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倚栏轩 > 好文 > 经典文章 > 正文

麻雀文章

2022/12/21经典文章

麻雀文章(精选20篇)

雨后:旁观一群麻雀

文/鸿颖

1

大雨过后,躲在房檐下的小麻雀,一只接一只地飞落在庭院中的苹果树上,那缠绵的叫唤声,像是从屋檐上滑滴在水桶里的雨水一样,那么清脆、那么透明。

它们坚信:雨水过后,万物茂盛,日子将会更丰满。所以,叽叽喳喳,歌颂雨水的大合唱又开始了……

唱完后,它们一只、两只、三只……从树干到树枝、空中到地面,跳跃,飞行,那么的机灵、那么的活泼,扑棱一下翅膀,雨的手轻轻滑落,在阴翳的心版上引进阳光,在单一的生活中添加着一些色彩。

太阳从乌云中探出头,阳光开始走在露珠上,它们又推开乡野的门扉,在故乡的广袤里自由出进,以翅膀重叠路程,以粪便总结覆痕,在肥沃的田野间翻阅起生命的启示录。

乡土的气息、乡音的鸣叫……幻觉幻听接踵而来,真切得让人不容置疑。

此刻,我小心翼翼地站起,又准备小心翼翼的走出庭院时,一两只母雀先后翩然飞回,嘴中叼满虫子,不怕我的存在,继续把爱向鸟巢储存……

2

夕阳西下,小麻雀们又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的飞来。

落在果树上又开始叽叽喳喳,像是召开一场别开生面的讨论会,发言者滔滔不绝。

过了一阵,它们慢慢安静下来了,静默中储存了一天的记忆之后,抖抖身子,梳理羽毛,一只、两只、三只……又飞回了屋檐下。

像是被一阵凉风吹乱的音符,哪些喧哗背后的寂静多像我的思考,有些空洞。

麻雀停立的枝头,只有微微颤抖的嫩叶在诉说着梦话,慢慢伸展着幻飞生命的翅膀。

夜色慢慢覆盖了山林,麻雀在屋檐下收拢翅膀,细小的变化,缓慢的滑入了夜幕。

大风开始撕扯夜幕,雷电又开始交加,大雨将至,这些好像跟这群麻雀没有一点关联,随遇而安成为它们难易的本性!

走在屋檐下,我无意地数着屋梁间一连串的麻雀巢,突然又想起了故乡的富裕和安乐……

3

在乡下,麻雀总喜欢在家家户户的庭院内叽叽喳喳,像是在歌颂农人。

它那短促而嘹亮的鸣叫总是点亮我儿时的回忆。屋檐下、墙洞里、草垛上,到处都有我难以忘怀的情感小故事。

在盛夏的乡野,常常风雨缠绵,天地交流,独有麻雀能鼓起理想的双桨,用单纯的眼光诉说着贫谦和大爱。

它们的心灵一直贴紧在故乡的原野和树林,抛开虚伪和杂念,在漫天风雨中交出肉体和灵魂,换取一种存在的精神。

在这流年岁月里,它们有着一片像莲子一样的苦心,暴雨和闪电中像蚂蚁一样忙碌。

不论在光与影的间隙里,还是在目光与心情的想象里,麻雀一直成群地跃起,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直追逐着最饱满的日子。

不管是歌唱还是飞翔,畅谈麻雀的生活习性,我只能想说:爱是要奉献的,苦涩要体验的,这也应该是索取快乐和幸福的资本……

盼雪

文/龙玉纯

北风裹着毛毛的雨丝,像幽灵一样游荡于灰茫茫的天空与一派萧条的田地之间,偶尔有颗雪粒愤怒地撕破雨网射向地面,一滚两滚之后又转瞬即逝。老天爷的情绪总是保持着阴沉沉的稳定,灰着脸儿感染着它所面对的一切,向人们宣告着这是冬天的主宰。

又一个无雪的冬。

冬天不下雪不知道这里的老天爷是否感到遗憾,在我眼里不是漫山遍野的白色、没有雪花纷飞的冬天,就像看到一个高雅漂亮的女孩突然从坤包里摸出一支烟来旁若无人地叼在猩红的嘴上一样别扭。我的家乡自从我出生一直到我离开每年冬天都下雪,而且特别是到了春节前下得很大很大,大得有时连我那发誓死也要死在山上的猎手爷爷也不好出门,只好百无聊赖地和他的孙子们玩扫开雪用谷子诱来麻雀用篾箩罩的游戏。爷爷不吃麻雀也不用猎枪打麻雀,他说麻雀是山神派来吃虫子的,虽然有时也偷吃地里的谷子,猎手吃了麻雀,猎枪打了麻雀,山神爷一不高兴便叫他再也打不着野物了,因小失大不是他的性格也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猎人的所作所为。

我小时候也疯狂地爱着打猎。为了达到让爷爷同意带我去打猎,我和爷爷那宠物——猎狗的关系几乎发展到了亲如兄弟的程度。爷爷见我如此亲近和爱护他的猎狗,终于在一个冬天的某一天说服了奶奶让我走出了她的怀抱,帮他提着盛火药的牛角去山里打野兔。那天前刚好下过一场小雪,山里的雪地上不时可以看到一些我不知道的野兽的脚印,每看到一行脚印,爷爷便指指点点滔滔不绝地给我讲着他那让我更加佩服不已的“猎经”。为了我的安全和不影响他的打中率,爷爷总是要我跟他保持距离。山上北风呼啸,我那套在棉衣外的有些大的罩衣随风猎猎飘扬。

那天爷爷一直打到他自己说饿了的时候才返回。我始终一蹦一跳地顶着风跟在他后面没有说过半句冷。爷爷很高兴打了八只大野兔,他说“八”是个吉利的数字,回家后可以去卖个好价钱给我买件新衣服让我过个高兴年。我没说话悄悄地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早上奶奶偷偷塞给我的一个熟地瓜,变戏法似地跑到爷爷面前拿了出来,爷爷笑呵呵地看了看地瓜又瞧了瞧我,问:“你饿吗?”我摇了摇头。“就算爷爷沾你一点光嘛。”于是一个地瓜我一半爷爷一半,皮归猎狗,一路欢乐。

记得就是那次打猎回来以后,九岁还不到的我便再也不到奶奶怀里撒娇了,虽然妈妈不在身边,爸爸在外忙工作。爷爷夸奖我是个小男子汉,将来长大后可以接过他手中的猎枪,爷爷这句话让我高兴得连续三天晚上都做着一个同样的梦:一个威武的年轻猎手顶风冒雪扛着乌亮的猎枪大步走在雪峰山的山梁上。联想到今天我穿着绿色的军装安心站岗,不能不说基础是从那时开始打下的。

一过春节爷爷就九十有五了。记得几年前我还在南京上大学时曾经每年放假回老家去看望他老人家,那时他还经常下地干活身子骨很硬朗,几年后的今天他的身体又怎样了呢?前天收到老家的一封来信,信里说爷爷近来有点小病,不过还能出门走动。信里还说近来老家变化太大了:旧时的茅屋今日都变成了楼房,过去的穷山沟变成了现在的风景旅游点,就连当时村里最穷的贺老二家今年仅烟叶一项就卖了上万元……一切都变了、变好了变富了。还说爷爷经常念叨着我的乳名非常想我,说我从小就男子汉的味儿十足是块拿枪当兵的料,希望我今年能回去过一个春节看望爷爷,顺便也看看旧貌换新颜的老家。

几次探家都因事忙未成行,多少也有些遗憾。有什么办法呢?自古军人忠孝难两全。记得我第一次穿着军装回老家时,爷爷就如此教导我:“纯伢子,保家卫国责任重呀,当兵好!到了部队就不要老想家,恋家的人没出息……”但愿我这次春节又不能回去看望他老人家能得到他的谅解。

窗外的毛毛雨丝还在随着北风悠悠地飘荡。我的思念如同春天的竹笋,正在不顾一切地恣意生长……我在默默地祈祷:老天爷,请你普降一场瑞雪吧!不要太小,也不要太大,最好能医治我爷爷的小病,能解除我那为雪相思的痛苦。

童年的野味

文/陈景起

我小时候,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生活困难时期,有段民谣:“低指标,瓜菜代,无粮饼,麻绳菜,吃得饱,饿得快,胖大腿,肿脑袋。”人们经常饿得头晕眼花,大人们说是肚子里没有油水闹的。饭都吃不上,往哪里去找油水?所以人们都盯在了野味上。

所谓的野味,就是蚂蚱、知了猴、知了、螳螂、水牛牛(天牛)、麻雀等,都成了人们的口中美味。

夏天,我们就到地里去捉蚂蚱,脱下一只鞋,拿在手里,鞋面朝下,去扣蚂蚱,嘴里叼一根谷纽草,把捉住的蚂蚱穿在谷纽草上,谷纽草的顶头像谷穗,把蚂蚱穿在草上不会脱落。捉得多了,拿回家,放在锅里干炒,吃起来那味道感觉很美。也可以用铁丝将蚂蚱穿成串。在火上烧烤,更好吃。

捉知了猴,每到夏天的傍晚,我们拿着瓶子,去湾边的柳树下摸知了猴,拿回家来,在知了猴身上撒些盐,腌一宿。第二天,在锅里放一些油,等把油烧热,再把知了猴放进锅里炒,那味道太好吃了。

白天捉知了,在扫帚上折下一尺多长的竹棍,做一张小箭弓,用秫秸杆做箭杆,在箭杆一头插上一根缝衣针,针尖向外,是箭头,把箭弓捆绑在长竹竿的一端,再系上一根细线绳,把箭弦拉开,挂在竹竿割好的豁口里,用箭弦压住线绳,举起竹竿,将箭弓慢慢地接近知了时,一拽线绳,箭弦拉出豁口,箭头射向知了,知了中箭后,便随箭杆从树上掉下来。

晚上捉知了,抱一堆柴禾放在树下,一个人先爬到树上,树下的人把柴禾点着,树上的人猛地晃动树,知了就从树上掉下来,扑向火堆旁,树下的人,把知了装进瓶子,回家在锅里干炒,也很香。

捉螳螂,用大拇指和食指从螳螂的背后,去捏住它的脖子和两条带刺的前腿,然后穿在铁丝上,用火烧烤,吃在嘴里喷喷香。

捉水牛牛,夏天,每逢大雨过后,我们都拿着瓶子往地里跑,黑色的水牛牛竖着两只大触须,在地上爬,用手捏住它的头,装进瓶子里。回家后撒把盐,腌一下,在锅里炒熟,吃起来又香又脆。

捉麻雀,我们都有自制的弹弓子,用胶泥揉成玉米粒大的小泥球,晾干当子弹,打麻雀。还可以用筛子捉麻雀,把筛子扣着,用一根小木棍支起筛子的一端,在小木棍上栓上绳子,筛子下面放一些高粱粒儿,等麻雀进入筛子下面吃食时,迅速拽绳,小木棍一倒,筛子落地,就把麻雀扣在里面。天黑捉麻雀时,在柴禾棚子里,将马灯放在墙角处,一人蹲在墙角,把马灯的亮光挡住,让灯光只能向上照出亮光,另一个人用棍棒捅檩条处的麻雀窝,麻雀受惊,它们见亮光就飞到马灯下,蹲在马灯处的人将麻雀捉住。捉住麻雀后,和泥加一些盐,用泥把麻雀包起来,包成像菜团子似的,然后用火烧,把泥团烧干,等凉了用手掰开,麻雀身上的毛就粘在了烧干的泥团上,光秃秃的麻雀肉,真好吃。

童年的野味,伴我度过了那个饥饿的年代。

鸟的自由

文/姚文冬

我问朋友,你为什么不养一只鸟?回答五花八门。比如,没时间、怕养不活、鸟叫让人心烦,就没有一个人说:“鸟不应该关进笼子,鸟需要自由。”倒是有人提到了自由,他说:“养鸟太束缚人了,我需要自由。”

鸟在天上飞,鱼在水中游,人在地上走,构成了自然的和谐。当然,也有甘愿被笼养的鸟,打开笼门也不飞,或者飞几圈又飞回来。人们就感叹,鸟和人处出感情了。这是人类的自作多情。有位作家写鹩哥,说那鸟很会说话,母亲从鸟市买来养在笼子里,成了母亲的精神慰藉,后来母亲去世,鹩哥不吃不喝,几天后也死了。写得很煽情,好像鸟通人性了,起码把鸟当成人写了。但我感觉很别扭,我觉得,那是作者剥夺了鸟的自由,又从精神上摧残了它。人类总爱按照自己的思维去解读一只鸟。

我不会养鸟,也没怎么养过,我所接触过并喜欢过的鸟,屈指可数。小学有一篇介绍翠鸟的课文,翠鸟太漂亮了,小巧的身子,长喙,鲜艳的羽毛,仿佛天外之物,我做梦都想把它捧在手心。万没想到,那年暑假我在滦河见到了真的翠鸟,它站在一块礁石上,看上去就像那篇课文的插图。我简直窒息了,不敢眨眼睛,唯恐这是幻觉,直到它发觉不妙飞走,我才惊呼:“语文书上的鸟,语文书上的鸟……”

或许,人类嫉妒鸟会飞,才会去捕鸟?把鸟养在笼子里,就以为掌控了天空?嫉妒总会打着喜爱的幌子去实施,如同喜爱最容易转化成嫉妒。我觉得养鸟便是如此。

唐山地震那年,舅舅在稻田里发现一只水鸟,飞得很低,他一锹拍过去,砍伤了水鸟的翅膀。水鸟折戟沉沙,成为我的掌上之宠,也减轻了震灾中的恐慌和悲凉。那时,我家住在当街用木头搭建的防震棚里,我把水鸟拴在柱子上,每天观察、关心它的伤口。当舅舅告诉我,那水鸟在他的锹拍过去之前,翅膀其实已经受伤了。这又让我舒心了不少。但几天后,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水鸟丢了,生死不明,那条脏兮兮的线绳还拴在柱子上。那只水鸟,给我的儿时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在平原,要遇到一只好看的鸟不容易。有一种叫“春暖儿”的鸟,身似麻雀,但头上和脖颈有彩羽点缀。它很胆小,喜欢在低矮的幼树上栖身,比如一人多高、只有几根枝条的弱柳。它落在嫩绿纤弱的柳梢上,就像被画上去的;在低矮的桃树上,它和桃花并肩站在一起,像一张报春图。由于位置低、距离近,小孩子用弹弓一打一个准,但被打中的“春暖儿”伤势都很重,几乎养不活。“春暖儿”也不是常见的鸟,它和春天一起来,又和春天一起离开。

乡间的鸟,最常见的还是燕子和麻雀。燕子被视为圣物,新奇的是,这种看法在小孩心中尤为根深蒂固。麻雀则被视为格杀勿论的坏鸟。养一只麻雀成本最低,死了也不心疼。不过,没人肯为一只麻雀扎一个鸟笼,小孩子通常用线绳拴住鸟腿,“呜、呜”地轰它,麻雀就飞起来,但飞不高,飞高了就被线绳拽回来,如同一只风筝。一来二去,麻雀明白是被戏弄了,轰也不飞了,小孩子只好把它往空中扔,让它靠惯性起飞,它才下意识地扇动翅膀,如同一个人被推进了水里,先扑腾几下再说。有时不小心线绳脱手,麻雀就趁势飞掉,如同逃犯还拖着长长的镣铐。

有句话说,“天高任鸟飞”,这其实是个伪命题。英国作家赫伯特·乔治·威尔斯在《世界简史》里说:“没有一种鸟的飞行高度能够超过5英里,有人曾用飞机把鸟和昆虫带到高空,但还远未到达如此高度时,它们就已经失去了知觉。”这再次证明,我们通常对鸟的理解,与事实严重不符。

德国人爱造鸟屋,逼真的木头鸟屋遍布公园、树林,甚至阳台。鸟屋是开放性的,里面有食物、水。待鸟如上宾,鸟来去自由,这种待遇,在中国只有燕子才有吧?燕子把巢筑在屋檐下,有人还帮燕子筑巢,但燕子不住,它习惯了自己劳动,因而更赢得了尊重。麻雀专找房子里现成的窟窿当窝,这更增添了崇尚勤劳的乡村人的反感。而事实是,麻雀并非好逸恶劳,它们的巢穴只为繁衍后代、哺育幼鸟,成年麻雀都是在露天栖息。如此看,它们不仅淡泊,而且很有爱心。

我曾在阳台遇到一只小鸟,它跳进花盆里,旁若无人地啄食草籽,对藤椅上看书的我视而不见。第二天,它又来了。于是我刻意准备了小碟子,放了米粒和清水。第三天,它竟啄了几下米粒,还优雅地喝了几口水。这令我欣喜不已。不过我们只有这三面之缘。我为此写过一篇文章《一只鸟路过阳台》,一只小鸟帮我阐释了自然、和谐、尊重,更阐释了自由。我觉得人与鸟,乃至人与人,关系就该如此。我希望,当有一天我再问朋友,你为什么不养一只鸟?他会说:“鸟不应该关进笼子,鸟需要自由。”

鸟缘

文/左右逢源

也许我跟鸟有缘,几次安家鸟儿都喜欢光临,老在阳台上撒欢,叽叽喳喳,也不羞羞,随地大小便,台面上,晾衣杆上,都是乌金白银,我也耐烦地打扫。因为人们常说“连鸟都不来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所以我很荣幸鸟儿光临我家。

十多年前住朝阳区时,一个冬天的下午,我接孩子放学回家,在单元门口,孩子突然大声喊:妈妈,地上有只麻雀。看到麻雀躺在地上微微颤抖,我肯定它受伤了,或者高度受冻没能力飞行。我毫不犹豫的捧起来带回家暖活它。但是我松手了,想让孩子付出爱心。可是孩子不敢碰,我捧起来对鸟哈几口气预先暖和它,要孩子把他的棉衣窝起来放到窝窝里暖起来。回到家就把麻雀放到暖气片上给予重度温暖。可能暖气过热,使虚弱的麻雀接受不了,不一会麻雀不动弹了。我摸摸它的身躯,断定它气咽了。我和孩子呆呆的看着它,心里好难过,框里浸满了眼泪。我好后悔,应该用体温暖醒它。我好失望,想实现一点爱心,结果由于我的无知没能救助麻雀的生命。想到麻雀躺在温床上总比躺在外面冰冷的地上要好,才给自己一点宽慰。

从朝阳搬家到海淀有十一年了,新小区栽种的大葱小葱似的树群,跟随时间慢慢成长像模像样了,这自然吸引鸟们嘻戏游乐,打情骂俏。有对情侣也许羞于广众之下亲密,就近寻找爱屋。由于北京的夏天大热不了几天,我只在客厅安了柜式空调,卧室的空调线孔都空着,只堵住室内的孔眼防止风尘。没想到那头竟然成了鸟的爱屋。其实也有人家卧室没安空调的,鸟儿就选中了我们家呢,也许是缘份吧。

我们家住六楼,也许树的高度与鸟儿起飞正好吻合。开始不知道孔里甜蜜地藏着鸟情侣,几次开窗都惊走了他们。后来我就注意了,但难免不惊动他们。清理房间时,听到他们窃窃私语,我都是弯着腰,生怕惊跑他们。可喜雌鸟十月怀胎了。当然这一切我全然不知。

今年六七月间的一天下午,刮风下雨,我去关窗,想试探雨的大小疏密程度,推开窗户时,看见空调机位上躺着一只肉肉的小小麻雀,这一幕,着实让我惊愕。嫩肉红的小雀仔看上去才出生几天。我定神看着小雀仔,断定它已气咽,因为空调孔离空调机位至少有三米高的距离,那么小小的生命可想而知。看到小雀仔可怜的躺在那里,心疼得不知所措,我急急的喊来孩子。孩子说:好可怜。妈,我们把它埋葬了吧。说着,孩子就奔在窗口上,尽管孩子手臂长也够不着小雀仔。孩子说,拿张报纸折起。因为报纸有软硬度又能窝起来,小雀仔就能容易铲到报纸上窝起来不会掉下去。好不容易把小雀仔拿起来了。孩子把小雀仔包在报纸里卷好。

站在单元门口,我为小雀仔选定了左边是水池,右边是花池的一颗稍大的树下作为它的墓地。我撑着伞,孩子蹲下来为小雀仔一点一点的刨墓地。然后,孩子虔诚的把小雀仔放进墓地里,培土,又特地找来一根树枝杆插在小雀仔的墓地上,然后双手合一,默默地为小雀仔祷告!

为了避免再次悲剧发生,昨天下午,我亲手为鸟情侣制作了笼子,笼子无法固定在外墙上,我用绳子套在笼子上扎紧,绳子的另一头绑在室内窗帘杆上。笼子虽然不高档,但能金屋藏娇,最大的作用是让以后的小雀仔与他们的爹地妈咪永远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飘落的雪花

文/孤云独旅

早上醒来,透过窗子,又一个雪花飘落的日子。望着纷纷扬扬、晶莹剔透的冬之精灵,思绪也随着飞舞了起来……

小时候的冬季,既有着寒冷、残酷与寂寞,又有着温情、踏实与浪漫,脑海里记忆最深的是冬天里的雪。

在我记忆里,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冬天,有着无尽的雪,一夜疯了似的西北风过后,一尺来厚的雪常常把屋门封得严严实实。早上醒来,推门望去,白雪皑皑,“千树万树梨花开”。满村杨柳、柳树和前院里那棵梨树上银装素裹,房顶上、田野里茫茫一片。各扫门前雪之后的叔叔爷爷们,开始自觉地打扫着狭窄的巷道和通往泉水的路,忙碌之中还不时的问寒问暖。老人们一边在后面清理着残留的雪,一边高兴地说“大雪封地,田里的麦子盖上了棉被,今年又是一个好兆头”。

早饭过后,生产队长开始召集青壮劳力推着小车往集体麦田里运雪。读书的孩子们相互催促着跑到学校,先是用玉米秸和煤球把教室里的土炉子生好,把冻得石头一般硬的酸菜窝头从书包里掏出来,在火炉周围垒上,然后在老师的带领下,争先恐后打扫院子里厚厚的雪。课间,在一片欢笑声中,进行着激烈的堆雪人打雪仗比赛。

放学回家途中,尽管针刺似的西北风,冻的脸蛋红红、小手僵僵,但还是不顾浑身的清冷,打雪仗、堆雪人,在雪的世界里尽情的玩耍。稍是暖和的中午,举着竹竿不停地敲打着屋檐下参差不齐的冰凌,噼哩啪啦的清脆声,让童年的心灵更加欢畅。

大雪飘飘,我们这些在家很是无聊的孩子们经常跟着大人们在自家的院子里、生产队的场院里捉麻雀。雪地里用树枝支起一筛子,一边用麻绳系好,下面撒下几粒谷米。贪食的麻雀一旦进去,躲在一旁的大人快速将绳子一拉,精灵的麻雀便成了我们开心的玩物。生气的麻雀拿回家不吃不喝,不几天就一命呜呼,就用泥巴裹着,放在灶膛里慢慢烧烤,一阵时间后,剥去泥巴,香味四溢,蘸盐食之,味美可口。

童年的乡村里没有任何娱乐场所,孩子们最高兴的是大雪过后,在冻透了的河湾里玩耍。我们村的正中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河,当整个河道都冻透了时候,男女孩童们便疯狂的在冰面上滑木版、抽陀螺、踢毽子、跳绳,各取其乐。抽陀螺比赛是我们这些男孩最为兴奋的事情,细细的鞭绳顺时针方向缠裹在陀螺身上,把陀螺尖头部放在冰面上,左手紧握陀螺,右手猛掣鞭子,陀螺便发动起来了,在冰面上溜溜地转动。只要一看到陀螺速度放缓,便用手中的鞭子朝陀螺猛抽几下,又飞快地转动起来。尽管几个回合下来,汗水便把破旧的棉袄湿了个透,寒风中难免瑟瑟个不停,但我们却充满着无穷动力和无尽的欢乐。

太阳下,洁白的雪像晶莹剔透的钻石一样,发出耀眼的光。扫净的院子、巷道里,那只花公鸡伸着长长的脖子,陪伴着两只慈爱辛苦的老母鸡咕咕嘎嘎地四处觅食;小黄狗不管有没有雪,撒着欢一个劲儿地四处奔跑,爪痕印在雪地上,象一朵朵盛开的梅花;牲口圈里的牲口也懒洋洋地吃着草料,时不时长吟几声,惹逗的一村子的牲口都叫起来,此起彼伏。雪天,安逸的味道便飘满乡村天空。

记忆中,大雪之后村里异常安静,劳作了一年的人们,开始享受起冬季的清净与悠闲。夜晚,一家人坐在温暖的炕头上谈天说地,享受着温馨的家的幸福。勤劳善良的母亲双腿一盘,缝衣做鞋。躺在被窝里的我,听着奶奶讲着狼外婆的故事,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雪花依旧,童年不再。真想伴随圣洁的雪花,纷飞着穿越时空的隧道,回到那逝去的岁月。

育秧

文/王富强

农历二月,一年春耕生产拉开序幕。对种田的人来说,育秧是一项基本功,必须人人要会,这是关系到一季丰收的大事。

在农村集体所有制时期,育秧由生产队技术员负责,自实行生产劳动责任制(分田到户)后,育秧就各家各户自己解决了。制度的改变确实难坏了许多人,父亲便是其中之一,记得第一年的早稻育秧,由于父亲缺少经验和方法,一棵秧苗也没长出来。四处花钱买秧苗,但各家都不多,两块田有一半是闲置着,这意味着全家半年要饿肚子,我有时就会想父亲怎么把田种得如此荒凉?那时我对生活只有一个奢想:每天三餐能吃饱肚子就足矣。

按农时节气,清明正是江南农村早稻育秧的时候。秧田与普通稻田的耕作标准不一样,要慢工出细活。农历二月初,将秧田翻犁晾晒,用锄头敲碎土疙瘩,开始“烧土粪”。把门前屋后的草木垃圾用稻草包裹起来,像一只大圆球,每隔几米放一个,然后用秧田里的土垒起来,两头留个通风口,点着火让它们慢慢地焚烧。尤其是在春日的早晨或傍晚,袅袅泛起的烟霭在旷野里慢慢地移动飘渺,远看似一层薄雾氤氲,这幅极具乡村气息的景致是许多画笔和镜头难以寻觅的境界。

土粪一直要等到草木垃圾彻底烧成灰烬为止,扒开摊平,再灌上水浸泡,待泥土软化了,还要往上面撒一层鸡毛,用农具一点点地没入泥中。因为清明前后早晚微寒,土粪和鸡毛都具有保暖的作用,据说这样的土质最适宜江南农村早稻秧苗的生长。

每年冬季农闲时候,父亲就开始“鸡毛换针”的活计。农村妇女缝缝补补都离不开针,父亲便会到县城批发大、中、小不同型号的针,到长江对面的铁板洲去换鸡毛。铁板洲是一个只种地不种田的地方,那里没有育苗插秧的农活,鸡毛常常被孩子们偷着换麦芽糖吃了。父亲挑着两只大箩筐,从洲头到洲尾走一圈,挨家挨户地进行兑换。父亲一来,无须吆喝,当地人都知道这是一位鸡毛换针的老人,但他们肯定不知道老人的子女没有子承父业,都在城市从事让人羡慕的工作。

做好秧田,开始用冷水浸泡稻种,2至3天后捞起沥干,用温开水过滤一遍,放进缸里盖上厚厚的稻草进行发酵。折一根新鲜的杨树枝插在上面,看到树枝枯萎,稻种也该破壳露白点了。再摊开在大簸箕里晾两天,等白点长出丝芽后,就要撒到秧田里。稻芽的长短全凭经验,需要天天观察,如果稻芽长长了,稍有不慎相互挤压芽会断,撒到田里就成了瘪籽;稻芽短了也不行,田间地头早晚气温低,稻芽就会停止生长。这时候生产队的技术员成了香饽饽,常有人请他到家来指导,并认真咨询相关疑难问题。技术员是认真还是敷衍,完全取决于各家的热情态度。如果泡杯茶、递根烟,那他就会讲得细些;要是再请他小酌一杯,那他肯定会毫无保留地传授经验了。

稻种刚下田时,白天还要有人看着,那时麻雀是农村的一大自然灾害。经过一个冬季的蛰伏后,成群的麻雀开始活跃起来,常常趁人不注意,成百上千的麻雀一起袭来,偷吃撒在秧田里的稻种。因为没有好的驱赶办法,家家户户都派孩子看着,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顶端系着一块布条。坐在秧田边对着盘旋在空中的麻雀轻轻一挥,它们立即就呼啦一下全飞走了。我算是一个不贪玩的孩子,而且对大人们交待的事情总是很认真,时时注视着那些偷袭的麻雀。可有的小伙伴们只顾玩耍,对馋嘴的麻雀放松了警惕,大人们看到秧田里缺失的稻种,不得不再补种一次。

当秧田里的种子探出一点嫩绿后,人们又开始谋划早稻插秧的事宜了。

麻雀与蝴蝶

文/唐荣寿

麻雀喳喳地叫唤着,好像在放歌,它的歌声不算美,带着俏皮的味儿,在阳光下悠闲自得地欣赏着。

斑斓多姿的蝴蝶在阳光下绕着花丛飞来飞去。花儿绽放,香气四溢。蝴蝶可高兴了,一会儿展翅飞舞,一会儿停留在花朵上。可是,突然听到麻雀的叫声,怯生生地畏惧起来。麻雀是蝴蝶的天敌,曾经有多少只蝴蝶的生命葬送在麻雀的嘴下。蝴蝶总结以往的教训,不断提升自己的警惕性。以友好的姿态感化麻雀,梦想着能有一天与麻雀化敌为友。

麻雀从远方飞来,就是要逮到蝴蝶美食一餐。眼看蝴蝶从眼前飞过,心里痒痒的,嘴里油腻腻的。麻雀想啊,不能再叫唤了,声音会吓走蝴蝶的,要潜伏下来,等待时机,乘其不备逮住它们。

麻雀的叫声让蝴蝶警惕起来,它不能再靠近香香的花朵了,只能在远处飞舞。有只勇敢的小蝴蝶,掠过花丛,猛扑到花朵上。伺机等待的麻雀见机会来了,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叹息声被蝴蝶察觉到。突然猛扑过去。正当麻雀扑过去的时候,小蝴蝶沾点花粉即刻离开了,麻雀扑了个空。麻雀愤愤不平,怒气冲天,咬牙切齿地想,我会逮住你的。

小蝴蝶的收获,振奋了所有的蝴蝶,它们跃跃欲势,个个想去挑战一下。

蝴蝶们绕着花丛飞舞着。麻雀兴奋极了,睁大眼睛,张大嘴巴,紧缩羽毛。一切准备就绪,整装待发。可是蝴蝶就是盘而不下。麻雀眼睁睁地看着蝴蝶从眼前飞过,心恢意冷地卧在花枝上,想啊,一时半会儿也逮不到它们,不如稍加休息,等待时机。

蝴蝶好像是飞走了,可它们又返回来了。所有蝴蝶齐并进发,猛栽到花朵上。眯着眼的麻雀好像从梦中惊醒,张开翅膀猛扑过去。蝴蝶们沾到花粉即刻返回。麻雀又一次扑了空,像泄气的皮球,呆卧在枝叉上。

采到花粉的蝴蝶,宛如吃到了美餐,又仿佛取得一场战役的胜利。它们飞呀!舞呀!

卧在枝叉上的麻雀,又气又饿。突发灵感,坐着等待不如主动出击。麻雀展开双翅,飞到蝴蝶群里。正在欢乐的蝴蝶赶紧御敌。蝴蝶发扬团队精神,机智勇敢地应对来袭的麻雀。麻雀高追,蝴蝶下坠;麻雀俯扑,蝴蝶上冲。小蝴蝶落队了,被麻雀叼在嘴里。蝴蝶们将麻雀团团围住,麻雀孤身难敌,只好放下小蝴蝶,逃出包围圈。几个回合,麻雀精疲力竭,一个也没逮到,只好返回。麻雀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一群苍蝇在它的脚下嗡嗡叫,又气又饿的麻雀扑过去,将所有的苍蝇一扫而光。麻雀终于在苍蝇身上出了口气。

这一切都被蝴蝶看在眼里,蝴蝶哈哈大笑,对麻雀说:“麻雀哥,这就对啦!饱了肚子,又灭了害虫,两全齐美呀!”

麻雀被嘲笑得胀红了脸,回答说:“什么两全齐美?我是饿得没有办法。”

蝴蝶千方百计要与麻雀和好,见是说服麻雀的好机会,就抓住时机展开心里攻击。对麻雀说:“对呀!大家饿了都要吃,你吃苍蝇等害虫照样可以填饱肚子,为什么偏要吃我们呢?”

麻雀回答蝴蝶说:“吃食可有讲究,有好吃的,有不好吃的,吃到你们肥腻可口,苍蝇可难吃了。”

蝴蝶反驳说:“好吃不好吃是骗嘴的,只要吃进去营养好,长身体,就是好吃。”

麻雀被蝴蝶反驳的无言以对。想想也对,只要吃饱肚子强壮身体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吃难以吃到而又那样美丽可爱的蝴蝶呢?贪婪的麻雀转而又想,蝴蝶多好吃。想起以前曾吃到蝴蝶的情景,又反驳蝴蝶说:“反正我拣最好的吃,只要你们被我逮住了,就美餐一顿。”

蝴蝶见麻雀心里有所动摇,是争取的好机会,于是,又展开心里攻势:“麻雀哥,世界上好吃的东西多呢!你都能吃到吗?农民伯伯种的稻谷可好吃了,你见草人晃悠悠的,不也吓跑了吗?何况,我们本身就是朋友加兄弟,你是树和花的守护者,我们是花粉的传播者,大家为共同目标而奋斗多好啊!何必要相互残杀呢?”

麻雀无法反驳。一声声的“麻雀哥,麻雀哥”,麻雀的心灵被震撼了。不过麻雀还是有些疑惑,问道:“我们是朋友?”“对呀!”

“那,你们能为我做些什么呢?”

“我们可以为你跳舞唱歌,共守花园,共享绿水青山之美呀!”

说着,蝴蝶们欢快地展翅飞舞。麻雀不以为然,叫唤着:“别舞了,天天在我眼前舞来舞去,没有什么新鲜的?”

蝴蝶又唱起歌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麻雀听着听着,感动得落下泪来。是啊,如果我吃掉他们,谁来欣赏我的歌声呢?看到蝴蝶那欢快的样子,麻雀也激动地唱了起来:没有鸽大,没有鹰高,我是一个无人瞧得起的小鸟;没有忧愁,也不烦恼,我的伙伴们个个逞英豪。苍蝇别乱飞,虫儿别乱跑,我们会把你们统统吃掉;保护树儿,保护花儿是我的必然……

蓝天、白云、大海、高山、大树、小草、花儿都在聆听这美丽的歌声。麻雀、蝴蝶共同飞舞,铸就这个世界的自然景观。

那片苦楝树

文/九满

我现在居住的小区里,生长着一片苦楝树。一年四季,苦楝树就像士兵站在那里,伟岸、威严、庄重,检阅着每一位出入小区的居民。

这么多年,苦楝树见证了许多事。知道小区里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摸清了我们的底细,包括我们的隐私。只是它不说,别人也不知道。我每次回家或出门时都会与它们见面,它们总是默默地迎接或目送我,年年如此,天天如斯。

为了多吸收一点阳光,苦楝树们暗地里憋着劲地长,一副谁也不服谁的姿态。有几棵长得甚至有点蛮不讲理,不仅腰粗,树冠也大,往这家伸一条枝,往那家晃几片叶,咋咋呼呼的,好像要耍霸权主义。那些被挤得相对瘦弱的,就使劲往上蹿个子,梢头锋利,直刺天空,睥睨着臃肿的众生,这倒也是活着的一个思路:走时尚路线,跟胖子比苗条,与粗汉比气质。也有几棵被欺负得不成样子,树干细,树冠也小,羸弱得像谁家受气的男人,低眉顺眼的夹杂在树林中间。

春天,苦楝树的绿来得晚,其它植物早已绿得蓬勃,叶在风中招惹得春风醉。苦楝树还是一副大睡未醒的样子,沉在自己的梦境里,光秃秃的枝丫上,春光了无痕。当小区里的老柳树开始垂下青丝的时候,苦楝树有些着急了,懵懵懂懂地冒出嫩芽来。

浅夏,大叶紫微的花开了,木棉树的花开了,草长疯了。苦楝树也整枝整树地绽放出如梦似幻的花朵。隐约在浓密的叶间,香气却一笼一笼地在风中蒸起、飘散。惹人喜。

银辉流溢的月夜,树影憧憧的月夜,微风中,苦楝树叶漫摇的声响犹如一首委婉低回的歌,在静谧的夜里轻轻浅唱,歌声在花香弥漫中静静地流淌,尽情地展示着苦楝家族的妖娆,将夏的韵味送至每一位小区居民的心里。

楝花落尽,一串串苦楝似小铃铛般挂满枝头,隐匿在翠绿的枝叶中,微风拂来,坦坦荡荡,鼓鼓的,圆圆的,特别亲切可爱,像是一个个挂在苦楝树枝上的灯笼。

夏日的苦梀,最有风采,叶绿得饱满深沉,是人到中年啊,韵味十足,褪了青春的幼稚,又没有年老的衰落,什么都恰到好处。暴雨如注时,苦梀树任凭狂风将树冠刮得东歪西倒,满树的绿叶呼号如一头发怒的雄狮,它翻滚,它旋转,它呻吟。大雨过后,它轻轻抖落满身的水珠,那一片片细碎光滑的叶子被雨水洗得发亮,饱含着水分,安详而平和。

看书累了,看电脑屏久了,我喜欢走到阳台上去看看苦楝树,让那一团团浓得化不开的绿色放松我的眼睛,让那风中摇荡的"悬铃"放飞我的心灵。

苦楝树的美好不久就被一对麻雀夫妻发现,它们在苦楝树的枝桠间用枯草羽毛搭建了一个舒适的小巢。从此,每天清晨,麻雀夫妻用清脆的歌声参与到小区动物世界的大合唱中。麻雀似乎对苦楝树也有感情,它们一旦把家建在苦楝树上,就把一辈子的风花雪月和窃窃私语都交给了这棵树。那天早上,我见一只麻雀站在窝边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西北角的天空,另一只麻雀一边飞,一边跟它附和。

秋风乍起,金黄色的苦楝树叶纷纷飘落,我的思路便时常被树叶的"沙沙"声打断。我明白那是一种告别的方式。苦楝树叶从不缠缠绵绵,它们只是痛痛快快地向我挥挥手连头也不回。它们离开了苦楝树就好比清除了衰老,抛去了陈旧,是一个必然,是一种整合,是一次更新。它们一日日稀疏凋零,安然地沉入泥土,把自己还原给自己。

大冬天,好多鸟儿都飞到南方去了,麻雀却不走,它恋家得很。它站在光秃的枝丫上,快乐地唱着歌,它自顾自地蹲在苦楝树上,把日子唱得一派明媚。偶有过路的鸟雀来,喜鹊,八哥,或是白鹭,它们都是赖不住寂寞的,叽叽喳喳一番,就飞到更热闹的地方去了。唯独麻雀,仿佛负了某项使命似的,守着苦楝树,不停地唱啊唱。兴趣来时,它们啄得树枝"笃——笃——笃"地欢叫,时喜时悲地演奏出一曲曲冬天的歌,营造出一派生命的诗意。

无任何时,我走在那片苦楝树下,心情都是轻松自由的时刻,也是令我最欣慰的时刻。我的思想便开始飞扬,我似乎听到了苦楝树说话的声音,我常常猜测着苦楝树的语言,也许是在提醒我什么。于是,我如同面对一位从沙场归来的阅历丰富的老兵,内心充满崇敬,期待着它向我给出生命的叩问和指引。

苦楝树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麻雀大概能听懂,昆虫和燕子大概能听懂。苦楝树叶唱得最热闹的时候,各种动物纷纷忙着繁衍后代;苦楝树低声浅唱的时候,候鸟们便成群结队地往南飞,昆虫抓紧时间贮存粮草、寻找过冬的场所。

苦楝树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冬鸟三则

文/任国有

麻雀

一群可爱的小麻雀,热闹了孤寂冷漠的长冬!

像一枚枚未飘零的树叶,枝桠间,静静地,我看着你,你看着我,含情脉脉,享受着冬日的柔和。寒冷的冬季里,鸟儿和人们一样热爱着阳光。院子里,几只啄食的小精灵,小黑豆似的眼睛东张西望,像调皮的孩子,蹦蹦跳跳,也许正玩着它们的游戏。忽而,又像是听到了什么,叽叽喳喳飞入淡蓝色的天空,画出了美丽的小逗号。一群少男少女追逐着麻雀,欢乐的笑声飘向了原野!

喜鹊

喜鹊,喜庆美好的使者!

像墨,似雪,天然的色调,构成了喜鹊的黑白明暗,是极致的素描,又是最美的中国画,给色彩单调的冬季平添了美的元素!一对喜鹊,像久别重逢的情侣,在稻田里徜徉,在寒枝间嬉戏,在黄草丛亲昵。院子里另一对喜鹊或交颈互啄,或窃窃私语,宛如新婚燕尔的小夫妻,美滋滋,热乎乎地,沉浸在爱的温馨里。

爱,让它们忘记了季节,忘记了寒冷!

鸽子

鸽子,抖落冬日的阳光,携着寒风一起飞翔。

楼房的前檐上,一排鸽子靠着墙壁晒着冬阳,那乖巧的样子是我童年的写真。中间的一对鸽子脸对着脸,静静的目光里,澎湃着春的柔情;旁边的小白鸽,颈上长着一圈金黄色的羽毛,就像少女颈上美丽而耀眼的金项链,成了小姑娘笔下的风景!

阳台上,屋檐下,田野里,三三两两,抑或一小群,“咕噜咕噜”地叫着,向着阳光“扑啦啦”地飞起!黝黑的,雪白的,银灰的鸽子,像素雅的花儿撒在蔚蓝的天幕上,那幅流动的画,醉了单调清冷的冬,更醉了我的心!

打麻雀

文/安淑媛

老年大学的国画课上,随着老师的讲解,一只可爱的小麻雀就跃然纸上了。

麻雀是画家笔下的爱物,原物自然也可爱。人们说起麻雀总爱在它前面加个“小”字,足见对麻雀的喜爱之情。然而就是这倍受人类喜爱的小生灵,曾经蒙受了天大的冤枉,列入了四害:苍蝇、蚊子、老鼠、麻雀。那是1958年的事,我正在太原第六中学读高中。学生们爬上房顶挥舞彩旗,敲锣打鼓。一群麻雀飞过来了,大家就使劲摇旗呐喊,锣鼓喧天,惊恐的麻雀往别处飞去,别处也是如此。于是筋疲力尽的麻雀一只只掉到地上死了。那一年麻雀们被消灭了不计其数,后果却显而易见。第二年某种害虫大量繁殖,咬死无数庄稼,原来此害虫的天敌就是麻雀。无知的人们只看见麻雀啄食庄稼,却看不见麻雀吃害虫,更不知道那些害虫对庄稼的危害远远大于麻雀啄食的危害。

记得早年间在草原上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草原上的狼常常偷袭羊群,牧民就组织“打狼队”专门打狼,结果是狼消灭了,兔子却多了,兔子吃草,夺走了牛羊的口粮。殊不知狼吃兔子,遏制兔子生长,反过来给牛羊留下了青草,这就是自然界中的食物链,打破了食物链就破坏了生态平衡,人类就要受到大自然的惩罚。

现在麻雀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再也没有人打麻雀了,但是麻雀的数量还远没有恢复到五十年代以前。想想那时的麻雀真叫多,几乎家家的房檐下都有麻雀窝,有些刚刚孵化的小麻雀,羽毛尚未长全,就成了小孩子的玩具。把它们养在小纸盒里,喂米喂水,长大了就满家飞,好玩极了。记得小时候,到了冬天,小孩子们就会去捡拾麻雀的粪便(中医药名“白丁香”),捡回家交给大人,大人把麻雀粪和猪的胰脏放在一起捣烂,做成“猪胰子”,用来洗手,皮肤又光又滑,还不会裂口子。现在想做猪胰子也做不成了,哪里还能捡到麻雀的粪便呢!

麻雀

文/黄红卫

一场雪,把泓湾缀成了白的世界,风凛凛的,掠过旷野掠过屋脊,使原本安静的雪花儿旋了起来舞了起来。

大黑难捺兴奋,撒开四蹄,朝兰婶家鸡栏窜去。鸡婆们自觉受到威胁,咯咯咯好一阵惊慌失措。兰婶从屋里探出头来,紧跟着,一张雪一样白的标致脸蛋挨在了兰婶肩头。

这场突如其来的雪,把一个叫小雪的女孩留在了泓湾。

小雪是城里人,远呐,省城。谁都敢保证的,那时的泓湾,没谁去过省城。小雪趁寒假来看姑姑,姑姑带过小雪,小雪最爱姑姑。小雪本来呆一个星期,雪把小雪暂时留了下来。

正在追赶大黑的我被雪一样白的标致脸蛋惹红了脸,这几天,我无缘无故地脸就红,做梦也在红。我吭哧吭哧说兰婶请别恼,追上了看不揍它一顿。上一次,大概春天的时候,大黑叼走过兰婶的鸡苗,我家里说赔,兰婶说远亲不如近邻呢,抬头不见低头见呢,说哪能与畜生较真呢!

我估计错了,大黑对鸡婆不感兴趣,大黑发现了比鸡婆更有意思的麻雀。这只可怜的麻雀怕是饿急了,麻雀发现了步步逼紧的大黑,扑棱扑棱翅膀,却是原地折腾,没有飞翔的意思。

虎视眈眈的大黑做好了扑食的姿势。

我冲过去一声断喝。

我捧起瑟瑟发抖的麻雀,朝小雪走去。小雪轻轻捋了捋麻雀的羽毛,麻雀挣扎了一下,小雪后退了一步。我说别怕,不啄人的,况且麻雀已经饿坏了冻伤了。小雪说喂它吧。我说先替它做个窝。我拣了个豁口的茶碗,垫了些稻草。我说小雪你看麻雀的眼睛透亮透亮,像什么呢?小雪歪歪头,认真地说,像玛瑙。老师同学说过的,像玛瑙。我说,像你的眼睛,一样样的。小雪转了转眼睛,调皮地说,像吗?

我知道小雪喜欢麻雀,我却说小雪你喜欢吗?喜欢就送你。

傍晚时,兰婶找到我,兰婶说麻雀死掉了,小雪难过得不肯吃晚饭。

我说保证捕一只麻雀送小雪。

我说小雪你以后还会来吗?

小雪说来,肯定来。

我说拉勾。

小雪说拉勾。

我把竹筛倒扣在雪地上,用筷子撑起一端,撒了一撮饭粒。夜里,我一次次起来,看筛子有没有动静,明天或者后天,小雪就要回省城了。我嘴唇燎起了一串水泡。

太阳离地一丈多高时,几只东张西望的麻雀扑棱扑棱过来了,跳着跳着跳近了筛子。我屏住呼吸,攥牢手中的绳子。为保险起见,我又在筷子上牵了根绳子。未等我拉动绳子,筛子扑的倒扣下去。我一个雀跃一声欢呼:逮住啦!逮住一只!

我把筷子上的绳子解下来,绑在麻雀的一条腿上。

小雪走时,兰婶准备的土特产,小雪一样没要,小雪只拎走了我用芦苇编的笼子及笼子里的麻雀。

我天天追着大黑去兰婶家,兰婶忘了小雪似的,只字不提。我忍不住,说婶啊还会下雪吗?兰婶说傻孩子,哪能老下啊,春雪烂麦根。

大概过了一个月,兰婶终于提到了小雪,说小雪写信来了,那麻雀,不小心给飞走了。我说我再捕一只,兰婶替我送过去。兰婶说你真是个傻孩子。我说那等暑假吧。兰婶说我们也要去城里了,投奔我哥去了。

有一年兰婶回泓湾来,听我家里说我成绩如何如何好。兰婶说记得同年郎小雪吗,也考上重点中学了。我家里就说我将来考省城去,投奔兰婶去。

投奔兰婶再好不过。

我果然考取了省城的理工学院,我果然摸到了兰婶家。在兰婶的客厅里,我看见了小雪,小雪站在“全家福”中央,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小雪像一朵盛开的雪莲!兰婶指点着说看看,这是我大侄女去美国念书之前拍摄的。

我故意说这就是小雪吗?

兰婶说还有谁。哦,小雪去过一趟泓湾的,你还记得?

我大学毕业留在了省城,三十多了仍是单身,泓湾家里急得像热锅上蚂蚁,说要兰婶帮忙。我被逼得没法,只好又走进了兰婶家。兰婶老了,头发白花花的了。兰婶说闹心闹的,操劳操的,哥嫂动弹不了不说,大侄女小雪,就是小时候与你玩麻雀的小雪,成了植物人,连带四个月的身孕,造孽!

从兰婶家出来,我就后悔没问问,小雪现在人在哪儿?国外吗?

我谈了对象,第一次见面我就问她:你喜爱麻雀吗?对象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说,俺家乡麻雀多了去了。小时候,俺的任务就是赶麻雀打麻雀,做不好还会遭骂遭打。俺讨厌麻雀!你呢?

我?

我又想起了小雪,麻雀是不是小雪的最爱?如果是,能不能试试?

空中之舞

文/彭湘

从后山上投射下来的阳光让整个大地笼罩在温暖之中,无边的光线铺满这个山谷,地底仿佛蓬勃了一股力量,汹涌而来,席卷这座山里的所有生灵。裸露的山石里,有几只麻雀在地上追逐,它们在乱的山石里跳跃,身后的影子也在随着浮动,地面上顿时多些活力。此刻,麻雀这平常的鸟儿便是山林的主人。

儿时的村口,直直的电线杆上,一些黑色的小点在上面点缀着,群居的小生物离不开同伴,麻雀便是。浩渺的暮色下,我们总能看到一群麻雀此起彼伏,在天空中飞旋回环,那么简单的生灵,此刻却主宰整个天空。在有限的记忆里我从未看过如此多的鸟儿,虽然单个的麻雀不会引起人们过多的仰望,但它们成群地盘旋于空中的图景已烙在我的脑中。

儿时的我,也曾被田野中偶然一现的白鹭所吸引,它翩然而行,令人惊叹不已。这有些罕见的白色精灵,比起麻雀的灰蒙蒙,更吸引我的目光。令人奇怪的是,成年后的我也曾见过一些羽翼斑斓的鸟儿,却对它们渐渐漠然,提不起兴致来。有次去赤壁,在一座山上我看到颜色异常艳丽的孔雀,兴致勃勃地从鸟主人那买了几根孔雀毛,带回到家里,安放在墙上。雪白的墙壁上映着孔雀毛,很单调,它没有让我找到记忆里看到孔雀应有的兴奋。难道,这般华丽的生命已难融于我的血脉?自此,对那些漂亮的鹦鹉、雉鸡等,我也只是远远地观望,不敢据为己有。也许这是一个人内心的怯懦,在我们寻常的生命中,也禁不起过于外显的华丽。

于是,我便总是回到麻雀的时空中去。

对麻雀的记忆,远远不止幼年的那片天空。看到麻雀最多的是一次在京城的郊外,南方的我,初次接触北方灰蒙蒙的天空,感到无法言语的压抑。有次我站在一个巷口,已干枯的枝丫上,密密麻麻地伏满小麻雀,突然,不知是哪个小孩的一声哨音,顿时,成群的麻雀如一阵急雨向天际的一方逃窜。那小小的躯体里似乎蕴藉无尽的力量,那飞翔的姿势,不是优雅,不是悠然,那是从静到动,从枝丫到天空,从下到上的一种冲击。

自从在北方见过那一群鸟儿飞奔的场景,麻雀,这一平常无奇的生命,便已进入我生活的印记中,我开始对这种鸟雀有了更深的念想。在城市,已难觅到麻雀的踪迹。既使有,它似乎也总与灰色的天空打成一片,它所依傍的空间只是几株落叶凋零的老树,或是那旧屋的屋顶,很少有花香美景。在乡村,麻雀并不受人喜爱,农人总把扎成的稻草人立在田头,稻草人戴着发黄的草帽,穿上旧衣服,腰间还系着一条红色的带子,手里握着一根长竹竿,上面挑着长幡。这些装束,便完完全全可以将小麻雀儿唬住,让它们不敢接近。我曾见过麻雀从田埂上跳着过去,可忽然稻草人神奇地挥动长竹竿,那是风的作用,可幼小的麻雀霎时如一阵疾风逃向空中,留在我视线里的只是远方的一个小黑点。

是的,麻雀,是种卑微的小动物,没有什么惊人之处,总是让人类不待见;它们的生长也是艰难的,寿命最长才有十来年,每八只能飞的雏雀中,通常只有一只能活到可以传宗接代时。但即便是如此,它们在平凡中依旧激荡着生命的力量,在艰难中依旧安度着每一寸光阴。

有次去一个村落,村落的旧房子都是圆形的,如一个个巨大的鸟巢伏在地上,每个圆形的房屋却只有一张窄窄的门。盘旋在那些圆形老屋旧砖瓦上的是一些麻雀,它们或者在屋顶跳跃着、互啄着;或者在阳光下飞舞着、盘旋着。它们灰色的羽翼和房屋融合在一起,显得如此和谐自然。它们没有平日的小心翼翼,完全无视人类的存在,更无需与那些华丽的鸟儿比个高下,它们自顾自地在屋顶自在地追逐,越聚越多,如同精灵一般,一派生机盎然,绘成一幅生命繁荣而真实的景象。

卑微如麻雀,依旧有它可以安身立命自得其乐的所在,如同这个旧村落,便成为小麻雀好的栖息地,在这里,它们生活得简单、安然。于人,也许也该是这样,无需艳羡别人的成功与美满,只要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空间,一样也可以舞出自己的美好与自在,卑微的人生便也有了自己的精彩。

聆听清音

文/郭发仔

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每一个睡意朦胧的清晨,似乎都是被一片鸟鸣声唤醒的。

“咕咕,咕——”,一只珠颈斑鸠被熹微的晨光惊醒,它的叫声中气十足,由远而近,把我从各种梦的边缘拽了出来。

推开窗,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天空是白的,房子是亮的,金色的阳光从树梢漏下来,洒在楼房的墙面上,斑斑点点。斑鸠还在练着浑厚的嗓子,耳畔又传来一阵清脆的啾啾声。屋檐下,几只小小的麻雀缀在晾衣绳上,叽叽喳喳的,亲昵地啄着对方的羽毛,又挑逗般地看了看我。鸟的鸣叫声似乎点醒了我一天的生活,一伸腰,顿时天宽地阔,神清气爽。

楼下是一片景观地,很多时候,我误以为住进了一片森林。黄葛树盘根错节,树冠葳蕤;秋枫树、樟树笔直挺拔,高耸入云,独享一片天空;桂花树品种多,丹桂、金桂、四季桂,散落在肆意生长的灌木丛中,抬头便是一棵,它们似乎忘了季节的界限,在天气晴好时,不经意间便会打开细碎的花苞,空气中便有暗香浮动。最惹眼的,是对面的一蓬小金竹,枝枝蔓蔓,尖细而密集的竹叶一片翠绿,浓淡相宜,似是而非,一副青春永驻的模样,又仿佛一方墨迹未干的写意画。

我一直迷惑,那斑鸠的咕咕声幽远而洪亮,似乎绕过每一根树枝,穿透了每一片树叶,它应该栖身在何处?我抬头搜寻着每一个枝丫,除了沙沙的风声,始终不见斑鸠的影踪。

“喳喳喳”,枝丫上一只喜鹊立在腊梅枝上,随着摆动的枝条有节奏地晃动。它一声接一声地叫着,仿佛在呼唤同伴,又似乎心怀喜事,兴高采烈地吹着口哨。此刻,孑然的它并不觉得孤单,它快乐着一个人的快乐,把周围的空气都撩拨得喜气盈盈。

“唧唧,唧唧”,脚下的草地上,是山麻雀的地盘。它们体型比麻雀大,一只只却比小麻雀斯文得多,三三两两,不紧不慢地踱步,又低头在草地上啄食。它们把寻食当作一种娱乐,忽而掀翻一片枯叶,煞有介事地啄几嘴;忽而聚首窃窃私语,似乎在谈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这座城市里,它们已经习惯了闹中取静,全然不顾来人。直到近了跟前,它们才抬起头来,朝我投来警惕的目光,转身跳跃着,退避三舍,似乎厌弃我贸然闯进它们的世界,就像曾经我们厌倦它们搅乱我们的生活一样。

小时候,我守谷场时,坐在屋檐下,盯着苦楝树上的一群麻雀看。蹲守在屋顶瓦片上的一大群麻雀早已垂涎欲滴,黑压压一群盖下来,“喳喳喳”一阵得意地叫。人们一般都会拿竹岔子驱赶,麻雀也不怕人,待人近了才扑棱棱飞上屋顶,此时的谷子已经薄了一大层。我并不着急赶麻雀,我喜欢看它们贼头贼脑的样子,看它们得寸进尺的样子,看它们挑肥拣瘦的样子。

喧嚣的城市里,我庆幸遇到这片林子,啾啾而鸣的鸟儿让我有了天高地远的遐思。行走在小区的林子里,我俨然一只鸟儿,在枝叶间徜徉,在坐卧间唱和自然的清音。

麻雀情侣建婚房

文/高申杰

老式抽油烟机出烟管腐烂了,我便换了根PVC管。可管子却被一对麻雀情侣看中了。这对情侣整天叼草衔毛,一趟一趟轮番送,在里面建婚房,搭窝铺床。管内铺得满满当当,严严实实,一直抵到出气阀,开机时,“哐啷哐啷”响,油烟没出路。

我气愤,到邻居家借木梯捣毁它!我小心爬上去,抓出一把又一把枯草和乱毛,然后回家找来尼龙纱布和胶带,尼龙纱布包裹在管口,胶带在上面左一道右一道扎紧系牢。我就不信,治不住你们一对小流氓!应该是固若金汤了,我看着防御工事舒了一口气。我把梯子扛到不远处,麻雀情侣飞回来了。它们还有明确分工咧:一只站在电线横杆上,扭着小脑袋四下看,像是哨兵;一只站在管口,嘴啄脚抓,像是工兵。我愤然返回,哨兵飞走了,工兵随即跟着飞走了。我离开,它们又双双飞回。我无可奈何。我不可能像一尊雕塑始终站在那儿,我得喝水,我得吃饭,我得拉屎,我得撒尿……站了一小会,我只好把梯子送还人家。回来路过时,它们好像认得我,又是一先一后飞走了。我回家从厨房玻璃后对外看,发现那个哨兵多了一个侦察点,扭着小脑袋向玻璃里面看。我气得把窗门拍得山响,可它们不怕,不理不睬,继续加紧拆卸。窗门一拉开,它们“呼”地飞走,窗门一关,它们又返回。几分钟时间,我眼睁睁看着我的防御工事彻底毁了,纱布与胶带从管口处飘飘悠悠落下来。这回,情侣一起钻进管子,顷刻出来,飞走,可能是为复工做准备。果然,它们衔着材料归来了。我的天啊,跟我磕上了。我反复借梯子、爬梯子、送梯子也不是个事儿。我摁开抽油烟机唬它们,呛它们。这招管用,抽油烟机一响,它们从里面刺溜钻出,扑棱棱飞走。可没飞远,待在近处候着,老谋深算,静观其变,等抽油烟机一停,“胡汉三”又回来了。我又摁开抽油烟机唬它们,可这回它们不怕了,知道我“黔驴技穷”了。后来,我发现炒辣椒时开机,它们不但仓皇出逃,而且长时间不敢进去,因为它们怕辣,怕呛。可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无休止地炒辣椒呀。算我倒霉,算我失败,算我认输,算我投降,麻雀情侣,算你们狠。

管中的噪音如同丧乐,一听就烦。我发狠:夜间封门偷袭,俘虏麻雀情侣。

夜幕降临,天色渐黑,人归家,鸟归巢,可麻雀情侣候在洞边的横杆上踟蹰,东张西望,想进不敢进,放弃又舍不得。见此情景,我突然觉得它们可怜,可悲。这对情侣够倒霉的了。人常说,“麻雀恋屋檐”,这说的是过去,过去的草屋有屋檐让它们恋,让它们筑巢栖身,繁衍后代,而现在都是钢筋混凝土,固若金汤,它们哪有屋檐可恋呀!回想它们的前辈,那段血泪斑斑的历史,更令人心酸。20世纪50年代闹饥荒,人们以为麻雀是只吃粮食的害鸟,就视同上缴老鼠尾巴一样上缴它们的尸体,按件记工。人们倾巢出动,叮叮当当在屋檐下、在树下敲打锅碗瓢盆,吓得胆小的麻雀拼命地飞,飞呀,飞呀,不敢少许歇息,最终活活累死,纷纷跌落在地上。其实,它们是冤枉的。据权威研究,麻雀只在育雏时吃些许粮食,其他时间均以害虫为食,应该“功大于过”,是益鸟。劫难中,只有极少幸存者,顽强躲避,顽强生存,繁衍生息至今,这才避免了物种灭绝之灾。现在好了,麻雀被列入《国家保护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录》,猎捕、出售、收购麻雀属于违法行为。麻雀作为国家二类保护动物受到法律保护。回忆麻雀的劫难史,眼看这对可怜兮兮的麻雀情侣,我猛然想起苏东坡《鸟雀近人》的一段记述:“吾昔少年时,所居书屋前,有竹柏杂花,丛生满庭,众鸟巢其上。”之所以有许多鸟雀来到东坡窗外的树上筑巢生息,这全因东坡母亲武阳君善良慈悲。“武阳君恶杀生,儿童婢仆皆不得捕取。”武阳君护鸟,东坡受教,并充分理解为:“鸟雀去人太远,则其子有蛇鼠狐狸鸱鸢之忧。人既不杀,则自近人者,欲免此害也。”

抛弃私愤,平心而论,这对麻雀情侣值得同情。为了生存、繁育,它们的选择空间实在很有限。这天寒地坼的时节,驱逐它们,它们到哪里避寒保命呢?一时间,我的激愤心理趋于平静,良心取代了歹心,我放弃了暴戾。此后,我不再喝阻它们,不再驱赶它们,不再开抽油烟机呛它们,反正这房子也不常住,即便短暂居住,一个人也没多少菜烧,油烟不重,有一点油烟,开门窗疏散疏散得了。

从此,麻雀情侣在婚房里岁月静好。春暖花开时,我发现麻雀情侣经常双双远飞,又双双返回,小巧玲珑的喙上衔着微微扭动的小虫,一前一后钻进管子里,迎接它们的是一阵纷杂、细嫩的声音。

安全距离

文/周东江

在小区里散步,常看到麻雀在离人两三米的地方旁若无人地蹦来蹦去,这让我很不舒服。在我的记忆中,麻雀一见到人影,应该在几十米外就一哄而散,根本不能让人靠近,必须保持在鸟枪、弹弓的射程之外。无论是随着季节迁徙的候鸟,还是麻雀这种不随季节迁徙的留鸟,都应该与可怕的人类保持安全距离,这是野生鸟类的基本常识。从什么时候开始,麻雀对人类的警觉消失了?连人对同类的警觉还没有消失呢!

无独有偶,人类对凶猛动物也渐渐失去警觉,包括我自己。无意间翻到一张十几年前的照片,我大模大样地搂着老虎,冲着镜头微笑。给谁看谁都认为我是和假老虎合影,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货真价实的老虎,是在泰国拍的。换到今天我绝对不敢再凑近老虎,而且今天的我对昨天的我百思不得其解——老虎不发威,你真当它是病猫啊?

最近在视频里看到一个比我胆儿还大的主儿,也是在泰国拍摄的,一个中国女游客,看到一个玩蟒人身上盘着一条小蟒,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去吻那个蟒头,结果来了场激情“蛇吻”——那蟒突然张开大口,将女游客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一口咬住。

动物凶猛,人类绝不能与之零距离相处,否则就有可能发生不测。对于麻雀之类弱小动物而言,人类同样凶猛,也绝不可零距离接触。

常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有相当道理的。在动物世界,食草类动物你就乖乖自我画圈,跟你的同类呆着去,千万别跟食肉动物扯不清道不明。如果你自以为进了童话世界,与食肉动物和谐相处,那就大错特错了。作为食草动物,要永远记住一个真理:在食肉动物跟前,你只有逃跑的权利和拼命的权利,没有申辩的权利。同类物种可以讲和谐,但羊绝不能跟老虎讲和谐;老虎倒可以给羊普及它的“和谐观”:我吃你时,你要保持情绪稳定。

有一个成语叫“狐假虎威”,其实讲的是狐狸在危急时刻成功自救的励志故事,但后人多理解为仗势欺人。由于理解性错误,故事里成功自救的聪明狐狸消失不见了,现实中不自量力的愚蠢狐狸却层出不穷,自以为攀上某个老虎,自己也成了猛兽,在老虎后面亦步亦趋,形影不离,实在是可笑复可悲。

在所有的动物中,我比较欣赏候鸟,超然物外,与世无争,一看气候不对,赶紧拍翅膀走人,哪儿舒服哪儿呆着去。最同情留鸟,尤其是麻雀,当年作为四害之一,险遭人类灭绝。这亡族灭种之恨才过去几十年,就又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开始在人类眼前蹦蹦跳跳,这让人类情何以堪!

还有一种天性中与人类亲近的候鸟,就是被刘禹锡入诗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在人类居所内毫不设防、大模大样地筑窝。你可知千百年来,人类是付出多大的努力,拼命告诫自己这是益鸟,这才抑制住捕杀的冲动,让你们存活到今天?很难想象当初你们是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让人类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美好情怀。

所谓距离产生美,我理解是安全距离才产生美。无论是人与人之间、动物与动物之间,还是人与动物之间,这句话都适用。

我家养了两只鸟

文/李长在

我家阳台上挂着两个鸟笼,两个鸟笼里养了两只鸟,一只是麻雀,还有一只也是麻雀。

这两只麻雀,有着相同的来历。

一天傍晚,我的亲家老宗出去蹓弯儿,在路边草地上看到一只麻雀。只见它步履蹒跚,不时发出哀鸣,似乎在向人求救。

老宗上前双手捧起,发现这只麻雀腿上受了伤,已不能起飞。老宗动了恻隐之心,把麻雀捧回家里,为它认真清洗伤口,消过炎,贴上创可贴,放进了鸟笼。

第二天,老宗专门到花鸟魚虫市场,买了鸟食等一应物什,为麻雀安置了一个新家。每天换药疗伤,好吃好喝好招待。过了几天,麻雀已经痊愈,成天蹦蹦跳跳,嘁嘁喳喳,看那样子是乐不思蜀了。

无独有偶。半月过后,我家添鸟进口,老宗故技重演,又带回来一只麻雀。既然都是麻雀,放进一个笼子里,做个伴不好吗?不行。老宗对鸟挺有研究,他说这两只麻雀同类不同族,试了试,它俩过不到一块。

但是这并不妨碍它们成为好朋友。两只鸟笼挂在一起,好像两个友好邻邦。两个小家伙透过栅栏,经常进行感情交流。这大概就是距离产生美吧!

麻雀没有思想,但是有感情。据我观察,它们两个聊得挺投机。有时窃窃私语,好像朋友之间拉家常。有时又清脆高亢,似乎对什么问题有了不同的认识而发生了争执。但是它们从来不记仇,过了一会儿又和好如初。

麻雀不但同类之间有感情,它和人也能交朋友。老宗对它有救命之恩,又天天伺候它,它和老宗就很友善,这从它欢快的鸟语中可以感受到。我不管它吃不管它喝,只是偶尔去逗逗它,它对我就比较冷漠,经常是爱理不理的。

两只麻雀独居一室,毕竟有些寂寞。老宗说,以后要经常到树林里走一走,碰到机会为它俩找个伴儿。

寂寞的麻雀

文/章中林

母亲个子矮,年轻的时候,嘴一张手一双,在村里是一把好手。父亲总是叫她麻雀,麻雀,而我们兄妹三个断然没有这个胆量。小时候,做了坏事,就是没看见她,心里也打哆嗦;见了面那就是一场暴风骤雨。所以,母亲不开口,我们是不会主动和她说话的。

初中以后,逃出了母亲的视线,胆子大了起来,渐渐地也敢在母亲面前说“不”了,也敢直视母亲凌厉的目光。有时,碰到她的禁忌,也敢放开胆子去撞一撞。

那年,喜欢上了一个清秀的女生,近乎痴狂。那天夜里,回到家。等到母亲睡着了,我终于拿出勇气,写了第一封情书。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折成心形夹在书里,带着甜甜的梦睡着了。第二天,起迟了,我慌慌张张地跑到教室。看到梦中的那个她,我笑笑,说有个东西给她,去摸书里的情书,却发现不翼而飞了。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脸是怎样的,但是如果有地缝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放学后,我忐忑不安地回到家,母亲正拿着那几张纸在等着我。开始,我说是同学让我带的一封信;可是母亲却说结尾怎么是我的名字。母亲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她怎么会认识我的名字呢?这个疑问,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这个谎是撒不下去了,我就一口咬定这是我写的一篇小说。母亲没有了办法,沉默了。我不禁有些得意。

突然,母亲一拍桌子,“是小说还是情书,我不清楚,但是你班主任清楚。下午,我跟你一起到班主任那里去。”这——— 我彻底蔫了。

“你要是这样让你儿子丢面子,那我以后就不念书了。”我头一昂,使出了绝招。我知道母亲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我这一不念书———

母亲愣住了,涨红了脸足足看了我十多分钟,终于颓然地坐回了椅子里,不再说话。

这样的争斗,以后还有许多次。虽然分不出胜负,但是母亲却总是那第一个不说话的人。

等到妹妹工作了,和母亲的争执少了许多,母亲的大嗓门似乎再也听不到了。可是,母亲还是顽固地坚持着自己的习惯。

“你一个女孩也斯文一点,不要像个假小子到处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跟着男生到处跑呢?”母亲的话语里没有了粗粝,倒有了一缕温柔。可是,妹妹却不管这些,“这是个性。”“这是追求幸福。你懂吗?瞎操心。”母亲怯怯的,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转而找我们唠叨。“三子越来越不听话,怎么说都不管用。你是哥哥,也帮我教育教育她。”“你呀,父亲不是常对你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吗?有时间跟她生气,还不如找大妈大姑聊聊天。”

也许在家里再也找不到说话的对象了,母亲再也不说我们什么了。母亲出门却找到了新的乐趣,我每回回家,她都会张家长李家短地念叨给我听。开始的时候,觉得新鲜,可是三两遍之后,母亲还是说同样的话,才发现她患上了健忘症。

一遍一遍的陈年旧事,妹妹不乐意了,朝她嚷道:“这事你都讲过一百八十遍了。求求你放过我。”母亲的欢乐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家里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声音了。除了出门,她就一个人守在电视机前,茫然地望着,望着。一会儿,头一歪就倒在沙发上沉沉地睡去。

那天,看到母亲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我才真正感受到了母亲的寂寞。

幸福的梧桐树

文/王之一

我家院子里有两棵法国梧桐,岁数不小了,腰粗体壮,枝丫繁密。尤其是夏天,一走进我家的院子,看到那两蓬形同两把巨伞的树冠,看到满院的浓阴,身上的燥热瞬间不翼而飞,心里感觉凉爽极了。这两棵法国梧桐成了我家院子里的一道美丽的风景。

两棵梧桐树除了给人们带来清新凉爽,它们自己也倍受青睐和宠爱,享受了幸福美满的时光。每当叶片挂满枝条的时候,招来了四面八方的麻雀们,多得让你数也数不清。麻雀们总是早出晚归。清晨天麻麻亮,就听见它们叽叽喳喳嘻嘻嗦嗦的声音,大约经过半个时辰的亲亲热热,依依不舍的告别,它们就各飞东西,然后就渐渐地悄无声息。到我们吃早饭的时候,这两棵梧桐树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安静;而每到夕阳西下之时,忙碌了一天的麻雀们,好像如约而至,它们又从四面八方飞回来。顿时,两棵梧桐树热闹非凡。麻雀们的欢声笑语漾溢满树,如同一部大合唱,又如同一部交响曲,大老远都能听到。在这部大合唱交响曲里,让我们欣赏到了友谊,欣赏到了收获,欣赏到了快乐,欣赏到了幸福!而近距离感受这份美好的两棵梧桐树,我想,它俩更是幸福的。

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麻雀们天天晚上来这里栖息,让两棵梧桐树度过了无数的“不眠之夜”。可是世间万事万物都有“繁华散尽”的时候,终于有一天,梧桐树的叶子开始凋零了,树叶愈来愈少了,这时候,麻雀们也渐渐少了。我想,此时的梧桐树的失落感可能还是有的,尽管它们表面上不会流露出来。麻雀们走了,光秃秃的梧桐树静静地站在那里让我有些同情,让我有些神伤。每次从它们身边经过,我都想注视它们一眼。慢慢的,我发现,寂寞了一阵子的梧桐树好像多了一些冷峻,多了一些清醒,多了一些坚强。

冬天的一个早晨,我在房间里就听见院子里喜鹊在叫,好像还不止一个喜鹊。我开门去看,让我喜出望外,好几个喜鹊来了,在梧桐树上跳上跳下的,一边跳一边叫。家里人说,喜鹊叫,喜事到。以后我还观察到,几乎天天都有喜鹊在梧桐树上唱呀跳呀的,此时此刻,我对梧桐树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放下了。落叶的梧桐树还有喜鹊喜欢它,还有喜鹊天天陪伴它。这是梧桐树的“喜事”,这不也是我的喜事吗?我想,这个冬天,我的梧桐树是不会寂寞的!

梧桐树懂得宽容,虽然麻雀们在它失落的时候走了,好像有些不近人情,有些势利,但是,麻雀们也有它的难处,它们没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它们也应该去寻找适合自己的“乐土”呀,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当自己枝叶繁茂的时候,它们不还是会回来的吗?梧桐树懂得感恩,梧桐树不会忘记麻雀们曾经与自己的朝夕相处,不会忘记曾经带给它的许许多多的快乐!梧桐树更懂得珍惜。在它失落的时候,“善解人意”的喜鹊居然来陪伴它,陪伴它走过一个漫长的冬季。如果把麻雀们比作梧桐树的热情浪漫的恋人的话,那么,喜鹊不就是梧桐树可以托付终身的伴侣吗!

人们常说,“种下梧桐树,不愁凤凰来”。梧桐树,本应该是用来招鸾引凤的。可我家院子里的梧桐树,没有引来鸾鸟,没有招来凤凰,它们只是引来一些麻雀和一些喜鹊。在中国人的字典里,龙也好,凤也好,只是一个图腾,一个吉祥物,一种象征,一种理想。谁也没有真正看见过,让人感觉有点虚无缥缈。我倒觉得,这还不如我家院子里的梧桐树来得实在。繁华的时候有麻雀们歌唱;失落的冬天有喜鹊陪伴。这就是梧桐树实实在在的幸福!

净隐不可说

文/刘醒龙

豫北平原与太行山南麓的连接处是一部地理奇观,一边是漫不经心的平阔野地,一边是故作惊人状的万丈高崖。去红石峡时,常常有一种不自觉的动作,会下意识地收一收左肩,让身子往右边躲闪一些。大约是车行方向有所改变,接下来前往竹林七贤旧迹的路上,动作还是这几个动作,左右位置刚好交换过来了。这一来一去之间,一左一右变换的感觉,倒也符合天地阴阳习惯,有虚必定有实,有高肯定有低。

山用平原作为尽头,平原将山当成极限。人在这样的地理中,时常措手不及。

颠来倒去,最苦的是飘来飘去的云。在别处无论怎么飘浮都不失气度,一到云台山前就乱了方寸,还没弄明白所为何来,就在壁垒的山石上撞得头破血流,再不小心又会让一马平川的平野迷糊得眼花缭乱。想一想还真是这样,那些从淮北出发,一路北上的长云,其惯性早已超过本来速度。云台山的突现宛如泰山压顶,没有紧急制动装置的云,身段百般柔软也没用。运气好的还能用云的残骸做成一抹轻纱披在树梢上,运气不到位,十有八九会被直截了当地生生塞进一道石缝,再被冷酷无情的巨石挤压成一滴水,随手甩落在花间叶上。那些从晋南鲁西来的高云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座座山峰像巨掌一样将其托举得高至天边,不曾料到云台山是刀削斧砍而成的陷阱,一直是高蹈的身姿,还没做好猛地撤下舞台的准备,就不得不接受无可挽回的坠落,变成无边无际的青纱帐里的一缕潮湿。

我们、我们的汽车、我们的心情就是这样的。从红石峡的山水杰作开始,又从竹林七贤风流旧迹出发,汽车走走停停爬了大半天,一路惊悚,一路开怀,好不容易攀上千山万壑最高处,心跳还没有恢复正常,一朵乌云迎面挡在路中央,乌云后面更有一面看不到边的绝壁悬崖。从乌云中掉下一些大而无当的雨滴,砸在汽车前挡风玻璃上时,车头猛地向下一沉,砸在前方的公路后,公路也猛地向下一沉。车随路,路随车,整个车身和整条公路顺着山体急速沉降,肉眼能及的东西呼啸着沉沦下去,待回过神来,我们的世界已经处在一处山谷底部。一直横亘在车窗前面的山山岭岭,也换成了一座禅色分明旳净隐古寺。

不等我们看清楚古寺模样,以那些大而无当的雨滴作为先导的暴雨倾泻而下,与暴雨同时到达山谷的还有黑夜。除了门外的竹林,看不到任何其他物体。

净隐之地想必不在乎有没有灯光,而在乎有没有古道热肠。陪同的朋友一边说,雨天好休息,一边却拉着从偌大的雨帘中钻进另一处小院,那么大的雨,两把伞都挡不住,只为替他们写上四个字:净心正影!自年初左右手拇指先后患腱鞘炎,已有半年没动毛笔,有此四字美意,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哆哆嗦嗦运笔,颤颤巍巍弄墨,写完再看,还真是雨夜写的,从起到止,由挥到落,别的没什么好说,处处滋润却是前所未有。搁下笔,收起纸,再回住处,正赶上暴雨稍歇,沿途尽是漂浮在路面上的先前被暴雨打落下来的灯光残骸。

屋檐上夜雨如注,天黑之前能看见十几米外的断壁,在深深的黑暗中发出黑黑的大水声,感觉四周早已成了瀑布。一夜水声,将梦乡淹了一次又一次。一夜雨响,将长夜敲碎成一段又一段。随着天亮前落下最后一滴雨,加上突如其来的一声鸟叫,窗外突然出现寂静。

晨起,信步走开,悬崖上生长的各种植物脉脉地伸过来,正如温情初恋意想牵手却又含羞于咫尺之遥,随着小路的每一次弯曲,或是与悬崖面面相觑,或是与悬崖若即若离,都是有情人之间某种特别情愫的下意识回应。那用一夜暴雨凝结而成的巨大露珠,不是映照山水而是山水本身。每一枚露珠都配得上一次驻足,也配得上在一枚露珠面前对另一枚露珠的深深流连。也是这山谷太安静了,那些偏爱热闹的花,比如桃,为了幽绿的枝与叶,早早抛离了骚艳的红粉。都说每走一步就能碰上一只猕猴,实际上,只遇见几只乌鼬,两条腿加上两只翅膀的飞禽倒是有几百只。那些做了这山谷主人的猕猴,显然懂得入乡随俗,学会享受寂寞与寂静。这看上去四面都是绝壁的山谷的确配得上“净隐”二字。

走走停停,弯弯绕绕,重新来到净隐寺前。绕山谷一周正好三千步,感怀如同微醺,有一点酸汗,也有一点小喘。如此让人恍然有悟,从太行山深处狂奔而来的云台山,忽然遇上净隐寺时,不得竭尽全力猛地停下来,收住了心,收住了脚,好不容易收住了最大限度前倾的身子,再将剧烈的情绪,尽数缓解成弥漫在山谷里的酸酸芬芳,隐隐喘息。

看看手表,指针正在六点上。指着清晨六点的指针,与寺门前的一座铁塔,奇妙地重合在一条线上。铁塔前巨大的香炉一反常态,既没有香烛气焰,也没有香烛烟熏。一夜暴雨,将铁塔洗得清清爽爽。

寺门大开的古寺比紧闭时更静。让人情不自禁地将跨进门槛的那一步迈得格外小心。一只麻雀在寺门后的台阶下忘情地啄着什么,细细一看竟是映在不锈钢框架上麻雀自己的影子。与麻雀做伴的是一个男人。小麻雀没有理睬我,那男人也像麻雀一样只顾忙着手上的事,或将盖上盖子的香炉打开,或将被夜雨淋湿的红布黄绢一一弄得舒展。在寺庙内行走了一遍,那男子则将手头上的事做得差不多了,与他点点头,他也会还一个点头礼。说了几句话,知道他是庙里唯一的居士,本来还有一位女居士,前些时离开了。寺里也是唯一的僧人,一个星期前去了五台山,至少还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断断续续地,每说一句话,就觉得这净隐寺又净了几分,那在深处隐蔽着的东西也多了几分。就像刚刚见到的刻在后山岩上的那些佛像,净隐寺也是藏得够可以了,还要往寺后去,到寺后还不说,还要到寺后丛林掩映的山岩上。

没有经历低谷,也没有见识高山,只是裸隐。

既不知道低谷,也不知道何为高山,也是裸隐。再大的雨水落到地上终归是一种潮湿。

再妙的奇境其真相都在于欲有所隐,心有所净。

初夏的太阳在夜雨中洗净过,酣睡过,载我们的汽车一样的洗过与睡过,那声喇叭里饱含清新味道。

等到离开山谷时,才感到佛殿后面的外墙上有几句话同样很有趣,虽然上面提示是佛经经典名句,分明是人世中常说常用的话。比如,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最妙的还是那句:不可说!这些话,都可能用来体会净隐寺本身。如果是与净隐之地隔山隔水的大千世界,除了不可说,还可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