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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子散文

2023/01/03经典文章

竹子散文(精选20篇)

诗意竹海游

文/赖晓妍

春意盎然的时节,我来到了向往以久的广宁竹海。在这个青翠优雅的世外桃源里,我们游竹海,坐竹车,住竹林,叹竹茶,吃竹筒饭,尽情享受回归自然的古朴野趣。于是,在这个春天,留下了美的印记。

天气微寒的一个春天,雨淅淅沥沥地下,随着汽车轻柔的停靠,我们已到广宁竹海大观的景区内。疲惫的我们慢悠悠地下车,车外清新如洗的空气立刻就滤清了我们沿途的混沌与倦意。目之所及全是姿态万千的竹子,满眼的翠绿,满心的舒畅。遍地的翠竹绵延如海,它们或高或矮,或斜或直地生长着,是那么的秀气,那么的优雅。春风轻拂,春雨翩翩,浩如烟海的竹林咿咿呀呀地摇动着春雨的声音,我们置身于竹海,看绵绵的小径纵横交错地伸向竹海深处,是那么的抒情画意。翠竹掩映,小径青翠,在路口,我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浪漫和安逸的气息在诱惑着我们,我们沿着抒情的小径走进我们入住的竹海别墅,打开门的刹那间,不由得欢欣起来:宽敞的客厅,宽阔的卧室,宽大的床,多舒坦!随手把行李往沙发一扔,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趴着靠窗的床头,用手拉扯淘气伸至窗边的竹叶,滴滴答答的春雨便齐刷刷地从叶尖上滚动下来,如活泼的珍珠在竹子间跃动。再看环抱竹林的绥江静静地伴着竹海,像淡泊的至朋。于是,一切的疲劳都化作宁静的欣赏,舒心的享受。

放置好行李,我们跟随导游去观竹海,在这堪称中国最大氧吧之一的竹林里,我们都放飞起快乐的心情,尽情享受置身于“浓浓的纯氧和竹林精气”的怡然。看着那些嫩绿、浅绿、碧绿、翠绿、黛绿的竹子,有短节粗壮,形似“佛肚”的佛肚竹,有矮小质朴的方竹,还有秀气的青竹、文笋竹等,它们姿态各异,各展蕴味。导游说,在这修竹摇曳,绿浪翻滚的广宁竹海中,有238种竹品种。我们惊叹着,流连于竹海,静静地欣赏全国最大的竹水车赫然地展示着豪气,悠闲地在竹林茶寮中品几杯竹心茶,坐着竹车诗意地观景,到精品屋里欣赏、选购精致的竹制品。当我们看着由竹子做成的老爷车、风车、笛子、佩剑等各式富于创意的玩具,还有竹片上充满书卷味的古诗词和警句名画时,每人都惊叹广宁人心思的巧妙和手工的精巧!这些巧夺天工的竹制品,透示着一种高雅的竹文化,一截粗糙的竹节,被能工巧匠精雕细刻之后,凌乱的竹须便成了老人的胡子,顺着竹节上椭圆的竹身造型,老人专注的眼神,玲珑的鼻子,含笑的双唇是那样的栩栩如生,立体的老翁垂钓竹雕就这样完全地钓去了我们由衷的赞美。欣赏着眼前这琳琅满目的竹制品,我顿然悟出了竹子“未出土时先有节,及凌云处仍虚心”另一层深刻含义:谦虚正直的奉献,甘于献身的坦荡。

如果说,白天的竹海美景让人流连与舒缓,那么竹林宁静而活泼的夜更让人获得心灵深处的纯洁和飘逸之感。夜,静悄悄的,躺在床上,你能清晰听到春雨从叶尖滴落的声音,偶尔的几声鸟鸣显得异样的清脆。在这温情而安静的夜里,我们这一行嬉嬉闹闹地去看民族竹笙表演,大家齐齐跳着竹竿舞,噼噼啪啪的竹竿声有节奏地敲响了竹林之夜。我们带着一路的笑声回到房间,大家就分别围坐起来打牌,平时忙碌的我们,此刻是完全放松自己,每间房内不时传来欢笑声,竹林夜的宁静顿然有了活力和生机。而我,静静地看着朋友们在我的房间里调皮地打着极度不认真的牌,恣意地说笑,疯狂地抢牌,忘我地吃着大包小包的美食,再看窗外竹影舞动,想象着窗外竹笋拔节的声音,心中荡漾着一种由浅至深的喜悦:以随意的方式穿越平静,用热闹的姿态吵醒甜甜入睡的竹林,让它们眼看着我们在夜宁静的呼吸中欢跃起来。

将近十二点时,有朋友的手机忽然响起,原来是他学校里的一位学生跟家长赌气离家,老师和家长齐心协力找到了,报平安。朋友们手中的牌都不自觉地放了下来,我们纷纷感叹起来,就当今的学生思想教育、教育体制、教育困惑,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大家再也没有刚才打牌的兴致。于是,我们的话题又回到了学校,我看见了他们刚才快乐的表情都凝成了一份深情的担忧。屋内谈话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凝视着窗外的成片竹林,我的心海,又翻涌起竹的写照:“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想到朋友们在三尺讲坛上的默默奉献,他们的每一个步履,都那么的充实而质朴,他们如竹子般,不与鲜花争春,只在四季里真实地显翠,他们以竹一样正直高雅的情怀,默默地培育着一代又一代孩子美好的秉性,正是他们,才得以竹子更翠,竹海更茂。

夜深了,朋友散去,夜又恢复了安静。写意的屋子又剩我一人,这时才感觉到倦意已经涌现。再次趴在床头上,透过窗子看竹子倚在近在咫尺的绥江中眨着迷离的眼睛,闻着江边拂来夜的气息,凝望着竹子翻动着春韵,我听到了美妙的天籁之音。

此刻,也许同行的友人已在竹海飘逸的夜里安静入睡。他们都太累了,每天都在平凡的岗位上耕耘的他们,真的需要这么酣睡的夜晚。

今夜,就让我们都静心地与“岁寒三友”的竹君子为伴,用心去品味这竹海之中竹枝书写出来的神韵,让青翠欲滴的竹叶衔着这个留下我们笑声的夜晚,交给我们永恒的记忆。

在竹海深处,让我们的梦境跟足迹一同飞扬……

研磨一棵竹

文/程默

时光以亢奋的行进姿态怂恿着我,走过了一片片灌木林,也路过了几片竹园,就在我学习郑板桥观竹之时,一束束阳光将斑驳的竹影投撒在地面上,虚幻中带着真切。一阵寒风掠过,竹影婆娑,沙沙声响过之后是那种突然跃起的沉默。静默中,冬阳放大了所有的响动,也打开了视力之内的所有的真相,包括我的思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热爱,这种热爱同义于喜欢。它创造了曾经的陶醉与无悔,那些经历是实实在在的实践,与陶醉几乎同步出现的挫折呀困难啦,是对喜欢的否定,它天生对陶醉抱有成见。人也是这样,只有走过了挫折,克服了困难,才是进入了无悔的状态。就像眼前那株从石缝里钻出来的竹子,是阳光和雨水引诱了它,使得它能在贫瘠中展示生命。能体味这其间的真趣的,郑板桥不是第一人,我自然也不是落伍者。但郑板桥的吟竹诗,却不是我辈能践行得到的。

世间还有什么比努力更具有活力?当一颗竹笋悄然从竹根上萌发,蓄积所有的能量从地面上冒出,它就如万物一样,已经向生长的空间步步展开了。渐渐消耗的途中,竹竿自然就慢慢变细了。若是开始的部分不被动物践踏、不被人类锄去,那这颗竹笋便是幸运的。三五日的挺进,便足以使它成长为一棵嫩竹。这时候,人类便没有多少理由要去夭折它了。尽管开始里包含着风险,但不努力,哪有机会新生呢?生与灭的风险里,笋芽表达了完美,在最终的结局里,个体的灭延伸了同类生的希冀……

土层是我所能看到的表象,表象下面,竹根纵横地盘结着,绵延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我的思想只能触及一块小得可怜的地方,并不能知道它多少。有时我想表达我的欲望,也只能抬起头颅,短暂地仰望虚妄的蓝天。广袤的天空,早被茂盛的竹枝竹叶划割,成了斑斑点点。就在这斑斑点点中,我看到许多人被定为在上面:言不由衷的,善恶不辨的……他们烙给常人的表情、语言乃至举止,已与内心剥离。更大的一片区域里,许多人在实实在在地生活着,妙不可言中,他们有滋有味地进行着无悔的事情。斑斑点点也好,更大的一片区域也罢,都是这个物欲世界的一部分,要不这世界怎这般五彩缤纷呢?斑斑点点是人的另一半,同样生活在阳光下,也没有人刻意地将他辨析出来,除非本拉登之徒。我们就活在这样的安慰里,都感觉自己不属于那斑斑点点之类,因此没有沙化之感,表面看去个个都是良民,似乎人人纯粹。用望远镜偷窥对面居民家的浴室,穿着暴露地在街头巷尾招摇,背着妻子或丈夫在暗中升彩旗……他们也不是天外来客,他们的面孔很熟悉,说不准他们就是自己的好朋友。自我感觉快乐的人比比皆是,而这种快乐各各不同。在常人的眼里,这种现象其本身就是那株病态的竹子——或者断了梢,或者在中间部位锈死了一块。天长日久,旁边的竹子都习惯了。阳光与阴影也一样不缺,但最终,那棵竹子注定缺乏了生命的张力,迟早会被竹园的主人抛弃。

竹子认识砍伐的那天,汁液看见了一棵生命痛苦的泪水爆发出的颤栗:砍刀结束竹子生命的那一刻,却也给了竹根无遮无拦的新生的机会。感念先人恩情并恸哭不已的是凡胎肉体的人,而于竹子,似乎变得多余。砍刀收割的是竹子的身体,而竹子的品性,却是对大地无限的忠诚以及人为赋予给竹子的秉性。我无意揣测一棵竹子,但竹子却以卑微而平常的心态成就了自己,承受风雨的谦卑形态,正是它心安理得抗衡的需要。纵然遇上开花之年,被统统伐去,那也只有将自己死去,留待新芽来年破土。

我对竹子的另外一种情感,并不止于竹子的自然功用,或者它的比喻及象征意义。郑板桥给自己题的妙趣书联,每每想起便使人怦然动容:“咬成几句有用书,可以充饥;养植数竿新生竹,直似儿孙。”比高的树,比艳的花,比广的草,遍布人群穿过的地方,却少有竹真正的风采。

故乡草木

文/高存根

我对树,有着天生的喜好。生于乡村,自幼与草木为伴,它们已成为我野性血液里的一分子。

故乡桐城,古称桐国,因宜植桐树而得名,至今仍种有大量油桐、泡桐、梧桐。油桐重在功用,桐子炼成桐油,涂在木制家具表层,可防虫蛀。泡桐虽也高大挺直,但淡紫色的花太过俗气。相比而言,我与梧桐的缘分要深得多。

老家门口曾有四棵梧桐,东西各两棵。我在不到下田干活的年龄,常搬一张竹榻,躺在梧桐树宽大树叶笼罩的树阴里,照看摊晒在门前稻床上的稻谷。喜欢上梧桐是在某个雨后的秋天。一棵梧桐静静站在窗外。秋雨点点打在梧桐宽大的树叶上,响在我的耳中,滴在我的心里,唤醒了一个少年最初的忧伤。后来记不清什么缘故,父亲砍掉了那些梧桐,但疏雨滴梧桐的景致永远留存在我的记忆里。

长久驻足在我生活里的是松树。这是桐城乡下最常见的一种树,覆盖了房屋、田地、水塘和几条蜿蜒迂回的小道之外的所有地方。离家后,在北方乡间见到最多的是杨树,高大挺拔,直冲云霄。寒冬树叶尽数凋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天地间划满萧条。在苍凉的天幕下,不由得想起家乡的松树。

松树血液里流淌着刚柔相济的因子,斑驳粗糙的树皮刻满成长的辛酸,碧绿的松针永葆了乡村的四季常青。老家房屋东南两面都是松树,满林青翠重叠交错。阳春三月,林间枯黄的小草一夜被风吹绿,数不尽的野花竞相争辉,红的、黄的、紫的,远远望去,似绿色的地毯,又像花的海洋。调皮的孩子就在这斑斓的世界里尽情挥舞贫瘠又丰硕的童年。

树林的常客除了每天扛着锄头穿行去地里劳作的农人和嬉戏的孩子,便是那些悠闲散步的鸡和鸭,善于隐藏躯体的毛毛虫,四处飞奔的蚂蚱,摇头晃脑的蚂蚁,还有时而飞翔时而停在树梢的山雀、麻雀、喜鹊、八哥、黒鸽等。有些叫不上名字的鸟,在树林里盘旋两天,就不见了。有的则把巢筑在某一棵隐蔽的树杈上。无数个清晨,我一睁眼,窗外已是群鸟清脆婉转的歌声。

乡村孩子的生活远不如城里孩子轻松,但他们有着自己的欢乐。一放暑假便是农忙时节。割完早稻,插完晚稻秧,放牛便成为我的日常功课。每天清晨和下午,我都要牵着那头稳健的水牛到树林里吃草。累了,就任牛随处溜达,躺在青绿的草地上,看洁白的云朵在蔚蓝的天空随意漂游,听路边传来的声声犬吠和蝉鸣,回味一段意蕴深邃的文字,翻几页书,写几行青春的诗句,静心聆听大地的脉动。有几次我就在青草的香气里不知不觉进入梦乡。只可惜那时看的多是外语单词,煞了很多风景。

有时我在黄昏踏着夕阳的余晖去树林里散步,从树的间隙仰望天空淡淡的霞光,在爷爷奶奶的坟墓前坐会儿,扒开墓碑旁的杂草寻找自己的名字。他们离世早,没在我的记忆里留下模样,只有坟墓静静躺在树林里。庄里老人离世后大都葬在自家树林里。树林也因此隐藏了太多的秘密。

夜晚的树林尤其神秘,仿佛一个地球之外的世界,也时常成为鬼故事的起源地。记得上初中时,冬天放学很晚,回家要经过一片松树林,每次都不敢左右顾盼,更不敢回头,只能使出全身力气猛蹬自行车。蹬得越快,越感觉后面有人追,嗖嗖的风声如脚步声步步紧逼。直到飞一般逃出树林,才长吁口气。

最美的是秋风起,渐次飞落的松针、枯黄的秋草和被卷起的落叶,为树林铺上一层金黄色的地毯。穿行其中,忽然就生出一种悲凉,让人顿觉秋之肃杀。当然松树也会给农人一些馈赠。妇女孩子们背着篮子耙回来当柴火的松针,堆起来如金黄色的小土丘;洒落一地的松果,可以用来生炉子。

大雪纷飞时,整个树林被白色铺盖,一棵棵洁白的松树挺立于天地之间,雪地里几串或深或浅的脚印伸向看不见的前方,好一幅让人心醉的天然水墨画。如今雪落得少了,寒雪松韵的景致也不常见了。

偶尔回乡,出门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屋后的松树林。在曾经朝夕相伴的树林里走着走着,那些足迹、那些长久地沉淀于内心深处的思念和伤怀,一下子就涌出来,让人心酸不已。去年带两岁的儿子回家过年,小家伙欣喜地在树林里来来回回跑了一下午。他不知道那里埋藏着多少昨天,还将拥有多少故事。

说起竹,不得不提及东坡“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之语。上高中时读到这句话,顿时心生欣慰。当时家中生活条件不好,肉荤无多,而屋后恰好是一片竹园。与竹为邻,颇有种自足感。

南方乡村的老房子都是粉墙黛瓦,参差错落。屋后大都留块空地种上竹子。竹子长得很快,春天出土成笋,夏天便和屋顶一般高,葱葱郁郁,青翠欲滴。李白诗中有“野竹分青霭”之句,这里可谓“野竹分粉黛”。远远望去,老屋掩映在稀疏的竹林中,若隐若现,又一幅灵动的水墨丹青画。

老屋和竹林之间有条走廊。夏日午后,我们时常搬一张竹榻,到走廊上乘凉;或卧其上,欣然入睡。阵阵清风从竹林间穿过,轻拂面颊,尔后沁入心脾,霎时整个村庄都变得清凉。那时不少作业都是在走廊上完成的。调皮的孩子时常抓住两棵竹子,一个筋斗从中间翻过去,细瘦的竹子便随他们弯下身子,尔后又嗖地弹起来。

竹不似青松粗壮和坚挺,它富有韧性,又夹杂几分柔美,给人清瘦之感;但她瘦得高贵,又不失遒劲,节节分明,虚心刚直,让人一眼就惊诧于它的出类拔萃、孤高雅致和超凡脱俗。

寒冬时节竹林则是另一番景象。雪花轻轻落到竹叶上,积压在竹干上。竹子渐渐弯下身段,把这白色的精灵呈现给世人。几片竹叶间或从积雪中探出头,好一幅水墨淡雅的雪中翠竹图。多年后读到白居易的“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不由得想起,多少个冰冷的寒夜,我在风摇翠竹雪花洒落的簌簌声里,带着青春的迷惘,惶惶入睡。

竹的美好意象广泛存于人们的生活。古桐城白荡湖水域至乌金渡上下开阔处,人称竹湖,又名竹节湖。据说因雁群行走湖滩,脚印似竹节而名。“竹湖落雁”后来便成为古桐城八景之一。时枞阳令陶侃(陶渊明曾祖父)常来湖边观雁。

郑板桥先生晚年罢官回乡,以画竹为生。一块石、几笔兰、数竿竹,勾勒成一幅画,百节长青,万古不败,四时不谢,孤高至极。“淡烟古墨纵横”“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渔竿”的诗句更是让人竞相传颂。一诗一画,竹人合一,写的是高风亮节,画的是百味人生,传扬的是经久不衰的竹文化。

竹子还是农人不可缺少的生活用品,可制成竹榻、竹椅,编成簟子、箩筐、篮子、簸箕、筛子、扁担,等等。木床底下铺上数十根整齐的竹子便可当作床板。粗长的竹子可作竹篙或晾衣杆,细短的竹条可当作牛鞭或教棍。心灵手巧的篾匠便以打竹器为生。

去年春节离家,父亲送我上车。司机热情地和父亲打招呼,尔后与我聊天,说二十年前在我家做过好几天篾匠活。二十年后,我们在另一个空间相见,物是人非,但因竹产生的因缘谁也无法改变。

如今,清风拂竹的沙沙声,只能出现在梦里。偶尔在异乡遇见,也大都出于两种情形:一是小区或庭院为了装点风景,在墙角种上三五棵翠竹,虽也成形,但少了自然的灵气;一是酒店或商场,用塑料仿真竹子盆景粉饰门面,附庸风雅。

江南是茶乡,喝水必喝茶。“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家里来客定然要以好茶招待。客人来得最频繁的是正月拜年时。大人忙着准备点心或饭菜,泡茶便成为孩子们的专利。我对这一工序并不厌烦,反倒很喜欢。小心翼翼地将茶杯端到客人面前,心满意足,仿佛清香已沐浴身心。

少时喝茶,并不知茶名,只是喜欢茶的淡雅清香。后来才知桐城盛产小花茶。史载明朝大司马鲁山公(孙晋)宦游时得异茶籽,植之龙眠山椒园,时称椒园茶;又因其冲泡后形似初展花朵,又名“桐城小花”,迄今已有五百余年历史,史云“其质不减龙井”。明清时期曾为贡茶。清桐城小宰相张廷玉誉称小花茶“色澄秋水,味比兰花”。后来也喝过其他茶叶,但很难再品出小花茶的淡香。

小花茶主产地在龙眠山。享有“宋画第一”之誉的桐城画家李公麟、清朝宰相张英晚年都曾隐居于这片松竹掩映、兰花满坡的山峦。黄庭坚、苏轼、苏辙等名人雅士还曾慕名前来,与李公麟一同游历龙眠胜景,留下不少诗文佳话。时光飞逝,只剩下那些曾经的足迹深深镶嵌在斑驳的历史里。

老家金神镇与龙眠山相隔三十余里,无缘醉心茶园。但每家也都种几棵茶树。茶树个头不高,初春三月,茶叶开始冒尖,嫩嫩的,绿绿的,很是惹人怜爱。清风拂来,飘过阵阵清香。三遍茶叶采下来,用微火轻炒,装盒封存,也够喝好一阵子。

以前农村喝茶没那么多讲究。清晨用白瓷茶壶泡满满一壶茶,够一家人喝大半天。出门劳作,茶壶随身携带。中间歇息时,觅一处树阴席地而坐,取下搭在肩上的毛巾抹把汗,轻轻呷口茶,满身疲惫瞬间消解大半。这虽比不上文人们在墨香四溢的雅室品茶的闲情,但也自有一番难得的雅趣。

快节奏的时代,茶壶被茶杯取代。饭后三五之人闲坐,泡杯清茶,静静欣赏片片绿叶在水的浸泡和温润下,慢慢舒展饱满的身躯,从杯子顶端从容滑落杯底,释放出全部的清香,完成一生中最光辉的使命,如人历经岁月的磨练和洗礼,日渐成熟,绽放出生命的最好光华。拧开杯盖,品上一口,神清气爽。年关闲来无事串门或随意溜达,茶杯便不离手了。

已故当代着名诗人、作家陈所巨曾在《客来茶当酒》一文中写道:“我的家乡安徽桐城市,至少有两样东西值得夸耀:一是文章,二是茶叶。茶叶灵气,文章灵气,其灵性之源或共于一脉。我是茶客,嗜茶似痴,且痴到除了家乡茶,其余皆喝不习惯”。

我也由此对茶有了特殊情结。每次离乡都不忘带点家乡茶。坐在书桌前,有一杯清茶,漂浮的心瞬间入定。

三毛说,人生三道茶,第一道苦若生命,第二道甜似爱情,第三道淡如清风。佛教也有禅茶一味之说。茶道便也成了人道、佛道。这也许就是自古文人都痴迷于茶的缘由吧。

离乡十余年。那些在我生命中驻足、深深影响我少年和青年岁月的老人,一个接一个、一年接一年被上帝召回去,不少树林变成一块块新翻的地垄;那些曾经熟悉的往事,似清晰又模糊的记忆,渐行渐远。所幸那些朝夕相伴的草木,已和消逝的时光一起,长在了我的心里。

老家的竹

文/袁晓燕

郴州人把故乡称为老家。我的老家在许家洞马岭袁家。老家的前山后岭盛长着翠绿的竹子。竹山四季常绿,春雨一浇,愈发显得青翠。

父亲属均字辈,名竹。二十世纪50年代初,父亲离开家乡参加工作,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共庆的事,便把名字改成均祝。改名后的父亲一辈子对竹的钟爱不减。耳濡目染,我们从小就对竹有种特殊的感情。老家的竹山竹林,常给我一种童话般的感觉。

春天往竹丛里钻,出竹篷便是两手合抱不住的鲜嫩竹笋。在竹山里,看到的是翠竹春笋,听到的是鸟鸣春声,感触到的是盎然春意。把大笋小笋扯下背回屋,倒进盆里堆成小山,就跟捡了宝一样。

剥笋则是小孩子都不喜欢做的枯燥事,玩笋壳衣却可以玩出不少花样。从拇指粗的竹笋上剥下笋壳衣,父亲教我们放到嘴边吹,吹出的声音有如竹鸡欢快而婉转的啾鸣。母亲教我们把笋壳衣向上折两折,再把中间鼓凸部分撕成细条,就成了一把漂亮的小伞。湾里有些手巧的,还能编织出“瓢古”(蚂蚱)、“鸟得”(小鸟)。将嫩白的笋肉洗净焯熟,炒腊肉、蒸米粉、炒厝菜;或者晒成笋干,蒸肉炒肉,荤做素吃,皆美味可口,百吃不厌。

竹子三年一伐,老竹不砍就会拥塞竹林,俗称“丛死”。到了夏天,老家的堂兄会把胳臂粗的老竹砍下来,一部分让农用车运出马岭换回票子,留下一小部分用于编织器具。

堂兄脑瓜子灵活,厨艺和竹艺皆让乡人称道。破篾是个细致活,破出的竹篾要薄如纸、细如丝,非常均匀,这样编织出的物件才经看。堂兄会编织竹篮、竹筐、竹簸箕、竹斗笠、竹皮篓、竹花篮等等。竹子的功用实在是多得不得了,洗锅子的竹筅爪、捞米饭的竹捞箕、烧灶火的吹火筒、烤衣服的竹烘罩、盛鸡食的“气死狗”、赶鸡鸭的“叉闹管”、放置水口捕鱼的竹漏、砌房子的竹挑板,还有竹凉床、凉席、凉椅、凉凳……

夜晚,为防野猪损毁山地里的庄稼,老家的人会把竹筒架到田间地头,用包了硝的引线等距离捆扎炮铳(亦称作炮竹)。点燃引线后,隔不久炮铳炸响一声,吓得野猪不敢随意造次。剖出的青竹条可以捆扎东西,土话叫“逗挽”。竹枝竹屑引火做烧柴,燃得快、烧得欢。

对小朋友来说,竹子可以做泡泡筒,把肥皂水灌到里面,吹出一串串七彩梦幻般的泡泡;也可以做水筒,吸一筒山泉水相互喷射,一注水花一串笑。

堂嫂的竹山比堂兄的面积大,在屋对面的那片山,一抬眼就看得到,却隔着田土、垄坎和马路,走起来有两三里远。堂兄堂嫂明明喊话的声音不大,从屋门口传到远远的竹林里却清晰可辨。往往一个在竹山里做事,临时遇到什么事,另一个在屋门口通过喊话可以自如地交流,达成共识。

竹是种奇怪的植物,明明与俗世的生活密不可分,却又能超然于世、雅致脱俗。文人雅士钟爱它、道家释家偏爱它、普通百姓喜爱它。苏东坡一句“无竹令人俗”道出了中华文化与其他文化的迥然不同之处。而在竹乡长大的父亲除了名字有竹,也会做一些竹活,如编织撮箕、烘罩等简单的竹器,算不得精美但实用。

很庆幸今生与竹有缘,从小伴着竹生竹长。父母亲退休后,家居东江边单家独户的小四合院里。爱竹的父亲在院子后面种了好几种竹。每年春天,竹风翠影映江楼,鲜嫩的竹笋像落地的毛崽见风长。扯下一根小笋,我像父亲以前一样,教孩子吹奏笋壳衣;像母亲以前一样,教孩子用笋壳衣做小伞,小院里飘荡着竹韵清音和欢声笑语。这时的父亲,总爱把手搭在身后,踱步、吟诗、赏竹。父亲驻足凝视着他亲手种植的竹子,深邃的目光穿过竹丛:“竹子好啊,有一坯薄土就能生长,虽然成不了栋梁,但虚心有节,用处不少啊。”这时我便知道,父亲又在怀念故乡的竹了。

父亲叶落归根,安息在马岭竹山后的茶林中。尊崇老家的风俗,每年清明前夕我们兄弟姐妹都要回老家祭奠父亲。前山后岭的竹,让我摒弃浮躁,卸却倦容,安享心静神和。流连于故乡的竹海,仰望半山腰的茶林,我总觉得父亲仍在身边,一根根青翠的竹子上印着父亲深邃的目光,沙沙作响的竹林中好似父亲仍在背着手吟诵唐诗宋词。

跟父亲一样,我的今生注定离不开故乡的竹。

竹林问泉

文/李新军

竹林问泉,应该在南方。

妩媚的山水里,如果有一抹碧绿,在露窗前摇曳,可以生动起黑瓦白墙。

然而,我在北方沂蒙山区的皱褶深处,令人欣喜地看到了泉水叮咚青竹茂盛的景致。

都说层峦叠嶂的沂蒙大山硬朗如铁,沂蒙河水清澈美丽。可是,在岱崮深处的沂南竹泉村,你不能用惯常的语调,描述这里的翠竹和玉泉。

青竹之海,隔开坚硬的山峦,冷光穿梭在竹林幽暗缝隙之间。我的翠鸟,站在林梢向远处眺望,它的鸣叫,带给七月的,是雨后清凉舒畅;带给我们的,是竹泉村昔日的悠远时光。

不是几株。三五株竹子,只能斜倚石墙,犹如娇憨的新娘,它们挡不住火气十足的沂蒙山石头。

沂蒙山的石头,冷峻,坚硬,洁净,棱角分明,容易撞痛我们的目光。

沂蒙山上的苍松翠柏,与大山有夫妻之相,它们载种的历史,或许能够数得出来。你看看山上,种植了多少黑松,有几株松,就有多少年的栽种历史。它黑黝黝的群落,散布在山坡上,仅能包容大山的倔强脾气,却包不住石头的火气。

青竹为摇曳之物,它们从来不包容山的性格。它吞没大山,沉化大山的脾气,给大山以彻底的浸润与改造。竹子盘根错节,它在自己脚下编织出一个大网,把山包裹起来,稳住山的脾性,给以温柔时光,给以波涛般严严实实的遮蔽。竹是大海,把山淹没了。

沂蒙山的性格里,其实还有沉静的成分,它们喜欢这种隐于竹林的生存方式。沂蒙山人的性格里,其实最多的是沉稳淳朴,他们喜欢在山坳里自得其乐,生活艰辛,过着小桥流水的平静生活。山报答竹子,以涌自深山阴僻之地的清泉,反哺于竹。人报答土地,种竹护泉以润泽大地。

我来看泉,即刻被高耸如云的竹子包围了。放眼看去,满山都是竹的海洋。小道开辟在竹林中,走于其间,不经意被倒垂的枝头,挂住我的沉重背囊。进了山,抬眼看到茂密竹林,人转眼之间,变为一棵吸纳天地精华和无忧无虑生活的竹子,人的思维可以按照山里竹子的想法,自由散漫地长出枝节和根须。人容易随遇而安,到了这样有灵性的地方,肯定会像青竹,自由自在地生活。

放下背囊,我开始放飞思绪。我在竹巷里慢动,初始艰难,犹如身上压着沉重的包袱,滚滚红尘被竹叶洗涤,我看到自己身体的肤色,正慢慢腾腾地变得光洁如玉,我的身体开始轻盈起来,犹如滑动在枝头的阳光,在枝头相互追逐。我还是一尾荡漾在竹海碧波中的鱼,在雨过天晴的时候,鱼是浮在泉水里的智者。

一个人。或者结伴。漫山遍野的竹丛,兴之所往如同神游的魂魄。走石板砌的路,有泉水在石板上流动,脚刚沾到水,突然感觉到流水的清冽,不像城市里沾满红尘的水,柔软得如同没有骨头。竹丛里的流水,从远处岱崮肚子里孕育而生,它们到了竹林才钻出大山,给修竹以湿润之气。没有水的滋养,这遍地修长的物什,不可能有今日之气势。

石至纯,水至清。果然,从石隙里溢出的水,还带有硬朗的大山性格,它们像山里的女人,在家里摊煎饼,做杂活,到坡上同男人比肩膀干活出力。她们的性格里,除了有温柔的一面,还有在艰苦环境下磨砺出来的如铁般坚硬秉性。所以,略显硬气的水,养育了竹子同样坚忍不拔的性格,让我感叹这竹的生命力,竟然是沉默的石头和灵动的泉水给的。石头是父亲,泉水是母亲,生出满山遍野青俊硬朗的儿女。

大山知道,它向谁,奉献出了自己的琼浆玉液。

沿着不宽的小路走,两旁有竹篱编织的院门。朴实无华的院内,有悬吊的红花,谓之凌霄,在我眸子里撒开,给暗淡无华的竹林,涂抹上一点红。村庄朴素,红花嫣然,竹林这次当作背景,被我摄入自己的脑海里。

我的万千思绪,被这一抹红色,拴住了。

竹泉村密不透风的竹林深处,往往连接不曾看到的景致。可能转过弯儿,这风景已经异样。不是竹林七贤在这里的缘由,才使游览得以步步为景。半坡处,泥塑贤人的呆滞目光,容易让我们想到玩偶,没有他们也罢。因为,他们昔日的诗书词赋,早都隐在竹丛中了,顺手即可拾得。还有竹林小道上,轰然穿越时光的美女,眨眼之间与我擦肩而过。她们身上飘逸的衣袂,以及婉约的说辞和随时亮起的清脆笑声,也是大自然不可或缺的风景。

泉水旁,山坡上,竹林边,少不得李清照掩卷深思的影子。

磨盘石上,印着她们婀娜多姿的影像,那种临风玉立的模样,好像连穿梭在竹林的神仙,也都自叹不如。

我是来问泉的,倒是忘记找泉了。

俗话说:观景不如听景,看泉不如听泉。灵动的泉,隐藏在我们未知的地方,却到处都能看到它的影子。如果溯源而上,找到那眼泉了,不过塘底有冒起的水泡,或者茂密树冠隐约盖住它的影子。

我不看泉,泉害羞看我,好像是住在深山里扎着麻花辫子的姑娘。

我问泉,哪得清如许。我问泉,为何石径自横流。

问罢,也不去找那些愚蠢答案。我将自己隐于幽暗之中,坐于高石之上,学修道问禅之人。静观内心,幻象即灭。鸟虫之啼鸣,水流之湍湍,清风之习习,竹影之幽幽,都在我的倾听与感触中。

竹林泉水交融共生,万千沂蒙别具特色。我忽然悟出,这遮蔽大山的竹林和叮咚作响的泉水,身处清苦贫瘠之中却意志顽强,它们经年累月,不断浸润坚硬的山石,使这山石之上有竹风水韵,因此石质坚硬而不乏灵动,让我无形之中,颠覆了对沂蒙大山的认识。

如果问山泉的品格,这就是山泉的品格。

我不问泉。泉若问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怎样回答。

我若想答,于无声处,捧一掬泉水,洗涤自己的灵魂。

家乡的竹子

文/易靖卿

春雨过后,竹林里,一个个像尖锥似的竹笋破土而出,一夜之间新竹遍地。

竹子在南方分布广泛,在我们云南也随处可见。它的根系很顽强,不论多么坚硬的泥土甚至石缝,它都能钻进去,而且很耐旱。它的笋你别看是嫩的,但它一样能破土而出。它的杆是绿色的,中间是空的,每隔一二十厘米就有一个竹节。高达十几米。它的叶是细长细长而略带圆形的。它们一般会一片一片地连在一起,形成一大片竹林。好看极了。

竹子是一年成材的植物,冬天根在土壤里吸饱了养分,气候转暖开始萌发,春季是竹子生长的旺盛期,秋冬时节,常常因为土壤干燥,水分不够,所以笋芽都藏在土里,等一场春雨过后,土壤里水分多了,春笋吸足了水分就破土而出,一天长高一两尺,有的还能长高一米,春笋成竹,不到一年时间就能长成竹林,成年后的竹子非常粗,有的比一个大碗碗口还粗,春笋成长速度不但惊人,而且它的用途也十分广泛。竹子可以做成笙、笛供人演奏;能制成扁担、竹杆、脚手架为人们盖房做梁,还可以制做成竹碳,它的枝可以扎成扫帚,能除尘清洁环境,它的叶和大地拥抱在一起腐烂成肥料。

所以竹子是人类的好帮手,用处还非常的多。家乡云南很多地方都有竹子,特别是在傣族、景颇族生活的地方更是随处可见,连住的房子都是竹楼。它不但能做生活用品,还可以做食物、药物。更是美化环境的好东西。

竹子是一种高贵的植物,它常常用来形容一个人有骨气,有气节,她挺拔高傲,不怕狂风暴雨;她顽强坚韧不怕困难勇往直前;她全身是宝谦虚而不自卑,虚怀若谷永不低头。所以在古代“梅、兰、竹、菊”号称四君子。

竹子,你是我们家乡的骄傲,你迎风招展,就像在向人们招手——欢迎你到云南来。

身为修竹,不慕林花

文/范方启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跟我讲过这样一件事:上个世纪50年代末,全国范围内都在大炼钢铁,树木可就因此遭殃了,山上依然保持青翠的就只有竹子,因为竹子产生的火力远远不及树木,所以没人瞧得上。听着父亲讲述,我非常奇怪地在心里说:竹子真没用呀!大炼钢铁还在进行,饥饿对人们的威胁在不断地加剧,为了填饱肚子,就连树皮也被剥下充饥,唯独竹子没人去动。饥饿过去,饿怕了的人们,将山上的竹子一棵一棵地刨掉,种上红薯和豆子。不能吃的竹子,看来也只有这样的下场了。

从实用的角度来看,这个有人的世界更需要果实,像稻子、麦子、苹果、石榴,需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拿来食用。抛开吃,单说生活中的用途,竹子能打家具吗?能盖房子吗?能作为铁路上的枕木吗?抛开生活上的用途,单说美感价值,它们能与牡丹、玫瑰一较高低吗?

但使人困惑的是,我们的古人好像对竹子分外地喜爱,仅仅是一句“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便可见竹子在人们的心目中是何等重要。当我接触到更多的传统文化,我才发现我们的祖先对竹子简直是情有独钟,认为竹子象征着生命的弹力、长寿、幸福、精神和真理。弹力可能就表现在其枝弯而不折,柔中有刚。但说到长寿,可就存在着理解的偏差了,单个的竹子寿命并不长,也就十几年的光景,简直是短寿,世上能有百岁人,却断断没有百岁竹。竹子的寿命更没法与树木比,世有古树,却无古竹。至于幸福,更不知从何去理解,竹子幸福吗?立根破岩中,风吹雨打,雪压霜欺,一样都不少。说竹子不会低头,那是没到下雨下雪时。竹子、梅花、松树,被称为冬天的吉祥植物,或许仅仅看重竹子的青翠,除此而外,不知吉祥在哪儿。

“竹劲由来缺祥同,画家虽巧也难工。细看昨夜西风里,若今琅玕不向东。”“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无论是徐渭还是杜工部,都在竭力讴歌竹子。这两位是干嘛的?读书人。会不会是读书人绑架了多数中国人?

在学到“竹苞松茂”这个词,老师对于竹子的理解改变了我对竹子的看法。老师说:根基像竹那样稳固,枝叶像松树那样繁茂,强调的是什么呢?就是扎根。谁扎根?当然是人。做人若不像竹子一样牢牢扎稳根基,是很难自立于这个人世的。后来,我接触到了《竹之十德》,至少有“两德”引发了我的思考,“竹身形挺直,宁折不弯,曰正直。竹虽有竹节,却不止步,曰奋进。”正直、奋进,对于人来说,更是不能少的。

但这,依然不是我对竹子产生好感主要的原因,竹子之所以令我慢慢地敬重起来,是因为它们一直是按照竹子的方式活着,与树木和花朵为伴,却从来没有打算改变自己的角色。

夏日笔记

文/李季

那些竹子已长成

天越来越长了,竹子越长越高了。竹笋的每一节都包着一片萚,由下到上,萚一片一片慢慢脱落,露出鲜嫩的竹竿,上面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绒毛,像是婴儿脸上的胎毛。绒毛褪尽,竹竿的颜色已经加深,变暗,枝叶也已长开。

竹子的下部一般不生枝叶,一人高往上的地方才开始有。一左一右,交错生长在竹节上,每个竹节生有两支,非常对称,叶子也是对称的,只是顶上有一根单独的竹叶。竹叶开始呈针状,慢慢舒卷开,后来就成了绿色的手掌,承接阳光和雨露、月色和鸟鸣。

竹园生笋的时节,大人和孩子都不进去。竹子长成后,竹园便成了乘凉、玩耍的好去处。鸭们午后卧在竹园里,头埋在翅膀下午休。鸡们整天都在竹园里刨着落叶,翻找虫子。麻雀一早出去,在田野里觅食,晚上回来住。狗喜欢偎着人,随时溜进来卧在主人的脚边。

雨滴竹叶的声音,连成一片,依然清脆。月色姣好的夜晚,若有微风,竹影婆娑,如幽人独自来去。露珠从一片竹叶滑落到另一片竹叶上,这就是所谓的“竹露滴清响”。

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说一个穷书生,家门前有一片竹林,于是在门上写了一副对联:门对千竿竹,家藏万卷书。竹林的主人心胸狭窄,看了这幅对联后,把竹子全部拦腰斩断了,心想,这下你这幅对联总名不副实了。谁知书生把上联下添了个字“短”,下联添了个字“长”,依然说得通。竹林的主人一气之下,把竹子全部砍掉了。书生又添了两个字,上联成了:门对千竿竹短无,下联成看:家藏万卷书长有。毁掉一片竹林不是容易的事,因为竹鞭繁盛,长得长,埋得深,互相交织,密不可分。竹鞭的每一节上都有一个嫩芽,不用说,每个嫩芽都将是一根竹子。来年,这个书生家门前仍将是一片青葱的竹林。

那些竹子已长成,它们守着老家,不离不弃。而我在远方,我将在远方终老,老到拄着竹杖,才能回到那片竹林。

妈妈的蒲扇

很难忘记,那些夏夜在院内乘凉的情景,孩子们躺在竹床上,妈妈坐在旁边的竹椅上轻摇着蒲扇,为孩子们驱赶蚊子,讲着古老的故事。

蒲扇已经不常见了,小一些的孩子只认识电扇和空调。多年前,蒲扇不仅是夏天的日常必需品,一年四季生煤火炉子也离不了它。街头卖西瓜牙子的,人手一把,多半是用来赶蝇子的,因为他们用的都是破旧的蒲扇,扇边散开,几乎扇不出风来,大概新的舍不得用在瓜摊这种纷乱的场合吧。村头巷尾,经常可见的是坐在小马扎上的老爷爷和老奶奶,脚边放着大茶缸子和收音机,手里的蒲扇时不时在腿上轻拍一下,不知是扇风还是赶飞虫。

新买回的蒲扇,必定要缝上一圈布边,加固一下,让它不易散边。一般缝的是蓝色或白色的粗布,讲究的会缝碎花布。爱美的姑娘还会在扇柄下缝一串红色的塑料绳当流苏,这种扇子只放在她们的枕边,轻易不拿出来。小孩子喜欢用大一些的纸折叠成扇子,扇不出多大的风,纯粹是为了玩。

扇子的样式非常多,最难忘的还是最朴实的蒲扇。蒲扇带着居家过日子的味道,风力大,结实耐用,床头、饭桌、灶下,都离不了它。以前的孩子,哪个夏天没出过痱子呢?吃饭的时候,痱子惊了,身上奇痒难当,妈妈拿着蒲扇一阵猛扇,痱子马上就被安抚下去了。

多少夏夜,多少孩子在妈妈轻摇的蒲扇下进入了梦乡。星空低垂,树影婆娑,夏虫呢哝,日子好像长得没有边际,岂知转眼孩子们已经长大去了异乡,留下已经年迈的妈妈依然在乡下轻摇着蒲扇。

给往事添加注脚

怀旧,是给往事添加注脚。能够站出来认真打量自己,能够客观评述自己人生旅程的人,是明智的人。

经过,就是曾经的过往。一切事,转眼即成往事,真正能记住的能有多少呢?到终了,我们撒手而去的时候,撒开的手里,最后放飞的是哪一段不忍舍弃的往事?

一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会发现,原本费尽心机想要记住的事情,只剩下了一些模糊的片段。勒克莱齐奥在《孤独旅馆》里写道:“勇往直前的跋涉,覆水难收的深情,渐行渐远的面孔,愈退愈远的世界。个中甘苦,冷暖自知。”彩霞满天,只剩下纤云一缕。万千滋味,皆化作淡淡伤感。

“几时杯重把,昨夜月同行”,酒味终将淡去,月色也终将淡去,只是那留恋之意,始终在萦绕。

我换下的第一颗乳牙,被母亲扔在了哪个房顶?我踏在异乡的第一个脚印,到底印在何处?我第一次醉酒喝空的酒瓶,丢在了哪一块地头?

风往南吹,吹到故土,吹到村子的上空看一看。那里的青草正在发芽,田埂上的蒲公英拉着一把把小小的降落伞,把乡愁托离深厚的土地,飞往他乡。

看看我离开故土已有多久,看看哪一朵扯着降落伞的蒲公英是我?

风往南吹,拂过我爱的人的脸庞。我已逝的双亲,我远方的情人,我只能用一棵小草的肉身,在他乡想你。夜深人静时,垂下几串露珠,把露珠当成放大镜,瞄准远方,找你千寻。

田埂上倒剪双手走来的汉子,可是我的父亲?池塘边洗衣的妇人,可是我的母亲?河边掩面而泣的女子,可是我失散多年的情人?

伤心的雨水打在水面,向外画出无数的圆,犹如内心深处发出的无数的电波。谁郁郁的心中,永远涌动着无法重逢的苦楚?

多年以后,我会沿着夏日里最后一场雨水回来。我要守候在往事的边缘,等我爱的人。千年恍若隔日。

吾家有竹初长成

文/史泽旭

听人说,有女儿的人善栽花。我才不信呢,我都两个“小棉袄”了,还没养成一盆像样的花。无奈栽竹,所幸竹跟我有缘,长得特茂盛。

“始怜幽竹小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疲劳了一天,每天回家都有竹子相迎。

竹生四季,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孟春之初,但见竹芽像一枝枝粗细不同的毛笔,破土而出,不几天便直冲云霄,不禁让人赞叹“未出土时先有节,到凌云处尚虚心。”

夏季来到,“疏疏密密复亭亭,小院幽篁一片青。最是晚风藤榻上,满身凉露一天星。”可惜这是人家郑燮先生的雅兴。每每到了夏天的晚上,我在竹荫下支起烧烤炉,为妻子和两个闺女烤肉串解馋,光着肩膀,眼前烟烧火燎,真真的斯文扫地。小女儿讨好地拿着个大蒲扇,为我扇风呢。小嘴油乎乎喊着:“老爸加油!”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待到秋风渐起,特别是中秋之夜,一轮明月高挂,不禁让人想起王维的“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诗句。“诗佛”那种物我两忘、超然洒脱的境界,让我霎时陶醉。于是“独坐幽篁里”成了我的博客、微博和微信的名字。用妻子的话说,就算附庸风雅吧。

竹子喜欢雪。浓雪下的竹叶会更加青翠欲滴。到了傍晚,小院这一丛绿色,会吸引许多鸟儿栖息上面,为它们在寂寞寒冷的冬天带来些许温暖,“鸟倦飞而知还”,它们通人性的。

小女儿淘气,喜欢在竹子下面玩耍,两三岁那年,被竹子茬刺破小脚,哇哇直哭。妻子心疼极了,迁怒于竹子,拿起铁锹欲“伐竹取道”,我忙阻止:“夫人息怒,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就饶竹子这一回吧。”“你给说说道理,可饶竹子不死。”“夫人你想,大文豪苏东坡都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我一大俗人,还要在竹子下面脱去一身俗气呢。”“你能不吃肉,我就饶它。”我故意死皮赖脸:“那我吃鱼。”“理由不成立,还砍。”“别别,子瞻先生曾托梦,让我守住这一丛竹,那是文人的文脉啊。”妻子不依不饶:“欺负我女儿,我就要斩断这‘文脉’!”我心生一计:“那我就做篇《竹子祭》。”“怎样?”我故意大声吟起:“太平不易之元,无可奈何之天,竹兄大意,冒犯小女,有恶夫人持锹相向,欲除之而后快……”妻子杏眼圆睁:“你敢!”“不敢不敢,开玩笑,夫人您老人家如能放下屠刀,立地成菩萨,我就写《篁竹颂》,为你唱赞歌。”

人,什么是福?岂不闻佛家语:一丛竹。妻,何为贤也?大伙都说,惟其宽宏大量,柔情似水,便可旺夫。”

不等我半文半白地胡诌完,妻子便笑得不行了,“打住,老公,咱就别贫了,做饭去吧!”我故意说:“竹兄,以后要注意点啊,别伤了我的宝贝疙瘩,逼我贤妻成女汉子。”

这不过是我借竹子在和妻子逗趣逗乐罢了。

我知道妻子不会动真格的,在我的影响下,她和女儿们也爱上了竹子。也许是竹子承载了太多的文化元素,我给她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斑竹一枝千滴泪”,我讲“湘妃竹”的故事,讲“竹林七贤”和“王徽之爱竹”的轶事、讲竹简上的文字;讲代表中国文化的文房四宝,有两样离不开竹子:毛笔和宣纸……我惊喜的发现,中华文明的发祥乃至源远流长,跟竹子息息相关。

“你在,或者不在,竹就在这里”,一丛小小的竹林,虽比不得草长莺飞的江南繁华之地,更比不得琴瑟和鸣的温柔富贵之乡,然而拂去尘世的烟云,穿越千年的风霜,对话竹子,我仿佛触摸到了中国文化人的跳动的脉搏。

竹伴女而生,女随竹成长。时至今日,每当女儿在竹林下颂唱我教给的那些竹子的诗词时,我都在心中暗暗地高兴,也许竹子的恬淡与祥和之气已植入孩子懵懂的童年。

“爱竹总如教子弟,数番剪削又扶持”,作为一教书匠,我一生无所求,最幸福的事莫如吾家有女初长成,最赏心的事可能就是吾家有竹初长成了。

乡村物语

文/顾小英

春 绿

母亲在园子里忙碌着盆栽。父亲亦在忙着浇水。他们一起伺弄着那些花木,心里是欢喜的。

我难得回去一趟,见了那些花木,自然也是高兴的。这样一来,小园子倒像是真正的主人,特别是到了春天一定得张罗些好东西来招待我,好像我是他们的远客。想到此,心里不免欣欣然,又惴惴然。

我,什么时候竟然成了故乡的远客?我,什么时候竟然成了父母的远客?

燕子在走廊的梁上搭了个窝,也许还嫌搭得不够牢固,一只大燕子仍在忙碌着,它的嘴巴里衔着春泥,绕着屋梁不停地上下翻飞。另一只大燕子一动不动地蹲在窝里孵蛋,露出半截尾翼。它们,也是一对辛劳的父母,正忙碌地孵着一窝小燕子。母亲在地上铺了一张报纸,鸟屎落了一纸。母亲是个忙人,做事利落;不,她其实是深知另一个母亲的心愿。这不,母亲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鸟窝,半晌,对我说,这两只大燕子就是去年来过的那几只,她认得它们。

我听了,对母亲笑。春天的阳光从窗口斜斜地照进来,打在母亲身上,她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渐渐明朗。

母育儿女,是天性。儿女大了,各有自己的天地,飞离老巢是必然,亦不可多作眷恋。我深谙此理,所以一直以来鼓励自己早日走出家的庇护,特别是近几年,人生路上愈是风雨萧条,愈是有意识让自己少回家。年岁在增长,内心里安然地生长,也因此体会到生活的艰辛,以及羽翼丰满的渴望。

老家的园子里,满种了各种植物:兰草、仙人球、吊兰、芦荟、棕榈、月季、玫瑰、山茶……带刺的,顶花球的,开花的,长胞的,各色品种的植物栽在花盆里。花盆,大大小小,高高矮矮,新新旧旧,方的圆的,缺角裂缝的,齐齐地码放在一个铁架上。这些花草,大都是母亲去问人家要来的,或者在路畔捡来的。这个铁架足足有一人半高,三层,很结实,是父亲特意叫人焊制的,为了堆放这些花盆。花盆被洗得很干净,盆边上或者印着花卉植物,或者是纯色的,配着种这些不名贵的花草,相得益彰。靠东边的花坛里,母亲把一些大棵的植物种在地里,比如黄杨、含笑花,栀子花,有些我叫得出名字,有些我不认得。我还看见母亲在花坛里撒下的种子,它们正在偷偷地发秧子:南瓜,冬瓜,葫芦,豌豆,玉米……

这个园子是属于母亲的,她用一双不肯停歇的手,种下了一院子的春天。父亲则是园子的守护者,他没有母亲的细致,但他知道偶尔给每一棵植物浇水、培土,站在一边细细地打量它们,给他们剪枝。在他眼里,这些花花草草就是园子的孩子。在他眼里,不知道哪一棵是我?当然,也有一棵属于他的儿子,还有一棵属于他的孙子……

春天,我站在这个小园里,突然有些伤感。我仿佛立于春天的门外,耳畔响起一首歌。春深心寂寞,我看着这一院子的春绿,陷于长久的沉默。母亲眼中的我,不擅表情达意,也天性懦弱,少能耐。然而,天下母亲最识儿女心。我遂默然,点头。

元稹在《春别》里写:

幽芳本未阑,君去蕙花残。河汉秋期远,关山世路难。云屏留粉絮,风幌引香兰。肠断回文锦,春深独自看。

唐代江西诗人郑谷在《渼陂》里道:

昔事东流共不回,春深独向渼陂来。乱前别业依稀在,雨里繁花寂寞开。

母亲把一院子的春绿移栽在我的心头,也把别情离意种在了我的诗笺里。所以,且让母亲眼中的我是个不解“春深梦浅,风过花飞”的过客,而我,却在一边独自品尝“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的惆怅,也就不去作过多解释。痴痴的,傻傻的,这样一个“我”也好。

只是,明日清早我又得离了这园子。只是,又荒废了这一院子的春绿,在故园。

消失的河流

整个下午,我都在和一条河流对话。

石埠,水草,树,人……仿佛所有的事物都在这个午后静止了,包括我的目光、思想、情感。时间泊在地上,一动不动。

石埠是用水泥新砌的,从河心凌驾而起,一级一级朝着水底延伸。放眼望去,左邻右舍挨家挨户门前都是这种石驳岸,齐刷刷一长溜,蔚为壮观。所以,我眼前的这条河流看上去倒像是半条沟渠了,被北岸的一长排石埠挤压得狭小局促。河水在阳光下呈现鲜亮的绿色,水在底下脉脉流动,看上去像一块沉沉的画布。我确信水里是有些活物的,故睁大眼睛努力去搜寻,终于望见几尾小鱼的身影在水波的光影里划动。嗬!只是几尾小小的鱼秧子而已,在绿碜碜的幽影里来回游动,漾起了几圈极细碎的波痕,微弱得很。

河的南岸有一畦菜地。青菜绿汪汪的,象一个个嫩生生的孩子蹲着。岸边,几棵老柳树朝着河面倾斜下来,细长的枝条一直垂挂到水里,根部裸露的黄须被长久地浸泡在水里,看上去很虬劲。这会儿,连风也是静默的,树的倒影在水里一动不动,如静止的画。

我独坐在这条河埠的石阶上,一动不动。白晃晃的阳光率直地打在我的脸上,身上,晃得眼睛有些疼,我索性把它眯了起来。身后那个短短的背影凝固着,仿佛一团墨。

我突然想流泪,想问问眼前这条残缺不全的河流:那条原来的河流,流到哪里去了?那些生命中曾经的激情,那些童年的美好时光,它们都流向哪里了呢?时间,它们都消失在哪了呢?

这条河曾是我儿时的乐园。记忆里,河面足足有十几米宽,澄澈的水自不远处的太湖一路流淌而来,安静地绕过村子,像一条绿莹莹的绸缎。这曾是一条多么温软的河啊!就像母亲的臂弯,枕着我童年的梦。夏天,母亲赤足弯腰在河里洗花花绿绿的被单,长长的被单在水里打着花旋,轻盈地缠绕着母亲结实黝黑的双臂,卷起好看的花纹。我们赤裸着身子在清澈见底的水里上下扑腾,扎猛子,抓鱼虾,摸螺蛳,欢快的笑语是清凉的水滴,被我们用双手撩拨起来再一滴滴从手指缝里溅落,激起欢快清脆的回声。

我曾经把这条哺育我成长的小河比作生命的摇篮,暗流的血液,永远流淌在我的心里,赋予我最初的文学灵感。无论什么时候,我的血脉里始终流淌着一条河流,我的笔管里始终潜流着一股脉脉的清水!

可是,我眼前的这条河流,今天它却正在一点点缩小!我甚至已经看到了不久的某天,它突然消失的情景。我相信一条河流的消失决不是一天两天之内发生的事,它必得经历了世事的沧桑迁徙。你看:对岸河滩上的泥块不断被雨水冲刷着,已经坍塌了一大片;那棵野杨梅树几乎把枝条压到了地上,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河床已经浅得不能再浅,如果树倒下了,对岸的河滩会瞬时坍塌一大片,那么这条河流就会在刹那间截流;如果继续坍塌,河流就成了一段浅滩,继而消失。而在河的这一边,村民们把自家门前的场院修得越来越宽敞,地盘不断向河中扩张,足可以歇两辆小车还不甘,去年又统一发起行动从河中心开始修了这么一条大石埠。于是,“消失”成了这条河流终将面对的命运。

我相信一条河流是有灵魂的,是有疼痛的。面对一条将要消失的河流,我唯一能做的是保持一份悲哀和敬畏。我用这种无言的敬畏与一条河流进行着一场内心的对话,其实是进行一场祭奠:惨烈,真诚,动人心魄。我相信一条河流是有心跳的,我们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我看见一些过去的事物从眼前轻轻悄悄地蹑足而过,连同一路淌过的时间。一秒,一分,一小时,一天,岁岁年年……时间的脚,轻轻悄悄,迅猛而鬼魅。

很多事物都是有脚的,它们从我眼前走过。

我将渐渐遗忘一条消失的河流,而我的心里永远有一条流动的河流。

一棵老树

我忽然急切地想去看望一棵老树。

一棵老树见证了一段难忘的记忆,一段纯真的岁月。

这是一棵奇特的老树。枝繁叶茂,挺拔粗壮,巨大的树冠撑盖起来,就像一柄绿伞擎住了一大片天。我不知道这棵老树的名字,当我抬头仰望的时候,有限的视线无法穿透一个巨大树冠的高度和密度,只听见阳光的声音跌落在树叶上,也跌落在我的眼睛里,响成一片唏哩哗啦声,很像雨点敲在树叶上的音乐。

我和小伙伴们在树下玩耍,割草,轮流讲鬼故事。有一天,一大群孩子突然想起一个故事,一起手拉手用力抱紧它,用脸贴着它。可是,任凭这群孩童的手臂怎么使劲,都缺了那么一截。这群孩子,其中有一个我。我发现我们用力的拥抱,充满了想象和渴望。这在我幼小的意识里,觉得这样的一个事实简直有点不知所措。

老树的根部有一个很大的洞,洞口很大,洞里黑漆漆的,乍看仿佛一个黑色的旋涡埋藏着永久的秘密。我依稀记得曾问过奶奶:这个树洞是怎么回事?我的奶奶已经死去多年了,她当时的回答我现在回想起来已模糊不清,好像记得她说那个树洞是抗日打仗时留下来的。这样说来,这应该是一个历史的见证了?!可是,年幼的我不懂抗日为何物,更不明白这棵巨树的身上留着这么一个巨大的伤口居然还能活着,而且活得这么好。这对我来说,始终是一个幼年的谜,让我相信其中含着某些神秘的因由,而这个幼年的谜仿佛比那个黑洞本身更像一个黑洞,令我的人生中布满了困惑和不安。

童年,乡下的孩子是没什么可吃的。嘴馋的时候,我们喜欢聚集在老树下。我们在几个稍大孩子的支使下,拿来一大堆家什,用铁锹在树下挖个洞,支上一口小铁锅,抓几把米,舀一小瓢水,再从身旁随手扯下几根碧绿的野葱扔进去,煮起了野火米饭。不一会儿,野葱香混合着米饭味飘出来,袅袅娜娜,一直飘出老远。

秋天,大人们都在远处的地里干活。这时候,我总是想起什么来,抬头仰望着那棵老树。我看见老树深深的枝桠间筑着一个乌鸦的老巢,很高,很大,它就高高地站在我的头顶。几只乌鸦像疏忽间受了惊吓,从老巢里飞出来,在我的头顶盘旋几圈,“哇、哇、哇”叫了几声后就飞走了。低哑的鸦声缭绕着,让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一阵遥远而陌生的声音从天而降,像一枚果子样“啪”的一声掉落在我孩童时代无知落寞的情绪里。我记得当时的我陷在这种奇怪的情绪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回过神来,以致于倒没把那些野火米饭的香味记得刻骨铭心,等听到同伴的哄抢声重新回过头来时,那些从天而降的声音已经无声无息地飘远了,刻录进了童年记忆的光盘。

今天,当我在写上述文字时,思维仍长久地沉浸在那阵阵鸦声里,眼前清晰浮现出那棵老树。回忆总是恍惚又顽强持久的,我问自己:这难道就是留在你童年记忆里最深刻的一些事物么?答案是肯定的,又是茫然无知的。关于一棵老树和一个鸟巢,仿佛一个永恒故事盘亘在我的记忆深处,如一条青藤野蛮地缠绕着岁月的枝枝杈杈。

就是这样的一棵老树啊!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它一直活在我记忆里。一棵老树,我以为它会一直活着,可是直到有一天,我突然重返那个地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它。可是,眼前的情景却让我惊呆了:那棵老树已经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在相隔几步远的旁边,另一棵新生的树已经长出来了,枝杆还不是很粗壮,却直直地插入云霄,树的顶端也同样落着一个乌漆漆的鸟巢。多么相像的两棵树!可又是多么不同的两棵树!在原来那棵老树的地方,空着一个很深很大的坑,就连那个树根也不知去向。当然,那些鸟早已飞走了!

一棵古老的树终于消失了,连同一个鸟巢和一段岁月。还有一些四散飘零的人呢,他们都去哪了?谁能告诉我,一棵老树是怎样消失的?谁能告诉我,一些鸟和一些人又是怎样消失的?

但是,一棵树消失了就会有另一棵树重新生长出来,一个鸟巢消失了就会有另一个鸟巢重新建起来。然而,一些人离去了,一些人留下了。

有生命的事物,是永远不会真正消失的。

竹林

竹林在老家屋后,好大的一趟。

这里曾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夏天,当风刮过竹林时,那些翠绿的枝叶翻飞着,涌动着,仿佛绿色的波涛在翻卷,连风也是绿色的。年幼的我于是这样想:风吹过竹子,风就变得大了!

每年春天,竹林子里总会争先恐后地冒出一个个小小的笋芽,如顽皮的小孩子探出头来张望着人间的新奇。一场春雨后,这些小小的笋芽一个劲地往上窜,往上窜,每窜一下就抖落掉身上的一片笋叶,露出一小截年轻羞涩的身子。竹笋窜呀窜,使劲往上窜,越窜越高,竹笋的个头已经高过了老家低矮的草屋顶。原来,这么多的小竹子竟相冒出来,把老家的竹林挤得越来越茂盛了。

爷爷领着我,在竹林里走。爷爷手里拿了一把柴刀,仔细地察看,把一些被虫蛀了或者过于细弱的笋芽掘了出来,拿回家炖着吃,以便空出更多的地让那些健壮的笋娃娃快快茁壮成长。我跟在身后,一边捡着笋叶,回家让奶奶包粽子吃。我的手里还抱着被掘的笋芽,心里充满了喜悦,仿佛听见地里的笋芽们“嘎嘣嘎蹦”拔节的脆响,这让我联想起课堂上老师讲的那个叫做“希望”的词。什么是“希望”?也许,“希望”就像是一棵棵小竹笋在使劲长。呵呵,这样想的时候,我的小脸上笑开了花。春天在希望里,在我幼小的心田里生长,在这片青翠的小竹林里捉迷藏呢!

竹林里,夹杂长着几棵刺槐。五月,一嘟噜一嘟噜白色的花挂在枝梢上,微风晃过,清甜的香味溢满竹林子。秋天,竹林子里铺着一层厚厚的竹叶,明媚的阳光投射下金黄的光线,脚踩在叶子上,发出“沙啦沙啦”的响声。竹林子中,还有一个不大的池塘,水塘里的水终年不流动,平常时间都是半池塘绿幽幽的水面,漂浮着暗绿的藻类,小虫们在草丛间叫。雨后,池塘里蓄满水,水面也变得清亮起来,池塘四周的竹子和小灌木倒映在水里,偶有风吹来,水面晃动一下,泛起一圈圈细细的涟漪。一些很小很小的黑色小蝌蚪在水中游动,偶尔兴起投一块小石头到水中,溅起一片水花;池塘边的一只青蛙被惊得弹跳到水中,一泡尿射了我一脸。

多么寂静的一片竹林哪,蕴藏着一块幽静至极的翡翠!又埋藏着我童年的一个秘密!

每年,祖父都会从地里砍来一大捆竹子,用柴刀劈成又匀又细的篾条,编成各类生活用品,比如:凉席子,各种形状的小篮子、竹筐,饭蒸架。祖父心灵手巧,那双鸡爪似的手不停地忙碌,那些又匀又软的竹篾条上下翻飞着,一件件精巧的竹器活灵活现地出来了。竹林不光给自家提供材料,还供给左邻右坊和亲戚们,哪怕一根晾衣竿啦,哪怕一截最最没用的竹稍子,竹枝杈还可做晾晒袜子抹布的刺毛钩子。因此,大家都喜爱这片竹林。

那年冬天,我随祖父走进竹林,猛然被眼前的景象愣住了:一片枯黄的竹。这之前,我可是一直以为竹子是常青树啊!祖父也愣了愣,黯然说,竹子开花了!竹子也会开花么?它们的花在哪呢?我没细问,耳边响起了那首《熊猫咪咪》的歌:“竹子开花啰喂,咪咪躺在妈妈的怀里数星星。星星呀星星多美丽,明天的早餐在哪里……”当时,我没有觉察出这其实是一首很伤感的歌!直到后来的有一天,我在一本刊物上读到一篇美丽的文章,才了解到一些竹子开花的知识——所谓竹子开花,就是竹子枯萎死亡的时候来了。竹子的花很难看到,它们小而洁白,近前闻,还有点淡淡的清香。据说,竹子相隔六十年才开一次花,竹花开过了,便结成竹米。竹子在开花结米的同时,叶子也开始慢慢变黄,当叶子落光后,它的枝杆就变成金黄了,于是它们就死了……

细想起来,我没有真正看到过一片竹子开花的情景,如果那天的景象算是的话,留在我记忆里的只是一片金黄的竹林,那微风中枯蝶一般舞蹈的金黄竹叶。

爷爷说,一片竹林马上要消失了。爷爷拿着柴刀,把它们砍下来,准备回去编更多的竹器。他好像并没有特别的留恋。我想,或许明年这里又会是一大片葱绿。可我不知道,明年的葱绿已不再是今天的竹林,今天的金黄却要等到六十年以后才会有。

后来,经济条件好了,家里再也不见爷爷做的竹器了,可我仍旧怀念小时候爷爷用竹篾编的那些细腻光滑的竹席、竹篮子。爷爷去世了,疏于管理再加上四周不断冒出来的混凝土建筑,小竹林渐渐萧条,那些老、粗、壮的竹子都没了,杂树倒是年年茂盛得很,偶尔零星地夹了几根新长的小竹子,细如筷杆。竹林里的那个池塘也快要被垃圾填埋了,滋生着蚊虫。

每次回老家,我都不忍再看竹林一眼。

鸣凤山游记

文/邓雅萱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早闻“武当远,鸣凤险”,“五一”假期,我就来到了鸣凤山。

清晨,我们迎着朝阳,从保康出发,来到远安县城,一路上群山环绕,风景优美。我的心情如同阳光一样灿烂。

鸣凤山位于远安县城郊,山势雄奇,丹岩似火。景区内有金顶、南天门、二天门、朝天门、头天门、云霞洞等众多景点,有南、北、西三条登山神道。西南面的鸣凤峡九曲十八弯,清溪环流,赤壁高悬,景色壮观。

走进景区大门,是一长排古色古香的长廊。长廊边的池塘里,种着许多小巧玲珑的睡莲,有的已经开出淡粉色的花;有的花骨朵儿胀得好像马上就要破裂似的。

池塘边有一片竹林,茂密的竹子一簇簇,一丛丛,简直就是竹子的海洋。有的竹子挺着腰杆,站得笔直笔直的;有的竹子弯着腰,浓密的枝叶为我们搭起了一个天然凉棚。

鸣凤山很陡峭,山上修了许多石梯。中午,火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汗流浃背的我仍然坚持爬上了山顶。

站在山顶,我看见远处连绵不断的群山与蔚蓝的天空交相辉映;静静的河流像一条洁白的玉带拥抱着群山;美丽的远安县城像一颗明珠尽收眼底。

如此美丽的鸣凤山,你是不是也想来看一看?

后花园里尽风景

文/云中舟

“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我知道自己绝对没有长出那种能发现美的眼睛,但我的眼睛却能发现愉悦自己的风景。

我眼中的风景,其实就在我们广电的后花园。

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常常在吃过午饭后,放下餐具,便从食堂的后门出去,穿过攀满紫藤的休憩走廊,驻足于小池的青石小桥上,看西湖石堆筑的小山,看小山在碧水中若隐若现的倒影,看倒影中尽情穿梭欢游的红色金鱼。

看完水的风景,脚会不由自主地走向东南角的那片小竹林。不知道竹林的竹子是否最初的种植,全是那种小小的毛竹。不过,毛竹虽小,却极具生命力,常在春季生笋,尖尖的竹笋拱破地皮后,便噌噌地上长。

应该是自己的性格使然,一直对竹子有特殊的感情,查阅资料,知道竹子是一种常绿多年生植物,且质地坚硬。竹子因为四季常青、凌霜傲雪,有梅兰竹菊“四君子”之一、“梅松竹”岁寒三友之一等美称。

说起竹子,自然还会想起清朝着名画家郑板桥。对于画竹,郑板桥曾经有诗,“江馆清秋,晨起看竹,烟光日影露气,背浮动于疏密叶之间。”因为有这样的体会,才有了郑板桥“总能从竹子的千姿百态的自然景象中得到启示,激发情感,尔后把‘眼中之竹’、转化‘胸中之竹’”。

六角亭是园中的又一处风景,不过,我眼中的风景不在亭里而在亭外的那九株牡丹。喜爱牡丹源自于儿时看的那部《镜花缘》小说,掐指算来,已过四十年有余,然而书中关于武则天与牡丹的一段故事始终记忆犹新。

故事说,武则天与太平公主、宫娥上官婉儿残冬赏雪时,突然异想天开,让百花齐放。那时,主管百花的仙子正和麻姑下棋,群花在寻百花仙子不见时,便乱了套,然而,牡丹仙子却不一般,她力主听候洞主命令,绝不能“不候号令,擅自前去”。结果惹怒武则天,下令把上林苑、群芳圃四千株牡丹尽数用炭火炙枯,即便在牡丹开后仍余怒未消,又下令把所有大内牡丹贬往洛阳。

曾经很执着地坚守牡丹花蕾,想亲眼目睹她盛开的渐变,但终因天气一直较冷,加之手头工作紧没能如愿。那一日,天气转暖,心里惦记,中午饭后,便径直往六角亭走去,只见那牡丹已然盛开。九株牡丹中,六株均开白花,朵朵硕大的花蕾,有的似冰,有的若银,有的宛如白玉。这盛开的牡丹,不仅花艳,更有那花香沁人肺腑,惹得只只蜜蜂萦绕花蕊久久不肯离去。另外三株,我不知是不是是“锦袍红”,有的已经盛开,有的仍然抱蕾待放。面对这一朵朵雍容华贵的牡丹,我不禁在心底一遍遍吟诵起李白的那首诗来:“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干。”

回不去的老家

文/邵玉田

父亲走的时候,老家的屋里还有母亲。冬去春来,炊烟升腾,一样有浓浓的期盼。

有一天,母亲也走了。陪伴老屋的,只剩下门前那棵树,连屋后那些生生不息的竹子,也悄然无影了。在我想象中,树会绿了又黄,黄了又绿,而历经沧桑的老屋,只能是孤独、凄苦、木然的样子。因为原来的那个老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怀念老家,怀念老屋!如今,我蜗居在距离老屋几十公里的城市。每当站在与四邻隔绝的住宅阳台,看着飞过的鸟,就想着:那些鸟儿啊,是否可以把我如绸似绢的心语带回到老家的老屋?

二十多年过去了,物异人非,而老家的老屋,那棵树和竹子,所有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那是无法抹去的记忆。那些在梦中常常担心消失的景物,一旦真真切切地重现在眼前,就会生出一种悲喜交集的复杂心绪。

老屋在里下河的一个小镇上。说是老屋,也就才三十来年。之前的老屋在镇的后边,那是解放前祖父用一辈子的血汗钱购来的旧宅,门前有个厕所。立约前,说好总价含厕所在内。未曾想,之后的契约上却写成了厕所在外,不识字的祖父被人玩弄,这事让他悔恨了一辈子。慈祥的祖父与孙儿们唯一严肃的话题,就是:人不可以没有文化。

上世纪70年代初,老宅拆迁,父母亲把房子建到了镇边。远离了喧嚣,反多了一份静谧与和谐。父亲把它看成是自己这一代人创家立业的标志。从建房设计,到庭院的安排,每一个细节无不浸润着他的心血。门前有树,屋后有竹,这大概就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有树才能荫及他人,做人应学竹林七贤”的理念和情感所致吧!

只要我回到老屋,见不着父亲,就能料到他肯定在那些树和竹子旁。父亲退休后,多数的时光是在与它们耳鬓厮磨,与树和竹的浓情自然深厚。他看着树和竹子招来了鸟,看着孩子们在树下争抢果子、葡萄,看着我们子女过年过节聚拢在老屋,总是不由抬头看那棵枝丫清晰的树,或者是那茂盛的竹子,是那样的深情,那样的目光如注,久久不离。

一棵树上的枝丫分了出去,在每年的春节又收拢在老屋,父母高兴得像过年。六七家子,拖儿带女,一下子老屋多了二十多口人,忙吃忙喝不算,光是晚上住宿打的地铺就要好多处,老屋铺天盖地被塞得满满的,最后父亲母亲只有把他俩安排在小厨房的锅灶旁。

一天忙下来,听着老屋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老人的心就醉了,在微醺中慢慢地开始鼾声如雷……而老屋这边,依然是久久不愿入睡,大家谈着笑着,闻着身下稻草铺的幽香,享受暖和和的老屋,度过一个个无眠之夜。

有时候,子女们忙,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到老屋了。又是那风动的树,摇曳的竹影,向两位老人发出了信息,提醒他们该进城了。于是,俩人就收起老屋檐下的菜干,摘下树上的果子,挖出屋前屋后鲜嫩的蔬菜,搭上班车,到城里各家各户“串联”了。

然而,每一次的串联都是短暂的,仅一两天的时间。那样的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回,无论子女们如何再三地央求,希望他们在城里多待些日子,他们总是笑着说:“你们一个个的都看到了就行了。”其实,不说大家心里也很明白,他们的心里放不下老屋,老屋前后的绿色在缠绕着老人的情感。老屋,才是他们心灵唯一的驿站。

如今,老屋早已易主。父亲去了,母亲固执地要孤单一人在那里坚守,说是一定要等父亲过了三年。我怕她到时间不肯离开,硬是让她忍痛割爱。

岁月在流逝,每一次回到故里总有些不舍。

老屋周围,树下,小小的竹林,处处有我往日的印迹,有我美好而温暖的回忆……

竹林情思

文/王硕男

闲时喜欢漫步在机关院里那片竹林,它是那样容易牵动我的思绪。

我不禁又想起老家房屋后面的那片竹林来。

那片竹林真的很美,很美。我自幼耳濡目染于此,可谓“成竹在胸”,难以忘怀。可惜我不擅丹青,否则,宣纸上一定少不了它那苍翠如盖、挺拔俊秀的倩影丰姿。在我的家乡,小桥边、流水旁,房前屋后都是种着竹子的。春天时节,几枝新笋映于一弯明丽的清溪之上,那种疏淡清雅的诗情画意,舒卷在多情的乡村大地,令人流连。

我的青少年时代是在故乡青竹的绿色波浪中度过的。我家屋后的那片竹林,更像那绿色竹海中的一个小岛,我和伙伴们当年的课外阅读大多是在茂密的竹林之中进行。清风徐来,书页随意翻动。彩蝶在竹林中翩翩起舞,百灵鸟在枝头叽喳飞跃。少年的抱负,也如那青青的竹篁,饱张着如梦如幻的理想的翅膀,意气风发,直冲云霄。

故乡的竹林美得像首诗。每当春雨初霁,各家的屋舍旁氤氲着可人的绿意,苍绿、嫩绿、黄绿、斑驳迷离,生机盎然。当你独行在那幽静的小径,披一身带花的阳光,沉思着聆听竹音格格的清响和小鸟的鸣啼,你会感到那绿的柔润,绿的光泽,绿的意趣,弥漫在整个乡村的上空,洁净如洗,让人体会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醉。

我爱故乡的青竹,还因为它有着不畏狂风暴雨和严寒酷暑的刚毅品格。它不像室内文竹那样纤细幼嫩、容易夭折,而是生在茅草丛丛的荒坡上,长在淙淙作响的涧水旁,扎根于坚硬岩石的缝隙中。贫瘠、干旱、荒凉,不会使它感到凄苦;雨打、雪压、霜冻,也无法改变它倔强的性格。暑尽冬来,迎风斗寒,经霜而不凋,历四时而常茂。它默默地出土,悄悄地露尖,无声地生长,顽强地从石缝里汲取营养。在它光洁坚硬的外表上,竹节把竹子分成一段一段的,正是它不屈的生存意志的标识。这种生命的痕迹,坚韧而高贵,令人联想起自古以来那些舍生取义的仁人志士。

青竹的可爱,还在于它那平凡而伟大的精神。竹子是不轻易开花的,听说,要是竹子开出洁白的竹花时,也就临近了生命的尽头,它一生高雅,朴实无华。春天里,不和那些娇艳的百花争香斗艳;夏日,也不和大树比高低、与小草论长短。秋阳柔照,它寂静无语;寒风吹来,它默默承受。它鄙视柳絮的癫狂,桃花的轻薄;又不像春兰秋菊,仅夺一时之娇秀。随着雁鸣金风,百花衰落,雪欺霜降,万木凋零,而它却依然青翠如故。

青竹一生所求甚少,只需大地几滴乳汁,但它却付出甚多,慷慨到“碎尸万段”,片片叶叶不吝惜,家具、门帘、扫帚、竹篮……处处都有它闪光的身影存在。

青竹,就是这么平凡,但又是那么无私、伟大。它的生命属于大自然,却寄寓着那么深刻的人文启示:捐躯者愿和它毕生为伴,无私者愿与它心心相印;卑鄙者见它而面存汗颜,怯懦者见它而心存惶愧。

我想,只要有竹林,无论天涯海角,就一定会有我的情思。

当竹子肩负特殊使命

文/赵盛基

春夏之交,在井冈山,我看到山坡上的一片竹林出现了三种形态:有些笔直笔直地挺立着,有些虽然朝山下倾斜但仍然笔挺笔挺的,丝毫没有打弯,有些已经拦腰折断,露出了嶙峋的断茬。

导游说,这是春天的一场雪造成的。但她又说:“虽然大雪把竹子压倒了,压断了,但它们都没有弯曲。这就是竹子的性格:宁折不弯。”

我不禁肃然,但又突然想起刚刚在山下时,看到菜农正用竹子搭菜棚。他们将一根根竹子当中劈开,使之成为竹片,然后,将竹片弯曲成一张张弓的模样,两端固定在露出地面的立桩上,相距一米左右一根,上面蒙上塑料薄膜,即成为蔬菜大棚。

我不解地问导游:“可是,你说的好像不完全对啊!刚才在山下看到的菜农把竹子弯曲得那样厉害也不断啊?”

导游似乎玩笑又似乎认真地回答:“那是因为菜农把竹子劈成了竹片,赋予了它特殊使命啊!”

我似有所悟,无论是一根竹子,还是一个人,当肩负特殊使命之时,即使做出牺牲,也能委曲求全。

去紫阳

文/范超

绕一个山,再绕一个山,看见一群房子,就是县城了,车开进去,转一个圈,县城就过了。

山上有雾,雾在走,一会儿在下边,一会儿在旁边,雾凝成了雨,点滴下着,润了发。青石板路和人家的屋顶齐眉,屋顶上是层层的板岩,湿了,我在上面走了一圈,未见响动,檐角压得很密。没有看见砖瓦。路曲曲弯弯,只是下,只是下,陡然抬头,刚经过的地方就得扭脖才见,扭得脖子酸。屁股想看额颅,看得很费劲。

有时走着就不敢走了,疑是到了人家院落,待再大胆抬步,一脚就又迈出去了。前面的楼底空出半截,上面竟是三层、四层的垒了去,他们也不怕,人傍山住,总是有些仙气的,偶有山民手挑肩背突然冒出来,是卖山野土产的,也是拾空酒瓶子的。似乎没有见一辆自行车,大小人等都是能背东西的,着马夹者居多,极便宜的那种,却又能扎势!小饭馆的女孩脸极白嫩,眼极水灵,我不敢大声呵气,怕她化了。竹子在一边哂笑,竹子长大了,心思就空了。我拥抱了竹子。我和竹子比清高,竹子赢了;我和竹子比空虚,一个心虚,一个虚心,正好相反;我和竹子比通灵,一个不通也通,一个通也不通,算是平手;我和竹子比瘦,结果,呵呵,您说谁赢了!

出得城来就是河了,河上架有一桥,独木的,远远路上过来一个挑担的山妇,我说:“大姐,给你五块钱,桥上走走好吗?我们照张像。”山妇死活不要钱,却去桥上打了个来回。尔后不看也不问,径自走了。到了一个浮桥边,一群上学的孩子,让他们顺着桥走,他们就书包碰屁股嬉笑着来回走动,之后他们每人得到了一块糖。只有一个孩子没有参与。他斜挎着书包立在一边,牙咬着嘴唇,神情睥睨,后来他沿山路走了,我们车经过他时,他更是把脸拧向了一边。这是一个有个性的孩子,如果老天有眼,请祝福他有出息。

我闭上眼就想,若有来生,我要在这青山绿水中置一座白房子,我要讨一房老婆(像那挑担的山妇),生几个儿女(像那不吃糖的儿子和那饭馆里美丽的女儿),让屋里有乳香和烟气。白天,我上山去打猎、割草、采菜摘药,或者下地去劳作,插秧呀收油菜什么的。晚上,稀溜完粗茶淡饭,把月亮瞅到山背去,而后擦掉儿女的鼻涕痕,除去老婆发际的草,拥着她们和他们沉沉睡去,直到天亮。

石竹花开

文/周志明

石上长竹,石竹开花,听说过吗?反正我没有,更没见过。于是,想去看看。

淌过三月的溪流,溪水很清,莺莺如百灵。缓缓水草间,小鱼儿摩娑我的肤肌,痒痒的。一座石拱桥,一畦白菜地,一泓秋池,一湾水田,一片松林,老家的模样没变。

老家没有竹子。小芳说,竹子长在“飞来石”上,有两蓬,青青的,瘦瘦的,矮矮的,开着白花。我问:“哪来的?”小芳说:“大舅吔,你真是城里人,连这个都不知道,天上飞来的呀,它跟‘飞来石'一样,都是上天的精灵哩,我们这里的人都晓得。”

我知道“飞来石” 。传说某天夜晚,一道蓝光划破星空,在老家的耕牛山旋转,耕牛山如同白昼。蓝光后的第二天,“耕牛”的尾巴上就多出一圆点,这就是“飞来石” 。它呈方形,横竖十来米,赤褐色,光溜溜的,一半深陷泥土,一半高出地面两人。敬畏和祭拜是第二年开始的,之后,逢年过节,周围香烛不断,老家人敬之为神灵。

在小芳的带领下,我看到开花的竹子。

真是两丛呢,贴在“飞来石”的前壁上。前壁是个斜面,有薄薄的泥,想必是几百年风吹泥沙囤积的,可怜得很。竹便长在那层薄泥上,每丛有数十枝吧,毗邻半米,竹枝内躬,叶叶依偎,像几十双枯瘦的手谦卑地握着。有竹节,节儿不匀,尖细的叶片儿,片片青涩。竹端上,簇簇白黄的花如伞半撑半开,小极,淡极。竹身贫瘦,高不过二尺,弱不经风的样子。

它是竹么?纯粹得这般孱,这般干,这般局促和苦楚。

它不是我见过的竹,我没有见过这样的竹。我断定,它没有归属。它不是金竹、紫竹、玉竹,湘妃竹,它什么都不是。我见过的竹在房前后院,在小河边山坡上,在城市的绿化带。那是碧绿的一种,色姿秀美,玉立婷婷,有名有份。

那么,它真是上天之物?我不信,但近身一看,又半信半疑了。那浅而干巴的泥土下,我想它一定有铁样的竹茎,能在巨密无间的岩层内部穿越扎根的竹茎,不然,它能破开铁板似的坚石,摇曳于盛夏的赤日和严冬的朔风里吗?

我抚着它,心里别是一番情思。它是丑竹,且病态憔容,瘦骨嶙峋。但它又是我所见之竹无法比拟的——枯瘠中的定力,羸弱中的荡气!须臾,一种敬仰之情肃然而生。

只是,它不该开花。

小芳不知疯到哪里去了,这丫头,总是贪玩。母亲弓着身子在菜地里拾掇。菜地,油油一片。我这次回来,一则看竹花,二则要说服母亲到城里去住。母亲辛苦一辈子,应该享享福了。可母亲太固执,怎么也不上城,说几辈人都撂在这里,她也该撂这里。

资料显示,竹子开花意味着竹的枯萎死亡,是一种不祥之兆,自古有竹子开花,人要搬家之说。晚饭闲谈,我用这条理由再次动员母亲上城。

“胡说。谁说的?唬我老婆子!”母亲说,“你是文化人,也信这个?一年了,它没死,我也没见灾难,真是的……”母亲有些不高兴。

母亲很执拗,在老家,她的坚韧和勇敢是出了名的。但这几年,她身体不好,我老放心不下。我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母亲,我准备把开花的竹子移走,移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僻陋地方。

“不行!”母亲几乎动怒。

我了解母亲,她定下的事很难回旋。要是反她之意而独行,以她敢说敢为的性格,不定会做出什么惊天的事来呢。看来,我只好作罢了。

第二天我就要回城了。晚上,母亲为我沏了一壶自制的土茶,茶有点苦,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母亲说:“这地方,比不上大城市,但住惯了,离不开了,再说,有吃有穿的,还有小芳呢!担心啥!”

老家的夜晚很静。我在这安静的夜晚却睡不着。我老想着那开花的竹子,总觉得它跟母亲有什么联系,但又揣不透。

屋里响起低沉的鼾声和细微的呼吸,母亲和小芳已经入梦。月光如银,融在空远的山谷和沉静的树林上,融在“飞来石”和开花的竹子上。

其实,竹子挺好的,花挺好的,老家挺好的。

难忘的童年

文/辛予

值此儿童节之际,不禁想起童年的生活。那时候无忧无虑,充满乐趣,是多么有意思呀!这里将两篇散文晒出来,想献给今天的孩子,也与朋友分享一下童稚时代的快活。

浪漫小镇

考究起来,这个小镇确也有其得天独厚之处。它滨临滔滔东流的西江,一眼看去视野十分开阔。丽日晴天的时候,一碧万顷,浩浩汤汤,宽达千米的江面上,奔忙着各种各样的船只,舢板、趸船、渡船、驳船、拖轮、铁驳、汽轮、客船,整日不息地穿梭往还。

我的童年是在这里度过的。那时我念小学,经常放学后与一群小伙伴跳进江里游泳,有时恰好遇到拖轮牵着一串驳船逆水而上,我们就欢呼起来,一个个游到江心去,攀附在某艘驳船的尾舵上,让驳船把自己带到很远很远的上游,然后告别尾舵进行“放流”。

你知道孙悟空躺在云头睡觉的惬意吗?你晓得郝隆仰卧草地晒书的闲逸吗?此时我们就享受着如此神妙的滋味,将身体仰躺在绸缎一般柔滑的水面上,上空是辽阔无垠的蓝天和朵朵白云,身下是清凉爽肤的江水和偶尔撞来的鱼儿,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也不必想,只是全身心享受着那份独特的舒服,任凭江流送我们回到下游码头再上岸——老实说,这样干是相当危险的,有一次我就差点被拖轮后面的涡流吸到船底去。但我们乐此不疲,玩得痛快,大人也管不到我们。

由于镇子紧邻西江,地势不高,隔不了几年就会发一场大水。洪峰到来时,浊浪汹涌,漫进大街小巷,大多房屋被淹过窗顶甚至达到二楼,我们小学的篮球架几乎没顶,整个镇子变成了一片泽国。本地的清代诗人朱方辉曾作诗描绘过这种情形:“鱼虾穿窗过,舢板屋顶行。”说得真个不假。

大水泛滥,没准要泡上十天半个月的,慢慢才会退洪。此时出现了一种奇景:各家用门扇、木板或梯子捆绑在一起,俨如木排,浮游在街巷之间的水面上,照样走动串门。就有人把家里储备的粮食、青菜匀出一些,搁放在木排上,给没什么蓄积的别个亲友家里送去;还有专门四处卖菜的小贩,不图赚大钱,只求给街坊们送去多少便利——真个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小镇人的心地实在,古道热肠,由此可见一斑。

而这个时候,就是孩子们撒欢的机会了,我们在浅水里嬉戏打闹,划着木排穿街过巷,玩得个不亦乐乎。别说孩子,就连大人们也是如此,在街中比赛游泳,拿楼上阳台当跳台跳水。我们几个小伙伴爬到潘家最高的三楼上,学大人那样身体一跃作燕子腾空,往水里扎;或者放个“炸弹”,炸得水花四溅……瞧!这够浪漫的吧?

童年的生活就这样留在了我的记忆里,永远也抹不去。

丹 竹

我家的旁边是学校的围墙,墙外长着一丛野生的竹子。这种竹子叫“丹竹”,我不晓得它怎么叫这个名字,“丹”本来是“红”的意思,可它的枝叶和主干明明都是翠青青的,一点也不红。那儿的泥土很贫瘠,它却长得茂盛,郁郁葱葱的,在风中婀娜摇曳着,姿态很美。

丹竹的竹节又直又光滑,皮薄中空,很适合做玩具。我一次又一次地前去光顾它,用锋利的刀子砍下竹竿,用来做弓箭、钓竿、“劈啪筒”、“唧水筒”等等,一点儿也不会心疼它。它反正是野生的,砍完它也没事。

没想到砍掉它的主干后,过不了很久,它的根部又长出新的竹子来,渐渐长高,依然翠绿。在一个夏季,前所未见的一场暴风雨来临,旁边的大树都被风吹得摇摇欲坠。我眼见那株竹子被拦腰折断了,几乎连根拔起。我想,这次它该再也不能活了。

可是很出乎我的意料,过了一些日子,竹子又长了起来,亭亭玉立,仿佛比以前显得更绿,更精神了。它仿佛在骄傲地向我示威:看,狂风暴雨都奈何不了我呢。

在我的记忆中,似乎还有一个年头,天气十分炎热,干旱了很长时间。烈日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好些树木都枯萎了,那丛竹子也不例外。我看到它变黄了,焦枯了,心想这下它肯定再也活不了了。

还是没想到,在第二年的春雨时节,它长出了新的笋芽,顽皮地向上挤,伸出脑袋来探望着四周的一切,仍然是那么的鲜活、可爱。随着时日的流逝,一丛竹子又长高了。它那顽强的生命力深深地把我折服了。从此,我再也没有想过要伤害它们。

其实,人的生命也应该像竹子那样充满蓬勃的生命力,充满旺盛的精力,充满顽强不屈的精神。这样,才不会虚度年华,不会蹉跎大好时光。

翠绿的竹子

文/xiangrikui

路边一片翠绿的竹子,它的叶子、杆儿比前几日更加绿了,一株株挺拔地站着,它们沐浴着明媚的阳光。竹杆儿细细的,它们一年年悄悄地变粗了,在不知不觉中长高、长壮。竹子旁边是绿色的三叶草,三叶草嫩嫩的、绿绿的,多么柔然的一片草地,像轻软的一片绿色的丝绸。

竹子附近的草里还有许多野草的种子,它们现在还在土里睡大觉。夏天来临时,它们才开始发芽,经过夏天的一场场大雨,它们就开始疯狂地生长,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蛮横地爬满竹子的杆上、叶上,它们的枝叶繁茂,在七八月份连绵的雨季里。它们狂长的藤叶将竹子的腰不几日就压弯了,竹子的腰越来越弯,近乎垂到了地面上。野草却开出了蓝色美丽的花,花儿布满它们的繁茂的枝叶间,野草显示着自己的强大,自己的无比美丽的蓝色小花。野草的枝叶浓密地连在一起,这片竹子仿佛消失了,这儿成了一片野草的山,山上蓝色的山花烂漫。

有一次竹子身上的野草变少了,那应该是看不过野草蛮横的人将竹子身上的野草使劲地扯下来了,可没有过多久,野草就卷土重来,竹林又变成了野草山了,蓝色的花而仍然开满野草的山上。之后就一直是竹子在和野草每年战斗着生长着。

春天的竹子挺拔可爱,亭亭玉立,一脸快乐的样子。夏天,野草开始了强盗似的侵略,这片竹子成了野草的天地,野草开出最美丽的蓝色的花,竹子不甘屈服地弯着腰,生长着。深秋,野草变成了厚厚黄色的落叶山,在冬天的严寒中,那黄色的落叶厚厚地堆积在竹子的下面,竹子在飞舞的大雪中又挺直了腰板,青翠清新而又漂亮。这就是竹子,竹子不在乎野草,毕竟它们是要消失的。

那边每天都有卖竹筒甜米的,多是学生在买,每次我都会买,看着竹子的绿色,闻着竹子的清香,甜甜的竹筒米也变的好吃多了。小的时候看过一个电影,里面的人在山里的竹林里,在翠绿的竹筒里装上白白的米和清清的泉水,然后在篝火上蒸出香喷喷的竹筒米饭,那时的我曾经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和他们一样,用翠绿的竹筒蒸出热气腾腾的米饭。到现在我的愿望也没有实现,因为我没有去过山里,也没有见过山里的竹林。直到现在每每看见翠绿的竹子,就想起翠绿的竹筒里的竹筒米饭来……

我们原来住的院子的后面有一条偏僻的小路,小路的另一边是一个竹器厂。我曾经常常站在窗前,看着一车车翠绿的竹子被运进竹器厂大大的院子里,曾经多少次,我觉得那些翠绿的竹子很可怜,它们应该呆在安静的竹林,尽情地享受阳光。竹器厂看门的人是一对夫妻,妻子经常抱着一个男孩,两个长长的辫子,她不是那种利索的女人,也许是因为经常抱着孩子的缘故吧。每次拉竹子的车到了时,总是要响半天的“嘀嘀”声,她才抱着小孩出来,不慌不慢地开着大门的锁,然后又不慌不忙地将大门一扇一扇地推开。清晨,看门的女人常常站院子里慢慢地梳着自己的长长的辫子,她的表情几乎很少变化,一直是那样的稳。每天的中午在这条偏僻的小路里,偶尔有经过的卖菜人,一车嫩嫩绿色的青菜,一车红红的西红柿,他们吆喝着,看门的女人会打开门,问着菜价,抱着自己的儿子和卖菜的人不紧不慢地讨价还价,直到达到自己满意的菜价,她笑着,拿着买的菜,抱着自己的儿子进了大大的铁门里。她的丈夫几乎不在院子里待,总是在清晨就骑着走了,中午回家,然后又离去,可能在外边上班吧,她的丈夫寡言少语,一年四季脸几乎是一个表情,从来没有见过他笑过。他们有一个女儿,是之后上学时才从老家带来的,自从女儿来了以后,她的丈夫就经常接送女儿。

一晃两年多过去了,那个女的还是那样的没有多大变化,她的丈夫却老了许多,一天她的丈夫从大铁门里出来了,推着自行车,头发几乎是花白的,仿佛刚刚从化妆室里出来,他的脸在泄露着他的年龄,也许他原来就是少年白发,只不过是最近忘了染发了,我在想着,也许他碰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

我总是在汽车“嘀嘀”响时,就站在窗前,看着车上的粗壮的翠绿的竹子,又开始了自己的惋惜,有时竹子上面还有绿色的竹叶,在随着车的开动摇晃着。

在安静的清晨,我曾经常常看着院中的绿竹子,觉得躺着的绿色竹子也早已醒了,竹子在回忆自己安静的竹林,清晨新鲜的空气,鸟儿清脆的叫声,竹林里风儿的沙沙的声音;在秋天的雾中,我曾常常看着院中的绿色的竹子,想像着竹林在乳色的浓雾中多么的美丽,像一位位亭亭玉立披着白色的纱巾的女子,清秀而又美丽,我在竹林里,不断地向前走着,一会儿站在这株竹子的旁边,一会儿又站在那株竹子的旁边,我像一位仙女一样的神秘,和竹子在捉着秘藏,茫茫的白雾中,竹子在寻找着我,寻找着穿着白色的纱裙的我。在冬天的纷纷扬扬的雪中,在朦朦胧胧的春雨中,在夏天的大雨中,我总是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绿色的竹子,我离它们是那样的近,那样的熟悉,可又心里却一直充满了对竹子的淡淡的忧伤,我不愿意看见竹子被做成竹椅、竹床、竹凳,还好这些做好的东西我一次也未看见过,它们都被从竹器厂的前门拉走了。

经常见到竹子,总是比较细的竹子,有一种冷清的感觉,竹子就像一位喜欢独处的人一样,也许因为竹子总是待在一处安静的地方。它静静地将一年四季的绿色带给我们,朴实而又默默无闻。

西流踏春

文/雨君

当我们到达西流时,已是下午三四点。春天的阳光,祥和地披洒到人们身上,让人觉得十分煦暖。

漫步走在青石铺就的林荫小道,放眼眺望,远处的杨柳、河滩、青山以及林荫处的凉亭长廊,仿佛一幅水墨画,让人觉得似乎来到了江南。同行文友说,这景致让她好想穿一袭古装或者旗袍,擎一把油纸伞,漫步细雨中,浪漫而诗情。我说,再有一位潇洒俊俏的才子相陪,既解相思又陶然……

小道两边尽是绿树花海。有修剪齐整的桃树,夭夭桃色,灼灼其华,用山西老家话来说,简直红个艳艳。花的魅力加上文人墨客的炽热情怀,不是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所描。再有白得潇洒,紫的朦胧的丁香,淡淡幽雅,非桂非兰的香气直透鼻端,让人轻灵了许多,不似没睡午觉那般混浊笨拙。只是赏过多年丁香,却一直不解,何以古人发明了丁香结的说法。遂捧起丁香细看,但见,小小花苞圆圆、鼓鼓的,恰如衣襟上的盘扣,难怪古人词云:“芭蕉不展丁香结”、“丁香空结雨中愁”。其实,每个人一辈子都有许多不顺心的事,一件完了一件又来。结虽纠结,但若解得潇洒,也是一种洒脱和坦荡。

还有玉兰花,白的黄的紫的,大而艳丽,溢发幽香,像极莲花。在一片绿意盎然中,高高树枝上一大朵一大朵的花瓣,迎风摇曳,神采奕奕,宛若天女散花。令人感受到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抑或孤勇优雅而款款大方的气质。

当我们走到农家区,在道边或庭院兀然发现旁植的竹子梧桐,甚是惊讶。一直以为竹子和梧桐只在南方生长,且在古诗中竹子梧桐有象征高洁美好品格之意,《晋书·苻坚载记》载:“坚以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乃植桐竹数十万株于阿房城以待之”。此地竹子梧桐虽然种植稀少,但是,能够活下来,也是个奇迹。想来此地应是个风水宝地。

遂想起那年冬天跟姜子善老师到西流村办事,在浊漳河畔看到一行大雁“扑棱棱”飞起,人字形队伍只排了一小会又落在冰床上,留恋好半天。古人惯将大雁奉为吉祥物,吉祥物降临之地必为福址。记得姜老师指着两岸的山崖,比划着告诉我西流河床原来多宽多宽。那时我才明白这里曾是汪洋一片!也曾清澈娟娟,波掀浪涌,千帆竞渡,绰影群舞,只是经了几千年沧海桑田的变更,方凸显出脚下这块坚实宝地。

其实西流原本叫“晚渡流芳”。传说唐朝一书生,因为聪明好学,其父母才在家境极度贫寒之下,忍饥挨饿,送他到私塾读书。也是他命中该有坎坷,有一晚上放学,路遇大雨,漳河涨水,无法回家,家里二老皆生病,急得他嚎啕大哭。或是他命里该有奇遇,遇到了一方仙家化身渡船渡他回家。但若不是他孝心强烈,也不会撼动老神仙。好在书生后来高中,为官亲民,广传好名,人们为了纪念,方得晚渡流芳。后来因为村人在山东打了人,为防山东人上门报复,才改名西流。

我想,不管是晚渡流芳,还是西流,其流的不只是芳名,芳事,更流的是芳草芳华,青山绿水和源源财富,也流的是蒸蒸日上的好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