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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坦

作者: 朱号斌2023/12/07情感短文

冬天的乡村,北风似乎唯恐人们忘却它的存在,用力地摇撼着路边的大树;雪花,仿佛不愿被狂风带到更远的地方,使劲往屋子里钻。我们兄妹六人连同父母在内八口人躲在一孔土窑洞内,不敢轻易出门。

傍晚时分,母亲用她长满老茧的手,点燃了挂在窑壁上的小油灯,望了我一眼低声说道:“你看这天,风雪这么大,今晚可要盖严实点儿啊。”我用手摸摸织布机上的木板,再摸摸木板上露着棉絮的被子,朝母亲点了点头。织布机上的木板,是我人生记忆中的第一张床。睡在木板上,可要特别小心,不敢伸腿,也不敢随便翻身,稍有不慎,连被子带人就会掉在地上。

夏天到了,煤火灶发出的缕缕青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中午吃饭时,母亲望望父亲说:“在外边垒一个灶台吧?这煤火在屋子里实在不行啊!”父亲依了母亲,在窑洞外的土墙上,又掏出一个不足两米高的小洞,把煤火搬了出去。

一日,我看着已移出煤火的灶台,突然动起了心思:旧灶台不宽,可总比睡在织布机上要好些。于是,我向母亲说了想法后,便将被子挪到了旧灶台上。虽然旧灶台上边被熏得如同倒扣着的黑锅,可毕竟睡在上边腿能伸得开了。

又过了几年,我们终于有了新家。三孔土窑洞齐刷刷出现在眼前。那天,父亲找来两条板凳,又找来两块木板放在上边,铺上布袋片儿,看着我说:“往后,这就是你的床。”

二十四岁那年,我该结婚成家了,父亲望着我的床,陷入了沉思之中。我知道父亲的心思:真该做一张新床了。可怎么做?家里穷得连一根铁钉也没有。一日,一个朋友告诉我,他的一个表弟在洛阳气筒厂做焊工,厂里的废料可以焊成铁床。第二天,我专程和朋友一起骑自行车去洛阳办这事儿。时隔半月,十几厘米长的一截儿一截儿气筒下脚料,终于焊成了一米多宽的钢管床。那天,我兴高采烈地用架子车将床从洛阳拉了回来。

有了这张床,我甭提有多高兴,将它刷了棕红色油漆,稳稳当当放在刚刚盖起的砖柱、土墙的新房内,再铺上木板、荆席,迎接新人的到来。

几年前,我们整村拆迁建设社区,10幢26层大楼直插云端。我家分到了两套新房子。那天,我和妻从县城欢天喜地买回一张一米八宽的大木床,安放在装修一新的卧室内。被褥、家具也焕然一新,闪着亮光。

躺在这松软软的大床上,一种舒坦幸福的感觉便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