女,但不是谁都可以成为媒婆。

职业媒婆,首先要嘴勤,她要通过亲戚朋友甚至各种渠道,把周围村庄未婚男女青年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并按照各自的家庭条件和婚配要求分类,每当有人找上门来,媒婆便会从了然于胸的名单中找出几个条件相当的人家来。一个媒少说一年半载,多则二到三年,其间会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这就需要媒婆腿勤。有时候因为彩礼的多少,男方不情愿多给,女方不让步,媒婆来回穿梭费尽口舌。所以,家乡有句俗语,“会管媒的管两家,不会管的两家管”。好不容易进行到双方见面,女方又因男方弟兄多而提出更高的物质要求。男方因为前期媒婆的吃喝索要和招待亲朋好友已经花费不少,这时正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东挪西借。那个年代,娶媳妇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农村家庭孩子普遍多,而且弟兄之间年龄相差不到两岁,弟兄三四个的家庭特别多。越是这种情况,女方要的越多,因为女方害怕成家后自家姑娘受穷,结果越贫穷的家庭被索要的彩礼越高。

媒婆把双方沟通好后,要举行定亲仪式,仪式的主要内容就是拟定彩礼单,礼单用红纸写成,上面有钱物的数量、衣服的品种、支付的时间和形式等,双方签字画押后,交媒婆保存。这期间,男方要准备彩礼,等到筹集得差不多时,双方再举行正式的订婚庆典。男方在媒婆的带领下,拿着烟、酒、糖、茶、羊腿五色礼去女方家,订婚的主要内容就是确定娶亲的日子,并且将一部分彩礼先行付给女方家。20世纪70年代,彩礼水涨船高,从2000元的“大包干”变成附带“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四大件,一般人家谈婚色变,望媒兴叹。村里的光棍越来越多,乡村媒婆也趁机明码标价。订婚后双方根据年龄请卦师确定结婚的日子,日子确定后,男方在娶亲前把剩余的彩礼全部交清。欢天喜地的日子,少东家眉开眼笑,老东家欲哭无泪,男方家已经一贫如洗,外面要账和借钱的人都在排队等候。“新娘入洞房,媒婆扔过墙”。至此,媒婆的工作全部结束,至于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再与媒婆有任何关系。

“巧妻常伴拙夫眠,千里姻缘使线牵。世事都从愁里过,月如无恨月常圆。”清代缪艮的诗让我想起邻村的媒婆三狼胖。三狼胖是个60多岁的老头儿,这在媒婆职业里是很少见的,虽然为人说了一辈子的媒,但他在村里口碑极差。老头儿说媒都是针对家庭条件特别差或者身体有毛病的人家,而且说一次媒要在男女双方家轮替吃饭,虽然村里有“是媒不是媒,先用扁食(饺子)擂”的说法,但三狼胖的胡吃海喝还是让人家招架不起。每到中午时分,三狼胖就背着手在村里几个大龄青年的家门口转悠,只要闻到饭香的味道就直接推门上炕,然后唾沫横飞地承诺半年内让青年结婚成家,但每次都是吃完饭后再没有下文。后来,村里的这几家人家只要吃好饭都会派人在外面站岗放哨,看到三狼胖就赶紧把锅藏起来。本村没地方吃,他就会想办法去邻村吃,有一次,三狼胖让村里的五哥用自行车驮着他去邻村相亲,到邻村一家一看,姑娘有点傻,但也能凑合交流,五哥是快40岁的光棍了,于是满口答应,这门亲事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往回返的路上,五哥兴奋地蹬着自行车,回到村里高兴地向众人说自己找到媳妇了,再回头看,三狼胖早已没有了影踪,原来过渠时自行车一颠,三狼胖早掉到渠沟里了,后来他在五哥家整整吃了3天肥酒大肉。

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乡村里的大部分年轻人都外出打工,自由恋爱已成为常态,乡村媒婆的市场越来越小。现在想起来,乡村媒婆也是村庄里的一道风景线,乡村的每一段姻缘都离不开媒婆,就是不让人喜见的三狼胖也不知道成就了多少家庭。让我们记住那些渐行渐远的媒婆吧,是他们让偏僻乡村的孤男寡女组建了一个又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

柳哨声声中的虫儿

文/五毒蜈蚣

五十多年前,爸爸妈妈去修密云水库,我和弟弟从城关被送到姥姥家,有红绿的酸酸柳,有捉不尽的蚂蚱和蜻蜓,村外不长有水的小河,嬉耍洗刷刷的的池塘,菰拈的淡淡酸甜,疯跑的孩子和爬满树杈的丝瓜,没有了父母的唠叨,我和弟弟小疯子的几天就和村里的小孩玩的疯天火地。

趴在只有十几个学生一二三年级混班的教室的窗户上,我看见那个圆圆的脸留有长长的孝顺小辫的虫儿,虫儿是村里最孤独的一户,据说当年他和母亲是投靠在一个远房亲戚才落户到这个小小的村里,后来知道他的爸爸是某一个军阀的第几个姨太太,去了台湾,留下这孤儿寡母就要和历次的运动结缘了,除了我,虫儿没有了一起玩的伙伴。

柳树返青了,远远听到在池塘边的柳哨声,那样的悠长婉转,引得我去寻觅,于是和虫儿成了好伙伴,憨厚的笑,细长的手和几分钟就能用一把小刀搓捻抽削的变成一个只有半天寿命的柳哨,虫儿送给我一张画在草纸上的火车头的铅笔画,告诉我这叫火车,那时村里的小孩没有看见过火车,只有我们两个见过和坐过火车。我们就这样的两个有外地关系的人成了好伙伴。他说他叫宠儿,是哪个能当爷爷年龄的爸爸给起的,他没有看见过爸爸,妈妈告诉他还在肚子里,爸爸匆忙走时说,不管生男生女,就叫宠儿。嘱咐不要和别人说,妈妈说他的爸爸有枪,好多人给他敬礼,出门是坐汽车的,他们是随着部队在这个小村里整编的,后来队伍走了,他们和给他家做饭的是个什么舅姑爷就留在这里。这是我们躲在麦秸垛里说的悄悄话。

吹着虫儿做的柳哨,藏在镜框后的火车的草纸画,开始了我们童年无忌的交往,虫儿淡淡的忧愁,总是躲在静静的角落底下圆圆的头,玩着自己的孝顺毛小辫。只有我们在一起,那灿烂的笑容,诙谐的对话和总是对勾和5分的作业本,就是我童年的偶像。忘不了柳哨声声,忘不了筐筐的青柴火,忘不了帮我从几里外粮站替我背回的我和弟弟的28斤粮食。

水库修完了,爸妈回来了,我们家也在那下放的运动中改吃了农业粮,回我的老家去上四年级,和虫儿分开了,再也听不到那婉转的柳哨声声了。再回姥姥家,听说我走后部队来了几个当兵的,把虫儿和***再加上那个舅姑爷的老伙夫一起接走了,各种猜测后就被村里人淡淡的忘记了,从此没有了任何消息。

大我三岁的虫儿,你在哪里,还记得那些我们爬过的树,那些只属于我们的小秘密,你的面孔淡淡的弥散了,只有那个晃动孝顺毛的小辫辫和那青脆的柳哨,还在我微醺后不时的重放,过的好吗?又在柳枝返青的季节,你在柳林深处吹你的柳哨,我会寻觅你的柳哨声。

水往高处流

文/孙成栋

上个星期,接到表哥的电话,说他的儿子订了一门亲事,特邀请亲朋好友周末晚上去“热闹热闹”。

放下电话,我即开始谋划去赴宴的行程。表哥的家远在西乡的一个偏僻小村,来回约有近两百里,我准备开车去。妻说,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坐公交车吧,你们这些“性情中人”,到了桌上哪有不沾酒的?妻的话十分在理,可我却脱口而出:“宁愿一口酒不喝,我也要开车去!”面对妻诧异的目光,我只得告诉她,如果下午坐公交车去,晚宴结束后就没车回城了,就得在表哥家过夜。“过一夜也没关系啊,反正第二天上午也没什么事。”女儿在一旁接过话头,“而你深更半夜的开这么远的路,路况又不怎么熟悉,我们实在不放心哦!”

听着她们母女联袂提出的“合理化建议”,我依然坚定地摇头:“你们不知道,表哥家真不是可以过夜的地方。”闻此言,母女俩不约而同地露出不可理解的神色。而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件自己发生在表哥家的尴尬往事。虽然此事已过去多年,却仿佛就在昨日。

那还是五六年前的初秋时节,我因买房差钱,无奈之下来到表哥家借钱。之所以跟表哥借,是因为他在村里率先搞起了水产养殖,成了四乡八邻中“先富起来的人”。到了表哥家,果然是“传说”中的兴盛景象,令我眼前一亮:在一排排青砖瓦房中,矗立着一座“鹤立鸡群”般的小洋楼,这就是表哥的“府第”!在夕阳映照下,小楼格外醒目,成为乡间一道令人艳羡的风景。

表哥夫妻俩十分客气,不仅爽快地满足了我的“经济需求”,还置办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款待我。酒足饭饱,已是夜色阑珊。表哥说,今晚就不回城了,嫂子已给你收拾好卧室。你先冲把澡,消消乏,美美地睡上一觉,我明天上午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养殖场。说着,将我领进楼上的浴间。

拧开淋浴喷头,随着“唰”的一声脆响,一股热乎乎的水流洒遍全身,令人格外舒坦。我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沉浸在沐浴的惬意里。联想到过去农村人洗澡用的大木盆,我不禁感慨,想不到农村人现在也能洗上这样“现代化”的澡了,这变化可真大呀!就在这时,那淋浴喷头突然“罢工”!顿时,我陷入一片狼狈之中,这满身的香皂沫,如何将其洗掉呢?

情急之下,我下意识地叫表哥。表哥闻声跑来,得知我的“窘况”后,他连连表示歉意,并无奈地告诉我,村里自来水水压低,楼房上的水说停就停。“想不到今天被你碰上了。”表哥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端来一只搪瓷盆和热水瓶,我这才勉强将身子擦干……

听罢我的“洗澡故事”,妻和女儿都笑了,但她们依然坚持要坐公交车。没办法,我只好依了她们。出乎我意料的是,城里的公交线路居然一直延伸到表哥所在的村。约莫一个小时,我们一家三口就到达目的地。可眼前的一切,却让我傻眼了:公交站牌上明明写的是小村的名字,我却找不到去表哥家的路,更看不到几年前表哥家小洋楼在村里的“独特景致”,眼前都是楼房。

接到我的“求援”电话,表哥连忙赶到村口。我们坐上表哥的轿车,一路上楼房、轿车令人目不暇接,我禁不住连连赞叹变化之大。表哥告诉我,如今村里各家各户都有致富项目,还成立了养殖、种植、编织等多个农民专业合作社,不少村民还开起了网上农产品店,乡亲们的小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

晚宴过后,表哥极力建议我们翌日再回城,并安排好了所宿之处。洗完澡,我对表哥竖起大拇指。他自豪地告诉,现在乡亲们都用上了城里的自来水,“擦肥皂沫”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是啊,农村发生巨变的,何止是水,还有农民一颗追求幸福的心……水往高处流,农家日子美!

石头村里的年轻人

文/廖华歌

开始的时候与女友相约,只是为了到百多里外的乡镇去看花儿。

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那儿有什么石头村。当我被五彩缤纷的花海的光芒临照得不知今夕何夕时,女友突然有些神秘地问我:想不想去石头村?去见见那位回乡创业的年轻大学生?

女友的老家就在这个镇子上。她说,事先没有告诉我,是想给我个惊喜。石头村离这儿不远,也就几里路,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的。她还说,这村子现今可出名呢,都上央视了。特别是村里一位叫朱晓的大学生,很能干,有眼光,原本在外做事的,为开建石头村,毅然辞工回乡,他与村支书王福臣一起,把这石头村打造成了很火的旅游景点。不少媒体都采访过他,现在他正用自己新的理念及所学的文化知识,为家乡创建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这样啊?我大感惊奇。那咱们现在就去,我要见见这位归乡的年轻创业者!

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仿佛听到了我们的话语,赞许般不停地鸣叫,然后,从这棵树飞向了那棵树。

风款款吹着,空气清新得让人深感呼吸是一种足够的奢侈。走在石头村洁净的石板路上,犹如在温柔的旧时光里漫步……这是一个有着上百年石头房屋的村子,它们原初而坚硬,幽静而古朴,每一处都令我惊叹不已!现今保存下来的几十座石头房屋,完全是由从山上开凿出的片石垒砌石墙而成,坚固、结实、温馨、可人、冬暖夏凉,每一间房屋、每一块石头,都是村史,是古老的时间形式!千年紫藤、古树、老井、石碾、石磨、石桌、石凳、石槽、石柱、石桥、石鼓、石阶……而这一切又都与满村葱茂盛放的绿树繁花相映相谐。过去和现在,历史与当下,就这样生动而美好地共同呈现着。

自从三年前,央视《远方的家》栏目在此拍摄《探秘楚长城,寻幽石头村》并播出后,石头村便像长了翅膀,顷刻间飞向千家万户,为人们所熟知,所向往。各地游客络绎而来,原本偏僻、寂寥、宁静的村子,一下子热闹红火起来,村人们土里刨食的生活方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他们仿佛是一转身就开始了全新的生活,有了新的活法:粗糙耕种的双手,开始卖凉皮、凉粉、米线、手蒸馍、葱花饼及各种小吃,开设农家宾馆、茶室、咖啡厅、小酒吧、中草药房,制作各样传统工艺品……这些全都是就地取材,原汁原味,散发着泥土的芬芳,深受来客欢迎。村人因淳朴善良、宽厚待客,使得客人们来了都不想走,家常便饭加以满满的热情,那种味道唤起的家园情感和乡愁,绝非言语所能表达。

尽管我是有备而来,尽管这之前已从女友口中对朱晓有些了解,但尚未走进他开办的“小丽江”,就被他钉在石墙上的各样木条及木条上所写的内容深深吸引:“偷偷告诉你个秘密,这里热干面很好吃”“清式时光:咖啡、音乐、美食、茶”“最美不过石头村、最好不过农家菜、最真不过乡里人”……怀着由衷的钦佩和敬意,在他独具特色的橡木咖啡馆,我向年轻的他行深深的注目礼!清俊时尚、敏慧沉稳的他,给我一种空山新雨后、初日照高林的感觉。捧着他对来客一律免费提供的热茶,暗下忽想起一个古老的比喻,立时,光影中的岁月成了一个动词……

交谈中得知,原本他在省城一家大企业有一份工资不菲令人艳羡的工作。他已在那里工作6年,深得领导和同事们的信任和赞赏,不仅他的工资一提再提,还两次晋升职位,只要继续做下去,前景无疑美好。但一种很强的漂泊感总让他深觉极不踏实,他的心时常悬浮着,说到底那儿不是他的家,他永远是一个外来人,不可能真正融入进去。他想回家乡做事,想为父老乡亲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这样的日子令他日日困惑而纠结!

几年前,当得知老家石头村要搞旅游开发时,他兴奋不已,一颗心由沸腾到燃烧,深感时机已到,就毫不犹豫毅然辞工回归故里,他要用文化来助力旅游,带动全村!

起初,家人及亲朋对他的做法很不理解甚至反对,干嘛呢这是?在外做得好好的,钱没少挣,还体面,大家都夸他挺有出息,怎么突然退回到家门口来了?

他父亲更是气他“胡整”,骂他脑子进水,太不切实际了!村里的事情复杂着哩,能是那么好做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他是顶着“没出息”“神经病”等的压力,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汗血辛劳、艰难困苦。如今他不仅把自己的“小丽江”经营得生意红火,众人赞叹,更重要的是,他还用他的经营方式不断更新村民的观念,影响、带动了全村人。他那独具特色的文化打造,非同寻常的长远目光,在两年前的春日,赢得邻县来此旅游的一位姑娘的芳心,两人志同道合,深深相恋,牵手走进婚姻殿堂,共同描绘村子未来的美好图景。

问及他回乡后的感受,他笑言: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就像一棵树,枝再繁,叶再茂,花再多,根却只有一处。回到家,一直悬浮焦虑着的心,终于踏实安静下来,每天都感觉过得很充实!在村里随便走走,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格外亲切而有情意,更不要说乡邻乡亲了,那种浓厚的亲情、乡情,那种家的滋味,让我感到温暖。这促使我更加想用现代意识和文化,与优良的传统东西结合起来,带动全村共同致富向前走……

那你父母和亲朋现在怎么看你?我问。他笑意深深地道:还是“焦点访谈”那句话说得好,“用事实说话”嘛。父母见我扑下身子正干,生意做得好,村人都夸奖,他们早就全力支持了。亲朋们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也没少帮我。关键是要用具体的行动来诠释自己的想法!

他的话不时被屋檐下优美响动的风铃伴奏,门外的花瓣在风中悠然飘舞。

我的心一动,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么多的花,都只能属于他,属于这儿一村子的人,而我和如我这样匆匆来去的旅人,只能是过客。就像一首诗深入不到词语的内部一样,终究只剩下表层的繁复与庸浅的观赏。因为,我也有属于自己的、生我养我的故乡……

走在村路上,任满空满地红白蓝紫黄的“花雨”拥围,我紧握一瓣花,仿佛攥紧每一个日子。此时恍惚正走进某个奇妙的影视情节,骤然,我也找到了内心不再发慌的存在感。时光流逝,那些远去的恰是我撒手放下的,我想把更多的寂静借来,静默的深处,一切简单而美好。

难忘铸乡年味浓

文/雷日红

我的家乡是“江南铸都”的发源地——嘉禾县袁家镇田岗头村,过大年是十分隆重的。解放前村里的汉子每年都要离开家乡,过着“一炉铁水流向江面,两副犁头走遍湖广”的流动铸造生活,进入腊月才先后回家乡过大年。解放后在党的领导下,村里的男人结束了流浪的生活,进入厂矿当师傅传授祖传的铸造技术,有的还当上了领导。他们在各地安居乐业,虽然很忙,但还是要抽出时间回家乡过年。

那时和现在一样,留守在家的是妇女、老人、儿童,在工厂里工作的男人,在腊月廿七八先后回到了家,于是村里十分热闹喜庆了,到处出现着笑声和鞭炮声,显出送旧迎新的非凡气象。物资是计划分配,杀头大猪除了派购外,其余都留给自己。小菜自留地上有,鱼虾小河小沟池塘里捞,美味新鲜。糖果食品到供销社购买,吃得放心。不到两天,就把年货办好了。文化大革命时期,还要上山采摘野菜,准备好年三十早上吃的忆苦餐。唱着诉苦歌,吃着忆苦餐,许多人泪流满面。

会写字的人到供销社买来红纸,磨上墨用毛笔写对联,传说只有“墨”才是最好的除旧迎新物件。解放前的“童妇之言,百无禁忌”“姜太公在此”等庸俗、迷信的贴联取消了,而歌颂社会主义新气象的对联日益时兴。

除夕,村民要接来亲戚团圆过年。我去桐井冲接来外婆,还把子女在外没空回来、留守在家的大伯父也请了来,欢聚一起吃年饭。晚上,逐户走访父老乡亲,向他们辞年。回到家后,我们贴上对联,坐着守岁聊天,这时小孩子等着大人发压岁钱。压岁钱是用红纸条包上伍角钱,还不及现在买一个红包的钱呢!然而在那时用来交学费都足足有余。孩子们接到红包后,马上笑眯眯地去睡觉了。

初一清早起床后,人们穿上新衣服,打封大鞭炮,带着小孩到长辈家拜年,教他一些吉祥的话,给长辈磕头、鞠躬。长辈们抚摸着小孩的头,说着祝福的话,同时把事先准备好的小红包发到小孩的手上。这一天,我们白天看舞龙耍狮和篮球比赛,晚上看革命现代戏,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很有趣。

过了大年初一,在外地工作的乡亲返回单位。初二,驻队工作组的公社干部来我村拜年了,他到村里和田士里走了一趟后,初三清早就带领社员,去开荒造林。从这天起,人们白天忙于生产,夜晚不是看村民自己排演的样板戏就是去亲友家拜年,从来没有看到街头巷尾打牌的闲人。虽然物资匮乏,是“穷过年”,但是社会公平,各家各户过年的热闹情景差不多。爆竹放得少,环境污染小。人们以诚相见,自己舍不得吃,招待亲友却很大方。因此人们都是吃得放心,玩得开心,出门不惊心,工作很热心。

铸乡浓浓的年味令我难忘,我是多么想留住乡愁啊!

是谁在村里游荡

文/曹春雷

鸡,是村庄家禽一族里最不安分的。它们喜欢游荡。一个家里,总有那么一只或几只,不肯在院子里老老实实呆着,吃主人撒下的粮食,而是一门心思想到院子外面去,就算院门关着也拦不住,扑闪起翅膀,一下就飞到矮墙上,然后落到外面的林子里刨食。刨着刨着,就跟着别的鸡到远处去了,黄昏时也不知道回来。

那时我在乡村生活着,还是个孩子。夜色渐浓,家里的炊烟逐渐矮下来,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开始数院子里的鸡。查来查去,总是少那么一两只。于是,母亲的目光便会转向我。

不情愿的我,走出院门,在村里的大街小巷,学着母亲“咕—咕—咕”的声音,唤鸡。但鸡总是不肯回应我。我只好到左邻右舍挨家挨户询问:“二大娘,我家的芦花鸡跑到你家来了么?”“三婶……”但她们数完自家的鸡后,回答总是让我失望:“我家的鸡正好啊。”

我慢腾腾地回家,沮丧地向母亲报告。母亲却不很着急,说,没事,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呢。她说得往往都对,第二天一早,母亲一开院门,那只走失的鸡就急急地挤进来。它去了哪儿,怎样度过这一夜的呢?不知道。

有老母鸡产蛋时,也喜欢东游西逛。在院外的柴草垛里,草丛里,树下,有时还会跑到邻家去,下了蛋然后跑回自家来,一个劲地“咯咯哒,咯咯哒”,邀功。这时母亲会高兴地去鸡窝,却找不到鸡蛋,知道这鸡又把鸡蛋落在外面了,便出门去找,一般总能找得到。有时邻居也会捧着鸡蛋来,说,你家的鸡又到我家下蛋了。

别人家的鸡也会到我家串门,顺便下个蛋。母亲也会找上门去,把鸡蛋送回去,左邻右舍的鸡,谁家的她不认得呢。

狗也喜欢在村里游荡。白天是它们的自由时间,爱到哪就到哪去。它们在大街小巷溜达,谈情说爱,碰到村外的陌生人来,就龇牙咧嘴地吼上几声。炊烟升起时,它们乖乖的,各自回家。它们知道,夜色来临的时候,便是主人需要它们的时候。

喜欢在村里游荡的,还有孩子们——当然,这是说村庄物质还很贫乏,电脑还没出现,没有太多作业的年代。他们在街上疯玩,你追我,我追你,玩捉迷藏,跳方格,滚铁环,捉弄一只看起来很老实的狗,追赶一只摇摇摆摆走路的鸭子……

许多年后,我在城市怀想村庄时,脑海里总是浮现这样一幅画面: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一群孩子游荡累了,饿了,随便推开一扇门,嚷一声“大娘”“婶”或者“奶奶”,说一声“我们饿了”,便会有饭菜端上来。

这些孩子中,有一个是当年的我。对一个从村庄走出来的人来说,他的一颗怀乡的心,总是在记忆的村庄里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