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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菜散文

2023/01/03经典文章

青菜散文(精选16篇)

青菜味道, 永不谢幕

文/蒋森度

很少有人能细说青菜的滋味,也很少有人会离得开青菜。

小时候,家中来了亲朋好友,大人总会说:“今天青菜便饭,吃了饭再走。”青菜上台,加上几只荷包蛋,主人真情,客人领情,主客都没有觉得是虚情。双方关系本来就平常而又亲近,像米饭就青菜一样清爽。

以前农村的孩子,靠一碗米饭,一碗青菜养大。以后生活有了起色,青菜才从主角退居配角,再以后讲究吃精货的人认为青菜吃不出品味的,逢到吃喜酒,或三朋四友请客上档次的饭店,台面上难见青菜。美味佳肴,吃到不少人“发福”起来,于是青菜又回来了。大酒店中不乏会讨巧的厨师,见席面上酒酣嘴腻的人多了,及时上一盘碧绿生翠的青菜,顿时,宾客们顾不得斯文,“抢”个精光。难道那盘迟到的青菜,味道还会抢过山珍海味的风头?

青菜好吃,绕不开种菜这一话题。老人久住乡下,终于随子女住进城里小区。每到秋天无事,便寻到角角落落的空地,种上青菜,有的城里人看了觉得有碍观瞻。看惯了千篇一律的绿化,也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新鲜!天天看一棵菜慢慢长出来,也成一道风景。有点文化的城里人看种菜,觉得不仅是技术,有点像艺术表演。一粒粒紫黑色、圆滚滚的青菜籽,内存的能量不小。一捧菜籽,只需一入土,两三天就醒眼,钻出土层。嫩白的小苗上顶着细小的褐色籽壳,还歪戴着,像土地中冒出来的一群调皮的小丑,半闭着眼看世界,那样子看了使人忍俊不禁。一旦出土,这些小家伙见风就长,一个星期后就长成“鸡毛菜”,半个月后,虽不是亭亭玉立,却是一棵棵生气勃勃的菜秧,此时快动手移栽,菜秧着新土,长起来更发力了。叶挨叶长着,不断生出新叶,菜芯中又次第长出新叶芽。我注意到中间的叶面特别耐看,像幅画,菜叶透着一股绿气,呈扇形,向上翘着,边上微卷,像姑娘噘起了嘴角。绿色从叶柄处开始向外漫开,由浓到淡,没有过渡痕迹。叶面上脉络分明,疏密有致,管脉相通,吸进天地精华之气,这样的青菜,味道一定会和人体的需求十分亲近。

青菜的好吃不是广告宣传出来的,记忆中的味道还是鲜灵。最难忘,祖母烧出来的青菜。隆冬腊月,老人家会选用上等大青菜,一棵三斤重。洗净,炒一个半熟,盛进煨罐,加作料,放上几片薄薄的咸肉,小心地放进尚有火星的灶膛中,用火灰围在煨罐四周。不到一个时辰,从田头回家的一家人围坐上饭桌。此时,桌子中间的草垫上,一罐青菜冒着热气,透出香味,进入每个人的鼻孔,罐内还有微微的响声。当大家端起米饭的时候,已经急不可待,筷子齐上,肥、香、酥的一罐青菜,成了全家的美味,连菜汤都舀得一干二净。一家人,啧着嘴,用手摸着脸,那味道啊。

我妈的拿手好戏,是炒出来的青菜看看像生的,虽没有生猛之说,但绝对碧绿,梗叶分明似原样,吃着清爽上口,毫无半生不熟的意思。炒菜的妙处所在,是拿捏火候,放盐不能过早,舀水进锅都有讲究,开水断断使不得,冷水碰不得,否则,锅内菜叶会冷热不匀,菜走味走色,起锅前的十秒钟见功夫,多炒几秒,菜要变黄,少炒几秒,菜要夹生。这里虽有夸张之嫌,但毕竟见功力,不得不佩服。我夫人炒青菜那是一个“奇”——“炒”换成“煮”,油、盐、水、菜一次性进锅,盖上锅盖,管它“春夏秋冬”,烧熟就吃。那时搞家庭副业,全家忙到天昏地黑,只要吃上热饭熟菜,已是幸事了。但你倒不要说,“急就章”不好,到肚子饿透了吃那“煮”出来的青菜,还真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因为米饭连菜带汤,特别上口,因为大口吃饭忽略“味”的要求,只要有菜有汤吃饭,就滑爽。记得生产队聚餐,搞了一次吃饭比赛,青菜搭饭不落下风,肉汤拌饭居然败北。

孙女长大了,不知是否还记得,小时候***老是端着饭碗在后面追她,要她吃饭,不知是撒娇还是嫌碗里的饭菜味道总不对劲。每次,只要加进青菜汤汁,总会吃到一粒米饭不剩,皆大欢喜。孙女留学回来,和妈妈奶奶说东道西,说到青菜,说外国人也常吃,说青菜中叶绿素分子与人体的红细胞分子相似,当叶绿素分子中的镁离子被铁离子置换就成了新鲜血液,这是“绿色血液”,经孙女普及科学知识,一棵平常又平常的青菜一下子成了“补品”,真没想到青菜的品味又提高了。

青菜,最普通的食物,当人类爱上它后,就不会再离开,而且是祖祖辈辈。

找不回来

文/廖天元

记得小学六年级快毕业的那个夏天,我一边坐在灶屋烧锅做饭,一边抱着收音机听南充广播电台的节目。那时还流行电台点歌,突然就听到有关毕业的曲子,一霎那间,联想到未知的前程,即将告别的朋友,竟潸然泪下。

我记不得那首歌的名字了。但多年后,那份动容却一直深深地记得。在一个无聊的午后,我很想再次找到那份纯真和感动,我打开酷狗音乐,畅听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流行音乐,从《兰花草》、《踏浪》,到《乡间小路》、《故乡的云》,从邓丽君到罗大佑,一遍一遍。尽管旋律依然那么优美,但我不确定就是听到最初的那首,始终找不回曾经的那份刻骨铭心。

很久才明白,一首歌就是一段心情的回放。能听出共鸣和感叹,一定是歌曲勾起了听歌人埋在心底的某种情愫,道出了听歌人想表达未曾表达出的思念或者祝福,说出了听歌人想说未曾说出的人生感叹。

只是,这一切,就怕时过境迁,岁月将所有的美好模糊,让人再也找不回最初。

我想起读初三的冬天,青菜肆意生长的日子。每个周末,母亲早早从坛子里捞出三五片腌渍好的青菜,洗净,切碎,撒少许菜油,加辣椒酱爆炒,然后装进一个小瓶,让我带上。

这一小瓶青菜,就是我三天左右的下饭菜。我和几个住在教室里的“老表”一起分享,把原本难以下咽的“甑子饭”吃得口舌生津。

母亲估摸着我快吃完了,每周三早上都会再送一瓶到学校来。学校在大路下边,母亲站在路的上边。靠着窗子,每每早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抬头就能看到母亲的身影,不管是大雾抑或是大雨。

这瓶青菜一直让我魂牵梦绕,即便我一晃背井离乡辗转腾挪二十多年。有一回实在太想念读书时母亲炒的“酸菜”的味道,我请伙食团的大姐炒了一份。我欣欣然吃,却怅怅然结尾——我始终觉得,它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去年春节回家,我请母亲炒“酸菜”。母亲像领了“圣旨”一样,下午四点就开始准备。待吃饭时,满满一大桌菜,中间一盘酸菜特别显眼。我迫不及待尝了几口,清香、松软、甘甜……我努力追寻记忆中的味道,令我失望的是,我还是觉得这一盘和“那一瓶”相比,始终少了什么。虽然,它们都是母亲的“作品”。

我终于明白,这道菜,依然充满浓浓的亲情,但它早已剥离苦难岁月里父母朴素的关爱和呵护,已没有少年咀嚼时对梦想的执着和挣扎。于是,它自然就没有了曾经的味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当我们历经千山万水,回眸,过去的美好恰恰什么都不可代替,特别是岁月渐深的时候。只是,时光会飞速向前,曾经再多的美好,也不能全部拥有、一直拥有,我们会模糊,直至遗忘!

无能为力。也不惆怅!

于是,只是想,当拥有的时候,一定用心分外珍惜。因为,一但失去,你我,就再也找不回来。

八士桥的雪

整整一个下午,在北风感天动地的呼应下,今冬的第一场雪扬扬撒撒。八士桥的上空,无数的雪,推推搡搡着细密地飞过。落在青黛的房顶上,落在翻滚的锡北运河里,无声无息。有雪的夜晚,同样静得可以,除了小镇深处偶发的一两声犬吠,和千万朵压枝低的雪团倏忽摔下的声响,八士桥沉沉睡入,睡入无边的空灵与寂静之中。

清晨醒来,风静雪止,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伫立窗前,隔着玻璃,有清亮的光芒反射进来,耀眼逼人。楼前的空地上,早起觅食的麻雀东张西望,唧唧复唧唧,惊奇地打量着这雪白的世界。积雪簇拥的锡港路上,车来车往中,寥寥行人裹衣哈气走过。犹记得,初入小镇的2007年冬日,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雪迎我,同时也阻断了上下班的路途。那年那雪,一定也记住了我最初的欣喜、焦虑与窘迫。

小区北侧,雪花映衬下的村庄黑白、安静。远远地望见,一棵棵榆树、水杉落尽芳华,瘦瘦的枝条潦草地分割着天空。深入村庄,房前屋后,谁家种植的莴苣、青菜,顶着小小的蘑菇状的雪朵,挨挨挤挤在一起。主干道的一侧,几行鸡脚印开辟出来的道路,倾斜重叠着走出很远。倘若绕行树下,背靠一棵高大的榆,透过细密的枝头,仰望清高如许的天空,作凝神或遥想状,应是一件极富诗意的事情。

抛去日常骑行的单车,沿八文路缓步而行。人行道上,三两孩童欢呼雀跃,顽皮地踏雪。一脚一脚,嘎吱嘎吱,厚实的雪地上叠满新鲜的脚印。北望斗山,那山堆积于雪野的中央。高低错落的林间,绕着低低的雪线,透着疏朗的静美。近身旁,长长的八士港蜿蜒南行。岸脚的茭白草或坐或卧,或潜入水中,枯黄的叶脉清晰可见。风吹,吹皱一河粼粼波光。一群白鹭自芦苇丛中齐齐惊起,扑腾着翅膀,划出的弧线骄傲有力。我试图沿着河岸一一踏勘,那河水弯来扭去,消失在空旷的原野深处。

秋的盛宴过后,寒凉的冬如约而至。村庄之外,盛满白雪的水稻田大片裸露着,单薄荒凉得很。仿佛一夜之间,红的辣椒、紫的茄子、碧绿的长豆,毅然决然地逃离季节而去。寻遍田间地头,除了白净的萝卜、深绿的青菜,还是那般的和颜悦色,实在是少有拿得出手的时令果蔬。相比于秋的殷实丰满,冬日的田野恰如一只空空如也的竹篮。但事实上,积雪显然掩盖了许多秘密,麦苗、蚕豆此刻正安卧于雪被之下,草籽、虫豸等生灵亦已春心萌动,窃窃私语着,静候万物复苏的时节。

卡尔?荣格说过,我越对自己感到不确定,越有一种跟万物亲近的感觉。在如今楼群重压、日渐逼仄的城市,在工业化、城镇化双重夹击之下,人类闪展腾挪的村庄和田野正一片片消逝,内心的迷惘和不确定也随之快速上升。我深信,对于人类而言,惟有走入一块堂堂正正的田野,主动地去亲近自然万物,虚弱的人生便也有了抓手。而一个没有村庄和田野的童年,其文化上是没有根的。就像我以及我的女儿,永恒的故乡已凋敝荒芜、日渐陌生,而只能在无休止的归乡梦里,一次次、一次次地惊醒,宛若悬浮在空中的风筝,永远地没着没落。

中午时分,小镇市声喧嚣。通富街上,早晨还是好好的一堆雪,此刻已化成了一滩浅水,映照着树影和来往行人的欢声笑语。街角的一家羊肉馆里,吃客们热烈地谈着老空,乳白的香气顺着门缝,一拨拨漫上街道,经久不息。熙攘的人流里,搓手穿过安静的老街、雪色苍茫的顾家坝,匆忙还家。此刻,午后的阳光照彻大地,新年的气息一天天逼近。

都说青菜萝卜保平安。在这个寒冷的雪季,历经霜雪的青菜深绿、脆甜,若是自己动手炒上一盘香菇青菜,既方便实惠,又好吃营养。先将青菜洗净切段,香菇去蒂后切片,锅中放油,将蒜片和姜丝爆香,加香菇煸炒片刻,再加入青菜翻炒,最后放细盐出锅。再温一碗地产的老酒,就着腾腾热气的菜肴,暖暖地入口入胃,无比地妥帖与满足。想来这家常生活,还是清茶淡饭,青菜萝卜来得真切平实,所谓幸福的意义也都在这里面了。

在这冬日的江南,在八士桥,一场雪的不期而遇,竟是如此地恰到好处。在我看来,有雪伴着,即便再飘零的人生,也是充满温馨与遐想的。

母亲的菜园

文/葛继红

我们家有一个大院子,母亲在院子里种了一片菜。母亲的菜园子一年四季绿意盎然,内容丰富。

母亲虽年过七旬,可种菜的热情依然不减。春来了,母亲用满是老茧的手,翻开沉睡了一个冬天的泥土,耙匀,抓把青菜籽随手一撒,没过几天地里就拱出一片片绿盈盈的小叶子。小叶子顶着露珠,噌噌往上蹿,一棵挨一棵,蓬蓬勃勃一大片,让人感觉春天就栖息在我们家院子里。母亲拔几棵小青菜,择洗干净,中午的饭桌上,就有一碗冒着袅袅热气的豆腐青菜汤。

夏秋时节,母亲的菜园子像一位浓妆艳抹的贵妇,色彩艳丽,层次丰富。各种蔬菜都讨好地把花开给母亲看,把果结给母亲看。

靠近南墙根,母亲栽了几棵香椿树苗,微风吹过,小树苗顶着一头绿蓬蓬的叶子前后摇摆,样子可爱极了。靠近香椿树,是豆角。母亲用竹竿给豆角搭了个架子,豆角顺着竹竿往上爬,七缠八绕,把竹竿架子装饰得一片葱绿。豆角长得快,产量高,成熟一茬,收获一茬,院里总有新的豆角花开。紫色的小花一朵一朵开在绿色的藤蔓上,有春风满架春雨一庭的诗意。豆角结得多,母亲常东家送一点,西家送一点。一个夏季,左邻右舍都能吃到新鲜的豆角。听到邻居们的感谢声,母亲就很满足。

人生里许多东西,一旦烙上岁月的印迹,就显得弥足珍贵。一直对葱油煎饼情有独钟。春

来了,母亲把嫩生生的小葱拔回家,洗净,

剁碎,放面盆里,兑点水,放入面粉,用筷子搅拌均匀,倒入烧热的平底锅上,摊开,再翻转,一块金黄的,绿色点缀其间的葱油煎饼就做好了。轻轻咬一口,抿在嘴里,软糯可口,香味浓郁,顿感浑身舒畅。

隆冬时节,菜地里唱主角的就是黄心乌了。黄心乌一个冬天都待在露天地里,它们像花一样,一朵一朵开在我们家院子里。过年时,母亲把长了一个冬天的黄心乌拔出,去掉外面一层老叶子,用菜芯包素饺子。我们都爱吃母亲包的青菜饺子,吃腻了大鱼大肉,一碗青菜饺子下肚,特别滋润爽滑。

物质匮乏的年代,母亲种的菜是一家人用来果腹的口粮;现在,母亲种的菜是我们家餐桌上的一道风景,一抹点缀,是吃着放心的营养品。

菜园子是母亲的快乐和希望。每次我和妹妹回城,看着我们大包小包带回她种的辣椒茄子小青菜,母亲很幸福,也很欣慰。

一把青菜

文/万玉

回归单身之后,我依然保持着下厨煮饭的习惯。到不是因为我的厨艺有多么的精湛,而是自地沟油事件以来,食品安全问题着实让人担忧,耳边时不时传来某地某人中毒的信息,偶尔吃几次快餐,真是吃怕了我可怜的肚子。虽然我也弄得满手都是切菜的刀痕和油烫的伤疤,也有朋友笑话我拿此来冒充好男人,而我却玩得其乐融融,不亦乐乎。

其实,会炒菜煮饭的男人不少,这也算不得什么。我有一朋友,不仅能做得一手好菜,还在园子里开荒种起了菜来。这不?朋友昨晚打来电话说,园子里的青菜长得很好,太多了,一时吃不完,怕坏在地里,让我去摘一些回来吃。于是,我早早地忙完了手里的话,下班来到朋友家。朋友还没下班回来,看着满园子绿油油的青菜,我真想马上就把他们全部吃我的肚子里。

说是园子,其实就是几块荒废的无人管理的小花坛,五六平方米左右。朋友住在单位宿舍大楼对面的一座小平房里。小平房与宿舍大楼之间是一个破旧的篮球场,由于年旧失修,篮球场就成了单位同事停车和堆放杂物的好地方。蓝球场四周是长满了杂草的小花坛。朋友搬进来后,原本是想把门前的两块小花坛整理出来,种点花草,一来显得干净整洁,二来还可以陶冶一下情操。后来在几个好友的提议下,还是觉得种点瓜果蔬菜来得实在。在他的带动下,单位其它同事也陆续把篮球场四周的花坛都整理了出来,种上了瓜果蔬菜。有的一家一块,有的一家两块,有的种着西红柿,有的种着辣椒,还有的种着四季豆、豌豆、红薯、韭菜、姜、葱等,琳琅满目,胜似惹人。

在这座小山城里,像这样的开荒种菜可以说是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不足为怪了。最初是由北方来的那些候鸟老人开始的。由于海南岛四季如夏,雨水充沛,常年都可以种植各种瓜菜。特别是五指山山区,冬暖夏凉,瓜菜长式最好。慢慢地,本地那些喜欢种菜又没有土地的居民也加入到了开荒种菜这个行业里来。现如今,南圣河两岸,公路两旁,小区广场边上,只要有空地,又没有人管理的地方都变成了他们的菜园子。远远望去,好一派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田园景象。

有的还在自家的阳台上,用花盆或是泡沫包装盒盛满土,也开始种起菜来。我也在自家阳台上种了不少盆栽,跟别人不一样的是,我种的都些瓜果类植物,两棵葡萄,两棵圣女果,一棵草莓,一棵野山椒,既开花又结果。这两天,圣女果的花开得正欢,细细的黄色小花像天上一闪一闪的小星星挂满了枝头,花儿还没全谢,就长出了小小的绿色小果,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处可爱,像小女孩圆圆的脸蛋,有上前亲一口的冲动。每天下班回家,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阳台上欣赏这些小植物带给我的美,发现他们让人震撼的瞬间。

等了好一会儿,朋友还是没有回来。于是给他打了个电话,我便走进园子里摘起菜来,像是在自家园子里一样,全然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还好,这个院子里的人大多是见过我的。都怪自己的手太小,不一会儿工夫,就摘了满满的一大把青菜,直到拿不动为至。

回到家里,我先把青菜洗了两遍,然后放在锅里爆炒,五六分钟左右,一碟色香味俱全的青菜就上桌了。饭还没有熟,我就忍不住先吃了几口。香、甜、脆、嫩,这些词似乎都还不能完全形容这碟青菜的美味。对了,是因为这把青菜生长在友谊的土壤里,浇灌的是朋友之间的真情厚谊,无毒,无害,放心食用,这才是关紧。这种友谊只有在你人生的底谷,当你失魂落魄、孤苦无助时才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我时常都是一个人,到周未,偶尔也会炒上几碟自家阳台上种的瓜菜,邀上几个好友,喝上一杯自己泡制的养身小酒,聊聊天,扯扯谈,无不快哉!跟朋友喝酒,我从来不劝酒,也从不烂醉,你一杯,我一口,全凭个人的喜好和兴致。有时候,喝酒更像是在品茶,那份随性而为、豪无顾忌的自由,是任何狐朋狗友般的聚会和应酬接待似的豪饮都无法感受到的。

说到酒,因为我喜好养身,也爱上了泡酒。在我的家里,随时都泡着两大壶酒,一壶是用五指山野生灵芝和野生蜂蜜泡的,养胃;一壶是用红枣、桂园、枸杞和当归泡的,气血补虚,通俗的讲就是壮阳。胃和肾是每个男人都会重点保护的两大器官。我这两壶酒也就自然而然的被几个好酒又怕伤身的朋友奉为宝贝,同时也成了朋友聚会、唱茶时闲聊的话题。

当然,跟朋友在一起,我们是无所不聊的,聊得更多的自然也是女人了。同样也聊工作,聊政治、军事、文学、足球等,也会聊一些八卦。虽然我们自己并不完美,也同样有一身的铜臭味,但如果能把气撒在别人的身上,总是那么痛快淋漓。某人咋地咋地,某人又如何如何,这样的话题总能把朋友之间的聚会活动带来快感。特别是聊到某位领导只会做官,不懂做人;只会喝酒,不懂做事;用人唯亲时,更是那般过隐,犹如站在大山顶上的呐喊,痛快!舒畅!

很快,那碟青菜就被我全部倒进了肚子里。此时,倒进肚子的已经不再是一把青菜,而更是一种友谊。望着空空的菜盘子,只恨自己平时俗事缠身,与朋友相聚甚少,举起手中的酒杯,一个人独饮,只望来年的元旦、春节,能邀好友再相聚,喝一杯浓酒,品一壶香茗,聊一宿八卦,岂不快哉!

饮食男

文/胡竹峰

去年初还是前年底,忘记了,朋友约去他家吃饭,临时要我做两道菜,都是挺深的交情,不好推辞,再说也喜欢下厨露两手,索性遂了他的意愿。

做了什么,我就不说了,总之那顿饭大家吃得不亦乐乎,事后居然封我为“饮食男”。人生在世,草木一秋,谁都是匆匆过客,挣个响当当的名头不容易,以后行走江湖,那可是一张无形的名片,何况“饮食男”叫着好听,听着顺耳,怪好玩的,我也就受之如饴了。再说,自打落下娘胎,谁都要吃饭的,人为一张嘴,树活一层皮嘛。

以至“饮食男”这三个字,我一听到,就暗暗叫好,神采奕奕,精神焕发,有奢侈在嘴的感觉,或者说是寄情于胃的感觉,总之是文学与生活的完美结合。眼前蓦然呈现出这样的场面:

一个穿白衬衫的青年,文质彬彬地闲逛着菜市场,穿过繁华的街道,左手提着一尾鲜活的鲤鱼,右手篮子里装满苦瓜、豆角、青椒、山药、马铃薯、蒜头之类。青蓬蓬的菜叶兀自从袋口探出来,颤巍巍地抖动,正是:

满篮蔬菜装不住,一棵莴笋出头来。

这青年便是饮食男,他提着一篮蔬菜走在回家的路上。蔬菜的淡香飘在身边,浮过热闹的街道,钻进人们的心头,饮食男视而不见,白衬衫上新染了一道碧茵茵的菜渍,那是别在胸前的一枚植物印记,仿佛来自遥远乡村的绿月亮,浅浅一弯,像油画一样清晰,又如水彩般清逸。

水彩的时光那是别样的春愁,心头泛起这样的句子,于是就想起初恋的时光,想起树荫下穿绿裙子的那个女孩,想到一块刷牙,一同洗脸,一起做饭……

饮食男终于回到家,揉揉发麻的胳膊,甩甩酸痛的手指,在水龙头下洗菜,自来水冲出一道白亮的弧线,打在指间,旋在瓷盆里,菜叶飘飘,仿佛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饮食男就是捕捞的渔民,或者是看海的逸士。时间猛地跳回到客居青岛的日子,和朋友一起在栈桥的海岸旁,挑螺蛳、吃牡蛎、啖牛肉烧烤、喝新鲜扎啤,俗俗的充实拧成淡淡的风雅。这些饮食带来的享受,都是穿过喉咙的美好记忆,历久弥新,经年不忘。

电饭煲里的大米熟了,一股清香溢出锅盖,飘荡在四周,轻轻一嗅,胃里顿时爬满饥饿,饥饿得双腿发软。赶紧放油入锅,饮食男开始工作了,煎炒煮炸焖炖,轮番上阵,这些基本功,我想,是作为饮食男最起码的素质吧。

我以前喜欢吃肉,现在偏爱吃鱼。城市米贵,肉价飞涨,我只得吃鱼了,哪天鱼价再涨,干脆戒了荤拉倒,像兔子一样专吃青菜。不过厨艺好的人,烧的青菜堪比鱼肉。这年头,只羡州官鱼肉百姓,不屑市井青菜小民,青菜总之很难流行,但我爱吃。家常青菜,色如翡翠,盛在瓷碗里,香腾腾的,味道很透彻,有股暖心的透彻,有股明润的透彻。譬如蒜茸油麦菜,放酱油,爆火速炒,那滋味直逼人心,然后风韵弥漫;再如酸辣大白菜,放陈醋、辣椒粉干炒,出锅后,清爽中有一丝酸辣,令人舌齿生津,惜乎那种滋味,只可意会,无法言传。

饮食之道,讲究风韵与心境一体,表相共味道相依。饮食男女何尝不是如此,但许多人往往徒有其表,就像所谓高级酒店的饭菜,看着漂亮,吃了不爽啊。

菜心而已

文/周华诚

屋左有竹篱小菜园。从菜园到我家大门是二十四步,到厨房则是三十三步。小园边上桂树一棵,小园内菜地六畦。计有:青菜三畦,萝卜一畦,葱与蒜一畦,香菜及我们叫“公耶”的大叶青菜若干株。

青菜是上海青,我们叫“乌冬菜”——正在抽薹。近日大鱼大肉,大家都想吃青菜。母亲每顿去掐十来株菜心。从厨房走到小菜园,三十三步,母亲掐了菜心,再走二十步,用井水洗净,回到厨房切菜,下锅,烹炒,起锅,也不过十余分钟的事。新鲜极了——用绍兴话说,这是“放血菜”。

放血菜,起先我们听不懂,秦江讲了几遍,我们还以为是“放雪菜”。炒青菜放雪菜,这是什么吃法,没听说过。后来才知道是放血菜,现摘现吃的意思,等同于我们说的“杀猪菜”,然而又有不同:杀猪菜是猪刚杀时,取些热乎的猪肉与猪血下锅现烧;放血菜呢,更多只是一种譬喻。刚掐的青菜,刚挖的竹笋,刚钓的鱼;傍林鲜,傍江鲜,傍地鲜;刚钓的鱼,还在甩头摆尾,刚挖的笋,仍在奋力冒尖,刚掐的青菜,还在光合作用,这就取了来,烧起来就吃,吃的是第一手新鲜——“放血菜”。

头茬上海青的菜心,粗壮稚嫩,脆生生的。一掐即断,一煮即烂,吃起来甘甜糯软。绍兴人秦江却说喜食老的菜心。不仅菜心,连笋头也是喜欢老的,嚼着嚼着留一嘴的渣子,说这样老的笋头和菜心都有嚼劲。近日在读周作人的文章,钟叔河选编的《知堂谈吃》,周作人亦是绍兴人。绍兴人爱嚼霉苋菜梗,也是老的,嚼着嚼着也是一嘴的渣子。山里挖的冬笋,不能久放,日子一久,原先嫩生生的笋子也变老了,一棵笋有半棵老成刚硬的笋根。这要在我们老家,指尖一掐觉得太硬,就把下半截子笋根都切去,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笋尖。绍兴人却喜欢那老成的笋根,斩成大块,煨熟,有滋有味地嚼之(嚼时表情庄严,两腮鼓突,双侧咀嚼肌得到充分的锻炼)。

菜心吃了一茬,又出一茬。到了清明,园子里各样的菜都要换花样。清明豆、茄子、豇豆、辣椒、丝瓜、菜豆、西红柿、黄瓜、南瓜、冬瓜、番薯、雍菜,清明前后,都可以下种了。那时父亲要好好地忙几日。到了夏天,菜园里那就相当闹猛,丝瓜苦瓜爬满竹篱,豇豆开着紫色的花,红的青的西红柿,红的青的辣椒,都在绿色的枝叶间垂挂着。

吃菜心的好时节就是冬季。时节一过,菜心就老。都市菜场里常有一种菜心在售卖,精巴干瘦,筋头筋脑,我是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正月初三去山里接外婆。路上见到一丘两丘油菜田,油菜已然开花。油菜心也是可以炒起来吃的,感觉油菜心要稍稍的清苦一些。我们这里吃油菜心的就不大常见,因为我们有大把的青菜心可以吃。

外婆家是处在山腰上,一道山涧旁,弃路步行,往竹林深处行数百米,有水声哗然。外婆家大门正对三面青山、一片毛竹,白色山岚在山尖上行走,没有风,却有云涌。外婆今年九十有三,颜色清爽,不看电视,不玩手机,不上微信抢红包,家中唯有两样电器,一盏电灯泡,一只电饭煲。有子女六七,孙辈数十,仍喜一人在山里独居。

问喜吃什么菜,豆腐、菜心而已。

与儿子的较量

文/紫槿微蓝

槿儿打从出生起,就在努力尝试某种超出条框的生活。两个月时,躺在摇篮里,躺久了,他便哭着要我抱,横着抱不行,还得竖着抱,抱久了又不行,还得往外走,看看风景。九个月时,他还不会走路,不会讲话,夹着尿布片,看着小哥哥们在我家场院里踢足球,那个兴奋啊,嘴里“啊啊啊”地叫唤着,一定要大人挽着他的胳膊去踢球。尿布掉了出来,像门帘子在小屁屁后面晃荡晃荡,还没有力道的小脚则伸出去踢球,一定得踢着了球才罢休。

大约1岁半时,爷爷奶奶做了一大缸米酒,酒缸直径80公分,比槿儿的个子还高,槿儿闻香而动,自己拿着个小板凳垫着要舀酒喝,小脸蛋居然喝得红红的,被奶奶发现了,当小公鸡一样地赶。可是一不留神,小的趁奶奶做家务活,又去偷酒喝,这可把我们急坏了,实在担心他出意外。晚上,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抱着他好好劝说,爸爸回来了,得知后扬起大巴掌,对准屁股几巴掌下去,从此槿儿再也不敢了,谁撺掇他再去舀米酒喝,他就搬出理由来:“爸爸打,爸爸骂!”

幼儿园大班那年,槿儿突然走丢了!我们接到他奶奶的电话,老人家带着哭腔喊着:“小宝宝不见了!”那个急啊!后来总算让老师找着了孩子的踪影。原来,他跟着外地来的张同学甩开了手脚不利索的奶奶,飞一样地穿过几条小巷子到公园玩去了。等爸爸和我追到公园里,转过几个弯,只见小家伙跪在一条小河的桥边,屁股翘得老高,正兴致勃勃地用竹竿子和同学在赶一只水里钻出来的癞蛤蟆。见此情景,我们怒不可遏,他老爸夺过竹竿子,一顿好打,警告教育,他总算承认错误。为了他的安全,我们实在不敢掉以轻心。槿儿渐渐长大了,两个男人之间则不仅仅是一方压制另一方的问题,一幕幕《潜伏》、《暗算》在家里的各个时段上演。

小学五年级,暑假里没人管教他,一个人在家玩游戏,那玩起来可以说是天昏地暗,天王老子都不管了。我们两人都上班,怎么办?爸爸买了个网监软件装在了电脑上,一到一定时间,电脑就会自动断网,这样对槿儿使用电脑的时间有控制。可是,没安稳两日,密码就被他破了。爸爸于是又设密码,再破,再设……

槿儿从小被我培养成了阅读的习惯,小时候倒也没啥问题,大了可就有些收管不住。他常趁我们不注意,半夜里起来偷偷看书,而且是等我们睡着了。半夜看书不睡觉,因而影响第二天的上学。这件事情搞得我们也睡不上安稳觉。他爸常不放心他,半夜爬起来去看看。小的知道我们管他,装睡是他的拿手好戏。于是,测试他是否睡着又有了妙招。对此,爸爸经验非常老道,先是听呼吸,呼吸既深且沉,大都睡着无疑。但如果一时判断不出,或者他装得太像,怎么办?看眼珠子,如果眼珠子忍不住还在动,嘿嘿,铁定装睡!如果他实在厉害,眼珠子还能憋着不动,咋办?一摸背,二摸手,背上、手上温热,则是睡着了,若凉或寒,好了,肯定爬起来看书了!这招可是屡试不爽!从没失过准头。

槿儿是个皮娃子,老爸严加管教,都有些吃紧。在学校,更是别说了,上课不乖,老师问问题,不问他的他都答,特别是那些他认为不开窍的同学,总遏制不住他的热情要“帮助帮助”。顶嘴,插话,不好好排队,课外时间在柜子顶上爬来爬去……我们黔驴技穷,你说这不懂事不听话吧,也不是原则性问题,可是不惩罚呢,也不行。做家长的,倒是左右为难,怎么办?咳咳,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是老祖宗传下的道理。罚一定要罚,我们绞尽脑汁,想出一招——罚吃青菜!

槿儿自小不喜欢吃绿叶子蔬菜,每次夹给他,总如吃药般痛苦。我们多方查资料,发现绿色蔬菜摄入不足,跟孩子的好动有着某种关系。而不吃蔬菜显然对身体发育成长也有弊端。青菜几乎四季不断,作为惩戒措施,爸爸发布了命令,每天先吃完青菜才能吃别的菜……于是我天天用电子秤给他称了250克,另外放在碗中,这是他的份……一连数日,一个月下来,居然不怕吃青菜了,还增加了营养!甚至,连好动的情况都有好转!

好吧,我们与儿子之间的战争,谁输了,谁赢了,谁知道呢?谁输了,谁赢了又有什么重要?家长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谁输谁赢吧。孩子,等你有一天做了父亲,你就能体会到我们的用心了!

平民萝卜

文/张梅

萝卜风华正茂,被整筐地挑到集市。萝卜的好处,虽说不是长篇累牍才能叙述完,但却是家喻户晓的。青菜萝卜保平安,这一俗语显而易见萝卜在日常菜蔬中的佼佼者地位,似乎萝卜与青菜的联袂,就成了平安的护身符。

萝卜在见到天日之前一直是低调的,埋于泥土之中,你是不知道它怎样积蓄养分让自己变得丰腴的。拔萝卜的那会儿,会忽然间愣住:在不见天日的土中,却着一身曼妙的红色或柔嫩的白,一点也不逊色日光下雨露中的垂在枝头的果实。当然,拔萝卜的活儿也不累,这时土层表面已松,甚至露出小半截萝卜,胖娃娃一般挤在一起,拽住叶子,稍稍摇晃一下,连叶子带萝卜全都离开泥土。

被拔出的,在某个秋雾迷蒙的晨,被挑到集市。萝卜的叶和茎,我们叫做萝卜缨子。买些回来,洗净焯水,萝卜缨子切碎丁,葱切碎,蒜拍散,凉拌可以,清炒亦可。

萝卜缨子的清苦与萝卜是一脉相承,清炒萝卜丝或萝卜片最能品尝出萝卜的味,微微的苦溢满口腔,甚至有些霸道,吃了别的菜后依旧隐约还有萝卜味。遇到肉,尤其是排骨,共同沸腾于一锅汤水中,境况就完全不同。譬如遇到心仪的人,为之千方百计改掉性情上的尖锐之处。萝卜炖肉,肉变得含蓄,尽量把鲜味给予萝卜,而萝卜也变得温存,入口即化,且清甜无比。最好的境界是它们共同炖于一只藤黄的砂锅中,缓缓地文火舔着锅底,还未炖好,萝卜味打头阵似地抢先飘出来,不由分说勾起家人的食欲。接下来,排骨和萝卜相融的香气如交响乐一样跌宕起伏。等到了餐桌上,家人围坐,排骨此时不受宠,萝卜被舀到碗中,筷子要轻夹,否则一个不小心就夹开了。

到了寒霜浓厚的冬日,牛肉牵手土豆,羊肉就与萝卜做最佳搭档,萝卜能除去羊肉的膻气。羊肉萝卜,毫无悬念地写在菜单上,夜市中的大排档可是唱主角的菜——是萝卜好吃羊肉也好吃,简直是珠联璧合,只吃得心里火热,额上沁出汗珠,让人一直暖到心底。

进了腊月,青菜萝卜更是在街巷中友情出演, 这家的窗台,那家的院落,都成了他们一展风姿的舞台。日子的有滋有味中总有它们的身影。萝卜被洗净切成块,摊放在竹匾里,那是要腌“萝卜鲞”了。一直误以为腌萝卜干叫“萝卜响”,以为是吃起来脆生生的,咯嘣有声,所以有此叫法,偶尔翻书,才知道自己有误。父亲买乒乓球大小的白萝卜穿成串挂着晒,暖阳,屋檐,佛珠似地在朔风里晃荡。

这个“鲞”字,最有名的莫过于《红楼梦》中的茄鲞,是众所周知的精致。为侍候那“才采下来的嫩茄子”,用了几十只鸡,各色干果子来配,香菌豆腐干还不算在内。这样的吃法,走的可不是大众路线,也就无法推而广之。还是萝卜实在,也叫这个名儿,可是实实在在的“鲞”,只需盐、辣椒粉等助兴,腌缩成萝卜干,忠实地陪伴我们度过一个又一个冬天。

后来读《诗经》,萝卜在里面有个很雅致的名字,叫做“菲”,现在经常在女子的名字中见到这个字眼,就像桂兰、阿菊一样,大概也是人们亲近草木的一种方式吧。

霜花满地

文/王征宇

霜花满地,凛冽、简练,是云卷云舒的大气象。大地泊上一层毛茸茸的白霜,显得洁净而岑寂。

前苏联作家康·帕乌斯托夫斯基在《金蔷薇》中引述一位画家朋友的话:“冬天,我就上列宁格勒那边的芬兰湾去,您知道吗,那儿有全俄国最好看的霜……”读到这儿,我立刻惊呆了。“最好看的霜”,心里一遍遍默念,嘴角泛起微笑。是的,尘世间,总有些东西,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微笑,心头为之一暖。比如,一场最好看的霜。

早晨一觉醒来,推开窗,鼻子先被冷得酸痛。抱紧臂,抬眼看,白霜覆了房舍,盖了四野,掩了田埂,染了草茎,就连草垛,一夜间白了须眉……下霜了,好大一幅水墨画。太阳红光满面地爬出地平线,将满地霜花,映得冰莹霞绚。正是浓霜猛太阳。我们在冬阳下,幸福着。

也喜欢趴在窗户边看霜花——有时像松针、像芦苇;有时像高耸云端的山峰,像浪花……用指甲盖轻轻划动,把名字写在霜花上。也在上面画画,重重呵口气,霜花腾出了一个小洞,再用指甲添几段弧线,出来一朵梅……霜花,悄悄光耀贫瘠的童年。

霜花满地。

那时,上学去,专爱往挂霜的草皮上走,踢踏、踢踏,身后留下一个个黑乎乎的脚印,霜花调皮地跳上了鞋面。见路旁狗尾巴草的穗,拖着毛茸茸的“白尾巴”。伸出小手折下一枝,偷偷往同伴的脖颈里抖。霜花粉屑一样掉,同伴惊得回身来报复,闹着笑着……这些记忆,灿烂而暖。

不得不提,霜后的青菜,是最好吃的。丰腴,鲜甜,开锅就酥酥的,是我们整个冬天餐桌上的主角,也是全家的最爱。我们用青菜下面条,炒年糕,煮粉丝汤……变着花样吃,可以从冬吃到来年春。日子甜甜暖暖,就滑过去了。

苏州青

文/王太生

我说的青菜,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苏州青”。我们这地方的菜农,吴头楚尾的一块地,一年到头种苏州青。

有些花,只肯陪人一时;有些菜,只能陪人一季。唯独苏州青,一年四季在光阴的田野上穿梭轮回。

只是在天冷的时候,菜叶由碧绿转成墨绿,菜梗愈发青白。

一棵菜与一座城市。不难想象,它的背后有多少锦绣故事?一棵菜以一座城市命名,苏州青让人想到江南的风雅,稼穑农桑。

天降玉雪的时候,一畦菜睡在一层厚厚的棉絮之下。苏州青的睡姿很美,袅娜的穰草,缠绕绿身玉脖。这时候,有人想到它,便用手去刨,刨去厚厚的一层积雪,苏州青显现出来,雪地里,青翠欲滴。

小时候,外婆做的狮子头,用苏州青肥厚的叶子裹衬。一阵急火过后,轻挑慢捻。粉嫩、圆润的狮子头,就像一个胖娃娃,躺在苏州青碧绿叶梗舒展开来的怀抱,锅内翻动着形、神、气、韵,传来狮子头咕噜咕噜的鼾声。

一口锅灶、一棵青菜、一把小葱,这样的生活场景,有点类似丰子恺漫画风格。看似主人的漫不经心,却是随性的真实与温馨。润,大概是苏州青最美的光泽,让人想到碧、玉白、水灵这样的词。

冬天,许多人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此时,来一碗用苏州青煮的饭、粥,内心陡然升腾起一股温暖。那是普通人家的寻常食粮,不知慰藉了多少辘辘饥肠。现在想来,人在有些时候,想法其实也很简单。

百菜之菜。有人可能一年不吃山珍海味,却不能不吃青菜。

苏州青是肥厚的。家人将宽大的叶梗,掰开洗净,在开水里焯过,放在白果树砧板上,用菜刀剁碎,可以做包子馅,或佐餐时小菜一碟。

上初中时,老师带我们到校办农场支农。正值寒冬季节,小河里的水结冰了,那个留守在农场的工友师傅,看到我们这一群从城里来的娃娃,眼睛眯成一条缝,乡下没有什么好吃的,就用苏州青腌制的菜末,淋上麻油,再熬上一大锅香喷喷的小米粥。那腌制过的苏州青,去除了原有的青气,再撂上几枚红辣椒,味道嫩鲜。

过了冬天,苏州青的身材在熏风中出落得亭亭玉立。这时候,吃苏州青嫩嫩的菜梗,在我的家乡,是一道春天的美食。再过些日子,苏州青开花了,开淡黄色的小花,苏州青改叫油菜,感情越来越浓烈,在田野上,斑斓成一幅画。

我认识一对种苏州青的老夫妇。他们挑担浇水,成天侍弄着一亩二分地,那些菜呀,苗呀,就像是他们嗷嗷待哺的孩子。劳作的间隙,老公公一声不吭地,坐在田埂上抽烟,老婆婆就陪他默不作声地坐在旁边。老两口就这样看着菜,菜也看着他们,在地气氤氲的家园里含饴弄孙。

有时候,我在想,在发现的稀世珍宝中,有一棵翡翠白菜,会有一棵翡翠青菜相对应。

到底哪一棵凝聚着天地之气,日月之辉的翡翠青菜,藏封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那是在民间。

万物生长

文/徐斌

自从进园种菜,我写过数篇文章,几乎所有的蔬菜,都曾在我的文字中蓊郁。其实,在我的园子里,韭菜才是正宗的土着,其他的菜都是移民。

几个月以前,我提着镰刀走进园子,用了几个下午,砍完里面的杂草——草太茂盛,根茎粗壮,已割不动,只能挥镰猛砍。突然,我发现一块韭菜地,一片白生生的韭菜花好像一群被困的孩子,举着精瘦的小手,朝我喊叫:救我,救我!

我蹲下来,爱怜地理顺一丛丛韭菜的绿叶,拔尽跟它们挤在一起的茅草,之后浇水,施肥。过了几天,韭菜叶子变绿,婀娜妖娆。

它们见风生长,又不生虫,割过又长。有时清炒,有时炒鸡蛋,有点辛辣,有点儿甜。还曾剁碎做饺子馅,还曾掺在面粉里炸着吃。想到古代有个人,用一把韭菜两个鸭蛋,以杜甫“两个黄鹂鸣翠柳”诗意做成菜,仿佛自己也受到诗的浸染。

而今,天气已冷,韭菜瑟缩,长不起来,风中颤抖,令人心痛。从空地里铲些肥土,细细地撒在韭菜根上,像是给它们盖床棉被,让它们休养生息。又从田沟里捋了银杏树叶来,加盖在肥土上面,成就它们金色的梦。

我知道万物生长,都有自己的规律。我尊重每个人,同样尊重韭菜,尊重青菜、芫荽、大蒜、萝卜、菠菜、茼蒿、芹菜、生菜、荠菜(我们乡下叫做野菜)、豌豆、蚕豆、菊花脑。它们都是我的园子里的居民,都享有自由权、居留权。我只是召集人,愿尽最大的可能,为它们服务。我知道它们生命短暂,都不容易。

我时常在午饭以后,在温暖的冬阳之下,在园子里闲逛。我爱园子里的树木,爱园子里的菜,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两棵银杏树,说落叶就落叶了,像是被风猛扯几把似的,只剩下铜干铁枝。那些叶子落在青菜畦上,像金黄的扇贝,像太阳的鳞片。我却无意发现,有几棵青菜,叶子边缘腐烂成泥。这是怎么回事呢?

突然想到,冬日风紧,寒气似隐藏形迹的魔鬼,把人们往绊住太阳之脚的南墙底下驱赶。况且有句老话,万物生长靠太阳。莫非,青菜并不需要树叶覆盖,而是需要阳光的爱抚?于是弯腰,把那些黄叶,一把一把抓起,抓不到的地方,一片片地捡,都扔在田沟里——后来都盖到韭菜上。越是矮的青菜,上面聚的黄叶越多,腐烂程度越重。我责怪自己太不小心,像做错事的孩子,向它们道歉。

那些腐烂的青菜,还真渐渐缓过劲来,叶片挺括,片片向上,散发着温和的绿光,而叶脉显得更白。我后来发现,渴求阳光的还有生菜。不论是播撒的,还是移栽的,只要晒到太阳,都显出明亮的嫩黄,那些叶片,好像是透明的。而且,那些移栽的生菜,仿佛都会转动,那些洁净菜心,始终向着太阳。

靠近墙根,是些蚕豆,约莫半尺高,过了冬季,就会开出蝴蝶花朵,结出愣头愣脑的饱满豆荚。它们似乎不怕寒冷。还有荠菜,也已生出许多,像孩子们做操,踢腿伸臂,四肢打开,全身舒展。我凝视它们,感觉它们已经生出翅膀,想要飞到外面玩耍去。

家有厨爸

文/陈亦权

父亲68岁了,做起事情来仍旧干净利落,而他最喜欢的就是下厨。

父亲早年是个乡厨,老百姓们红白喜事办宴席,都叫他去掌勺。我小时候,各种花生糖果从没间断过。后来父亲年纪大了,烧不动大锅菜了,才将这门活计正式交给了他那带了十多年的徒弟,跟着我进了城。

大锅翻不动了,家里的小锅正好一解他的“厨瘾”。别人家一说起做饭就头大,我家因为有父亲在,我们可就省事儿多了,所以我们都管父亲叫“厨爸”。父亲做的虽然是农家菜,却是色香味俱全,甚至比大酒店的菜更加入味。也因此,虽然我们三兄弟已经各自成家,但还是隔三岔五就聚到我家来,目的就是一饱口福。

说父亲是“厨爸”,还有另一个谐音,那就是“厨霸”。凡是厨房里的事儿,非得按他的要求来不可。包括母亲在内,我们尽量都不去插手父亲下厨做饭,因为父亲对于做菜的要求简直超出了我们的能力。

就说洗青菜吧,不能掰碎菜心却还要洗得干干净净,这哪是我们可以做到的?但父亲就是不一样,他洗的青菜特别是菜心,是一整棵一整棵的,菜心中间是干干净净的,非常奇妙。他炒的青菜也不是一段段的,而是一整棵一整棵排得整整齐齐的,所以我们洗的青菜是跟不上他的要求的;再说切菜吧,他切的菜那可是犹如机器里加工出来似的,厚薄粗细长短都一个样,我们稍微帮着做点事,厨房里就会飘出父亲的唠叨和责备:“这切得粗的粗,细的细,我怎么炒?细的都已经炒老了,粗的还没炒熟呢……”

因此,我们平时都不去插手,干脆全扔给他做吧。每到周末,父亲在厨房里忙着做饭做菜,我们三兄弟三家加母亲共十二个人,就只管坐在客厅里打牌看电视就行了。就冲着父亲那“霸道劲儿”,反正做了也不讨好,所以我们表面上装乖卖巧地说着“老爸辛苦了”,心里却都想着——嘿嘿,您老就自个儿忙去吧!

不过,父亲也不计较,对他来说,我们三兄弟能经常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吃他做的菜,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春来菜薹最先知

文/陈佳

都说“春来鸭先知”,其实,比鸭子更先知春的是菜薹。

菜薹是学名,我们乡下人喜欢叫它菜心。元朝诗人吕诚曾写到:“江乡正月尾,菜薹味胜肉。茎同牛奶腴,叶映翠纹绿。每辱邻家赠,颇慰老夫腹。囊中留百钱,一日买一束。”这,正是菜薹。

几场春雨过后,菜薹仿佛一夜之间窜出来了,不几日,花箭萌出。此刻的菜薹,宛如春天处子,豆蔻梢头,年华光阴正茂。尤其是清晨,一夜春雨或是雾水的浸润,那菜薹水灵灵的绿,格外娇嫩。它们通体肥嫩,婀娜多姿,潇洒着朵朵碧叶。细腻嫩滑的芽杆,含苞待放娇羞可人的花蕾,宛如装点的绿色珍珠。它们静静地躺在清晨的雾岚中,俨然一幅精巧的艺术品,一副文艺小清新的样子。

乡村的冬天,白菜是餐桌上的主打,而青菜一般是不在食谱里的。可是,正月过了一半的时候,青菜抽了薹,半尺来高,袅袅婷婷。这时的青菜薹尚未开花,乡村的主妇们扎着围裙、摇着膀子,到菜园地,唰唰唰唰,几下子,一盘头道鲜有了。

清水里晃荡两下,放在刀板上,麻利地落刀,“哆哆”的声音,是肥美的回响。通常的吃法是茎叶同入锅,或清供,或同腊肉炒。薄薄的腊肉片,配着翠绿的青菜薹,小火煸几下,油光发亮,一副晶莹透明的模样。“要好看,红搭绿”,腊肉暗红,菜薹碧绿,那才是真正的红嘴绿鹦哥。

起锅,叶熟,茎也可食了,就这么嫩。最好用那古意的青花白瓷盘,那才叫活色生香,风情万种。油绿的菜薹,配上青花的瓷盘,实乃“各美其美,美美与共”,别具一番风味了。

现代美食更加讲究混搭创新,许多菜馆里将菜薹儿烹制出百般花样来。譬如香菇菜薹、百合菜薹、油焖菜薹等。但任你怎样荤腻腥辣,也难去菜薹的天然清爽。鲜嫩的菜薹就像是偶落风尘的清纯女子,像落入人间的精灵,滚滚红尘里保持着天然的清纯,在一锅混沌中透出其卓越,清爽肺腑。好比那在乱世尘嚣中保持本色的人,自然令人赞许景仰。

一日不见兮,我心隔三秋。眼瞅着,天气转暖、大地春回,南风翻起鹅黄,如同一缕闹人的旖旎之念。这厢叹息着“春季已准时地到来,你的心窗打没打开”,那厢里却是春心荡漾,择日又与春风步履相从,提着竹篮,捞回满篮菜薹,提回满眼春色。

雪地上的风景

文/草莲

晚奶奶蹲在雪地上,一丝不苟地洗着萝卜青菜。井面上热气腾腾,团起了层层的白雾。萝卜一个个,敦敦实实,圆滑饱满,白嘟嘟、胖乎乎的,蛮逗人爱。晚奶奶一会儿一个,一会儿又一个,用谷草替它们抹头洗脸,擦洗身子。晚奶奶像是对我们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萝卜青菜是个宝,谷草用起来就是好,软和和的,暖融融的,搓洗起来,不硌身,不伤人。”我们看着晚奶奶,再看看雪地上立挺的青菜,一棵棵,紧紧地包裹着,嫩绿生鲜,青是青,白是白,倍显精神。

大家都晓得,在农村,一日三餐,萝卜青菜是最为家常的菜。口渴了,随手在地里拔一个新鲜萝卜,生吃犹梨,甘甜爽口,百吃不厌。甚至,萝卜还可以当饭吃。萝卜饭,那个年代,我和四哥都吃过,甜沁沁的,软嫩浓香。在农村,有了萝卜青菜垫底,家家就有了生气,有了欢声笑语。老家有很多俗语,譬如:“三天不见青,喉咙冒火星”,说的是要多吃青菜;“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更是强调萝卜和姜的功效;“十月萝卜小人参”,说的是秋季吃萝卜胜过吃水果,营养丰富,甜脆可口,有“小人参”之称。还有说“离了萝卜摆不了席”“萝卜青菜保平安”等俗语,无一不是说萝卜的重要和好处。

我也喜欢萝卜青菜,最感兴趣的要数大年夜萝卜。灶膛里的木柴火,噼里啪啦燃烧得正旺,大块大块厚实的萝卜,炖着熏得透亮的老腊肉,大鼎罐里咕嘟咕嘟的,咕嘟咕嘟兴奋地唱着歌,大半夜不歇也不休。炖好的萝卜腊肉,酥烂鲜香,满屋子溢香扑鼻,飘散在整个村庄的上空。乡村,一夜无眠,大伙喜气洋洋,个个满嘴流油,空气中弥漫着饱嗝连连……从农历大年夜一直到来年的正月十五,家家的鼎罐里都盛着年夜萝卜。在农家人的眼中,萝卜青菜,犹如他们的娃崽,少了不行,再多也不嫌多。

萝卜青菜,真正是农家人的所爱,世代相看不烦,久吃不厌。大字不识的晚奶奶不会讲大道理,但对经商的后归哥总是苦口婆心,说,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吃着萝卜青菜长大的,做人做事,要清清白白,实实在在。也许,后归哥早把晚奶奶的话当做耳边风,萝卜青菜现在充其量不过是他一日三餐的配菜了,隔三差五吃上一点只是用来泻泻火罢了。晚奶奶还说,做人不能忘本。走得再远,还是要记得回来哟。地里,有种才有果;天上,有云才有雨。有花,就会开;有水,自会流;有雪,来年就会有好收成……

晚奶奶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有人从我们身边走过。回头一看,是丁生叔。他踩着厚厚的积雪,一路咯吱咯吱脆响。丁生叔不喜欢说话,晚奶奶说他简直就是一条埋头拉活的黄牛。丁生叔高高大大,一柄大锄头扛在肩上,在广袤的雪地上突兀高耸,有些孤单,他却满是执着和自信,一步一步,稳稳地向前走去。

接着,晚奶奶又跟我们讲起晚爹爹。晚爹爹一身硬骨头,70多岁还能犁田打耙,能扛打谷机。不管哪家有个力气活,只要一声喊,晚爹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从不喊累。很多人就当面背后总讲他,莫不是铁打的、钢铸的?晚奶奶讲,他的骨血和身体都是土做的,总有一天会土崩瓦解。到底,晚爹爹睡下了,变成一抔黄土。晚奶奶哭过之后,平静地说,他本是泥土,终要归于泥土……她说,别看他在生时常常骂你们这些晚辈,心里其实不知有多疼你们呢。晚爹爹好骂人,骂时不留半点情面。晚奶奶逢人就说,晚爹爹是为了你们好才骂你们呢。是的,现在很多后生想要听他的骂再也听不到了。

从山腰走下来,我们站在雪地边的青草上回首凝望。天地一色,干净透亮。山顶白雪皑皑,树木寒中静立;路边的溪水,仍是缓缓流淌,热流融融。雪地上两行清晰的脚印,一直向远方延伸。有一种声音从耳边拂过,哦,是雪染的松风,丝丝缕缕,柔软温暖。

转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我们去院子里看三娘。一进院门,我看见三娘的小孙子在禾坪的雪地上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地写着:山、石、土、田、人。在每个字后面,他照着课文组词:山——山水;石——石头;土——土山;田——田地;人——大人。

立刻,我清晰地记起自己小时候最早学过的课文:上中下,人口手,山石土田,日月水火……我愣怔了一下,然后久久地看着,雪地上的一切,立马生动起来,茁壮起来,葱茏起来,仿佛在一圈一圈地扩大,长高……大地上仿佛有山,有水,有土,有田,有石,有屋,有人……像乡村一样,像亲人一样,像大地一样!渐渐地,一切鲜活如初,坚实如恒。

我抬起头来往远处看。天边,突然显出一线亮亮的光来。我想:阴雨过后是晴天,风霜冰雪见阳光。阳光明媚,又是一个春天。一到春天,乡亲们又该忙碌起来了,大地上化生万物,勃勃而发,生机盎然。

蔬菜的怀念

文/安昌礼

提及蔬菜,我就能想到翻飞的蝴蝶、浓浓的绿意和五彩的花朵。蔬菜的种类,我大概很难说清楚。常见的有白菜、萝卜、菠菜等等。母亲种得一园子好菜。早年家穷,粮食不够吃时,菜就当粮食吃。一到冬天,萝卜和白菜便成了桌上的常客。中医上叫时令补,母亲变着花样,一天吃一顿,连着几个月,身子便异样起来,觉着自己也像是有了生机的植物,哪一个关节上都有了劲儿了,见着谁都清爽。连心境都像极了看透世相的白菜,散漫而有内涵。即便现在,母亲会过日子的传统仍然没有改变,仍然坚持自己种菜吃。

吴伯箫曾在《菜园小记》写道:种菜是细致活儿,“种菜如绣花”;认真干起来也很累人,就劳动量说,“一亩园十亩田”。但是种菜是极有乐趣的事情。种菜的乐趣不只是在吃菜的时候,像苏东坡在《菜羹赋》里所说的:“汲幽泉以揉濯,持露叶与琼枝。”或者像他在《后杞菊赋》里所说的:“春食苗,夏食叶,秋食花实而冬食根,庶几西河南阳之寿。”种菜的整个过程,施肥,松土,整畦,下种,随时都有乐趣。

一场喜雨过后,土地松软了,枝条柔软了,吹面不寒了,大地上的一切都感受着春天的气息。农家菜园也热闹起来了。农人手里拿着小镐头,后面跟着凑热闹的自家孩子;孩子在菜园里撒欢儿,大人看在心里,喜上眉梢,手里也不停地忙活着。白菜、小葱、香菜、生菜、豆角、辣椒……有大人喜欢的,有孩子喜欢的,反正一样都不能少。七算八算,一个小园也就满满登登的了。女人们把各式各样的菜籽摆在地头,眼巴眼望着,那亲近劲儿,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小麦和青菜似乎是中原庄稼人的最爱。多少朝代过去了,鲜有人知晓,中原其实就是一个菜场罢了。在厚实的黄天后土上,青菜吸着黄土的养分,长得往往惊人。一年一年,青了,黄了,收了,歉了。菜园里,农人的脚步走过,兵丁的脚步走过;收着的青菜,撒落的青菜,在下一个雨季,又发出芽儿来,也许是青菜保有了中原的美名吧!

家乡以麦为食,吃法众多,大多和青菜有关,颇有中原的大气息。闻着菜香,吃着菜饭,稀的也好,干的也好,面条也好,大饼也好,简约着吃也好,盛大着吃也好,吃的都不仅仅是饭食,而是感动了。想想也是,先人们从山西迁至中原,带来了中原人的勤劳和能吃苦,也带来了中原人的聪慧和随遇而安。我还记得南鲁镇上的那家卖糊辣汤的小饭店,每每下雨我都不回家,到此处喝上两碗,里面什么都有,有正经的粮食,也有瓜瓜菜菜,灰色调中一样也看不明白,酸而辣,挑着吃,捧着喝,都是正确路数,一碗糊辣汤,便说尽了中原的风味。

我这人泥性得很,自小见着庄稼都亲近。在城里住久了,渐渐有了面食的怀念,闲时喜欢到小面馆走一走。尽管偶尔也去一些大酒店,但看似别致的菜肴,吃在嘴里总感觉没有什么可以回味。我在想,为什么这里的青菜味道总不是那么纯粹呢?于是,我就更加怀念起儿时,捧了一大海碗在面前,再就一个硕大的蒸馍或火烧的吃相来。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的诗里让我想起了童年的天地:森林、雨水、泥土、蓝天、白云、野花、绿草地、知了、蜻蜓、蝴蝶、菜地、庄稼等等。没曾想,才过了二十多年,这些充满着绿色、自然、自给自足、高含氧量的词汇,已经成为当下的奢侈标准。看着天气无常,自然灾害的频发,再望一眼那畦清新的蔬菜,心中暗暗感叹,不知道我们的下一代还能不能吃到这一份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