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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面文章

2022/12/23经典文章

汤面文章(精选7篇)

墙头上有碗油汤面

文/王桂书

我读小学一年级时,村小学正扩建,我们二十多个学生,暂时在方家大院上学,我们的教室,是以前的私塾学堂。

老师姓孟,三十多岁,像竹竿一样又高又瘦。

一日上午,我们正在写字,猛然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浓浓的葱香味。一抬头,看到搁黑板的矮墙上,放着一个青花细碗,一双竹筷放在碗上。那是一碗面条,香气四溢的面条。要知道,吃油汤挂面,对大家来说,是件奢侈的事。我们的眼睛怎么也舍不得离开,直到老师背过身子,把面条放进肚子里。

哪来的面条?老师刚出教室,我们就相互询问。

“方金莲家的。”我的同桌方小红说,她也住在这个院子。

我们的目光“刷”地集中在第一排一个女生身上。她叫方金莲,扎着两条小辫子,用红毛线在辫梢绑了两个蝴蝶结。我们看着她,像要在她瘦小的身上找出答案一样。

一定是方金莲的奶奶端来的。

方奶奶是一个裹脚老太太,见到老师总要搭讪几句,一同走路时,非得让老师走前面不可。背了老师就说我们,不要对老师高声说话,不能惹老师生气,我们特厌烦她的唠叨。

不久,我们发现,每天上午第二节课后,方奶奶就叫金莲回家。待金莲进屋,她一屁股坐到门槛上搓麻线,两腿分成八字,小脚蹬在地上,显然是不想让我们进屋。有一次,趁方奶奶站起身给老师打招呼,一个同学钻进了屋里,同学出来后告诉我们,方金莲在吃罐罐饭。罐罐饭是奶娃娃吃的,我们听到这话后,自然是惊奇又别扭。我们叽叽喳喳议论着,待方金莲回到教室,我们故意学着奶娃娃的叫声,然后就是一阵又一阵哄笑声、尖叫声。

入冬不久,迎来了第一场霜,院子里的小水坑也结了冰。这天,矮墙上又放着青花碗,白色烟雾在碗上盘旋,一阵寒风把香味吹得满教室飞。香味浓浓的面条,加剧了我们的饥饿和寒冷,让我们都变得亢奋起来,大家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掩盖了老师的讲课声音。

“抄写课后生字!”孟老师大声说道,细长的脖子上喉结滚动,他端着碗出了教室,我们从墙缝里看他去了方金莲的家。

教室里像炸开了锅,对方金莲的奚落声此起彼伏:“金莲吃罐罐饭咯!”“好吃狗!”后排的同学拆散她的蝴蝶结,方金莲连头也没回一下,像一个木偶,端端正正坐着。

二年级上学期,我们转到村小上学,方金莲没有跟我们一起到新学校。她不得不终止学业,原来她早就患上了肺结核。

开学不久,学校要求我们把方家大院的桌凳搬到学校,作为备用,我们十多个学生坐着拖拉机到了方家大院。方金莲和奶奶在外面桌上吃饭,我们呼啦一下跑了过去。方金莲吃的是白米罐罐饭,脸上沾着草木灰,奶奶碗里是黑糊糊的干酸菜,几块红薯皮,在碗里荡着。见到我们,方金莲局促不安地站了起来,方奶奶急忙把碗往屋里撤。

“孟老师!快请坐,让你笑话了,我们半上午才吃饭。”方奶奶从屋里搬了一个凳子出来,用帕子擦了又擦才放搬到孟老师面前,她自己坐在一个矮凳上。

我听到方奶奶跟孟老师说:“金莲又吐了一次血,我们听你的话,等卖了猪就到大医院去治疗,她还小,不能像***一样病死。”

“这就对了,要信科学。”孟老师说。

“我们这里要是还招生就好了,金莲就能多读两年书,文化人才有出息。我们这里就数孟老师文化高,又会写信,又会算账,又讲道理,这一弯一转,老班少辈没有一个不尊敬你的。”

“这里不会再招生了,孩子的身体比读书重要。”孟老师说。

“哎!哎!多谢孟老师关心。”方奶奶连连答应。

方金莲胆子小,成绩差,我们平时都瞧不起她。要离开方家大院了,我们都默默地有些不舍。婆孙俩一直跟在孟老师后面,车子开了好远,她们还站在路口。

我们读四年级时,孟老师不再教我们了。有一天我正向教室跑去,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方金莲”,循声望去,见一个瘦瘦的女孩子一边跑,一边扭头看我,两只红蝴蝶在背上跳跃,她进了一年级教室。孟老师拿着课本,站在教室外面,等待第二遍钟声。

我一阵激动,恍惚间看到矮墙上袅袅的烟雾,又闻到浓浓香味……

有一种简单叫清汤面片

文/梁永刚

前不久,我患上了重感冒,吃药打针一番折腾过后,症状虽有所减轻,仍是头晕眼花,没有一点食欲。妻子说附近新开了一家餐馆,我们去换换口味吧。妻子点了店里几个招牌菜,可谓色香味俱全,儿子吃得津津有味,我却没有一点胃口。妻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感冒不能吃油腻,我应该给你做一碗清汤面片啊。”

回去的路上,妻子顺便买了一些面片和一把青菜,回家几分钟的工夫就做成了一锅清汤面片,给我盛了满满一碗。白的面,绿的菜,清的汤,热气腾腾,虽然没有放油和盐,但看上去赏心悦目,食欲大增。两碗下肚,感到浑身冒汗,通畅淋漓,病痛好像一下子减轻了许多。接下来,妻子变着花样给我做素食,几天下来我那顽固不愈的重感冒居然好了。

一碗清汤面片,一盘平淡小炒,几个手工馒头,做起来简单,算起来便宜,吃起来爽口。看似清淡,实则淡而有味。“要穿还是粗布衣,要吃还是家常饭”,一日三餐,粗茶淡饭,虽稀松平常,却养胃养人。

饮食是这样,人生亦是如此。浓到极致是平淡,人生有味是清欢。简单朴素的愿望犹如一碗淡而有味的清汤面,简单却可贵,不仅浸润着传统养生的道理,还蕴含着人生绝佳的境界。淡中滋味长,唯有淡才能让生命返璞归真,人才会活得真实洒脱逍遥自在。

梭罗所说:“大多数豪华的生活以及许多所谓的舒适的生活,不仅不是必不可少的,反而是人类进步的障碍,对于豪华和舒适,有识之士更愿过比穷人还要简单和粗陋的生活。”人生苦短,大道至简。我们无须太多的繁花似锦,也不要苛求生活的过分奢华。很多时候,忙忙碌碌,疲于奔命,走过风雨坎坷,历经酸甜苦辣,繁华落尽后,才发现自己需要的往往是一些简单的东西,最弥足珍贵的原来是一种简单朴素的生活。

酸汤面

文/李树旺

出了学校,天已经黑了,他便开车去火车站接她。

他是一名教师,长得很高,温文尔雅,有时候喜欢舞文弄墨。她是一位文静优雅的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在一个温暖的冬天,他们在火车上相遇,直到后来,他们走在了一起。

到了火车站,出站口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将整个道路围得水泄不通,他绕过车辆,焦急地等着那个熟悉的倩影。

忽然,手机一闪,他慌忙掏出手机,是她发来的短信。原来火车晚点半小时,他怔了怔,傻傻地看着手机。他想到,她坐了一天的火车,而且还是无座票,肯定累坏了。他心里难过了一阵。转过身,走向了一个水果摊,卖水果的是一位老大娘,他挑了几个梨子和一个大柚子,老大娘将柚子用刀划了几个口,给他包装了起来,他付过钱,道谢后,就匆匆地离开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着,终于,在出站口,他看到了她。她像一只蝴蝶,穿着高挑的靴子翩翩走来,红红的嘴唇,干净的皮肤,留着时尚前卫的短发,戴着黄边眼镜,手里挂着一个皮包,看上去既斯文,又有学问,满脸期待的望着他。他欢喜地接过她的包,兴奋地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密密麻麻地人群。

到了他的房间,她已经累坏了,她说她在火车上站了一天,脚疼。他心疼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了她一会儿。为她端了一盆热水,她看到他的一举一动,心里暖暖的。她默默地脱了鞋子,泡着脚。

她轻声说道:“我走的时候没有拿袜子,当时很匆忙,也忘记了拿洗刷用品。”

他说:“没事,袜子我已经买了,昨天出差专门在一个超市买的。化妆用品我一会儿就去给你买。”

她“哦”了一声,羞红了脸,心里说不出的味道。

过了几分钟,他又给她在盆子里加了一点热水,直到她泡完了脚。他端起盆子走进了洗手间。他拿起钥匙,让她等一会儿,接着带门出去了。

夜色越来越黑,小区里灯火通明,远处广场传来了迷人的广场舞声。寒风凌冽,他开车驶出了小区。大街上车辆川流不息,他将车停到了路边,走进了一家化妆品店,买了牙刷、牙杯、洗面奶等,就返回了。

他把化妆品等递给了她,她诧异地看着,忍不住哭了。他抱着她,亲了亲她的眼睛,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他恋恋不舍得放开了她,走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两盘香喷喷的菜走进了房间,一盘是醋溜白菜、一碗是西红柿炒蛋,他知道,她最喜欢这两道菜。

到了第二天,他早早起来,为她做好了早餐,她不敢打扰她,让她多睡一会儿,直到她醒了,他已经盛好了饭菜。她说: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她做早餐。

后来,他带她去了动物园、博物馆。他牵着她的手,不时为她暖手,他知道她胃不好,手凉。在博物馆,她看到他专心看画的样子,她偷偷地拍下了照片,她知道他喜欢画画。

晚上,他铺开宣纸,拿起画笔,画起了画,她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此时,他已经走进了画中。

直到她离开的那个下午。他走进厨房,切了一点韭菜和香菜,点燃煤气,做了一锅热乎乎的酸汤,他又煮了两碗面,当他把面端到她面前时,她的两腮边立刻泛起了口水,面上漂着青翠欲滴的菜叶,直刺她的眼球。她闻了闻酸酸的面,大口吃了起来,这一次,她居然吃完了一大碗面。她说:这是她第一次吃得最好吃的面。

送她进了火车站,检票员不让他上车,远远地,他看着她离开了。

突然,她感到有人搂着她,她猛的后头,只见他呆呆地站着,手里提着一大袋当地特产。原来,他给检票员说了他们的事,感动了检票员,检票员才让他进站的。他将特产塞到她的手里,亲了亲她的脸颊,转身就离开了,火车隆隆地向前驶去,他终于控制不住了泪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她贴着车窗,任泪水划过脸颊,而火车渐渐远去了。

两年后,他们结婚了。有一天,她走进一家饭店,要了一碗酸汤面。

饭店老板问她:你为什么老点酸汤面?

她说:“许多人都不理解我为什么那么爱吃酸汤面,酸汤面于我是一种情结,是一种无法忘记的爱。”

油糕配汤面

文/王秋英

每次参加喜宴或聚会,餐桌上总少不了油糕。因为糕与“高”谐音,寓意很好。望着盘中的泡泡油糕,我又想起了妈妈,老人家生前常给我们做油糕吃。

妈妈先在铁锅里倒上冷水,放入洗净的绿豆、豇豆和红枣等。等水熬得差不多时,用饭勺把它们碾碎,加上糖搅拌均匀。她还在鏊子上把核桃仁烤香、切碎,再和红糖拌在一起,这是另一种馅。

接下来,妈妈将黄米糕面用水拌匀,在笼屉里蒸二十分钟,然后把面倒进和面盆里,趁热和面。热糕面很烫,而且还特黏手。对于这个问题,妈妈很有经验,她拿了一个小碗,放些加了碱和油的水,蘸上点水再和面就利索多了。包糕也是个技术活,每到这时,我和弟妹总喜欢守在旁边观看。妈妈包起糕来既快又好。馅子包得多,还从来不会漏。她把糖馅儿的油糕捏成饺子的形状,把枣豆馅的拍成圆饼状。一会儿工夫,盆里的一大块面就见底了。炸油糕的工作,妈妈总是交给二哥来做,因为他炸出的油糕金黄酥软,颜色漂亮又美味。每当吃油糕时,妈妈还会做一锅有滋有味的豆面汤或羊汤面,两者真是绝配。

后来,生活好了,我们经常能吃到妈妈做的糕。在妈妈手把手的教导下,我们家六个儿女和两个媳妇都学会了做糕。每次家里来了客人,我们都会做油糕和汤面,大家吃完全都赞不绝口。

恰恰好的温度

文/黎武静

屈指堪惊:却原来,平生只上过两个星期的晚自习。那时真是冷呀,赶着萧瑟冬季,北风凛凛,骑车冲回家,已是手冷脚冷。

回家后马上满腹欢喜,母亲煮好的热汤面,热气腾腾地等我。真是一门功夫,煮早了,面便烂得没有滋味。煮晚了,我回了家面恐怕还未熟。这不早不晚的功夫,是一份浓到令人感动的母爱。

一碗热汤面进肚,整个人都觉得暖过来。眉开眼笑地和父母讲晚自习上的乌龙事,学生时代如许夸张,每天笑料不断,青春的日子,有天生的欢乐。

这么多年过去,每逢隆冬,忆得最深刻的便是这碗热汤面。恰恰好的温度,令人心生贪恋,缱绻留连。母爱深厚绵长,铺衍在四季里,总是恰恰好的温度,冬天有暖暖的热汤面,夏天有凉爽的绿豆汤。春秋两季,有特意捞的米油和晾好的豆浆,菊花香的茶,温温的牛奶,穿插在正餐之间,空闲时见缝插针地递过来,“汤水不伤人嘛。”母亲总喜欢笑着这样说。

女人天生一颗细致的心,母亲的爱常在生活的细节里若隐若现。细心研究三餐搭配,亲切可口花样迭出。总是不厌其烦地准备汤汤水水,又或者在晚上,絮絮地催人早眠。“还没弄好吗?这都几点啦?”

孩子的事情都在她心尖上。母亲喜欢问我,“电脑的病毒处理好了?”路过电脑时惊鸿一瞥都能注意到我电脑的新变化:“你今天换了新桌面?上次那张不是挺好看的?”

每每被电脑弄得焦头烂额,曾试过奋战一日也未搞定电脑的病毒,从上午奋战到晚上,母亲醒来看见书房的灯还在亮着,于是在那边催,“几点啦?还在弄。”“好啦好啦。”我终于关了机。

母亲已经睡了一会儿,半梦半醒着殷殷地问,“弄好啦?”我郁郁地答:“没有。蓝屏啦。”原来是迫不得已地关机睡觉。

我和母亲相视大笑。“这就是不格式化的好处,白折腾一天。”这就是她的结论,我深表认同。

母亲的爱,就是这样恰恰好的温度,亲切温暖,从容不迫。

不一样的眼光

文/老张的哲学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题记

三十多年前。

他,一个乡村教师,公办的,家境不好。她,也是一个乡村教师,民办的,家境一般。经同事介绍,他们恋爱了。

一个秋天周日的早晨,他骑车带着她到县城逛逛。他,想给她买点东西;她,想给他买点东西。他的眼光看着前方,即使说话也不敢回头;她的眼光,在他的后背和田野之间交换着:秋风并不很凉。

从上午逛到中午,他们两手空空,肚子也空空。走了好几个饭店,他问她,她都用眼扫一下,摇摇头,继续走。看到了一个很小很简陋的“饭店”,她停住了。店主说,进来吃点啥吧。她眼光扫了他一眼,进去了。

他点了两大碗羊汤面,有一碗,他要店主放了很多羊肉和作料,给了她,另一碗给自己,里面汤很多,还有很多辣子。

他拿到面埋头就吃,没有三分钟,连汤带面如风卷残云,点滴不剩。他擦擦汗,抬起头——“你怎么,还不吃呢?”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块风干的煎饼,眼中略带歉意地摇摇头:“我不喜欢吃羊汤,受不了那股羊膻味儿。”说着,她倒了碗开水,一口一口地吃着那煎饼。他看着她把煎饼吃完。她抬起头,看看他,看看那碗羊汤面,冲着他笑了笑:“我好了,你把它也吃了吧,别让面凉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看她,她又看着那碗面,向他示意。他端起那碗面,又是风卷残云,点滴不剩。放下碗,他看看她,擦擦嘴,笑了。她脸色绯红,眼光扫了一眼桌上的两只空碗,也笑了。

又是一个秋天的中午,他下课回来,走近自己的小屋,她正在家里忙碌着。他闻到了一股羊肉的味道。她说,快吃吧,羊汤面,亲戚送来的。他放下书本,舀了一大碗面,又是风卷残云。

她也端着一碗面,坐下来慢慢地吃着。

他看见她的碗里也是羊汤面。他的眼光定格在她的脸上,异样地看着她:“你不是不喜欢吃羊肉吗?”

她很惊讶:“谁说的,我啥时候说过我不爱吃羊肉啦?”

“那你——那次,在城里……?”

她的眼睛疑惑地转了两下,想不起来了。

他说,那次,咱俩第一次进城……

她脸上顿时又飘起一片绯红,放下碗,白了他一眼。“傻瓜,那还不是怕你吃不饱啊!”说完,低下头,笑了……

三十多年后,他把这个故事讲给我们听,我看到他眼里闪动着泪花。

兴平人的浇汤面

文/杨平选

南方喜食米,北方好吃面。北方最爱吃面的当属关中人,若是哪天没吃面,心里就跟被猫爪挠过一样不自在。提起关中面食,时下最有名的莫过于最早走向市场的岐山臊子面了,但是,在关中腹地兴平,也有一种老少皆宜、人人爱吃的面食,那就是浇汤面。

兴平人把吃浇汤面也叫“拉哨面”。小时候,冬至刚过,孩子们就迫不及待地唱起了童谣:“今天说,明天说,说到祭灶烙饦饦;今天盼,明天盼,盼到初一拉哨面。”一个“拉”字形象地描绘出了吃浇汤面时的场景。几尺长的面条,用筷子高高挑到空中,拉成一条长长的白线,吸入口中时会发出“吱吱”如哨子一样的响声,所以也叫哨子面。若是谁家过事待客时众人一起吃,那场面、那声音可壮观了。

过去,浇汤面可不是平时随便就能吃到的。人们平日里吃的面五花八门,吃面的方式也不讲究。每到晌午时,老少爷们都端着大老碗走出屋子,房檐下站的、石门墩上坐的、碌碡上蹲的、端着碗边走边吃的、就连门口的粪堆上都有人圪蹴着有滋有味地吃着。看碗里,宽面窄面二愣子面、干面汤面糁子面。三个一群,五个成堆,一碗面,两瓣蒜,东拉西扯,谈天说地,好不自在。但吃浇汤面是非常讲究的,只有逢年过节、娶媳妇、娃满月招待贵客时才能吃到。吃的时候必须围着八仙桌,坐着高凳子,面是用木盘端上来,吃的时候也要礼貌文雅多了。

要吃浇汤面得先炒肉。五花肉切成一厘米见方的小块,油热至冒烟时肉丁入锅翻炒,等到瘦肉变暗、肥肉出油时,佐以姜、盐和酱,锅里的香味立刻溢满了整个屋子。加清水淹过肉丁,放入用纱布包裹好的大料、花椒、桂皮,大火烧开后改文火炖一个小时后起锅,铁锅内已是肉烂汤浓。

面条的制作复杂耗时,因而也最能显示做饭人的手艺,家庭主妇们大都是出嫁前早就跟娘手把手学会的。和面是第一道工序,水与面粉的比例至关重要,水多则面条易断,也不筋道,水少则面难成型,这个度掌握在主妇们的心里。我曾见过也吃过外地外省人做的面条,也许是由于面和水的比例不合,擀的面总是不如关中的筋道好吃。

和面时,一手端碗慢慢向面盆中加水,一手在盆中回旋搅动,使水与面充分融合,凭感觉适时停止,然后反复揉搓成光滑的面坨,用湿布盖好醒面约半小时。行家和完面讲究“三光”,即手、盆、面坨,三样均不沾面迹为最好,这没有多年的功夫是难达到的。醒好的面再次揉光,便可以搭杖擀面了。擀面时甩动双臂用力滚动面杖,双手从面杖中间有节奏地向两边分开,这样擀出的面才能厚薄均匀。擀面的动作好像在熟练地弹奏一架乐器,很有节奏感,手停乐止,一张巨大的面片就覆满了案板。面片两次对折后劙面,左手摁着擀面杖慢慢向后滚动,右手拿刀贴住擀面杖来回划动,整整齐齐的韭叶面就码在了案板上。这种劙面的手艺绝对是个技术活,我儿时就曾着迷于娘那娴熟而有节奏的劙面动作。

小时候我常常夸赞娘的手擀面好吃,奶奶总会接过话来说,她年轻时家里盖房,上梁的那天来了几十男人帮忙。他们妯娌几人撑起三张大木案,从清早擀面直到日端,才能满足人们的食量,谁家媳妇要是擀不好一案面,咋能在人面前说得起话呢?

面好调汤,放一块大油和炒好的肉丁入汤,加适量的盐和酱,豆腐、木耳、黄花切碎最后下锅,油泼辣子当然少不了,但不能放醋。

在乡下,喜事待客要用大黑老锅下面,锅大水多,煮出的面才能筋道不黏。出锅的面条先捞入盛有凉开水的黑瓷盆里。若是直接从大铁锅往小碗里捞面,不等捞完,热锅中的面就成糊糊了。从清水中再次捞出的面筋道而顺滑,口感极好。而腾出的锅可以继续下面,这样也保证了吃面的连续性,可谓一举两得。往瓷盆里捞面时用的竹筷子足有二尺长,粗如手指,平时吃饭的筷子是派不上用场的。几个妇女同时从瓷盆中重新捞起一筷子头面入碗,碗中放少许切成沫的韭菜或者蒜苗,掌勺师傅浇上正在翻滚,漂着木耳、黄花的煎汤后就可以上席了。客人是来够一桌就吃面,这叫流水席面。前堂管事人会高喊一声:“过汤!”掌盘的小伙子手端木盘,盘中摆放着热气腾腾的八碗面,到了席口由执席人放上桌子,客人才能拿起筷子开吃。桌面上放着盐醋,客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喜好添加。主人多半会在旁边劝客人,多吃面少喝汤,但那汤着实诱人,早已被客人喝光。几碗下肚,额头直冒着热汗,那叫一个爽。

幼年时我家兄弟多,大人走亲戚最多只能带两个孩子,一年到头是吃不了几顿浇汤面的。年关时我常随父母进城办年货,路过人民饭店门口,闻到阵阵的香味总不愿离去,心里盘算着啥时能天天吃上浇汤面呢?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顶替父亲进城当了工人。第一次领到工资后,便迫不及待来到人民饭店花了三两粮票、一毛五分钱,要了一大碗浇汤面,那味道至今难忘。

兴平的浇汤面,面筋而光,宽如韭菜,也叫韭叶面;汤煎而辣,味浓却不酸。一碗端在手,碗中红绿黄黑白五色交融,香味直扑入鼻,面未吃到嘴,哈喇子已快流到嘴角。吃饱喝胀,若能喊上几句干桄桄乱弹,那真是再舒服不过的事了。

而今的家乡,城镇结婚过事都在大饭店待客,酒宴不可谓不丰盛,但最后端上席的还是一窝面,大家分而食之,还是离不了这一口。偶尔回到农村老家参加婚礼,浇汤面早都不用手擀了,而是市场上买来的机器压的干面条,便没有了儿时的味道。街上那些挂着手擀面招牌的饭馆也没有几家是纯手擀的面,有也不是现擀的面咧。

看来现在想吃一碗地道的手擀浇汤面已经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