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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井文章

2022/12/08经典文章

天井文章(精选12篇)

天井笛韵

文/许承

陵阳保存最完好的国保文物,要属李氏宗祠。徽派古建筑,进门见天井。

上章始祖李久远系唐太宗第四十世孙,为“义门李氏”之后。明万历年间,李久远为避战乱迁居于此,因有龙章之锡故名其地曰上章。

《李氏家训》刻于祠堂正中照壁,历史的尘埃掩不住满目儒气。从祠门开始,雕刻充盈每一个视角,木雕石雕砖雕,古老精湛的中华艺术在这里发挥的淋漓尽致。有人说,黄庭坚的诗格调高,境界低,苏轼的诗境界高,格调低。我看这祠堂境界、格调俱高。

李氏宗祠共三进,有大小不一四个天井,分布前后左右。天井石头缝里拼命挤出的野草,宛如大自然这个“脂砚斋”写在祠堂的“脂批”,意犹未尽。

透过大天井,灰蒙蒙的天空像是故意留白,独有秋雨中黑白分明的马头墙,在历史的包浆里,愈发显得意在高远。有多远?远古的远,远方的远。

从照壁两侧绕到后天井,登石阶可达寝楼,三层楼阁殿式建筑。许是有什么重要文物吧,楼阁紧锁。陵阳镇还有一处国保祠堂,叫太平山房,它的阁楼我进去过,楼里存放着村民们过年必舞的滚龙。记得是雪后天晴,推窗看残雪,远山近瓦。

与前天井相比,后天井苗条了许多,然心思丰满。抬眼望,曼妙的雨帘仿佛那盛唐的箜篌,正忘情地倾诉怀古之意,飞檐黛瓦雕梁画栋氤氲如画。我猜,雕梁上的神仙趁人不备亦会偷偷下来逛一逛。

这样的场景是适合吟诗的。想起同样姓李的江南名楼滕王阁,只因王勃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流芳后世。据说历史上滕王阁先后重建达二十九次,屡毁屡建。人间多少事,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与寝楼相连的享堂,东西两侧各有一暗天井,小巧玲珑,宽两米多,进深仅一米,俗称“蟹眼天井”。据介绍,它既能采光、通风,在雨季加快楼顶层排水,寒冬还可防北风,可谓匠心独具。

陵阳黄石溪出好茶,不免联想起“蟹眼茶汤”。今人喝茶为冲泡,古人则为煎煮。未熟未滚的盲汤、过熟过滚的老汤,皆不可饮。已熟初滚的嫩汤,“时看蟹目溅,乍见鱼鳞起”,甘滑香冽,最宜饮用。细想,这“蟹眼茶汤”暗含中庸之道。

李氏宗祠于民国(可能更早)始曾被当作学校,村文书说他小学五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捧一本书坐于井边,望天井,思“天问”,天井虽有限,书卷乾坤大。我简直有点嫉妒那时的上章师生,他们一定无数次见过江南最美天井的月,天井的雪,天井的雨,这些可都是与诗歌有关的有情物啊。你看那井边栏上栩栩如生的石雕故事,什么“包公斩包勉”、“长板坡”、“喜鹊登梅”、“渔樵耕洼”等等,直接就是美育德育教材嘛!

忽然觉得这组天井颇像中国竹笛之笛孔,因为有了大自然的风、光、雨、雪和人类活动,这祠堂便美妙得如同古典音乐一般。

九十多岁的退休教师李明伟先生在祠堂教过书,上章三景(国保祠堂,千年银杏,百年黄杨)之一“百年黄杨”就在李老先生家院内。其宅建于1930年,自然少不了落落大方一天井。

这民宅天井稍有变异,其上加盖透明玻璃,裁剪了些许诗情画意,更多讲究实用。天井下长大的三个孩子,两个弟妹在远方制造远方,大姐留守家乡陪伴父母。适逢周末,李老夫妻正和女儿、邻居在天井下打牌,女婿、外甥一旁做后勤,其乐融融。

人静雨蒙蒙。李氏宗祠不远处,已经收割的稻田,似一盘中国象棋,几只白鹅麻鸭自在地于其中捡食,宛如移动的棋子,而窄窄长长的田埂便是楚河汉界了。菜地里倔强的绿,路边零散的菊,村中小河蜿蜒秋水长,桥上的青石板已经不记得自己度过几个甲子了。村口那两棵硕大的千年银杏,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叶未尽黄,不久,这儿一定“满地遍是黄金甲”。

父亲失踪

文/文子or蚊子

1991年那个午后,阳光静静地照在我住的那个小镇上,街道两边是低矮的土墙,阳光照下,地上投影出屋檐的阴影。镇上的人干活回来,都在家里休息。整个镇子安静得似乎能听到阳光照射下来的声音。当时的我在二楼睡觉。二楼实际上是用木板搭成的一个隔间,走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上楼的方式也很不同,需要在二楼口搭一个长长的木梯。有一次,堂哥吓唬我,故意将梯子那口,害得我急得大哭。

那天小镇尤其安静,我躺在床上正思索未来。虽然我完全想象不出未来会是什么模样。正当我想的出神时,我听见楼下一阵喧哗。有很多人在那叫喊、有人在那哭泣。我好奇的站到楼口,侧身倾听。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们在讲父亲。父亲失踪了。大姑说:“什么都不怕,就怕他想不开,这大热天,到处都是堰塘,我们还是分头到堰塘附近找找。”那时我虽然年幼,也明白掉进堰塘是会死人的。

那时父亲是个修理工,每逢赶集的日子,父亲就整日坐在门口,敲敲打打,而母亲则是在家里买些馒头、包子、抄手和卤肉。我家那时很贫穷,连上隔出的二楼和猪圈,家里总共就只有四间房。记忆中家里也没有什么家具,不过就是一个大方桌,两个木柜,四条长板凳和二楼一个书桌。母亲总是说,嫁到我们家那会,家里真的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就连一个长方形案板,也被大姑拿走了。在当时的小镇上,我们家算得上是最为寒酸的一类了。还好父亲和母亲都是很勤劳的人,婚后他们就一直很努力地挣钱养家。

我当时被吓到了,等到家里人都走后,我一个人站在天井旁想起父亲说的雨。每次下雨,雨水便会沿着屋檐滴落到天井里。有一次,雨下的很大,连接下了好几天,天井里全是水,眼看着水慢慢漫上来。父亲怕雨太大,天井里积满太多雨水,就拿着他做好的水桶放在屋檐下。也是一个下午,我睡午觉起来,看见木桶上飘着些平菇,那时不懂,就问父亲。父亲说这是雨,是天上下雨时掉在桶里的,可以吃。后来母亲做着吃,确实非常美味。那时,我就一直站在天井旁,等着父亲回来。我看着阳光一点点地从地面、墙上、屋檐上消失,安静的小镇一点点变得喧哗、热闹,然后又慢慢回归平静。直到天空中出现点点繁星,我也没有见到家里任何一个人。

第二天,依然是在午后,太阳依旧斜斜地射进屋子。我看见父亲一个人坐在厨房的墙角旁。那一日我就那么看着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仿佛他就长在地上,一直到深夜来临。

后来母亲说,他们在一个堰塘旁找着了父亲。时至今日,我也不清楚当初父亲到底因为什么事情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父亲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只是终日地埋头干活做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中的父亲都很少笑。我知道父亲在他的生命中承受了太多,那是生活给予他的磨难。

五月,奔跑的汨罗江

文/曾国辉

岁月的钟鼓,总敲打在共振的响点。一篇《离骚》,让汨罗江“求索”千年,亘古不息。今天,汨罗人正负起时代付予的史命,正踩着文明创建的鼓点,在城乡环境综合整治的路上“求索”、奔跑。——题记

【梧桐畅想】

五月的和风微醺,淡淡地桅子花香飘过山山野野,清新泥土的气息卷过座座田园。汨罗江两岸的文明创建,正如阵阵春风与夏雨,让城乡处处充满生机与毓秀;通过城乡环境的综合整治,这里的山山水水是那么的蓊茵,这里的村村舍舍是那么的洁净和靓丽。信步乡村,让人倍感温馨和惬意。

雨后黄昏,一个人踱步汨罗江边,伫立于湿地中,芳草的绿色意象大片大片飞来,使之目不暇接。意境中,仿若一群快乐的少女从天际奔跑而来,无限的水灵,无尽的爱慕。我孤寂于草原的羊羔,在清爽和神往中一同飞翔,一幻遐想:想赋诗、想描画,想把汨罗江灵秀揽入怀抱,珍藏千古。

我不知道眼前这些景色是不是已经掩没了所有的往事,当我目光再次邂逅这条曾经让《离骚》之水洗涤过的河床,我看见了她千古缤纷的神韵,连同自己青葱而黄玄的岁月;也听到了童年里我那亲切的家乡牛哞和布谷的歌唱。眼前仿佛出那棵驼背梧桐树底下一块被磨得平滑而光亮的巨石,以及上面端坐的牧友。在那上面读书,在写字,在嬉闹,在发呆,也在那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如今都如片片飞霞,落英于我们的日子。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清晰,如醪若醇。我有些心醉,几十年的岁月替更。从骑牛横笛,到飞转的自行车轮,曾以惬意的笑脸爬上扶芳的红砖“洋”墙;从摩拖飞驰,到小车越野,又是一阵阵狂澜叠起的感动。山村识得吾容面,我却难认小山村,但那块曾被我和伙伴磨得铮亮铮亮的巨石和与之相邻的驼背梧桐树,不曾改变,仍就是如此亲近,如此硬朗,寂寂地躺在我的记忆里,如一座古老的碑坊,不朽的见证着家乡的变化。

当年,那棵梧桐虽有些苍桑,那块巨石爬上了绿苔。五月,那驼背梧桐树应果青硕硕其华的季节了,我想。我企盼在它的幽香里寻觅一场宛若隔世的历史变革,给乡亲们带来了这一甸甸悦耳的福音。

【天井变迁】

岁月如飞歌,一曲落下一曲飞翔。日子在飞动的乐章中扬抑、递进和传承。

青瓦屋、四合院和一口天井,在我的脑海里沉睡半个世纪,有着深深的古意。曾经,我的祖父站在老屋前的排坊前荷锄而立,门楣上“作古正经”四个繁体金字,莰入祖辈们的古朴的道德风范。回到四合院便一屁股坐在天井里吸旱烟,烟绕天井,日照当头。

父亲,在堂屋里常背天井而坐,我在天井游戏时,凝望父亲黝黑的背影,想象成一幅“印象派”的油画。或者那时我看不懂那些皱纹包涵的深意,但天井的上方是明朗洁净的天空,演译着父亲品德。抬头望去,天井上空盈满了宁静安和,浸染着一个公社社员的火一般的激情,还有辛劳后的贫脊。父辈信守中国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定律,以朴实和憨厚谱写一份俭节的履历,如今仍如一本圣经,教化他的儿孙。

父辈们,常常在晨曦和炊烟的背后去朗诵“老三篇”,在《东方红》和《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旋律下,作虔诚的“万寿无疆”的顶礼,然后将笑声放置于身后。

父亲程序化的、欣然回到井天,扛起犁镐,走向自己耐以生存,珍爱一生的田野、山水。

那天井已连同庭院一起斑驳面非,当我再次与它对话时,已有了陌生之感,我甚至突然想不起我曾经多少次在这天井边粗糙的麻石条上静坐,或者看一本厚厚的书,或者背一些单词,记一些公式、定理,解读方程;或者与小伙伴围坐在一起,聆听老人讲古老的《聊斋》和《三侠五义》,心中总疯长出仰幕包青天的正直和无畏;偶尔,也萌动出幼稚的当“大侠”的梦幻。

如今,老屋已成新村。村后那口天井残留下的石条上还保存一份古朴的尘埃,一丝苍桑的气息,而那一切鲜活的时光,早已离我远去。

掸指间,已是沧海桑田,万象更新:山青水碧,车马穿行,山村演译成小镇,老屋变迁成小墅。农舍树翠花香,晨闻雀噪,夜享天伦;村人们终于学会了朝洁村容,暮启华灯的过生活。

【菜圃葱茏】

汨罗江畔村庄伴着时代的文明城市的创建和城乡环保的推崇,以悄然跳出新时代的襁褓,将新生活带入了寻常百姓人家。

如今的菜园不再是竹篱笆、蒿草地,已成为乡亲农友的休闲园圃。南边的几垅蔬菜地,被一畦一畦地料理得整齐划一,就如一幅幅美不胜收的板画;北边的花草、苗木郁郁葱葱,或在丹桂下置一石桌和几许石鼓,供纳凉小憩,会友闲聊;或筑小榭于溪流之上,品酒话茗,合家赏月。怡然惠风,田园娱情不过如斯。

园圃的矮墙内的扶芳绿意从葱茏中绽出一朵朵诱人的小花,我顺着它夺目的方向,看见一株桅籽清幽地伫立在园圃的一隅,素白的花辨让阳光渲染而倍感温存。一个稚嫩的音声从蓊郁的的绿荫中传来,带着些微的嬉笑,帮我拾起童年的遗趣:在“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年代,隐约在那贫馈的荒山上,我与小牧友们提篮采桅籽花的旧事,粘贴、复制在这葱茏的脑页,点点滴滴收藏于记忆的空间。

【池塘苍桑】

记忆常过跳过点击的页面,先于呈现在寻找的萤屏里。

——我家的菜园傍有一小小鱼池,儿时游泳戏水,摸鱼捞虾,采莲摘菱。儿时的记忆中,鱼塘的水澄澈见底,青山倒影,绿鸟轻翔。春看青蜒点水,夏听蝉鸣影,秋风来,涟漪四漾,冬寒至,滑冰雪追欢。日落时,鱼跃金波里;午晌间,娃嬉琉光中。每当夏日酷暑泳水采莲,一茎一茎莲蓬,你争我夺。夺得的,高高擎起,高声欢呼,如体坛健儿夺得大赛奖杯,好不风光。夜幕下立于荷塘,仿佛一阕一阕唐诗宋词,赏之不尽,爱之不及。

曾几何时,水草肆意,垃圾漂浮,臭水污泥,一派疮痍。鱼儿哪里去了?莲菱哪里去了?青石筑起的洗衣跳板已经只留下了残垣。塘堤边那株苍凉的柳树也有点苍老,举起枯黄的十指随风飞舞。它似乎有些绝望,柱杖而立,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和婀娜,寻找岁月的寄托。

看到那没鱼了的“荒塘”,我似乎才懂“荒唐”二字的含意,心油然出一点儿凄凉。我看不见儿时的莲的柔静,水的清澈,小鱼的跳跃,翠鸟的飞翔。

当我透过疯长的水草,几点淡淡水光,浅浅的疏落在天光云影之中,我才意识到这是我曾亲密过的那口鱼塘,也嗅到岁月的腐朽的气息。

时光总以奋进方式,摧动人们以新生取缔旧我。在城乡环境全面整治的今天,乡亲们正以摧枯拉朽的力量,革舍千年陋习,崇尚文明,挽住青山绿水的手臂。在山的护林,依水的净水。我的鱼塘终于获得新生,如一场浩劫后的重蓬,让我如逢盛典般充满喜悦。

蓊郁里,村子炊烟袅绕,水雾氤氲,塘堤巍巍,碧水盈盈,垂柳婆娑,鱼嬉涟漪。落霞透过黛山林莽安逸地印在水面上,折射出道道浮光,与村前大道上的初上华灯交辉相映,似幻似真,如诗若画。我站在鱼塘边,手扶栅栏,凝神暇想,思绪万千,对乡村如此文明的风尚充满欣慰和愉悦。

站着,静静的站着,凭和风轻拂;思索、细细的揣摹,文明必将战胜腐朽。

脑际忽的掠过一道风景:池塘中出现一座蜃楼,灰派的别墅,西典的洋楼,水为碧玉山如黛,鸡犬互闻牧童归。哪家青砖的围墙上爬满了粉的、红的、白的色彩纷呈的或蔷薇、或茶花、或桅籽,花事正浓,岁月温馨,民生殷实,村庄安祥。

我不停的拨动五月的琴弦,弹奏起欢快而激越的乐章,汨罗江在时光跳跃中以秀美舞姿,让世人刮目。

外婆家的四合院

文/我的青春我的边防

外婆家的四合院,在我的记忆里,就是蛮大的天井,地下铺的满是石头,围着天井是一圈回廊,回廊有些宽。一年四季,我喜欢在回廊上、在天井里玩耍。

前面的房子临街,是商铺,卖什么已经不记得了。两边的房子是厢房,是睡觉的地方。后面的房子进深比较深,中间靠后些是隔断,前面比较大,是堂屋,有个大大的八仙桌,是见客的地方,也是吃饭的地方。客厅的一边是厨房,一边是卧室。隔断后面是后门,门的外面是堤,长长的堤,不知道通向哪里。

影响深刻的是,吃饭的八仙桌,一个大大的八仙桌。还有家家爹爹的躺椅(沔阳人称外祖父为“gaga爹爹”,好土好难听的但有些亲昵的称呼),这躺椅有时在客厅,有时在天井,有时在回廊上。以及还有,那两头箍着铜箍的晒衣杆,给我人生最早记忆的晒衣杆。

在我的记忆里,白天,只要天晴,大部分时间,好像我都在天井里。太小的时候,坐在家椅(童车)里,看着大人做事。大了些,大人做事,我在天井、回廊里玩耍。有时爬上家家爹爹的躺椅,学着外祖父,翘着腿,东张西望。

我总喜欢经常抬头看天空,那时的天空好像总是蓝天白云。

更大些,听到外面大小孩的声音,我很想出去,大人们不允许。偶尔到一下前面的商铺,也会马上被叫回。

那天井就便是我的乐园。

我就在这四合院里出生、成长,并接受传统的教育。

沔阳人是非常讲礼性的(沔阳话,就是讲礼仪的意思),外祖父外祖母、父母都很注重礼仪,特别是母亲,从小就教我们,从称谓到各种场合的礼仪、礼让。比如,见到大人一定要喊人,喊人时一定要恭恭敬敬站好,递东西给大人一定要双手。称呼客人不能叫“你”,必须称呼“呢哪”(“呢”念ne轻声,“您”的意思,沔阳方言有些叫法很土的,无法准确用汉字写出来,但我觉得蛮亲切的)。吃饭时,双肘不要杵在桌子上,要端着碗,碗太烫,就放在桌子上,左手要扶着碗。盛饭时,尽管那时还不叫我盛饭,母亲都要说,不能反脚反手的,那是打发叫花子的。抹桌子时,母亲边抹边说,抹桌子,要从外往自己怀里方向抹,不能对着人抹,那样对人不礼貌,特别是不能对着客人方向抹,那样客人会以为不欢迎人家。还有,如晒衣服时,母亲边干活,边告诉我们,内衣短裤不要晾在人过往的地方,那样显得没家教。等等,等等。

不管你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她都要说,直到你做对为止。就是她在做事,你在旁边,她也会说,只有你说,妈妈我知道了,她才不说了。

我的习惯就是这样养成的。

在父亲家那边,我是长子长孙,在母亲家那边,我是独孙,所以,我都享受着一些“特权”。比如,吃饭我都上桌,并且坐上席,这事直到我长大了,母亲都经常讲起,说我不到两岁就开始上席吃饭了,而且是挨着外祖父坐在上席,坐旁边都不干,我想,这都是被大人惯的。来客人了,如果是外祖父辈的,我会主动让位,这很让父母高兴,说我懂事,当然我仍然可以上席,因为我是长子长孙。说起这些,母亲总是好像有些得意的感觉。

在这个四合院里,我开始学认字写字,外祖父教我认字写字。当然,教我认字写字的主要是我的奶奶,每次到爷爷奶奶家小住,奶奶都要教我在小黑板上写字认字,用石笔写字。

在这个四合院里,我开始学唱歌,学民瑶。

“沙湖沔阳州,十年九不收,要是一年收,狗都不吃糯米粥……”。

“丫雀子呷几呷耶耶,老鸹哇几哇耶耶,人家的女婿多么大,我的女婿一的咖(一小点的意思)耶耶。站在踏板上,没有两尺长,睡到鸡子叫耶耶,扯起来一泡尿,把我的花把单屙湿了,妈妈子扯。……”

后来,我知道,这是沔阳非常非常有名的两首民谣,前面的那首,是说沔阳是水泽之乡,容易受水灾,也是富庶之乡。这首民谣不知道唱了多少多少年。后面的那首,是解放后的新民谣,是反对封建婚姻,妇女解放的。这首民谣在当时唱遍了荆楚大地。

当然,还有好多,但我印象最深的是这两首。

从出生,到牙牙学语,到认字,到唱民谣,外婆家的四合院伴随我,给我遮风挡雨,给我家的温暖,给我童年的痛苦的、快乐的记忆。

我,就出生在这里,出生在这样的四合院里,并在这里成长,直到六岁。

后来,我跟着父母去了个叫荆襄的地方,离开了外婆家的四合院,永远地离开了外婆家的四合院,一直没有回去过。

我好想好想外婆家的四合院啊!

一方天井 四水归堂

文/轻风流水程维

一方天井,四水归堂,是我对我家30多年前位于休宁县城南街草堂巷巷口的那座老宅的刻骨铭心的记忆。我是从小跟着爷爷奶奶和伯公伯婆(爷爷的兄嫂),在那个屋子里长大的。几十年不经意间流掉的岁月,如今搜寻回来,无一不是记忆中的珍宝。尤其是四位老人,都是“有故事”的人。爷爷、奶奶都写过了,再写一写伯公吧。

伯公大名程德辉,我们小辈通常喊他“阿公”,喊伯婆“阿婆”。阿公长爷爷两岁,兄弟俩有着同样的命运:“十二三岁往外一丢”。 ……抗战前,阿公在南昌一家布店、爷爷在九江一家杂货店里做事——店都是休宁人开的。阿公生性不大讲话,因而关于他早年在外谋生的事儿,我闻之甚少;只大略晓得抗战爆发后,爷爷回家了,阿公又去浙江金华做了几年,后来也回到了休宁。1947年,两兄弟联手用辛辛苦苦挣下的血汗钱购下了草堂巷巷口的这一处宅子;从此我的阿婆和奶奶,带着我的两个姑姑和我的爸爸、叔叔,一大家人总算结束了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分分合合寄人篱下的日子,得以聚在一起且居有定所了。

解放前后有几年,阿公摆摊卖小百货,爷爷则四处寻事做,一度还曾靠拉独轮车替人送货养家糊口。好在不久政府把个体商贩“组织起来”了,爷爷进了海阳供销社,公公则进了公私合营的群益百货商店——亦即早先休宁人都熟知的“胖子吴店”。两人先后都成了所在商店里的负责人。

与爷爷一样,阿公也非常珍惜自己的这份工作,凡事多为店里考虑,从来不计较个人得失。他以店为家,非常节俭,能省则省:下屯溪进货,通常中午只买个红薯吃吃就算了。然而他却从来不拒绝因公家的事给自己添麻烦。当年,阿公店里有一辆拉货用的铁架双轮车,因为店里不好放,他就拉回家来放。那车大概“自重”也有两百多斤吧。到了家门口,须打开进了大门之后的那道门格里的中门;再由奶奶或谁人帮忙抬起车子拉手,他自己则费力抬起车身,登上三步台阶,还要过大门、中门两道门槛,才能将车子抬进家来;然后关上中门,再使劲将车子竖里起来挪一挪,靠着中门放稳。店里需要拉货时,就又将车子放下来抬出去。三天两头抬进抬出,上台阶下台阶过门槛不厌其烦,奶奶出手帮忙也从无怨言。在我读小学、中学的那些年里,一直都是这样的。

说起阿公和这铁架车,我的记忆中至今还留有一段有趣的镜头画面:在我大约五六岁时,有一阵子我和一帮小玩伴特别喜欢去坐阿公的铁架车。那好像是在夏天里,傍晚时候,我们常常在家门口不远处路边一边玩耍一边眺望。望见阿公远远的推着车过来了,就赶忙飞跑过去拦下他的车。阿公也就停下车来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爬上车子,然后推着我们回家,一路嘻嘻哈哈叽叽喳喳……

阿公与爷爷的不同,在于他身体比爷爷壮实得多。记得“文革”之初那几年,他和店里的同事们经常挑起货郎担送货下乡服务农民。回到家里,他同样也是个非常勤快的人,闲不住。家里那个400多平方米的大菜园,一直以来都是主要靠他打理:松土、下种、施肥、除草、浇水等等。阿公的生活情趣也比爷爷丰富得多:晚上闲来无事,喜欢光顾电影院,或到胜利台运动场边的灯光球场去看看篮球赛;胜利台广场如果有电影有戏看,他是一定要去“赶场子”的。

自参加工作到“文革”以前,阿公一直是“胖子吴店”的经理。有意思的是 ,“文革”中他居然也享受了一把“走资派”的待遇:“靠边站”。不过没有被批斗,受管制。尽管已经“下台”了,但店里的同事对他依然尊重:“经理”不好喊了,就尊称他为“先生”。“文革”后,阿公俨然被“落实政策”了——重新担任店里的负责人。虽然他那时已年过七十,但是他的上级百货公司领导还一再挽留他 “再帮帮忙,坐坐阵,把把关”。这一“坐”就又是好几年。他老当益壮,如同早先一样爱店如家,年年大年三十都“责无旁贷”地住店值大夜班……

1970年代末至1980年代初,我离开了几位老人,到外地读书、工作。其间,为了配合政府对南北大街进行拓宽改造,我家拆掉了那“一方天井,四水归堂”的老宅主屋,在后院菜园地块修建了一座二层小楼。1985年我调回休宁,回到家中陪伴老人一起住在了这里。那时候阿公已经退休回家,但还是情不自禁天天要到店里去“看看报纸”。

那年月,群益商店还是比较红火的。因此,店员队伍陆续进了不少年轻人,而且基本是女的:一天到晚有着聊不完的天和打不完的毛线,接待顾客懒洋洋的,令阿公很是看不惯,却又奈何不得——都是有关系进来的呀!然而令他觉得更可气的是这样的情景:顾客来买东西时,她们谈天说地正在兴头上,居然懒得起身,冲顾客说“没有了!”阿公在一旁实在是忍不住了:“怎么没有?柜台上没有,仓库里不有嘛!”他回到家里说给我们听之后,就愤而再也不去店里“看报纸”了。

然而阿公心里始终还是挂念着群益商店的,直到去世。

1994年10月间,店里遇到了一些麻烦事,本来就话语不多的阿公,就更加闷闷不乐、不言不语了。一天,当时的店里负责人来家里向他通报了有关情况,并约定次日下午几位店里的老人一起开个会,地点就定在我家。

第二天刚吃过中饭不久,阿公就突然讲不出话了。我一面让他别动,一面火速请来医生诊疗;确定为心肌梗塞,终因抢救无效而去世。由于阿公发病而改换地点开会的几位老同事,开完会再一起来探视时,阿公已经与他们阴阳两隔了。

几十年间,在我们家人心目中,阿公一向是令我们肃然起敬的。其实这里面很重要一点还在于:伯婆身体不好,他们终身未育而相守到老;对待侄儿侄女,连同我们后辈,皆视如己出。有件事曾经令我父亲感受特别深,在世时曾多次提及:1987年春节我结婚时,婚礼是在家里举办的。举行婚礼的前一天,阿公不仅亲自过问婚礼准备情况,还一定要我父亲陪着他从客厅到厨房,从楼下到楼上,从门厅到新房逐一“检查指导”。他板着脸,严肃地一处一处认真查看,一样一样仔细询问,一条一条下达“指示”,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阿公阿婆与爷爷奶奶一个锅灶吃饭几十年,我们后辈对他们其实比对爷爷奶奶还要敬重。可惜的是阿婆1979年春天就去世了,没能看到我们这一代都长大成人。如今,奶奶和爷爷、阿公,也都去世二三十年了……

近年来我笔下那些昨日的老屋家事,今天的亲人亲情,亦即对阿公阿婆和爷爷奶奶的怀念与告慰:

老屋堂前爷爷手书的《朱子家训》,还有两侧“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的对联,大门上“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对联,都已经深深地铭刻在我们后人的心里;老一代血浓于水的亲情理念,义重于利的处世原则,勤恳务实的做事态度,敬业奉献精神境界——这些无一不闪耀着人性光辉的美好德行,这些无一不体现着传统文化之精华的良好家风,正在我们这个大家族中代代传承。

一方天井,四水归堂,流在了子孙后代的心里……

香椿鱼

文/半瓶茅台

香椿鱼

我家天井里那棵香椿树,是五年前和妻子一起亲手栽的。每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储存了一冬营养,经历了风雪磨难的香椿树,随着鸟儿的鸣叫声,终于从美梦中醒来。她伸了伸懒腰,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目,打了个哈欠:哦,春来了!于是,她叫醒了自己的许多同伴,一起努力的去迎接初升的太阳,亲吻和煦的春风,沐浴晶莹的露珠。一点一点,一朵朵香椿芽就钻了出来,露出了可爱的小脸。待到香椿的嫩芽长到七八厘米长的时候,就可以掰下来做香椿鱼了。

做香椿鱼其实很简单,先把香椿芽洗净晾干,在鸡蛋液里面粘一下,下到七八成热的油锅里,马上沾满鸡蛋液的香椿芽就浮到油面上,像一条条金黄色的鱼儿在游动,这时只要用筷子捞起来就行了。你好好看一下,它还真的像鱼呢。不等招呼,孩子就已经吃上了。又香又酥又脆,那味道就别提多棒了。

这天,我刚回家,就看见妻子正在用铁锹刨那棵香椿树,我很惊讶:“你为什么把它刨掉啊?”

“天井里不能栽香椿树。”妻子一边继续刨树一边说。说着那棵香椿树就倒在了地上,被截断的树根上渗出点点汁液,就像香椿树疼痛的泪珠。

“谁说的,为什么呀?”

妻子走到我身边,很神秘的对我说:“是阳阳的姥姥说的,香椿树没有正头,栽在天井里不好,就像一家人没有户主一样。”

我很生气: “什么话你都相信,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真是的。”

“要不咱把它移栽倒院墙外边吧。”看着倒在地上无可奈何地香椿树,妻似乎也有些心疼,就试探的对我说。

那也只好这样了。于是,我又和妻在院墙外边挖了个很大的树坑,把香椿树小心的挪过去,栽好,又浇上足够的水。但愿它能成活,明年还能吃到自家树上的香椿鱼。

围住的乡愁

文/邵汉清

第一次在都昌县志上偶然看到石树围屋,看到其大天井48个、小天井难于计数的介绍,怀疑中油然而生出神往来。哪有这么大的房子?印象中外婆家的棋盘屋也只有一个天井,那块矩形的白色天空藏着小孩时代几乎所有的幻想。我经常想象着那里会有神仙从天而降,实际上在屋顶上只掉下过一只乌龟来,扑通一声,掉进天井下的水池里,这算得上是年幼时最神奇的事情了。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位于蒲塘庙的汪墩一中教书,地僻清幽,平时也就不太回家,总是窝在权作教师宿舍,晴天透风、雨天漏雨的庙堂一角,看看书,写写小说,倒也清闲自在。在仲春时节的一个上午,太阳已经暖和得有些过分,已似初夏时的热烈。听同事说起,石树围屋就在汪墩老街不远。于是问清路径,骑上自行车,从学校出发,穿过古旧木板房拥仄而曲的汪墩老街,走过一段羊肠般狭窄的湖坝,翻过一片低矮如屋檐的山峦,到了另一处逶迤的水湖,湖水从近处的鄱阳湖涟渏而来,湖面上是星星点点的菱叶浮萍,慵懒地搅起几纹清波,漾向北岸丛丛簇簇的青荇和菖蒲,在疏疏浅浅的阴影里,倒映起石树围屋的硬山顶、马头墙。

这是我当时所见过的最大的民宅,高大如亭的院门彰显了它的大气,红石青砖灰瓦、四幢六进的棋盘结构更是令我叹为观止。我没有完全去细数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的天井,是不是真的有大小百余房间,我完全被它如迷宫般的迂回曲折所吸引。我确信,这幢距今已近三百年的古宅,曾经住满了全村人。

只不过,时过境迁,到我这次造访时,只剩了几户人家还住在里面,其他的人都搬到了村外的高处。就这几户人家,也都不知在哪里忙着农活,用几把挂锁,锁着两扇薄薄的木门,对我这个陌生之人宣誓着一间两间房屋的主权。这些门窗上都镂空着图案,雕刻着一段历史典故,或是几片花草,只是因为历史上的原因,凡是雕刻的人像,人头都被铲掉了,实为可惜。透过门窗,可以略略看得到里面的柜子和老式木床,木床四面有护栏,画着早生贵子的鲜艳图案。灶房和柴房是敞开的,几点阳光从瓦缝里钻进来,照着灶台上零乱堆放的碗筷,显出被柴火熏黑的颜色。两三只鸡,在柴房的柱子角下扒拉着松散的碎土,从中寻找着什么虫子。一条通体墨黑的半大的狗,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倏忽钻进一个木窗,房内传来物体倒地的声音,吓得那几只鸡一跳,慌慌张张地跑到院子里去了,偶尔的咕咕声对我诉说着抱怨。

除了这些,没人来打扰我这个不速之客,我也得以尽情地流连其中。这里庭连着庭,房连着房,通道幽深,布局合理,八面通风,极尽精巧。最吸引人之处,就在于它的天井布局,这不仅是出于采光需要,更像是深庭大宅的点睛之笔。无论是正屋四四方方的大天井,还是东西厢房的偏天井,以及通道拐角处的一处处小天井,都是那样恰到好处,顺其自然。天井下的井池,大多由红石砌成,石上长满了薄薄的青苔,遮住了原本雕刻的花鱼图案,更显出一种江南风情的古朴,与廊檐门窗、雕梁画栋相映成趣。

在正屋的两进之内,有一处宽阔的晾晒场,四周房屋围绕,廊道回环,晾晒场由近百块相同大小的青石块铺砌而成,每块约一米见方的样子,室内拥有如此规模,确实令人惊叹。

去年八月的一天上午,因为工作原因,我再次经过石树村,在村口的竹林旁,阳光将围屋的阴影投到了路边,遮蔽了我回去的脚步。

此时的围屋,更像是一个老人,正静卧在墙角,在太阳底下打盹,对眼前的一切不闻不问。围墙还在,门楼还在,门额乾隆款的“渤海垂荫”四个字还在,只是院内水杉成行,杂草丛生,早就人迹罕至的样子。不见住户,更没有鸡犬相闻。倒是从梁上突然跳出一只松鼠来,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我这唯一的访客,长长的尾巴在阴影里,显出一帚寂寞的金黄。围屋更老了,衣衫褴褛的样子,唯有墙上爬着的青藤,像老人手上突出的青筋,显示着时光走动的脚步。

廊檐内,摆放着几个村民早就用不上的风车、水车,浮着细细的灰尘。晾晒场上,黄黄的野草从石板缝里钻出来,对着天井里飘落的阳光吐着涩滞的香味。房间内,透过镂空的图案,依然能看到木床,看到零乱的生活物什,似乎主人才刚刚离开。但厚重的霉尘味告诉我,曾经的主人,已经多年不曾再来。

一张摇箩,摆在天井的一角,小时候的记忆里,外婆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轻轻摇着我,哄我入睡。我抬头看着天井的上空,棉花似的白云在慵懒地飘起,如老家的炊烟在村头袅绕,怅怅然、怏怏然的莫名愁绪突然不期而至。

“清光门外一渠水,秋景墙头数点山”。时光已老,乡愁正浓。

回老屋

文/木桐

我们这帮朋友,隔段日子就会有人提议:回老屋去吧。

于是,到了约定的日子,大家呼啦啦地就奔过去了。

老屋是朋友草地姐在撮镇乡下的老房子。现在路好了,也都有车,沿着裕溪路往东跑,到电站村就到了。开车不到一个小时。

老屋门前是大片的菜地,进了大门,就是厅堂,一张四方大桌,围了四条长板凳,靠墙的长条几上摆着家里老人的照片。穿过大厅是一个天井,天井里有压水井。井水有个好处:冬暖夏凉,什么时候用都是舒服的。天井旁边是厨房,土灶,灶间堆着柴火。还有个后院,种了一大片菜。豆角、大蒜、芹菜、辣椒……四季不断。

草地姐说,他们兄妹几个都在城里,家里老人走了之后,老屋一直空着。屋子一荒,就开始破败,看着心酸。去年,兄妹几个一起把老屋翻修了一下。之前的老灶本想不要了,换成煤气的,可她哥不同意,说那可就没有锅巴饭吃了。于是,拆了旧灶,又重新垒了个土灶。

老屋修好后,过年过节他们兄妹几个就在这里团聚,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平常周末也总有人回来,打点一下菜地。听得我们羡慕得不得了。

我们来过几次了,把这儿就当成自家的老屋。每次来,土灶自然先点起火,该烧的、该炖的都上了锅。井边,洗菜刷碗,伴着水声的还有朋友们的打趣玩笑。牌局也开了。等到吃饱喝足,再去村边转转,晒晒太阳,看看水塘,走走田埂小路。想起小时候,我们挎着竹篮在田畈里挑猪菜,夏天和小伙伴们一起偷偷地下塘“洗澡”,这些都是我们童年的共同记忆。

在城里,哪能有这样耍得开?去谁家都得脱鞋;说话也放不开嗓子,大呼小叫地就不成体统;多邀两个人也不行,家里就转不开身了。最重要的,我们这一代人,大多都有老屋情结。我们在老屋长大,懵懂无知的孩童,成长的时光好慢好长啊,不像现在,一年真是一眨眼。老屋的记忆里,长辈们还那么年轻、那么健壮。他们是我们的依靠,我们是挤在他们翅膀下的小鸡雏。

渐渐地,长辈们一个个离去。消失的还有那些老屋。

我童年随着外婆生活,外婆家的老屋在一个叫老梅树街的小镇上。前厅临街,小街的麻石条路面发着幽幽的光,后门正对着杨奶奶家的一片竹林。老屋的前门是一扇扇每天都要卸下又拼起的门板;厅屋后面有个天井,仰头,可看到屋顶黑青的小瓦和四方的天空;屋子里都没有窗,只有屋顶的一两片亮瓦。阳光透过亮瓦射下来,能看到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可外婆家的老屋早已不在了。老屋及老屋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梦,又薄又轻的梦,留在了我记忆深处。

孙犁“梦中每迷还乡路,愈知晚途念乡梓”。他说老屋“那总是一个标志,证明我曾是村中的一户。人们路过那里,看到那破房,就会想起我,念叨我”。

汪曾祺的晚年犹希望在家乡“能有一枝之栖”。

老屋是情感的寄托啊。

……

我们已经约好了,等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的时候,我们再回老屋。我们要去挑荠菜,去包荠菜饺子吃。

故乡天井坝

文/王崇地

故乡——天井坝的美,在心里,也在梦里。

五十年前冬天那个下午,忐忑的我钻进闷罐车从戎北上,穿过秦巴山脉和人生分水岭,来到戈壁深处的军营。忙碌的部队生活加上“一级战备”的紧张气氛,可谓“明月千里照故乡,举目南望几疯狂。”一天队列训练时,看见营门外公路上有辆货车坏在那里,引擎盖下司机正修着车,但车门上“达县”俩字让我心似猫抓。不一会,班长下达了休息口令,于是我便拼起老命朝前跑,当我快跑到跟前时,那辆车马达一响走了,我一屁股瘫软在地上,一脸茫然满心失落。从那天起,每晚熄灯后对老家作一番思念便成为习惯——亲人的笑脸、瓦房的炊烟、熟悉的小路夜夜而至。这时的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故乡很美丽。

我的故乡名叫天井坝,因一口水井而闻名遐迩。浅丘地貌,约3平方公里,一块不可忽略的坦荡高地。一条连接亭(子)柏(树)两场的青石大路穿坝而过,太平桥的界碑、围杆坝的牌坊、吴垭口的店子曾带给过往行人无数安慰,如今已被社会发展的浪潮封存在历史的记忆里。“一寨两河”与天井坝唇齿相依,太平寨——海拔约800米,四面悬崖,形似方印,在明月江北岸拔地而起直立云端,为坝上人挡着北来的风南去的雨;清凌河、明月江——一个至东向南,一个从南往北,继而合二为一绕坝而过。清凌河带着涟漪般的皱褶从东边缓缓而来,讲述巴山峡谷的沧桑与寂寞;明月江如一头奔驰的骏马从南迭撞而至,拍打着浸二崖壁立千仞的悲欢离合;最后,两条性情迥异的河在高滩坪下合二为一,温顺地绕过范家河渡口沙砾般的挽留,带着汩汩乡愁悄然西去。

天井坝,四面环山。东有观音山,北有九斤坪,西有雷音铺,南有莲花鞍,这些山包裹着天井坝在内的几十平方公里土地,从而形成一个天然盆景,像一朵莲花。天井坝是莲花上的花瓣,馨香而且温暖;太平寨是莲花中的风景,沐千年风霜经世事沧凉。据史料记载,太平寨疑是“宣和靖康年间,迁州治于此”的“捍城寨”,寨上多为冉姓,是八大王——张献忠剿灭四川时唯一存活下来的“本地人”。不仅如此,当年太平寨上三座庙宇香火鼎盛商贾云集,一派繁荣景象,川东白莲教领袖徐天德领导的义军总部设于寨上,与清军抗争达十余年,后嘉庆派重兵围剿三年无果。

站在天井坝看太平寨,它就像一把巨型靠背椅,象征庄严,寓意深远。尖笋子、得胜门两道山梁酷似椅子的两只扶手,以左青龙右白虎的方式护佑坝上一方水土世代香火。每逢元九登高时,人们均不约而同上寨,或许为杜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而来,又或许为李冰如“元九逢元九/登高载酒来/相沿成美俗/共跻此春台”的习俗而来。

今年元九,我再次站在寨南门口极目远眺,突然觉得天井坝的形状与当年用手掰了又掰、掐了再掐、然后又悄悄放回去的那块芝麻泡饼极为相似,亲切里填满诱惑与饥饿。小时候有两个情景至今难以忘怀:一是大人们尽管肚子很饿,但吵起架来精神特好,每天坡上都有两三起,有人口皮都急乌了,有人却边吵边笑,但骂出来的话是牛都踩不烂的;若是与住得近的人吵,收工回去还要接着来;若是与隔得远的人吵,第二天多半要“复火”——于是,集体生产更加热火朝天,小孩们则在一旁偷着乐。二是听大人摆龙门阵很刺激,这个说:“谁家的细娃儿被关在屋里一天一夜都没饭吃,声音都哭折了,好造孽哦!”引得众人面面相觑低头不语,这时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把你吓一大跳:“你不晓得把脸一抹去要(饭)哇?未必活人还让尿憋死!”那个说:“那个傻儿婆娘刚刚在田沟里生了个女儿,娃儿还在地上哭就想提起裤子走人了,心比石头还要硬。”一位老妇人低着头轻声说道:“莫焦,这种丧天良的东西,天老爷有一天要收她的。”当然,懵懂的我们无法将其视为一种文化,但至少那时的我们是快乐的。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故乡对于我们究竟意味着什么?现在终于明白了:故乡是小时候以家里炊烟为圆心、以熟悉的小路为半径画在心里的那个圆;故乡是长大后离开家门时频频回眸时那一个个瞬间的依恋;故乡是我们飘泊他乡却心有皈依的理由和力量的源泉。

四方天井里,听着母亲的唠叨微笑

文/拉姆之歌

祸不单行,当我想到这个词的时候,一丝苦笑被撕开,丝丝缕缕地耷拉在我的嘴角。有时候还真不得不佩服咱古人,你看人家总结的很多词语,多精辟啊!祸不单行,也就四个字而已,可是这背后的辛酸,也许还有惊心动魄,就像一场灾难过后,一些阴影始终会潜伏成心底的那条蛇,一旦它突然苏醒过来,就会在你心上咬上一口。

那年,我遭遇了一场车祸,一条腿虽然保住了,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休养起来也是很痛苦的事情。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有时会在噩梦里突然醒来,人便陷入了泥潭,越挣扎越往下陷,那种想喊喊不出来想跑跑不了的情形,相信很多人都曾经经历过。

这些身体上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更让我痛苦的是遭遇到老婆的背叛。这种背叛的故事,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即使知道吧,也是越少越好。知道的越少,对自己的伤害也越小。不就是背叛吗?知道这个事实就足够了,至于那些细节问题,那些对于别人来讲浪漫感人的故事,我知道那些干嘛呢?可是心还是在麻木里一天天死去了。既然爱情都已不在了,还留恋一副躯壳干什么呢?分手吧,六岁的孩子又那么可怜!这个世间,最难做的事情就是反悔了。祸不单行?车祸了,爱走了,离婚了,还有什么?钱没了?这些又怎样啊?

就在我离婚后的两个星期,外婆又离去了。外婆,我的可亲可敬的外婆啊!从小,我就在你依依呀呀呀的童话声里长大,还有那么多的关于美味的回忆。外婆的突然离去,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死亡有时候就像和人开玩笑,在你转过身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对你露出鬼脸,狞笑。埋葬了外婆,那天我在夕阳下待到天黑,无尽的黑暗让我感觉窒息。我的童年幻想啊,也跟着外婆埋进了坟墓里。

再次回到乡下,回到我的老家,可以说,我是怀着非常黯淡的心情回到老家的。

我的老家很安静,城市开发的脚步还没迈过这边来。几条古老的街道,并不宽,一些青石板斑驳着时光的痕迹,风吹雨打里静默如老去的岁月。一条小河,清澈透底,默默地守在小镇后头,缓缓流淌。一条小溪穿镇而过,溪水里有石头可以站立,偶尔会有女人站在上头洗衣淘米。小溪两旁,遍布垂杨柳。小镇上每家的房子都差不多,一条长长的过道穿进去,青砖瓦房,小小的四合院。院角一个四方的小天井,打一口钢管井,种一棵大树,种一些应时的蔬菜,也有花草点缀夜晚梦境的芬芳,树下围一圈青石。于是,母亲的生活就在这方小天井里忙忙碌碌。

再次住回我曾经的小木屋,很多东西还能让我忆起从前。

很多时候,我总是沉默的。坐在轮椅上,靠窗而坐,握一本书,一些轻音乐遍地流淌,一杯茶的白气袅娜成旋转的舞娘。时光就这样流淌,读书的时光总是不知不觉,轻轻悄悄踮着脚,一闪而过。

小窗外,母亲的目光总会不时地飘散。我读得懂她目光的内涵,这目光,也让我听到我漂泊的脚步声还在远方徘徊。多久了?几年了?没有回来好好陪过父亲母亲过年。母亲的话语闪闪烁烁,我知道那些话语背后的期待。父亲总是假装坚强,似乎无情的样子,一转身却又是一声长叹。唉,是的,我还欠他们很多。

读书的时候,我偶尔会抬头。院里,母亲站在一架丝瓜架下,一朵黄色的小花趴在她的肩头,似乎在和她悄悄笑语。几朵阳光穿透丝瓜叶子的阻挡,在母亲身上蹦蹦跳跳。那一刻,我多想捉住那几朵阳光,把它们插上母亲的发梢呀。几条丝瓜长溜溜地吊着,母亲正够着手摘呢!我听见母亲的自言自语,说是今天中午就吃丝瓜蛋花汤好了,然后目光瞟向我这里,一些笑意明媚在脸上。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曾经那么漂亮的母亲,已经老了。一些衰老的痕迹,虽然那么不情愿,可是还是迈着脚步,摇摇摆摆的走来了。曾经那么爱说爱笑的母亲,现在在我的面前,怎么变得这么畏畏缩缩呢?唉,可怜的母亲啊,难道因为我的不幸,也让你变得沉默不成?是的,我必须改变。有时一些改变,就在咫尺之间。有时,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一个调皮的表情,一个拍肩的动作,一双夹菜的筷子,就足够诠释爱情的甜度。

滚动我的轮椅,我行走在阳光下面。我微笑着,和母亲说着家常。母亲说,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去偷人家柿子吃的那个胖大叔吗?去年胖大叔得了直肠癌了,动了手术,缝了肛门,腰上开了一个口子。哎呀,拉屎拉尿的好不方便啊!还有河那边那个卖豆腐脑的陈阿姨,你小时候经常跑去吃的那家,还记得吗?她得了乳腺癌了,全部切除了,以前多水灵的一个人,现在看上去又瘦又老。唉,现在得癌症的人咋这么多呢?吃的东西也真让人不放心咯!我说是啊,你看我们吃的东西,地沟油、蔬菜打农药、大米农药残留超标不说,还打蜡,鸡啊鸭啊猪啊鱼啊全部是激素催肥,还有各种转基因食品,没一样看着吃着放心的。还是我老妈做的饭菜啊,多绿色多环保啊,不仅吃着放心还让我越吃越想吃,就是吃不够!母亲一脸灿烂,就是你这个小子啊,老不回来看看老妈,还专说好听话哄你老妈开心呢!我就奇怪了,这几天做的饭菜,我看你并没吃多少啊!我笑着说,老妈,这你就不懂了,我这胃啊,它有个发泡的过程,要慢慢饱满起来。你看你中午做的饭菜,我肯定要吃上三大碗哦!

母亲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忙碌着。我也放下书,坐在院子里,陪着母亲唠嗑。清风里,花香垫着脚跟悄悄走过院子。满地的阳光流淌,一只红色的蜻蜓飞过丝瓜架,稍作停留,突然飞走,不知飞向了何方。两只蝴蝶翩跹在花间,流连花的芬芳气味,然后互相拍打着翅膀,飞过墙外。钢管井唱着歌,在母亲手下跳着舞,节奏分明。母亲的唠叨,细碎成岁月的一些荷花,种满心的荷塘,阳光下,清风里招摇。

一朵微笑,写在嘴角。脚上的伤口,隐隐还在发痒。

一定要留个天井

文/明前茶

建筑设计师王澍应邀替洞桥文村的村民做乡村老屋改造时,明确提出:要我改造可以,房子需要留一个天井,最小10平方米就够。屋主要签字保证,以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在天井上方加盖屋顶,把天井搞成家里的杂物间。

眼巴巴等着改建的农民很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杭州城里一平方米的地价都在10万元以上了,浙江乡下的宅基地也越来越金贵,空出10平方米的正方天井不用,从上到下将少3个小房间,无论是自住还是改建成乡村客栈,都是不合算的事。

然而王澍坚持要这么做。甚至为了说服固执的村民,他跟当地乡镇政府反复协商,希望天井的面积可以不算在宅基地面积里,以取得屋主的支持。

天井为什么这么重要?王澍一个字也没有提。他只是说,改造之后,这是一个望天之眼,你们自然会喜欢坐在那里。

他估量得没错。这是一个下接地气、上达天光云影的空间。天井多用小青砖密实地铺地,青砖的缝隙里,到了黄梅天会生出绒绒的青苔。天井中央可能有井,西面种芭蕉或石榴树,雨打上去发出沙沙之声。考究的天井还会预留放置假山的地方,假山石上爬有金银花的藤蔓。盛夏时,朝向天井的每扇窗户都会迎来浓郁的花香气,祖母会掐下金银花的花蕾,给小孩子泡花茶解暑。

天井是晾晒的地方,是全家人架好小饭桌吃晚饭的地方,是泼水乘凉、分享故事与冰西瓜的地方,是小孩子躲猫猫的地方,是验证一个大家庭开枝散叶又彼此紧密联络的地方。

在一个人人紧盯手机屏幕的“宅”时代,如果没有天井,无论是投宿的旅人,还是忙于待客的乡民,几乎没有谁会从屋里出来,与其他人聊天喝酒。每个人都活得形单影只,就像一座关门闭窗很久的老房子,黑黝黝地散发出霉气。幸而有天井招呼我们:开窗看看今晚的月光吧,你闻得见此刻种在天井里的晚饭花,发出了如此泼辣的香气吗?

朝向天井的窗悄然推开了,你会惊讶地发现,月光照临天井后,也是一寸寸挪移的。一过夜里12点,月光突然不再像霜雪一样单薄寡冷,它有了湿润之气,有了融融暖意。它投下的所有暗影,假山、树冠、竹梢、水缸,似乎深藏着心事与秘密,深浓无比,闪闪发光。

露水下来了,在这样诱惑的场景下,还没有睡去的人向素昧平生的旅伴,说起那些自以为像沉船一样永不见天日的秘密。

此时,月亮如偌大的铜镜一般照临天井,它好像照耀着全世界,又好像只莅临这方天井,照拂着天井中尚未睡去的两三个人。

记忆中的小山坳

文/大山中走出的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坳,两山之间只十几丈宽,常年云雾紧锁,从外面看去只是白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人称“雾坑”。在这里我度过快乐的童年,在我的记忆里,只有夏天灿烂的阳光才能驱散浓浓的雾气。山坡上开满了映山红,阳光下灿烂娇艳,洁白的栀子花,凑上去闻有股浓浓浓香气,溪水边是粉红的桃花和洁白的李子花,这些都是孩子们的年年的期待。

清晨,公鸡早早地鸣叫,太阳慢慢地爬上山顶,一缕缕阳光倾泻下,大人们开始挑水,生火烧饭,而童年的我只惦记小溪上的石头堤坝。春雨打着棕树和竹林,布谷鸟叫了,夏蝉长鸣,溪边的野花。几个小孩子在小溪里用小石块磊起四处漏水的堤坝,采摘各种叫不从名的野花,把它们抛撒在溪水里,追逐溪水漂流而下。

我们的老屋是依山而建,后面是茂密杉树林的祖山,记忆中老屋的天井,是一大块大块麻石铺成的,每块麻石大概有两三尺宽,五六尺长,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夏天十几了小孩可以躺在上面乘凉,从天井里可以看见一片长方形天空,天晴的日子阳光洒在天井石块上闪闪的,白云飘过天井上的蓝天,留下了很多童年的遐想。夏日夜晚,月光穿过天井口落在乘凉的石块上,我们唱着歌,“月光光,喜洋洋,猪衔柴,狗扛箱”。也曾担心过月亮的槐树下的油缸满了,油火倾泻而下,烧了人间。这天井一定很古老的,因为在麻石上留下了深深的滴水的凹痕,这天井的滴水暗通门前的池塘。

老屋门前有三口池塘,上面的叫上塘,中间的叫中塘,下面的叫下塘。从山的深处小溪里流出的泉水,跳着白花的舞蹈,泉水叮叮咚咚地唱着山歌,欢快地流进了上塘。清澈的上塘水穿过竹管进入中塘,然后缓缓地流入下塘。上塘的水很浅,底下没淤泥,清可见底,连波荡漾,是我夏天戏水的好地方,塘埂上是一行行青翠的当季蔬菜。中塘和下塘水也不深,但塘底的淤泥很深,大人们是从不让我下塘去的,夏天,中塘水面上半边铺满了碧绿的水库莲,是喂猪的食料,另外半边是红绿相杂的菱角。中间用干竹竿隔开,但两边都竞相生长,互相拥挤着,于是,池塘面上看不见水了,只是看见红绿争艳的一块美丽的画布。而下塘有些荒废了,只是边上种了一些茭白,大片池塘是平静的水面,这是鸭子戏水的地方,池塘旁边架起两块平整的大麻石,是洗衣服的地方。下塘埂比较宽,是出门的大路,通往二里路外的村落。记得旁晚的时候,我总是眺望这条路的尽头,盼望着母亲的身影出现,一看见母亲队里收工回来,就飞跑上去,跑到下塘埂上迎接她,扯着衣襟跟着她一起回家。

上塘的上边是一个大大草坪,平整平整的,边上有一棵大梨树,据说很多年了,我太公公时期就有了,据父亲说,这草坪是族里人的屋基,他们都搬出了这小山坳。说是这小山坳也曾繁荣过,最多的时候有四十九个壮丁的。这草坪是孩子们绝佳的操练场地,在上面打滚,翻跟斗,玩着老鹰抓小鸡的游戏。这棵高大的古梨树每年能产几大箩筐的黄澄澄的大麻梨,是孩子们整个夏天的期待。梨没有成熟时,是绝对不可采摘的,否则一定遭到小公公的大声训斥,我们都遵守这他的规则。只是每当暴风雨过后,孩子们没都争相赶到梨树下捡掉下的梨,捡到梨的孩子一定高兴异常,可以早早尝到今年梨子味道,虽然味道还比较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