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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家风

作者: 郭立志2023/06/12散文随笔

外婆给我留下的宝贵财富,既不是钱也不是物,而是比这些珍贵百倍的良好家风,让我受用了一辈子。

小时候,在外地工作的父母把我寄养在乡下的外婆家。外公已经去世,舅和姨们也都成了家,只有我和外婆住在一起。外婆是个干净利落的人,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尽管洗得有些发白,但穿在身上却是那样的整洁得体。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锅碗瓢盆也擦得锃亮耀眼,邻居们都夸外婆能干。

可我却不怎么喜欢外婆,甚至还有几分厌恶。在我眼里,外婆是一个长相丑陋的人。她不仅身体瘦小、脸上长了麻子,而且还跛着一只脚,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

有一次跟外婆一起出门,我不情愿地低着头跟在后面,刻意保持一定距离,生怕她给自己丢了脸。我没想到的是,有很多人见到外婆隔老远就点头打招呼,那股亲热劲都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我很纳闷,为什么大家对我的丑外婆这么尊重?后来我渐渐知道,外婆不仅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拔了尖、盖了帽"的女秀才,而且还有一副热心肠,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外婆是有求必应。

我记忆最深的就是每年进了腊月后,来求外婆写春联的人挤不透压不透。那个年代人们生活虽说都很贫困,但对贴春联的习俗却很讲究。当时在农村识文断字的人很金贵,能写春联的更是凤毛麟角。外婆这个远近闻名的"一枝笔"一忙就是十天半月。白天干不过来,晚上还要熬到大半夜,那阵子我发现外婆消瘦了许多,但当她看到乡亲们拿着春联欢喜离去时,就有说不出的高兴。忙到最后,外婆总忘不了挑上几幅最满意的春联,领着我给村里的几户孤寡老人送去,并亲自贴到门上。那一刻我感到从未有过的骄傲,原来外婆是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人。打那以后,我常常围在外婆身边研墨、拆纸,当起了小帮手,并逐渐练就一手好字,最终我很荣幸地接上了外婆的班。

后来我又知道,外婆还有一门绝活,就是给红白喜事的人家张罗事儿,俗称"待客的".外婆这一干就是几十年,在当地那名声老响了。我稍大一点后,跟着外婆走东家串西家。外婆上了年纪后,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每次回来,都要躺上三两天,像得了一场大病。有一次,邻村的老李家儿子要结婚,来求外婆帮忙,正赶上她得了重感冒,连床都起不来,但看到人家着急的样子,还是咬牙答应了。晚上临睡时,她喝了两大碗姜汤,蒙上一床厚被,捂出了一身"白毛"汗,感冒的症状轻了些,外婆第二天就忙开了。

外婆不论给谁家"待客儿",从来不收取任何钱物。有的人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偷偷地送来罐头、蛋糕等礼品。那年月农村可穷了,这样的好嚼物连过年都吃不上,但她从来不动一口,也不让我沾边。有时我馋得直咽口水,外婆就会抚摸着我的头柔声说:"老亲古邻们日子都过的挺困难,咱们怎么吃得下他们的东西呀!还是把大家的心意送给敬老院的爷爷奶奶们吧。"

一向温和柔顺的外婆,有时严肃起来也挺吓人。二姨父脑瓜子贼灵,农村政策刚一放开,他就做起了小买卖。为了多赚钱,有一次竟往酱油里兑水。这事儿被外婆发现了,硬逼着他把满满两大缸兑了水的酱油全部倒掉,并发下狠话:"如果再干这样缺德的事儿,看我不告你才怪!"从此以后,二姨父规规矩矩做起了生意……

时光如水流,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外婆早已作古,但她的音容笑貌却时常在我眼前闪现着……如今,我常把这些故事讲给晚辈们听,让他们好好的接受教育,把这种良好的家风世代相传下去,传得越久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