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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馆散文

2023/01/05经典文章

餐馆散文(精选7篇)

饮食男女

文/曹含清.

我总是想起一家名叫“饮食男女”的餐馆,它像是一座房屋矗立在我的心灵深处,贮满色彩斑斓的回忆。

那是我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与四五个同学为了练习英语口语,初春的周末约外教去郊游。外教来自美国北卡罗来纳州,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身材颀长,头发卷曲,一双大大的眼睛闪耀着蓝光。那是他来中国的第三个月,对环境还很陌生。他接到我们的预约后欣然同意,还诙谐地说我们陪他游玩,他就不必花钱请导游了。

我们陪着外教到城郊踏青、放风筝,还在公园的河水中划船。我们玩得很尽兴,在嬉笑交谈间学到零零碎碎的口语。临近中午我饥肠辘辘,便问外教午饭想吃什么。他爽快地说想吃饺子或者面条。一个同学建议说去学校附近的“饮食男女”吃饭,说那家餐馆干净雅致。我们匆匆乘坐出租车去那里。

那家餐馆在我们学校西门的斜对面,门头上嵌着“饮食男女”几个字。我跟着同学们走进里面,只见紧临门口摆放着收银台,内侧是厨房,可以望到厨师在氤氲的油烟中忙碌的身影。外侧摆放着几排原木桌椅,几个顾客在吃着饭,玻璃窗映出来来往往的车辆。通向二楼的楼梯铺着一层红色地毯。餐馆的老板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秃顶,塌鼻,脖颈上挂着一串金链子。他满脸微笑,将我们引导到二楼的雅间。

当饭菜上桌的时候,外教看着面前热腾腾的一大碗鸡蛋面哭笑不得。他握着两根筷子如重千钧,笨手笨脚地向嘴里一根根挑面条。他一不小心面条坠落到桌子上,大家纷纷拈着筷子,摆出姿势教他怎么使用筷子。那天他吃了很多面条,打了个饱嗝儿。

那里的鸡蛋面汤浓味美,飘着蒜香,面条色泽光润,嚼起来柔中有韧。很多年过去了,我的英语口语忘得一干二净,但我总忘不了那里鸡蛋面的味道。

我到大三的时候决心考研究生,天天忙得不亦乐乎。我们宿舍隔壁有一个叫王昆仑的同学。他身材短胖,面色黝黑。有一天他对我说他也想考研究生,以后要和我一块上自习室学习。我每天独来独往,有这样一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作伴自然十分乐意,便和他紧握着手说:“兄弟,以后咱俩一起努力,有书同看,有饭同吃,相信咱俩都会考上研究生的。”

我们每天一起到自习室学习,一起回宿舍楼,一起到操场跑步。我们的关系亲如手足。一天王昆仑说他吃腻了学校餐厅的饭菜,我就带他到“饮食男女”那家餐馆去。我们坐在靠近玻璃窗的位置,点了两碗鸡蛋面就着大蒜吃。吃完之后我们口中的蒜味熏人,却对鸡蛋面赞不绝口,以后我们几乎每天都到那里吃饭,每次都点两碗鸡蛋面。很多时候我们走进餐馆的时候还没有开口点饭,老板便说:“你们还是点两碗鸡蛋面吗?”见我们点头默认,便高声向厨房喊道:“哎,伙计,做两碗鸡蛋面!”

遗憾的是那年我们都没有考上研究生。那天晚上我们又到那家餐馆吃饭。我们走进之后,老板如往常一样说:“你们还是点两碗鸡蛋面吗?”我神情沮丧地说:“不,来两瓶二锅头,再点两盘热菜。”老板听后露出惊讶的表情。那天晚上我们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我们摇摇晃晃走出餐馆,摸着墙脚回到宿舍楼。次日我们背着行李离开学校,各奔东西找工作去了。我和王昆仑工作之后疏于联系,偶然会打一通电话,问问近况,叙叙往事。我们还会谈起“饮食男女”那家餐馆,流着口水回想鸡蛋面的味道。

临近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喜欢上一个叫姗姗的女生。那是一个温柔而静美的春夜,我约她到“饮食男女”吃饭。那晚店里的顾客寥寥,有些冷清。我们在靠近玻璃窗的桌子前落座。她身高一米七二,穿着一件银灰色的长款针织衫,披散着乌黑秀亮的头发,看上去优雅漂亮。餐馆内杏黄色的灯光抹在她娴静的脸庞上,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面膜。

她微微低下头瞧着菜单说:“我晚上吃得少,只点一道菜——可乐鸡翅,再来一碗汤,有三鲜汤、豆腐汤、排骨汤……你喜欢喝什么?”

我随口说:“我喜欢喝凤凰玉米羹。”

她莞尔一笑说:“那就点玉米羹。”然后她把菜单递给我,我点了煎藕饼、滑溜鱼片,又狠狠心,点了一道价格昂贵的炖牛肉。我假装还要点菜的样子,目光仍然停在菜单上。她低声说:“别点了,这就够多了。我们吃不完要兜着走的!”

我们吃饭的时候谈到大学毕业后的打算。

她说:“我打算毕业后回到村子里当个老师。我六岁那年,我爸爸和妈妈就离婚了。妈妈为了我吃苦受累,平时孤苦伶仃,我想回家多陪陪她。”

我叹了一口气说:“你回到农村发展前景堪忧,还是跟我一起去大城市闯荡吧。”

她认真地说:“每个人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我不想为你放弃我的想法。”

那顿晚饭我们吃得并不愉快。匆匆吃过饭我去结账,我们离开餐馆,刚走出餐馆门口她非要递给我钱。

她冷冷地说:“之前我们一起吃饭都是你付钱,以后要AA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学毕业之后,她回到农村老家,我独自在城市沉浮。我们渐渐相忘于江湖,至今已经不通音讯。

每当想起“饮食男女”那家餐馆,我便想起我的外教,想起我大学的兄弟,想起我曾经的恋人,想起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时光。

生不逢时的老高

上世纪80年代初,20几岁、自认为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老高从国营工厂辞职,自己创业。他倒腾钢材水泥,运气不错,挣了个钵满盆满。后来市场越来越正规,投机的事不好做了,他就改行做实体。忙生意时很少在家吃饭,餐馆的利润让他心动,朋友也有靠这舌尖上的事业发了大财的,他就投资干起了这行。

第一间馆子经营的是火锅涮。老高信心满满,说一定会蒸蒸日上。去捧场的朋友很多,我去了两回,感觉味道还好,就介绍身边的熟人去。朋友带朋友,一时间他那里也是火红火爆。老高很得意,得意得头脑发昏。为了快速发财,他将本应半斤一盘的羊肉减量到了四两,还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没人会觉察这个猫腻。冷冻的肉片切好后,卷成空心的一卷,摞在盘子里看上去也是实实满满的一堆,吃客不会用秤来称,也不知实在的分量,餐馆利润可以大大增加了。后面的事,不说自明,顾客日渐稀少,以致门可罗雀,关门拉倒。老高认为餐馆失败因为地势不好,没在通衢要道。

过了两年,老高的第二间餐馆开张,经营牛肉罩饼。在烹饪学校受了训的老婆主灶,客流高峰时,老高亲自跑堂。他常常是睡眼惺忪从家过来,衣冠不整,甚至是蓬头垢面,焦黄的手指头时不时插进饭碗,端送上桌,人倒是满面春风的蛮热情,可生意却是每况愈下。我看出些弊端,建议他整几套漂亮的工作服工作帽给自己和员工装备,他认为没有必要。后面的景况可想而知,总结失败的原因,老高归结为几个女服务员不够漂亮。

歇了三四年,银行积蓄越来越少,老高觉得不能坐吃山空,开了第三家餐馆,经营韩国烧烤。一年不到,垮了,归因为反腐败,限制了公款吃喝……再后来,开了第四家、第五家,全都半途而终。这两次分别归因为肉蛋涨价和雾霾过重……

老高50多了,人老了,心劲没了,啥也不想干了,亏得存款还有一些,省吃俭用还能对付到60岁领退休金,就掰着指头数日子,盼花甲之年快快到来。谈到接二连三的失败,他摇摇头叹口气,说,生不逢时呀!

小城无故事

文/游万里

已是饭点的时刻,小城一家餐馆人声鼎沸。我坐南朝北,一面享受着可口的菜肴,一面打量着门前穿梭的人们。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映入我的眼帘,他手里拿着一个不锈钢的碗,一双长得出奇的筷子别在腰间,他两脚并立站在餐馆的门口,一只枯瘦的手托着碗向餐馆里面伸了进来。老人说,该是吃饭的时候了,望餐馆老板接济一餐。他的眼里无半点乞怜,胸膛挺立。老板不搭话,面带微笑将不锈钢碗接过,迅速给老人盛饭夹菜。一会儿老人答谢离开,我看见老人那只碗在余晖的照耀下有些许刺眼。

孩子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噘嘴说:爸爸,这个老人真走运,这家餐馆的老板也善良。我说是的。原本我还想对孩子说,能够把人心连接起来的东西,以善良为最,因为善良如光,可以让人心生温度。想了想我还是没有说,孩子小,这个他不懂。能够直面这种温馨的事情,便已是幸运。那顿饭我吃得不只是胃饱,连心也跟着饱了。

出了门,已是黄昏。街上的人稀稀拉拉。从这条街一直向北走,经城北的桥再折回是我一天散步的距离。孩子喜欢散步,更喜欢用眼睛打量着这个多姿的世界。今天真不巧,下雨了。雨不大,刚好可以打湿地面。我和孩子在一个公交亭子里避雨,看时间点,小城最后一班公交车不多时就会从这里经过。

公交车来了,车上人不多,也安静。我拉着孩子上车付钱,不觉天色已暗。一个疲倦的拾荒老妇在前面的转角处伸手拦车,公交车却没有停下——一个呼啸将老人期待的目光撕得粉碎。孩子看见了这一幕,眼里满是悲悯。不等他问,我骗他说,刚才的老人和公交车司机是朋友呢,她在向他打招呼而已。噢!原来是这样哦。孩子舒了一口气。其实孩子看见的,是对的,这是拒载。因为在老妇的不远处,还有几个大得出奇的蛇皮袋子……孩子没有看见它们的存在,但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有时候我不得不编造一个美丽的谎言,来庇护孩子成长的心灵。

我居住在这座小城,已有六个年头。多年来我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发展,也听闻着小城里的故事。这些故事如烟,熏陶着每一个在小城生活的人,譬如我和孩子。值得庆幸的是,孩子善良,多半见闻也是一些好的事情。

据说,人的心灵是向着阳光生长的,那么居住在这座小城里的人呢?大多也是如此吧。

开餐馆的老师

文/朱辉

网络上有个笑话:小学生写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结果许多学生都写妈妈半夜三更帮他们缝衣服,昏黄的灯光下,妈妈满头白发……

算算现在小学生们的妈妈,顶多不过40多岁,哪里至于“满头白发”?同样的,教师节前写老师,几乎也有固定格式。男老师都像父亲、女老师都像母亲,个个“高大全”。时至今日,资讯已经高度发达,谁都知道老师中既有感动中国的人物,也有气坏中国的猥琐之徒。和任何职业一样,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过度夸张而又整齐地“塑造”神一般的老师,其实是一种“高级黑”,宣传效果适得其反。

在我的学生生涯中,没有遇到过传说中催人泪下的感人老师,不过让人记忆深刻的也有几位。其中有的授课时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倒是后来在社会上相遇,让我受益良多。

十多年前,我下岗了,原来的专业比较冷门,很难再就业。虽然自己去上了红案厨师培训班,可是没有工作经验,依然很难找到工作。这时,小学时的班主任刘老师找到了我。她说她在一所大学附近开了家餐馆,需要人帮忙。

到刘老师餐馆干了几天,才知道她的餐馆以盒饭为主,一天两餐起码要卖500多盒。可想而知,工作量巨大。炒好的菜是用大脸盆装的,一餐十几、二十盆。锅是直径1米多的大锅,炒菜用大铁铲子……即便如我这般的小伙子,炒完一餐的菜,浑身都会像洗了桑拿一样。当时已经退了休的刘老师,却还常常能亲自上阵,挥舞铁铲忙乎上一两个小时。

“这钱不好挣啊,以您的资历,办个培优班,不比开餐馆赚得少吧?”我说。我知道刘老师以前带的班成绩一向很好,一大半学生能上重点初中。

“小学阶段只要学好课内知识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培优。当年我给你培优了没有?你还不是考上重点了。”刘老师说。她说“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她觉得开餐馆赚钱比培优正经,而且赚得自豪、踏实。

大半辈子拿教鞭的刘老师,退休后拿起了锅铲,而且后来靠炒出来的收入买了房,叶落归根搬回了老家。刘老师教我的语文课,我不记得多少了。可是她给我上的人生课,我受用至今。

好老师不一定要催人泪下,胖乎乎的刘老师挥汗如雨舞动锅铲,样子很搞笑,却也令人难忘。

小菜馆,唇齿留香

文/石子

到无锡出差,住宿在无锡的古罗马大酒店。这是一家涉外三星级旅游酒店,以经典的欧陆风情装饰设计,位于无锡市轴心主干道太湖大道旁,毗邻太湖广场和体育中心。我们之所以住宿这里,主要原因一则是这里距离机场近,进出方便;二则是这里属于政府接待的定点酒店,我等属于公职人员,在外出差,不能超标住宿。

我们回重庆的飞机是下午2点10分的,中午没有安排集体用餐,我们同行4人,就到附近随便找一个小餐馆以解决午餐问题。出酒店大门往左拐,我看见一家小餐馆,环境很是一般,墙上的涂料、地板砖、餐桌等,都很陈旧了,看着也不是十分干净整洁。外间就两张桌子和一个吧台,吧台里没有人。

这个小餐馆,叫丰联家常菜馆。

我们正在犹豫是否进去,这是,古罗马酒店接待我们的那个管理员走过来,见我们徘徊在这个小餐馆门口,就对我们说,这个餐馆的菜非常好吃,她老公每次来,都在这里吃饭,有特色、实惠、味道好。她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边对我们说,边喊老板出来招呼我们。看这状况,她和这个店主非常熟悉。

我们落座之后,那个管理员还给我们介绍这个餐馆的几个招牌菜。此时,我发现这个餐馆的里面还有两个雅间,我们同行的另外几个人在一个雅间坐着。

这时,店主出来了,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女同志,有些胖,中等身材,满脸荡漾着笑意,一看就是一个开朗的人。她热情地给我们介绍她的特色菜,说,保证好吃。我们4人,点了她推荐的土鸡汤、猪肺汤、清蒸鲈鱼、农三鲜,还要了一个炒时蔬。这些菜,都是无锡这地方的家常菜,我想,到一个地方,就应该感受这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感受这个地方的地方特色,包括本地的美食。然而,我也知道,一个地方的家常菜,要做好做精却是不容易的,说是家常菜,是十分考烹饪师傅的手艺。就像我们重庆的回锅肉,简单的一道菜,却十分考究,需要从猪肉的选择、刀工、佐料的搭配、火候等方面认真钻研,才能做出这一道诱人的家常菜。我们吃过无数次回锅肉,但能唇齿留香的,不多。

首先上的菜是农三鲜,里面有肉丸、有杏鲍菇、有粉肠等,味道的确好吃,份量也足。这个菜一上来,我们便开始吃起来,没等下一个菜上桌,这个菜便被我们整干净了。猪肺汤、土鸡汤也好吃,鲜,可口。清蒸鲈鱼细腻,味美。我们几个人也算是阅历丰富的,品尝过东南西北各种菜肴的,这一桌菜,确实让我们感受了无锡独特的餐饮风味,大快朵颐。

一边吃饭,一边和老板闲聊。她说她一家人经营这个小餐馆二十多年了,生意也一直不错。厨师是她儿子,厨艺稳定,那几个特色招牌菜是这个店长期传承下来的,所以,能够在这古罗马大酒店旁边站住脚跟,屹立几十年不倒。古罗马酒店的管理员和服务员,很多都是熟人,平常,他们不在酒店吃,却经常过来吃他们的菜。

我们一桌饭吃下了,才210元,在这南方经济发达的城市,在这无锡的主干道上,在这繁华的太湖风景区旁边,的确不贵。

我想,一个小餐馆能够生存几十年,没有自身独到之处,没有自己的回头客,没有自己的口碑和声誉,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像她这个小餐馆,没有像样的装修,没有阔气的门脸,朴素自然,又在酒店之旁。

我突然想起“百年老店”这个词语,和这个丰联家常菜馆相提并论,似乎有某些异曲同工之处。

凭什么

文/徐如涛

前不久,老婆盘下一家餐馆。虽然位置稍偏,但环境优雅,菜品很有特色,价位也适中,因此生意很好。我跟单位的同事通报后,大家也乐意去就餐。月底盘账,除去各项开支,净赚一万多元。

我特意挑个时间宴请同事们, 感谢大家的捧场。当得知餐馆月赢利过万时,大家都连声向我祝贺,觥筹交错,大家都尽兴方休。

可是接下来的一个月,同事们再也没有光顾老婆的餐馆,让我颇感疑惑。这天中午,同事小江面色酡红地来上班,一看就知道刚在外面喝了酒。小江不好意思地说:“中午小路请客,听说他有一个亲戚也在开餐馆,就没有去嫂子那里,下次我请客一定去。”我笑笑并未在意,到楼上交资料去了,恰好在楼道口碰见红光满面的小路。小路赶忙解释:“中午小江请客,听说他一个亲戚也在开餐馆,就没有去嫂子那里,下次我请客一定叨扰!”

交完资料回办公室,门虚掩着,小路埋怨道:“我说是你请客,你却说是我请客,这下穿帮了!”小江道:“穿帮怎么了?咱们一个月才挣两千多元,他一个小餐馆却净赚一万多,我们爱上哪吃上哪吃,凭什么让他赚钱?”

我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拳子手

文/蒋文锋

那天上午,我在办公室写材料。

“有废旧书报卖啵?”细细的声音过后,门口闪出一个人来,那人背着一个蛇皮袋,头发蓬乱,黑脸,一身上下脏兮兮的,左手只有半截拇指和半截小指,是个拳子手。我动了同情心,便朝办公室里那捆废旧报纸努了努嘴。那人放下蛇皮袋,从里面扯出一杆秤来,边称边嘀咕:“六斤八两,三毛一斤,三八二四,三六一八,一共两块零四分。”放下秤,从里边裤兜里掏出一扎零票来,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蘸了口水细细地数票子。我有点不耐烦,向他挥挥手,示意他别数了,赶紧走。“好人哪,谢谢啦……”那人点头哈腰地连说了好几个“谢谢”才走。

下了班,我去附近一个小店吃午餐。一进门,就见里面闹哄哄的,靠里边的一张桌子上老老少少围了几十号人。我凑过去看热闹,原来是一群人聚在一起玩牌放吊(赌博的一种)。一个头发有些卷曲,长着一双吊睛眼,塌鼻梁,满口黄牙的虬须汉子坐庄。虬须汉伸出右手按住他面前的两张牌,很潇洒地吸口烟,弹弹烟灰,然后呲着黄牙嚷道:“买呀!”一时间就有十几只手往牌桌上丢票子。虬须汉咬着烟朝一围人睃一眼,就准备去翻牌,在将要翻起牌的一刹间又把牌匍下,瞪着眼问道:“还有买的吗?”这时就见一只脏兮兮的手捏着一把零票瑟瑟缩缩伸进牌桌来。我侧过头去看,顿时一愣,那不就是上午去办公室收废旧书报的拳子手吗?

拳子手捏着一把零票犹犹豫豫地老放不下,不知买哪家的牌好。他前面坐着的一个年轻人不耐烦,顺手夺下他手里的零票往牌桌上一丢,凶巴巴地说:“你磨蹭个吊,今后不准拿零票。”

坐庄的虬须汉把牌一摊,围着的人“哄”地一声,惊的喜的全叫起来;赢了的就嚷嚷着往牌桌中央抓票子。突然,那只脏手伸进来,趁乱抓了两张零票就想跑,却被身边的年轻人一把抓住。年轻人怒道:“拳子手,你是输家怎么拿钱?你连吴老大的钱也敢偷,我把你右手的几个指儿也废了。”说罢捏住那只脏手用力一扭,立刻就传来一陈杀猪般的嚎叫声。

拳子手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央求道:“吴老大,就两块,我屋里的还等着吃午饭……”

虬须汉连看也没看他一眼,继续洗牌发牌。

拳子手无助的眼光被一张冷冰冰的脸撞了回来,乖乖地放下那两张零票,挤出人群,灰溜溜地走了。

我感到无聊,就出来换到隔壁一家餐馆要了个盒饭吃起来。我刚动筷子,拳子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一进店就不声不响地做起服务员的工作来,一桌一桌地把餐桌上别人吃剩了的饭菜收拾到一起。只是左手少了几个指头,收拾起来颇不容易。

餐馆老板正斜卧在一张椅子上看电视,见了拳子手就笑道:“拳子手,又输光了吧?”

拳子手不吱声,一脸的落寞。

停了下,餐馆老板就朝厨房那边努努嘴说:“别忙乎了,里边有两大盘刚收拾好的饭菜,拿回去,你老婆孩子可美美地吃几餐了!”拳子手勾着头,径直进厨房去了。不一会,就见拳子手提着两只鼓胀胀的塑料袋出来,若无其事地出餐馆走了。餐馆老板依然歪斜着身子靠在椅子上看电视,眼光都没有再斜视一下。

我突然没了胃口,丢下筷子,匆匆结了账,逃也似的出了餐馆。

下午,我在办公室写材料。

“有废旧书报卖啵?”又有细细的声音问道。

我回过头一看,是拳子手。拳子手看我一眼,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就走。

我静静地看着拳子手离去的背影,心里慌慌的,整个一下午,再也写不出一个字材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