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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文章

2022/12/25经典文章

书房文章(精选20篇)

书房是一个人灵魂的体现

文/梁文道

很多年前我就一直想做这样的事,就是去访问一些读书人,跑到他们家里面去看、去拍照,请他说一下他这些书是怎么得来的?他的书架上有哪些书是他最喜欢的?那样我就能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他是一个作家,我说不定能够看出和他的作品很不同的东西。当时我还打电话邀请了一些朋友,我找了香港非常有名的散文大家董桥先生,董桥先生对我们晚辈一向很亲切,我打电话对他说:“先生,这次要麻烦您了,我要带整队摄制组到您家去拍您的书。”他一听就笑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种事怎么能让人看呢?更加不能公开。”精明啊,姜还是老的辣!他一听就知道我的意思。他太清楚了,书房是什么地方?书房是圣地、禁地,是不应该随便让人进来看的。因为它会揭露出你的秘密,它会很不小心透露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我想起来我非常喜欢的一位非常有名的德国思想家——本·雅明,他有一篇著名的文章叫《打开我的藏书》,在这个文章里面他谈到自己是一个书狂,很穷,但是又爱书——怎么办?于是他节衣缩食,去拍卖会买那种特别珍贵的绝版书。他曾说过一个很有名的故事,故事里说:你知道一个人想要拥有一本书,最高尚的方法是什么方法吗?曾有这样的作家,很穷,喜欢书,常常去书局,也常常去书展,看了很多的书,一看书名就喜欢,拿起来也是本好书,但是买不起,怎么办?于是这个德国的作家开始了很伟大的事业,他回去之后按照这本书的题目,又自己写了一本书出来——这才是世界上最高尚的拥有一本书的方法,你想拥有一本书吗?把它写出来。

但是一般我们不那么高尚,也没有那么高尚的能力,大家更多的是通过偷书、借书、买书等方式去拥有一本太贵而买不起的书。你知道买书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吗?本·雅明说得很好:买书实际上是拯救一本书。怎么拯救它?你想想看,在市场经济下,一本书其实是一个商品,被标注了价格在市场上流通。如果一本书绝版了,说不定在二手市场上价格会被炒高,因为它是商品。但当你把一本书买回家里,它就不是一个商品了,商品这一层意义就消失了。

每一个人的书架都有自己的秩序,我为什么喜欢看人家的藏书,就是想看他们有什么秩序。如果是英文书就按字母排,比如按照作者姓名顺序排、按照书名顺序排。有人是按照出版社来排:三联出版社的排这边,河北教育出版社的放那边。另一些人可能是分类:按哲学、宗教、历史、文学分类等等。每个人都有一个秩序,所以每个人的书房、书架都在体现一个人的秩序观。

如果一个人家里面的书房按照出版社或者丛书的系列来排,那看起来肯定非常漂亮,颜色一致的书都排在一起,那么就表明这个人就会很在乎外观上的东西。所以一本书被买回来,放在自己的秩序里面以后,这个秩序就是一个宇宙、一个世界,和这本书在市场上、书店里的位置完全不一样了。每个人的书架都有莫名其妙的、属于自己的秩序在里面。这个书把它买回来放进去之后,为什么说它被拯救了呢?就是说从这一刻起,书脱离了它商品的面目,它真正成为一个有意义的东西。它不再只是一本书,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讲,它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块砖,是构筑了这个人灵魂教堂的一块砖瓦。因此,本·雅明用了这样的比喻:我们到书店里面去买书,把书带过来,这就像《一千零一夜》里面的苏丹王子到奴隶市场里面看到一个美女,这美女被当作奴隶摆在那,我把她买回来吧!然后你拯救了她,就像这个感觉。所以一个人的书房,一个人的藏书,是一个人的世界,是他的灵魂的体现。

书房遐想

文/李敬泽

1.面积

书房的面积必须大,或者必须小。必须大是理想,最好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必须小是现实,很多人的书房很小,如果你家有两三口人、三四间房,在规划房间功能时最终总是最小的那间适合作书房。

小的书房有幽闭感,躲进去,把门一关,就像刚从野地里回窝的田鼠,鬼鬼祟祟地舒服。

但我们还是向往大书房。不过,我们在如同半个足球场的书房里干什么呢?看书,打字,还是颤颤巍巍地散步?我觉得那么大的书房不用来散步比较可惜,我相信有大书房的人也是这么想的,由此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通常产量小、质量低。

现在就有了一个定律:书房的面积和写作的产量、质量成反比。这个定律的另一层意思是,“理想”最好是止于“想”,实现了的理想总会有出人意料的弊端。

我的书房不大,也不小。

2.朝向

书房的朝向无一定之规,东西南北皆宜。我的书房朝南,好处是有太阳,坏处也是有太阳,太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风不推窗。——冬天或春天,北风猛烈,你会觉得窗外有一群暴徒,窗里的人心却静了。

而在南窗,只得听琴。总有一把胡琴吱吱啦啦响,琴弦大概是钢丝,琴弓如锯,操琴者每天从上午到下午,坚忍不拔地用他的哀怨和痛苦刺激人,那是街上的一个老年乞丐。

3.书

书房里要有书。有的人书多,有的人书少。我的书多,但也正应了那句老话——“书到用时方恨少”,我认为对这句话的正确理解应该是:我们真正用得上的书其实是那么少。大部分的书功用仅限于占地方,每思及此,焉能不“恨”?

关于书,有一种军备竞赛原则。我的武库中有一万枚核弹头,是不是我真打算有朝一日把这些弹头一枚枚地甩出去?当然不是,除非我疯了。一般来说,有的书是坦克、飞机之类的常规装备,没准能用上,有的书却是买时就知道永远用不上,但还是要买,超级大国配备原子弹就像女人配备镶钻的首饰,同样,有些书不买我就觉得委屈。

比如,我的柜子里有大批关于鸟类和航空器的图书,人家会以为我有鸿鹄之志,或者对鸟与飞的学问素有研究,实际上,我只认识常在窗口出现的麻雀、黑喜鹊和一只红喙乌鸦;至于飞的经历,我只坐过飞机,小时候有一次从二楼阳台往下跳还崴了脚。总之,我大概永远不会去读那些书,但是,它们千万不要被我看到,看到了我就没理智啦,鸟类图谱或飞机图录通常很贵,我会挖空钱包,买回来,放进书柜,从此再也不翻一下。` 但我们真正爱着的恰恰是那些没用的书:《亚洲古兵器图说》《洛阳伽蓝记校注》《维多利亚女王传》《徐霞客游记》《板桥杂记》……

当然,除此之外,我的书柜里照例也会有《瓦尔登湖》《神曲》《卡夫卡全集》等等,这些书是有用的,虽然我并不曾读,但把它们摆在这里可以让我获得一种安全感,就像出门带着身份证;否则你就想想吧,你居然没有一本《瓦尔登湖》!

其实我的《瓦尔登湖》是1982年的初版本,内容提要中写道:“19世纪美国著名作家梭罗,因为厌恶资产阶级的物质文明,独自在瓦尔登湖畔筑屋隐居,在劳动生活中思索人生、社会等问题……”

——1982年距今多少年了,一本书多年不读,也就不必读了。

假设有一天,被放于荒岛,只许带一本书,那么我会带上《东亚鸟类图志》,那时我就坐在树下,晒着太阳,一一辨认那些飞来飞去的鸟。

4.床

请原谅我谈到床,我的书房里没有床,但我认为一般情况下,书房里放一张床很有必要。它的功能是可以雄赳赳地从卧室摔门而出,再一脚踹开书房的门,不必为去哪儿睡觉心虚。我想已婚同志们对此都有充分的体会。

5.视听设备

很多书房里是有音响的,我没有。我听窗外的胡琴,也听车声。还经常有人在街上争吵,夜让他们口无遮拦,他们不知道有人在他们的头顶正抻着脖子看。一度,楼下那家茶楼生意寂寥,两个穿中式裤褂的女孩子闲着,居然在马路中间跳绳,那是凌晨一点,听着“嗒嗒”的声音,夜变得点点滴滴。

我敬畏那些在写作或读书时听巴赫或莫扎特的人,我觉得他们“白衣胜雪,玉树临风”,也就是说他们又瘦又白,身体几乎抽象为精神。我希望我也能这么干,也许还能瘦身减肥,问题是我对音乐的欣赏水平最高也就到了王菲,我的心总能随着她的哼哼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这显然是看书不宜,写字也不宜。所以,没有音响。但有过电视。我喜欢让电视无声地开着,我在电脑前工作。打出的字数差不多够一千了,如蒙大赦,赶快懒到沙发上,攥着遥控器,一个一个频道翻过来翻过去。

看电视的主要问题是大大降低工作效率,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很难收拾起心情回到电脑前,这让人有一种自甘堕落的罪孽感。为了证明自己依然是个上进的同志,我最终把电视搬到了另外的房间……

6.书桌

20世纪30年代国破家亡,书生们投笔从戎,最坚定的理由是:天下之大,竟放不下一张书桌。到太平年月,书生的烦恼主要是房间之小,也放不下书桌。上世纪90年代初,我的一个朋友在他那间六平方米的书房里对我说:“有朝一日,我要买一张六平方米的书桌。”然后他就怀着这个宏伟理想出去奋斗了。现在他肯定已经有了六平方米的桌子,他可以在上面睡觉、打滚儿,当然也可以大笔一挥,签合同。

显然,中国的读书人一直端着他那张书桌,寻寻觅觅,犹犹豫豫,凄凄惨惨戚戚。好在这个问题终于有了解决办法,就是取消书桌。我的书房里只有一张长不过四尺,宽约一尺五的老式琴桌,雕镂着鹿、鹤、云纹和松枝,烦琐而呆板的工艺风格透出筋疲力尽的末世趣味,应是晚清制品。这张琴桌正好只能放下电脑、键盘、鼠标、一杯茶和一个烟缸,也就是说,它成了一张电脑桌。

——这不是书桌。要看书我可以坐在沙发上,要写字我就敲键盘,我为什么需要书桌?

7.……

“……”是“等等、等等”的意思,指书房里难以归类的各种物品。书房是私人博物馆,而且那位收藏家通常看上去趣味混杂、随遇而安。比如,我的书房里就有仿钧窑的大瓶和景德镇大瓶、根雕观音和醴陵的滴水观音,有来自古巴的格瓦拉烙画和来自巴黎的拿破仑铜画,有一只汉白玉羊和一只汉白玉鸭,几只真假不明的陶罐,一把铜茶壶和一只云南石瓶,北海渔船上的桅灯。一架飞机模型,是朋友在青岛机场所赠;一张羊皮上的唐卡,它来自甘南;还有一块据说花纹很像卡夫卡的石头,一根绿玉笛,插在青花大瓶里,一艘白瓷船,两只巴基斯坦铜瓶……

这些物品被珍重地收藏。它们本身的价值可疑,它们之间构成一种“关公战秦琼”式的古怪关系,它们之所以放在这里因为它们是个人生活的印迹。那些物品落满灰尘,但擦去灰尘,记忆犹新。

8.主人

书房当然有主人。书房是它的主人隐秘的舞台,是一个人的梦境,是他绝对虚假、绝对真实的生活。

外公的书房

文/月山

外公的家在小阿比,这是南涧无量山中的一个较大的自然村,村里居住的大多为陈姓人家。这里曾经沿袭着耕读传家的古老习俗,村后的“文昌宫”,是文墨之人汇聚的地方。外公家的堂门上悬挂着一块“贞扬彤管”的牌匾,那是当年的政府给予这个家庭的褒奖,表彰的是这个家庭的女主人——外公母亲的事迹,说的是女主人相夫教子美德,已经用红色笔杆的毛笔写入了史册,她贤淑善良将被世代传扬,外公家因此成了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

我没有见过外公,但外公的书房,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据母亲说,外公非常喜欢看书、藏书,他通晓乡规民俗,喜欢探究古今中外的历史文化,还对中医有非常深的研究,是附近乡村都有名望的文化人。

外公的书房,在主房的楼上。书房不同于一般人家从二楼房间上楼,而是从屋左边的菜园兼花园上楼,就是从屋山墙上开出一道小门进入二楼的书房。这种别出心裁的上楼方式与书房设置,使书房与家人的生产生活空间分离,便于安静地看书学习。

只因外公的离世,书房少了的主人的打理,里面的书已经有些凌乱。书房里,满屋都是书籍和字画,靠北和靠西的墙,被几个大书架占满,书架上,一摞摞线装书,被整齐地放着,书上用纸条标着《三国演义》《水浒传》《孟姜女》等。南面是几个柜子,大约也是放了与书籍文具有关的东西,柜子旁的楼板上是东一堆西一堆的书籍。

刚上小学的我,还拿不到高处书架上的书,只在楼板的书堆里翻着。书籍是典型的古典风格,显示着精细的手工制作,多为白绵纸印制,竖排版,书中的文字没有空行,没有标点,每两页之间,总有一列汉字被一分为二,像是镌刻,又像是手工书写。书中的字字句句,合辙押韵,自然而顺畅,无论怎么看,都显得古韵悠悠,散发着古老的气息。乡村,有如此丰富、厚重、典雅藏书的书房,在我以后数十年走南闯北中也很少见到过。

当看到一本有图案的书时,我便拿在手里翻了起来。那上面的红色图案,绘的是十殿阎王、牛头、马面等,讲的是做了坏事的人,死后会下到十八层地狱,下地狱后,要根据罪行的轻重,被下油锅,被锯成两半,被驱赶着上刀山下火海等等。这是一本劝人行善的书,但看了有点害怕,我便随手将它放回原处。

记得当时对一本叫做《创世纪》的书很感兴趣,便将它带出书房,在花园里细细地翻阅。那是本薄薄的书,虽是繁体字,却更接近于现代印刷装帧,这大约是吸引我的原因。书中讲的是“神”,是一个叫做耶稣的“神”,神字的后面,都会有一个空格,称基督的“他”字被印刷成了“祂”,这大约是对耶稣这位“神”的尊敬。因识字不多,也读不懂书中的语句,我便将兴趣转到了看园中高高低低的花草,看飞来飞去的蝴蝶,还用了好长时间,观察蜂桶外的蜜蜂起飞、降落、漫步、跳舞。

二舅见我喜欢看书,便给我讲解书房中字画的意思和相关的故事,我听着似懂非懂,没太多印象。到了夜晚,二舅从外公的书房里拿来了《水浒传》,就着点燃的松明火光,边读边给我讲解,我还真听出了那么点味道。

几年后,当我再次到了外公的书房,那些书籍和字画已经不见了踪影。我百无聊赖,只能在外公家的堂屋里,看着来前来闲逛的村民们喝茶、抽烟和聊天。突然,我眼前一亮,看到墙角放着一本书,便急忙过去拾起来翻看。那是一本用白绵纸装订的书,前后都已经缺了页,当我正准备认真翻看的时候,其中一位正在吸烟筒的村民,从我手里要过书,扯下一页,卷成“纸明筒”,用来点燃正在吸食的水烟。我无趣地退出外公家的堂屋,抬头看堂屋门上悬着的牌匾已经不知去向。后来才听说,牌匾已经被表弟以几十元的价格卖给了文物收购商。

外公的书房里,那本最后的书籍,已成缕缕青烟,连同外公的书房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有着书香门第赞誉的外公的家族,也随着牌匾的消失,被淹没在芸芸众生中!

我的书房梦

文/冯兆龙

大凡爱书人都渴望拥有一间自己的书房,我也一样。一直以来,总渴望能有自己的一间书房,闲暇之余,在那间小小的世界里,泡上一壶茶,翻上几页书,静静地品读,没人干扰,给心灵一个独处的空间,独享那一刻的宁静,那种幸福的满足感一直是我追寻的梦想。

我从小就喜欢看书,这可能是缘于当教师的父亲的影响。年少时,我总爱到父亲卧房的书架上找我喜欢看的书。父亲是语文老师,那时即使家里再穷,平时也总爱买一些新书回来,母亲为此没少埋怨父亲,说,每月工资就那么点,还买那些书干吗。不过,我却非常喜欢父亲那些新买回来的书。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读书成了我少年最大的乐趣。那时我就常常想,什么时候能在自己的书屋里看书,该是多么享受的一件事啊。高中毕业后,我当兵去了部队,训练之余,我便把大部分时间用在了看书上,部队的图书馆、阅览室成了我业余时间必去的场所。在部队吃穿不愁,每月的津贴便大都用在了买书上。但凡外出上街,看到一本喜欢的书,摸摸兜里的钱,买下了便兴高采烈,若钱不够没买下便几天魂不守舍。几年下来,也存了不少书。复员那年,大哥去火车站接我,看到我托运回来的四个大箱子很是惊讶,问我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么多,我告诉他全是书,没有别的,他疑惑地望着我似乎在说,你这么多书往哪放啊。是啊,家里孩子多,能有一片住的地方就不错了,哪有地方放我的这些宝贝。于是,我只好将这些心爱之书用箱子装好堆在了阳台上。工作后,孑然一身的我仍和父母兄妹们住在一起,平时,吃完晚饭,父母在客厅看电视,没有书房的我便躲进自己和弟弟睡觉的房间,翻看那些自己喜欢的书,静静的品读。无论是一首诗,一个故事,还是一段散文,一篇小说都好,把自己融进书的情节和意境中,让心随着文字游走。书看多了,自然就有了写的冲动。当年在部队时就有不少文章发表。回到地方后,写作的欲望依然强烈,几年间,居然发表了几十万字的新闻文学稿件,我也从一个复员战士被安置到了区党委宣传部门。结婚后,终于有了自己的两居室房子。装修的时候,我曾想留一间做书房,妻子说,给你装一间书房,孩子往哪住?没办法,我只好在孩子的房间里做了一个书架和书台,权且当做我的书房。后来,孩子上学了,便和我争起了书架和书台。她的辅导书、课外书也越来越多,每天做作业也在这个书台上。别人为了孩子能舍得一切,我还能和孩子争书架书台吗?于是我将书架和书台给了孩子。没有书台,平时想写点东西就在茶几或者饭桌上。没有书架,可爱买书的毛病还是改不了,于是,卧室的床底下,客厅的沙发旁,电视柜的后面都放满了我买来的书。书影散乱,举目可见,朋友来了笑我房间的凌乱,我说,等我有了书房,一切都会好的。

去年,妻子和我商量用住房公积金贷款买房,我说,这次一定要买个三居室的,首先要给我空间书房。妻子笑着说,书房梦就是你的心结,这次一定把你这个梦圆了。公积金审批下来的那天,望着那堆满客厅跟随我多年不离不弃的书籍,我想,不久的将来,你们一定会有一个歇脚的好地方,那里是窗明几净,阳光充足的地方;那里是墨香四溢,筑梦理想的地方。我的书房我的梦,雅室何其大,花香不在多,无事此静坐,有情且赋诗。我的书房我的梦,这是一个舞文弄墨者渴望的梦,这是一个普通人对美好生活追求和向往的梦。我的书房我的梦,只有祖国发展了,我才有圆梦的机会。那就让我静静地等着这个圆梦时刻的到来吧。

家内之家

文/李亚坤

书房闲读,不经意瞥见书桌一侧的绿萝生机盎然,煞是喜人。据说绿色是最接近生命的颜色。这满眼蓬勃的绿,不像花儿那么绚丽,让人眼前一亮,它更像一杯清爽的茶,让人的内心氤氲出一抹宁静、熨帖之感,放置于书房十分相宜。只是隐约记得这盆绿萝不是这般绿油油、肥硕硕的,从下而上,逐渐发黄、干枯,呈现一副病态衰败的景象。

我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绿萝被施了魔法,返老还童。一问,果然是女主人前天重新换上的一盆。

自迁入新居后,每个房间都陆续放置了大大小小的绿植,以绿萝居多,一是净化环境效果好,二是容易养活。这些绿植是女主人下班路过花木市场,一趟趟用电动车运回来的。其实,何止这些绿植,新居从装修设计、选材,家具、电器,到日常所需的衣物、食材,无不是女主人亲力亲为,一点一滴操持添置出来的。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娇小柔弱、连酱醋瓶盖都拧不开的她,却满满当当地撑起了一个家。

记得新居初装修时,女主人征求家人意见,我只提了一个要求:请为我保留一间书房。对一个爱看书又爱买书的人来说,没有书房,总觉得是对书的一种亏欠。

把那些曾经堆在床头、床下的中外名著,整整齐齐

码在书架上,就像给它们安了家,有了归宿。

这间书房不大,背阴,只有十来个

平方,除了一面墙的藏书,几摞

积年的杂志,养眼之物莫过于这盆触手可及的绿萝了。这是我的王国,虽空间狭窄,却因书海浩瀚,又无限大。在外忙碌一天后,一头扎进书房里,犹如倦鸟归巢,又像漂泊的孩子终于回了家。以我的体会,书房至少还有两点不可说的妙处:既可以看书为名过把烟瘾,又能在女主人吩咐劳动时,装作听而不闻。有时女主人进来给绿萝浇水、施肥,我还敢流露出不耐烦,理由是干扰了读书,甚而连累绿萝也不受我待见了。

读闲书,还能读得如此理直气壮,当然得益于女主人的宽宏大量,聪明的她大概觉得我躲进书房里,要比外出喝酒、打牌靠谱,便容我放肆。一旦跨出书房,就被剥夺了特权,择菜、刷锅、拖地、搭衣……一堆家务等着你去干。如此看来,好像书房和尘事只隔了一道门,开门即融入了尘事,关门便和尘事划清了界限。

和那些研究学问、专事创作的学者大家不同,他们把自己的书房称为“书斋”,书斋名号也颇具寓意,藏有乾坤。当然,也有不注重形式的读书人,把书随处安放,或躺或卧,信手拈来,于是整个家就成了书房。我远远达不到前者的境界,后者又为我所不取,何况一向爱整洁的女主人也不允许。

在我看来,理想的书房犹如家内之家,它和家的关系一定是紧密相连,而又自成一体。而且,书房主人不适宜担当一家之主的重任,身兼两职,往往会顾此失彼;只有主动让贤,甘为绿叶,才能在家内之家这方小天地里如鱼得水。

藏书记

文/余秋雨

近年来我搬了好几次家,每次搬的时候都引来许多围观的人。家具没有什么好看的,就看那一捆捆递接不完的书。搬前几星期就得请几位学生帮忙,把架子上的书按次序拿下来,扎成一捆捆的。这是个劳累活,有两位学生手上还磨出了水泡。搬的时候采用流水作业,一排人站在楼梯上,一捆捆传递下去。这支小心翼翼的传送队伍确实是很有趣的,难怪人们要围观。

我当然称不上什么藏书家。好书自然也有不少,却没有版本学意义上的珍本和善本。我所满意的是书房里那种以书为壁的庄严气氛。书架直达壁顶,一架架连过去、围起来,造成了一种逼人身心的文化重压。走进书房,就像走进了漫长的历史,鸟瞰着辽阔的世界,游弋于无数闪闪烁烁的智能星痤之间。我突然变得琐小,又突然变得宏大,书房成了一个典仪,操持着生命的盈亏缩胀。

一位外国旅游公司的经理来到我的书房,睁大眼睛慢慢地巡视一遍,然后又站在中间凝思良久,终于诚恳地对我说:“真的,我也想搞学问了。”我以为他是说着玩玩的,后来另一位朋友告诉我,这位经理现在果真热心于跑书店,已张罗起了一个很像样子的书房。

我想,他也算是一位阅尽世间美景的人了,何以我简陋书房中的杂乱景况,竟能对他产生如此大的冲撞?答案也许是,他突然闻到了由人类的群体智慧结晶成的生命芳香。

雅舍

文/张叶

仲春时节,宅家捧读梁实秋先生的《雅舍忆旧》,书中“旧事”生动活现,宛如邻家日常,“雅舍”二字撩人遐想。梁先生在重庆的故居,我幼年曾随父亲参观过的,只记得走过许多高高低低的路,驻足于几间小小的房子,当时觉得甚是枯燥,如今将“旧事”填充起来,仿佛看到先生伏案执笔的身影,恨不能立时再去一趟了。

一间简陋的屋子,若栖居过有趣的灵魂,沉积过丰富的思想,那便不再是陋室。每个人的心田里,都有一间自己的“雅舍”,供精神安歇,在最寂静的时刻将心灵捂暖。

爱读书的人家,书房是顶重要的一间屋子,没有它,读书人便惶惶若无家。而读书人,又往往有一些怪脾气。我中学时代,班里的团支书祖上书香世家,他的爷爷是个学识渊博的老中医,医术和书法都是县城出名的,德高望重,却有个名字古怪的书房——粪斋,而老人家更是自号“粪翁”。乍听之下,无不哄然而笑,然老先生自有他的道理:“人本就一无所有地来,最后化为粪土;人生在世,就是要看轻外财利禄,视不义之财为粪土,视蝇营狗苟为粪土……我粪斋自一片洁白磊落,称呼再难听些也是无妨。”老先生确实如此,行医一生,救人无数,常深夜顶风冒雨出诊,却从不多收一分钱。这样的品格,堪比“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又何惧淤泥呢?

普通人家的“雅舍”,未见得都是书房,可以是客厅、餐厅乃至耳房,温馨是顶重要的。在梁实秋的幼年记忆里,最喜欢的一间屋子,莫过于他家的西厢房。那时候住在北京,炕上有矮桌,桌上一盏油灯。他同哥姐四人,常围桌盘坐,练字或朗读,父母则在旁边陪伴督促,母亲要求严格,却从未有过体罚。梁实秋说,“这西厢房就是我的窝,夙兴夜寐,没有一个地方比这个窝更为舒适”。一个懂得尊重、互爱的家庭,所在之处,哪怕简陋一些,也不失文明雅致。

我的初中恩师魏先生,曾一家六口人蜗居于三间小平房,却依然院中种满花草,卧室更是兼了书房。魏先生爱生如子,总是招呼一些爱读书的孩子去家里阅读。斗室被书籍挤得满满当当,再塞几个小鬼头,真是水泄不通,然这是先生最喜爱的一隅。

我小时候家贫,爱读书的哥哥没有书房书柜,他自己在窗下用旧门板支了个书架,将借来的、淘来的《水浒传》《红与黑》等中外书籍仔细码放上去,又自己动手挂起了帘子,贴上“闲人免进”几个大字,常常钻进去一读就是一天。对哥哥来说,那一方小小的空间,大概是他清寂的少年时代的一间“雅舍”吧。

无论天涯海角,心有一间“雅舍”,总也不觉孤单了。

老爸的书房

文/慕木

老爸老妈的第一套房子也就是刚结婚时住的地方是在一栋四层教师宿舍楼的一楼。那是80年代末流行的设计,厨房和房子的其他部分是分开的,单独地在宿舍楼对面有一排平房,分隔成很多间,那就是各家的厨房了。房子的主体由一个客厅、两个卧室构成,大约50平米,其中的一间卧室算是半个书房。

那时还太小,记忆里没有印象,看了照片才知道书房的模样。小卧室的东面放着一张床,南面靠墙立着书柜,西面的窗户下是一张书桌。书柜的设计出自老爸,在那时应该算得上新潮,不是四平八稳地划分成大小相同的书格,而是每个格子都规格不一、形状有别。老爸给书柜上的漆,主体是淡紫色,嵌着乳白色的边框。在照片上唯一看得清书名的是一本厚厚的《唐诗宋词大全》,还在现在的书架上。书柜上方放着老爸做的两个人像雕塑,和三个断臂维纳斯雕塑一起静静地注视着前方。邻近书柜的墙上挂着三幅素描,一幅是老爸画的类似古希腊哲学家的智者头像,一幅是老爸的自画像,还有一幅是小舅画的老爸。两面墙相交的直角线处悬挂着一串塑料紫葡萄。紫葡萄下是一个插着白色小花的褐色细口大肚玻璃花瓶。近旁的书桌上垫着一块玻璃,书桌前的窗户是那个年代的典型样式,两扇带插销的、可以推开的木窗,枣红色的漆,竖着的一根根细铁棍发挥着抵御盗贼、守卫家园的作用。

在这套房子里我度过了我的婴幼儿时期,全然不记得那时有个书房、书房里有个写诗的老爸,长大后也很少问过老爸他与这间书房的故事。我猜测在那个被我的屎尿味和哭闹声充斥的十余平米空间里,在那个半空悬挂着皱巴巴、未干的尿布的地方,一位年轻爸爸在白天的空隙备着未讲的课、批着学生交来的作业,在夜晚的前半段顶着一头卷曲桀骜、有些油腻的短发哄我入眠,在夜晚的后半段叼着那个年代最便宜的香烟,用睫毛揭开诗意的帷幔,握着黑色墨水的钢笔,在一页页信签纸上、一个个方块字中进入那个他最着迷的世界,这期间,一种叫做灵感的东西在我不时醒来、给我冲奶粉的时候如母乳一般流遍了这个青年男子的身体。这里,见证了一个男孩向男人蜕变的初始时期,见证了一个文学青年第一批获奖作品的生产过程。如果问这间书房是什么气味,我觉得应该是一种由香烟、墨水、婴儿的奶香混杂的专属于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国年轻诗人的气味。

5岁那年,我们搬进了新房,三室两厅,大约90平米。奶奶和我们住在一起,老爸老妈住大卧室,我住中卧室,奶奶住小卧室,更多时候我喜欢奶奶和我睡,小卧室便变成了客房。爸妈原有的书被分散在大卧室和小卧室的书柜上,我卧室的书柜则由自己来填充各种童话故事。那时,爸爸换了工作,繁忙的他很少在家,大卧室的书柜和书桌只能默默地盼着他们的主人。在那张白色书桌上,我只记得刚上小学的我在妈妈的指导下给借调外地的爸爸写过一张明信片,这似乎是仅有的记忆了。那个充当着书房的小空间里应该满满的是寂寞的气味吧。

11岁,再次搬家。这次有独立的书房了。这估计是爸妈最满意的部分,所有房间都是他们共同设计的,书房则是他们花费最多心力之处。这个时期已经看不到不规则的书柜了,满满的一面墙都是由同样大小的长方形格子组成的书柜,默默显示着两个曾经不羁的年轻人已放下执着,棱角渐消,进入温开水般激情消退的中年。

书房有了新的成员——一台台式电脑,那个时代最时髦的配件。电脑桌旁是从上一个家带过来的椭圆形餐桌,在这用作书桌了,格外宽敞。书桌前方是窗户,右手边是嵌入墙体的书柜。原本以为整整一面墙能够容纳所有书,却慢慢地看着一些书挤不进书柜堆到了书桌上,好在桌子够大,一半放书,一半写东西,够用。书桌前的窗户外装着那时流行的不锈钢防护栏,每天清晨,阳光从右上方斜射进来,打在不锈钢上面,亮得晃眼。

那时,老爸也玩电脑了。开始只是浏览网页,后来终于来到了一块叫做“斗地主”的宝地。那些老爸在家的晚上,我洗脸刷牙时的背景音乐常是“对圈”、“对二”、“等得我花都谢了”……一个在玩具匮乏年代、听着家族遇难史长大的农村孩子终于在互联网大举铺开的时候找回了些许遗失的轻松和快乐。

中年大概是人一生中压力最大的时候吧,上有老下有小,若是长子还得背负着一整个大家庭的重任。那时的老爸依旧晚睡,早上我去书房时依旧会被满满一烟灰缸的烟头呛得个神清气爽,书房的元素看似齐备,却少了最精妙的那个——创作。那些年,老爸遭遇了人生的变故,一度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男子在浮华散去、冷暖立现后回顾着他的过往、整理着他的哲学。灵感,躲在门后,不敢出来。2010年,终于,内心的火苗一点点烧起来,书房被照得明亮暖人。老爸又开始写诗了,半年时间,出版了一本诗集。那时,我已在外念大学,听到这一消息时,开心,真的好开心。那间书房是什么味道?我想可能是经历事情后眼泪离开眼眶、粘黏着脸上的尘土流到嘴角的味道,有些咸、有些涩、有些苦、还有些甜。

2013年,离开住了12年的家,搬进了新的住所。书房更大也更明亮了,与书房挨着的,是一间茶室。喝茶早已成为老爸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内容,20多平米的空间内老爸用茶水洗去每日的浮尘,用茶水浇灌着自己的灵魂。书房、茶室是中式风格,装修的过程是老妈一个螺丝钉一个眼儿地盯下来的。灯是圆饼状筒灯,外壁印着清明上河图,每当夜晚降临,灯光亮起,清明上河图在头顶暗自热闹,北宋的繁华被投影在琥珀色的茶汤中。

老爸还有了新宠——焚香,这是一门大学问,无论是香还是焚香的器具,品种和档次都很多。不知老爸从哪淘来的香炉,四分之三的空心球体,放在小碟上,青瓷色。球体上有很多个小眼,每次焚香时取香一截,放在碟子上的金属夹里夹好,点燃,盖上球体。不一会儿,曼妙的烟就从一个个小洞里晃悠悠飘出来,烟色时浓时淡,每次我都觉得好像一颗在冥想的智者的大脑。去年,老爸很兴奋地和我说淘了一个宝贝。假期回家时,老爸给我展示了这个神奇之物。外看是一座石头雕刻而成的小山,小山上有树木、瀑布、断桥。奥秘在石头底部的小孔处,当把松子状的香粒放于小孔,点燃,香燃起的烟便顺着石头内部的暗道从下往上偷摸爬升,化为涌动的水从石头山的上部汩汩而下,那烟色极其细腻绵白,像情人的密语,又似先辈的谶语,萦绕了山头,消散在空中。

和焚香差不多时候成为老爸爱好的还有赏石。西南一带奇石很多,小时候身边就不乏喜欢收藏石头的长辈,如此来看,老爸踏上这条路还算晚的了。石头我不懂,材质、纹理、图案、意趣,每次只有听着行家说话的份儿。还记得第一次回新家时(年底搬进去的、我次年年初回家),老爸兴奋地给我看他的石头,那样子,让我想起当年抱着第一个芭比娃娃的我。

书房与茶室用博物架隔开,中间是一个拱门,用繁体写着“一叶斋”——这是老爸为书房命的名。拱门两旁的博物架上放着老爸淘来的石头和收藏的普洱茶饼,一个个镂空的隔间,撑起了一个中年男人的玩乐世界。拱门的左右,一高一低放着两盆绿植,长长的藤蔓生着叶子快长到了地面,像女人的思念,永不停止。拱门向内,迈过两级台阶,就正式进入书房的领地了。中间是一张长方形大木桌,一半是电脑区,一半是习字区,绒绒的毛笔毡上放着未写完的一页宣纸。一张书桌,可谓是古典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结合。书桌前后,整整的两面墙都是书柜,简单方便的设计摒弃了书柜门,开放的隔间任人迅速取用书本。书桌左侧,是一大面落地窗,木质的雕花栏杆消解着落地窗的现代感,承续着整体空间的中式古味。窗的两边是放于木式花架上的两盆兰花,气质卓然。在这个书房,这个我没使用过几次的书房,老爸依旧玩着斗地主,凌晨2、3点睡,依旧一个晚上就把烟头插满了烟灰缸。我一度很担心这样的生活方式,但看着老爸每天喝喝茶、走走路、脸色还不错,便也少去了一些忧虑。

还记得大概是前年吧,有次回家,家里来人,老爸焚香泡茶,书房的电脑里放着古乐,嘴上自然是叼着烟,烟草燃烧的烟、香炉里冒出的烟、金黄茶汤上的烟还有古筝曲里淌出的烟绕在一起,弥漫了书房和茶室。那一瞬间,我甚至有些怀疑这是当年那个我叫一声“爸爸”只会烦躁地应一句“干什么”的男人。那个男人,曾经那些青涩、干裂,像劈啪作响的柴火堆,像啤酒瓶口不断外涌的白色泡沫。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一个听着长辈讲死去的人的苦难史并看着活着的人继续遭受新的苦难的少年,一个中文系毕业的青年,一个曾经说我这辈子一直在为别人而活的人,走过了他的年少和挣扎,来到了自己的第四个书房,安放50岁的年华。我的老爸,我不知道他和他的过去和解了多少,现在的他,看上去像是熨衣板上刚熨好的衬衣,熨帖平实。眉头的皱纹仍旧紧绳般扭结,有次聊天时,我说:“你咋个(怎么)说个话也要皱眉?”“我没有皱眉啊。”老爸一脸无辜。我伸手去摸了摸,真的耶,面部神经并没有紧缩,平的眉头就是皱的啊。

听漏轩记

文/管用和

自从学着写写画画,就奢望有一间书房。以往,要读要写要画,不得不“打游击”。不怕人笑话,除了利用卧室外,屋檐、走廊、凉亭、候车候船室乃至牛棚、田坎,都曾是我写画之所。

由于劳累过度,四十七岁突发重病,从此一蹶不振,执笔困难。生命诚可贵,活命第一条,也就懒得想书房之事了。谁知贱命顽强,活着活着,就又有了些气力,就又能捉笔,就又想书房。未老先衰,再打游击,已力不从心。因此,想书房就比以往想得更为迫切。

真是苍天助我,一次搬家,迁到大多数人不愿住的一楼,那建筑有点儿特别,成一“凹”字形状,凹进的一块,将近六个平方。大概是面临小街的缘故,设计师为了美观,将凹处砌了半堵墙,墙上方有几个方孔,宛如碉堡的枪洞,如此形成一个小院。若将院子盖顶,不就成了一间小室么?我观之窃喜。遂凭着一点木工手艺,砍砍锯锯,刨刨钉钉,给凹处加上了玻璃钢瓦。这样,在发稀鬓霜之年,我终于有了可供写写画画的场所了。

尽管这凹室无粉无饰,四壁萧然。尽管有车声、人声、风雨声纷至沓来;尽管有蜗牛、土鳖、蚯蚓和蚊蝇时时光顾,我却从中感到从没有过的温馨和喜悦。特别是有一根又粗又长的泄漏铁管自六楼顶直通室内,阴天不时有雨水下落,晴日不时有水箱漫溢。淙淙、潺潺、波波、泠泠之声,时不时穿堂入室。如泉之流,如溪之淌,如瀑之泻。若闭目凝神,细细品味,似入深山,似进幽谷,发挥一番想象,自有诗情画意。于是,便想给它取个名。

先是想学着别人那样,叫个什么什么斋。但一看这般寒碜,怕有辱这个雅字。便寻思叫个什么书屋。而屋又不成其为屋,实际上只是搭盖的一间陋棚。想来想去,竟想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

忽一日,风声大作,斜雨如射,凹室的棚盖动动摇摇。几面墙壁,雨浇水洗,淅淅沥沥,叮叮咚咚,哗哗啦啦,一时间满屋箫鼓齐鸣,处处“漏”趣横生。我心怦然一动,灵感倏忽而至——记得,我曾为“殿轩”一词查过《辞海》,解释之一曰:殿堂前檐下的平台为“轩”。这凹室就命名为“听漏轩”得了!

经过年复一年的修修补补,我给听漏轩安上了门和窗。利用一些废弃的木板,挨壁钉成书架,配以自造的桌椅,自制的台灯,摆起自作的根雕,一扫蓬牖茅橼的野气。我将文朋诗友们惠赠的著作,将自己胡诌和信笔涂抹的诗文绘画,陈于架上。尤其是那些赠书,印着我熟悉的名字,其中不乏老友名家。见书如见人,十分亲切,感到鼓舞和自豪。

谁不敝帚自珍,我深爱自己营造的小轩。入得室来,颇多感悟,颇多慰藉。多舛的命运,艰苦的人生,磨炼了我乐天知命的情性。而今忧患余生,愈觉生之不易。在听漏轩里,我听到的不是凄凉,更不是悲伤,耳闻的只是速速流逝的光阴。

日月愈迈,时不待我,一声一声,是春雨纷纷,是时钟长鸣,是布谷啼唤。每当我翻开书页,或铺开稿纸,或挥动画笔,我的世界便变得清寂沉静,心空变得澄明幽远,胸怀变得广阔平展。这滴漏之声啊,不啻是一支舒展酣畅的乐曲,启人灵智,引人遐思,激人情绪,催人勤奋。于是,我就潜心其中,消磨朝夕,咀嚼人生,怡然享受读书的甘苦,领略笔耕的忧烦与快乐。

花香深一寸

花香深一寸,是那个精灵一样的女子结就的句子,是用来作冰糖水儿用的,是用来缠绕她细密的柔情,甜润她细密的幸福。只一眼,就爱上了这句子,如同爱那个女子。今次借了来,不为秀我的心情,只为一寸回忆,深进流年深进花香,仅只一寸那么多的思念。

如果他在的话,用思念这个词儿,太唐突,也作。我与他,短暂的邂逅,疏疏朗朗几笔交集,某个偶尔,递一声问候便是全部,哪里就奢侈到思念呢?

可是,他不在了。

他在的时候,联系的少,交流的少,面对面言笑晏晏或者默然,就更少。他不在了,日子一寸寸往下过,却才蓦然发现,有那样多那样多物事与他相关,有那样多那样多记忆与他相关。

落雨了,湿淋淋的楼宇,湿淋淋的草树,细细碎碎的青瓷花儿叠叠层层开满路。要穿运动鞋才成呢,几个柜子翻,找那套白色的休闲服。摁了挂烫机开关,趴窗台上发呆,雨中的世界干净而沉寂,亘古而辽远,依稀仿佛是千年前的路上,那个爱而不能的女子单薄的身影哀伤漫吟,千年后的他,听见了那个哀伤的声音。后来,他遇见了那个旧瓷壶上的那首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他读了一遍又一遍,他清眼泪如雨,他为她千年前的那首情诗写下了雨巷丁香那样哀婉缠绵的文字。

挂烫机蒸汽呼呼喷,熨帖平整,着衣在身,漫不经心临镜,才突然想起,与他的第一次相遇,我正是这身衣。原不是记性多好的人,尤其是此类琐屑事,更不可能清晰至此。只缘于首次相见,他就以那样冒昧的眼神仔细勘量,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然后评我,“老听人说,以为是神,原来也是个普通人,不穿高跟鞋,不穿裙子,不像个女子。”尽管听他的名字很久了读他的文字很久了崇敬也是很久了,尽管他的眼眸里是笑他的语气里是友好,我却还是生了不舒服——哪有人初相见便这般无礼地打量?哪有人初相见便这般无礼的评头论足?也常跟人家调笑是中性人,可“不像个女子”这种话被当着这么多人面由一个首次相见的异性说出口,怎么着都别扭。

那一次聚,是由情绪低落始,却是由满满的感动结束。他坐在我身旁,话很少,酒却一杯一杯下肚。人家斟来,他喝。人家不斟,他就自己来。大家都不劝他酒,你一言我一语诱坑他,逗他说一些陈年的新鲜的艳事趣事。他总也辨不过来的样子,人家言语一搭哄,他就往那坑儿里跳。大家被他逗得肚疼,他也跟着笑。也有时候,他会起个话头,串些老古经,讲些旧经典,讲着讲着就又被谁一言一语的扯了老远,他也不介意,有时候抱了头趴在桌上半天不吭一声儿,有时候就自个对着酒盅发怔。那一次,他状态很不好,却在每一盘新菜上桌时候忙忙地要先挟了给我,也不找公筷也不用我自己的筷子,就那样直通通拿他自个的筷子操练,我满盘子满碗,他却好像挟成了习惯,自己想起来要吃啥,要先给我挟一筷子,不然会不安心会咽不下去似的。初时,我很不喜欢。我不是穷讲究,不是嫌弃人家用了自己的筷子就是不尊重就是不卫生。我只是不习惯被一个初相遇的人如此地关顾。我的不喜,他看不见,他一筷子一筷子挟的认认真真,自自然然。同座都是他的老友,一个个惊奇的不行,都说他不是个会照顾人的人,也从不曾见过他这般地把谁捧在前头——是的,他们异口同声用了一个“捧”字。原来,他每一筷子的认真,都是打心里的捧。

那一餐饭,我吃了很多,他挟进碟里舀进碗里的,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我都消灭的干干净净。肚肚很撑,心里很高兴。高兴不是因为他那样另类的“捧”,而是有干净美好的声音听,那声音如筝弦流响如醇酒浓,一字一句诵读。被诵读的是他的散文,那文我都是读过的,却没有哪一次如那一刻撼动我心摄取我魂。那是多年来记忆中最美丽的场景,以至于如今,他早已经不在了,那一时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却还如昨天般清晰生动——换个衣服的间隙里,他却已经百转千结多少个来回。

兄捎了字儿来,让换了书房的四条屏。找了挑杆来,把旧字取下来,把新字挂上去,退开几步欣赏,有一幅高了有一幅低了有一幅挂轴上褐色绳结不够齐整,索性搬了两个凳子来摞好,悬悬乎乎爬上去整理,一眼望见高高的书架顶,就突然想起那一年,夜深浓,久没音讯的人却突然打了电话来,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电话里滋拉拉的电流都透着兴奋,他像个孩子似的,他说地很大声,他说他终于有自己的书房了,他说他有整整两面墙的书架了,他说他做了大半辈子梦终于圆了,他说他真真正正地像个文人了,他说他舍不得睡,他说他在满街紫荆花的灯盏下在璀璨的河流旁走了好些个来回,他说他从不曾发现天上的星星那样亮,月下的凤尾竹那样美丽。那一次,通话差不多一个小时,他拉拉杂杂不停地说,我默然听。不能不说,我不够格作他定位的知已,我对不起他的心意,因为我无法为他兴奋替他开心,我只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心酸,听出了许多许多的不甘。我没有跟他说恭喜,我只是在他停了话长久的空白之后,说了再见。那一声恭喜,我说不出口。他那样才华横溢那样学富五车那样了不起的人,熬白了头发熬干了枯肠,生生熬掉了大半条命东拼西凑借遍了亲朋好友还要背负沉重的银行债务才能够圆满做了大半辈子的那个梦才能够拥有一间只摆书桌和书架的屋。不惨情?怎么可能。

其实,不是这一回爬上高高的凳子看见高高的书架顶才想起他,是每一次走进书房都会想起。绿萝青翠,兰草俊俏,四季桂馥馥香香开,仙人掌蓬蓬勃勃立,水葫芦像春天的新竹唰唰拔高,橡皮树绿掌如玉,水雾密密喷薄,空气里都是绿色的味道,那样恋栈的时候,会想起。拨弄笔架上模样风流姿态娴雅的毛笔时,会想起。俯身在宽大的书桌上,胡写胡画,会想起。累了怠了,蜷进阔场的转椅偷懒时候,会想起。一个书房,将养一个灵魂,一个跳脱在茫茫人海烟火红尘之外的灵魂,一个自由在勾心斗角钱财名利之外的灵魂。一个高贵的灵魂,为一间书房低进尘埃受尽屈辱,情何以堪?如果不曾如此刻般深深回忆,我从不知道,他对我的影响如此之大,他让我生汗颜,让我每一次走进书房都如踏圣殿,再不敢生懈怠心,不敢轻忽每一寸光阴。

出行,阳光明媚青山叠翠,萍水相逢的人们胡乱攀谈,谁与谁认了老乡,谁与谁结了新知,他的名字他的文字,不经意就成了媒介,说的人听的人,会心一笑,亲近生。

餐聚,满桌子酒香,满桌子话稠,貌似堆了满满的笑在听,心却信马由缰,不知去了哪里,在大草原在山冈上,在唐朝丰腴的女体上,在魏晋拙古的摩崖上,跑的正欢趟,冷不丁就会有一个名字破空而来,是穆桂英的三支连弩,穿云裂石穿越时空,是他。

作客,在别人的家里别人的桌上,乍然看见一本翻毛了边角的书,作者赫然是他的名字。

上网,谁发来一个链接,接听,是一个美仑美奂的动漫,那些唯美的场景,那雪瓣儿漫天,那水袖儿飞开,那敛眉回眸倾城一笑,都是一个声音的陪衬,那声音脉脉漫进天地间,是他的文字。

春风已逝,夏也暮,多少花谢了,又有多少花儿又开。五百年前,平凉出了个赵时春,人们记住了。五百年后,平凉籍人们的记忆里,会不会有他的文字会不会有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起码在五十年之内,他的名字和他的文字会鲜鲜活活鲜鲜在平凉每一个向善的人们的心上。

夜深浓,一如他初拥有了书房的那个晚上。莲花灯盏不曾歇,我闲数几颗星子,闲记几行文字,不为祭奠,不为悼念,仅只是为一寸花香那么多的回忆,或者思念。

夏日读书记

文/丁子轩

俗话说“初读好书,如获良友”。这一次读书“旅行”我就结识了几个益友。

七月底的一天,我们绿色出行来到了传说中的新华书店,一进店我便感觉到了一股股书香袭来,浇灭了焦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读书热。

想早早和书“团聚”,我二话不说冲在了最前面,一口气从一楼爬上了二楼。来了书架旁边寻找着心目中的好书,边想着:好书啊,好书,快点让我找到你吧!

经过了一番“地毯式搜索”,我终于找到了。喜滋滋地抱着书走来走去,迫切地想找到我们的集合点——青果书房。咦!怎么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呢,正在我疑惑不已时,同行的小万同学帮助了我,他把我领到了青果书房里,原来青果书房连着新华书店啊!那新华书店就是青果书房的后花园。边看书边喝茶,啊!真是一举两得,多惬意呀!

我满怀欣喜地翻开书,这是一本关于二战的军事书,书中讲了二战的经典战役,书中生动的语句与精彩的内容让我激动不已,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经过了一个小时的咬文嚼字这本书终于被我看完了,可惜我还没有看过瘾,又兴致勃勃地跑到书架旁寻找了起来,啊,这里有一本好书呢!咦,那里的书也不错,值得一看!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天,我们依然守候在书架旁直到大人呼叫了好几遍,我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飘满书香的书房。

这一次“旅行”,让我与书交了朋友,与知识结为了知己,满载而归!

幸福有多宽

文/村姑

闹市街头,洛浦公园,常有“城市书房”的影子。它们安然地伫立着,泊着一泓宁静。看到它们,时光似乎就慢了下来,脚步也从容起来。

每个月的23日,是城市读书日,城市书房都会举办读书活动,以此为契机,引导人们走近作家、亲近作品。这个读书日,研讨的是毕淑敏的《幸福的七种颜色》。

毕淑敏在西藏阿里高原当兵十年,在那个高寒缺氧的地方,因为没有蔬菜,女兵们的指甲凹得能盛水滴。急行军睡在冰地上,醒来两条腿都是麻的。在翻越雪山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甚至有过跳崖的念头。但苦难最终没有打倒她,反而成了她理解幸福的源泉。

在《幸福的七种颜色》中,她悟出,如果生命打上了苦的底色,多少甜也不能改变。所以,千万不要人为地将黄连碾碎,再敝帚自珍地长久回味。其实,只要认真体会,幸福不是七种颜色,甚至也不是一百种颜色……幸福是无限的。

喜欢毕淑敏的平淡从容,也很高兴能一窥城市书房的容颜,于是,欣然参加涧西的读书活动。推门进去,四周墙边书架到顶,中间书桌边,围着几个安静读书的孩子。墙边有可坐的台阶,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在看书。管理人员介绍,只要带着身份证就可以进来免费阅读。如果想带回家读,需要再办一张借书卡,可在全市的任何一处城市书房还书。真好。

读书活动的主讲人是高中教师兼作家唐益舟老师,四五十岁,儒雅谦和。毕淑敏的经历、史铁生摇着轮椅坐在地坛里对苦难的思考、迟子建如何从失去丈夫的痛苦中走出……一个个人物故事从听者心上汩汩流过,润泽出一片清凉,也让人顿悟:人的一生必然会经历磨难困苦,但智慧的人,会看淡苦难,并从日常生活中悟到无限的幸福。最后,唐老师用汪国真的诗作结:有一个未来的目标,总能让我们欢欣鼓舞。要输就输给追求,要嫁就嫁给幸福。

一位六十多岁的阿姨刚刚失去老伴,天天以泪洗面,那天被朋友拉着来读书会。她说,听了迟子建的经历,觉得读书会就是专门给她开的,句句说到她心里去!从今天起,她要放下痛苦,重新拿起笔,开启她的幸福之门。

一位老人笑呵呵地说,别只盯着自己的那一点不幸,想一想,在一个和平的国度里,有健康的身体,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不就是前人最期盼的幸福吗?如果再有一项读书或运动的爱好,日子就不会寂寞,这幸福就更圆满了。

静坐在城市书屋,窗外树影斑驳,窗内书香弥漫。此时,身边的点滴幸福都被唤醒,如水一样,弥漫开来。

在生活这条河流上,那些智慧的人,以书为船,以笔为桨,越过苦难的暗礁与旋涡,渡自己,也渡别人。而城市书房,就像一座座港湾,点亮一盏盏灯,提醒人们,与书相伴,眼界有多宽,幸福就有多宽。

书房日月

文/史蕾可

我原想感受一缕春风,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我原想轻轻拥抱你,你却让我拥抱了整个世界!

——题记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一个人的气质不在于地位金钱,只要腹有诗书,气质自华。妈妈为了给我营造一个安静的读书环境,应我的建议,给我腾出了一间书房。

清晨的阳光挤满了窗台,那缕缕金辉轻拂着一排排整齐的书本,书皮反射的光芒好像战士的铠甲,为那朴实无华的书架增添了几分威严。

清晨我读诗文,感受李太白“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情壮志;领略杜子美“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的铮铮傲骨;与白乐天一起吟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顽强生机;伴岑参漫步塞外,品那“遥怜故园菊,应傍战场开”的远思。诗文的美,在于情真意切,能让我静静感受那份流淌在心灵深处的豪情与哀愁。

正午的阳光从窗口一点一点移开,我在探索西方文艺的博大精深。观“蒙娜丽莎”那神秘的微笑,望《创世纪》里别样的世界,也思“最后的晚餐”里的重重谜团。登《神秘岛》,闯《秘密花园》,凡尔纳告诉我,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总有办法可以解决的。

太阳的余晖渐渐散去,橘色的灯光散发出温暖,我便打开手机,听一段有声的历史长卷。听易中天“品三国”,听单田芳“说台湾”,听刘兰芳讲述大宋朝的故事,也听孙一讲论二战时期的风云人物。说书人打着板,讲得不紧不慢,而我却在“书外”入戏已深。

我的书房里没有任何饰物,因为任何华丽都会在书的衬托下显得苍白无力。书,才是人类最美的饰品——书是世界上唯一不死的东西。它给予我的滋养,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讲得清的呢。

身体里的家

文/林特特

购物时,我一向犹豫。只一次,为书房配置家具。在宜家,我手挥目送,无论桌、椅、书架还是沙发,均扫一眼便确定哪款我要买下。

木质的全部枫木色;沙发套要暖色系,有花朵图案;台灯的灯柱雕花,灯罩的颜色是淡淡的红。

家具按我的设想买齐。而后,我和老公坐在一个样板间,就地讨论起书房的布局。他拿出纸笔,我念,他画。画中,书桌对着窗,书架立在一侧;单人沙发安在墙角,配一张小茶几,“实际摆放时,沙发和墙壁要保留点距离。”我想了下,用手比画,“距离,一本书那么宽。”

少顷,老公递给我“书房完成时”草图,我看了一眼,似曾相识,再想想,愣住了。

我复原了十几年前我在合肥的家,我的房间,除了少张床,此时和彼时,两个房间一模一样。

也在一瞬间,我想起“一本书的距离”。高中时,我总坐在墙角的沙发,腿上放着课本,手中捧本小说,一听见妈妈的脚步声,就迅速地把小说塞到沙发下和墙壁之间——动作要灵活,距离得有一本书那么宽大。

原来,我定做的蓝色窗帘,计划在门后安的全身镜,都是复制、还原。

原来,我打算在阳台上养的桂树,不过是隔了十多年、千里路的嫁接。

样板间人来人往,过道上熙熙攘攘。他们也如我一般在复制、嫁接各自的旧家?

如何安放你的书

文/潘玉毅

细数日子,我已经多时未买书了,不是不想买,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安置它们。家里虽然有书房,空间却很有限,放原有的那些书已是刚刚够用,再买书的话,就只能摊在地上了。

以前每次买了书,觉得这本书应该放在书架上,觉得那本书也应该放在书架上,但是书架上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犹豫未决,我的心中极苦恼,渐渐地,多出来的书籍摆得房间里到处都是,桌子上、椅子上、沙发上,无一处空置的地方,故而隔几天就要理一理。

书房对于书的意义,就像房子之于人的意义一样,是一种安稳的象征。书如果注定只能有一个归属的话,理想的地方当然是书房——我一直觉得,让心爱的书有一个适合它的去处,是对书的尊重。可是因为工资不高,我无钱买房,于是便忍着,只待有一天,能给它们换一个宽敞的地方。

因为无处放书,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宁可在网上看,去图书馆里看,也不想买来之后为书的归属地烦恼。网上的书不占空间,内容却和纸质的书没有差别,这是网络时代带来的便利,而图书馆的书自有它们的去处,看完将它们送回去便可,倒是省心了很多。

有人说,同样一本书,在书房里读,会有一种仪式感。也有人说,只要心中喜欢,哪里都可读书。山南山北,河东河西,书中的文字如佳肴,可独享,亦可分享。

书是我心中至爱,读书可忘春秋。而我之爱书,爱书的装帧,也爱书的内容。

四季的风景是相对固定的,但书上则不然。书上的世界,夏天可以下雪,冬天可以出彩虹。这样的书被人喜欢显然是意料中的事情。

有时候因故久不读书,心中常感惶恐,出门都不愿意见人,不愿意说话,生怕自己言辞粗鄙,面目可憎,这就好像一个爱美的姑娘晨起不曾化妆,走路也要捂着脸。

人与人因书而结缘,书是联系感情的媒介。有书在手,两个人初次见面也能如久别重逢,更不消说老朋友了。我与一位高中时的同学许久未见,上个月,他结婚时我去看他,见屋中书房、茶舍俨然,卷帙浩繁,不由得心中一喜,闲聊数语,便有了一起读书的约请,这大概就是书的魔力吧。

我的另类书房

文/朝颜

我打小生在农村,而且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家中那几间土坯房,除去一间厨房,一间卧室,便只剩一个略大点的饭厅了。显然,谈论书房对我而言太过奢侈。但是没有关系,我爱读书,有书的地方便可以是我的书房。

阴暗的阁楼曾经是我的书房。老屋的上层有一间小阁楼,阁楼里,搁的都是些经年不会打开的旧物件,甚至还有一具令我毛骨悚然的棺木。起初我是不敢轻易靠近的,后来大着胆子跟随哥哥去挖掘“宝藏” ,发现其中一个大木箱里装的居然全是书。那也许是读过几年私塾的祖父留下的藏书, 《三国演义》 《水浒传》 《西游记》 《红楼梦》等一系列经典名著几乎应有尽有。书籍对我的诱惑大过了棺木带来的恐惧,于是我们兄妹常常趁着父母下地劳作,悄悄地爬上阁楼,各取一本,就着微弱的光线津津有味地读起来。听到狗儿兴奋迎接的呜呜低鸣声,知道父母归家来了,我们即刻溜下楼去,再装模作样地干起父母吩咐的活计。那些书大多是繁体版本的,那时候我大概不到十岁的样子,天晓得我是怎么半猜半悟读懂它们的。

叠合的箩筐曾经是我的书房。每到收割季节,家里总要安排人在晒谷坪边看谷。一来防止谷子被鸡偷食,二来如遇下雨可及时收谷。这个活计是我最喜欢的,由于家中数我年龄最小,所以往往能得到这个美差。等母亲晒完谷一离开,我立即把塞在裤腰上的书拿出来。烈日之下,无处可躲,我钻进一个箩筐里,另取一个箩筐罩在上面,叠合起来,便有了一个绝好的“书房” 。我个子小,蜷着腿靠坐刚刚好,就着竹篾的缝隙处泄进来的阳光,读得酣畅淋漓。箩筐的妙处还在于,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却可以把外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读书之时,只消偶尔朝外瞄上一眼,便可知是否有鸡靠近。若发现“敌情” ,坐在箩筐里高声驱赶,它们便只好无奈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广阔的天地曾经是我的书房。我承认我是一个对待农活不那么认真的孩子,割草、放牛、翻地……只要没有大人在场,我总要想方设法藏一本书带过去。活儿干得差不多了,就自己给自己放风,随便找个地儿坐下来,翻开书就看。天为檐,风为墙,扁担或锄头为椅,这个书房可谓开阔自由矣。最舒服的是放牛时光,找一水草丰美处,将牛绳系在一棵树上,放长一些,它可以吃个够,我也可以看个够。光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从身边移走,等母亲在村边拖着长长的尾音高喊:“归来食饭啰——”一本书差不多已经被我“吃”下去了。我心满意足地卷起书,牵着牛,披着夕阳返家而去。

事实上,我的另类书房远不止以上三个。譬如灶膛前,母亲做饭,吩咐我烧火,我可以捧一本书就着火光看,看到饭已做熟仍浑然不觉,恨不得她再多炒几个菜才好。再譬如夜深人静的被窝里,为了赶紧看完一本借来的书,打着手电筒做贼一样地看,直看到眼皮打架,才扔下书和手电筒呼呼大睡。

可见,真正爱读书的人,何处不是书房。

文人的书房

文/程应峰

文人大抵都拥有书房,但有书房的人不一定就是文人。

古代文人的书房,少不了“笔、墨、纸、砚”以及相配套的笔筒、笔架、砚滴、水盂、笔洗、镇纸、薰炉、印盒、印章等。现代文人的书房,若是没有一台可资使用的电脑,没有网络覆盖,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可以说,书房配置的变迁,在一定程度上,昭示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所经历的文明与沧桑,它是一定历史时期鲜明的文化符号。

书房,就是一个与书香关联的场所。一个真正的文人,不仅在书房里藏书和读书,更重要的,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所感所悟付诸文字,而后奉献给更多的受众。可以说,书房是一个灵魂走动的地方,是一个淬炼思想火花、将思维世界的东西演变为文学作品的地方。

文人的书房,其情趣和品位,因人而不同。刘禹锡为自己的书房写有《陋室铭》,这一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书房,成为许多读书人向往羡慕的去处。然刘禹锡潇洒飘逸、不慕名利的背后,却是三度搬迁。他的书房是名副其实的陋室,只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但因为刘禹锡自身的原因,这“陋室”才显得丰姿绰约,大有嚼头。蒲松龄书房,名为“聊斋”。相传,他在创作《聊斋志异》时,为搜集素材,常设烟、茶在路边,过路人只需到此讲讲故事、传闻,或聊聊天,便可免费享用。一旦听到有用的“材料”,蒲松龄就回去整理成文,他的书房名“聊斋”也因此而来。鲁迅性情严谨,处事细致,其书房特别整洁有序。上世纪20年代,鲁迅支持学生运动,被反动文人诬为“学匪”。因此,鲁迅把其寓居北京西三条胡同的书房,取名为“绿林书屋”,以讽刺反动文人的别有用心。徐志摩的书房充满浪漫情怀。其夫人陆小曼原名“陆小眉”,他出于爱恋之情将新居书房定名为“眉轩”,寓“举案齐眉”之意。

文人的书房,是文人的心之所属,心之所安,心之所在。陈子善说:“作为一个读书人,希望拥有一间书房,哪怕只是斗室、陋室,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并不属于过分的奢求。因为书房是他与中外先哲今贤心神交会之处,是他的独立思想得以萌生的策源地,也是他的自由精神得以休憩的理想场所。”的确,于真正的文人而言,书房是必需的,一为读书,二为写作,得一专门环境,就可以进入潜心读书,潜心写作的生命状态。

然而,现实状况是:爱书的人未必有书房,未必爱书的人却拥有很大的书房;看书的人没处放书,不看书的人有的是地方闲置。好在,书房归根结底只是一种外在的形式,文人读书做学问,写文章,有一方空间即可,正所谓“精的固佳,陋的亦不坏”。身在陋室,思想或许更为精致、机巧、深刻。

当然,大凡爱书读书写书之人,都希望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理想书房。能够静下心来,在那里看书,遐思,编织心情故事,在文字构架的世界寻找生命的真谛,寻求生活的乐趣。拥有一间充满书卷气与时尚生活气息的书房,于文人而言,该是多么温润暖心的美事幸事啊!

文人的书房,形形色色,韵味无穷,不仅是文人思想的栖息地,更是一个可资触摸且舒张自如的精神世界。其相应的布设,蕴含了一个人的喜好,也沉积着深厚的人文内涵;它寄寓着文人的内在诉求、修养情操,也盈溢着传统文化恒久的暗香。

上学记

文/维摩

天气暖和起来,白昼开始变长。

某天早上醒来,奶奶坐在炕头,递给我一个书包。那是她头天晚上在煤油灯下完成的,深蓝色的粗布,细密扎实的针脚,正中间用红布缝了个五角星。那五角星如此耀眼,让我立刻想起了高原之外的父亲。

“娃儿,上书房吧?”她说。

书房就是学校,上书房就是去学校。我还不到上学的年龄,可是听到这话却快乐地答应着,一丝不挂地跳下床来。

那天早上的太阳是红色的,静静挂在村口大槐树的枝丫上。我唱着五音不全的歌,连蹦带跳地去学校。

所谓“学校”,只是一间房子,一块黑板,一个老师而已。学生大约二十来个,按照年龄分了四个年级。四年级上课的时候,其他年级的孩子做作业;三年级读书时,其他年级的孩子自习,依次类推。书本只有一套,在老师的手里。需要学习的内容写在黑板上,学生自行抄写到自己的本子中。我的书包里,也如别人一样,一根铅笔,一纸薄本。橡皮是奢侈品,很少见,写错了字,用右手食指在嘴里蘸了唾液,把纸上的字迹抹掉即可。

某个夏日的午后,我还在甜美的午睡中不肯醒来,奶奶摇了摇我说:娃儿,妈妈托人来接你了。我在懵懂中点点头,爷爷把我和行李抱上了车,然后他下车跟奶奶一起向我摆了摆手。我就继续睡了。

见到母亲已经是晚上,我下意识地喊了句“妈”。也许是我乡音太重,她立刻笑出声来,说:“我娃变成草灰了。”

“草灰”是我母亲县城的方言,类似于“土鳖”。说完这话,她立刻烧水,给我洗澡、剪指甲、换衣服。因为那一句“草灰”,回县城的头一个月里,我怯得不敢说话。在实验小学分班会上,我两次听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不敢回答,最后人流散尽,我急得哭了起来。

哥哥却是不久前刚从武汉回来,他眉飞色舞地给我讲述大城市的样子,给我讲父亲的军营,给我看从靶场上捡来的亮晶晶的子弹壳。

我很羡慕他。

后来,我就不再羡慕他了。1986年,我随父母走出大山,走下高原。初到洛阳,我被宽阔的中州路惊得说不出话来,路上自行车的洪流和路边稠密的房子同样让我好奇。五金交电公司和百货商店成了我上下学的必经之地——前者在冬天会挂着厚厚的棉门帘,里面烧着两炉很旺的炭火,后者则在夏天常常开着吊扇。还会路过一个很小的新华书店,门口的小黑板上总是写着新书广告。

学校比村里和县里的都要大很多,校园里有一架很高很长的滑梯,铁皮和钢筋搭建而成,锈迹斑斑,只有梯子和斜面是锃亮的。人走在上面,会有嗡嗡声和轻微的弹性。因为这架滑梯,我总会早半个小时到校,也不滑,只是躺在上面看天,想着山里的同学,想着温暖的草垛,想着那些温柔地嚼着干草的羊。

滑梯边的槐树下挂着半截铁轨,遇到停电,教导主任就拎着锤子,穿过半个校园去敲它,当——当——当,声音稳定而悠长。

时光的河流无声无息,却无可阻挡地改变着生活的面貌。当年的父亲还是健朗的军人,如今已是白发满头。几个月前,我陪他回晋东南老家,专门拐到仙翁庙看了看。那些年他在那里上“完小”,每星期需要回家背口粮,而现在那里已成了文物保护单位、小有名气的景点,常有外地人到那里参观拍照。他说只有村小学成绩优秀的孩子,才能到“完小”读书,你赶上了好时候,没受过这个苦。

他忘了我曾经读过半个月的村小学,也忘记了我不会说普通话时的窘迫,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比他幸福,就像我儿子比我幸福一样。

儿子现在就读的,是我1986年走进的那所小学。五金交电公司和百货商店早就被高楼取代,中州路也不止一次被拓宽,人行道变成了停车场。与我不同的是,他冬天已经不需要在上学路上走进商店取暖,也不会在夏天的教室里汗流浃背,暖气和空调使他们更容易度过严寒和苦夏。校园里虽然没有了铁制滑梯,但是多了塑胶跑道和人工草皮。他不需要学习用口水擦去错字的本领,也不需要因为停电而听到铁轨的敲击声。

我曾经因为囊中空空而徘徊在书店门口不敢进去,在他听来,就像一个故事。

水养植物

文/吕达余

那天从一处野地里经过,发现一蓬碧绿的小草,一根根细细的白茎,撑起一枚枚圆圆的叶子。不识,问妻,说是铜钱草。听了这名字,不由地笑了:浑身并无丁点儿铜臭,怎么会叫铜钱草呢?是因为叶圆如铜钱么?觉得这东西水养好,便拔了两丛带回家,拿一个玻璃瓶注水养了。

我比较喜欢水养植物,在家里用各种造型的玻璃瓶子,水养吊兰、绿萝、萝卜什么的,置放于书房的飘窗与书案上,时不时还题咏几句古体诗。曾写过一首《修剪水养吊兰》:“修去繁根减却枝,净泉一捧细维持。丰腴不喜怜清瘦,远看如图近是诗。”是把它当作诗和画来欣赏的。又写过一首《题清供萝卜》:“点水即生绿,杯中亦婀娜。孰云无秀色,吾眼有婆娑。”写清供萝卜的质朴易养而有秀姿。画家可以给自己的画作题诗,我视水养植物为一帧作品,当然也是可以题一题诗的。

水养植物最宜在书房里,不仅因其清新淡雅,可为书房增色多多,还使书房显得空灵洁净。盆栽体积往往较大,颜色凝重而体不通透,视觉上不如水养看着轻盈。水养植物屋里不会有土腥气,也不会因浇水和搬来搬去的,弄脏了书房的桌子和地面。其实,水养植物最好的地方,还是省事好养,见水浅了,混浊了,就换一下水。盆栽植物比较费事,要不时松土浇水,忘浇水了会枯萎,浇水多了会烂根黄叶,不是身闲心细的人,往往侍弄不好。

看书看得倦了,可以踱到瓶子前,看看青翠的叶子。不仅如此,还可以看草的根茎。盆栽植物就没这等好处。水养吊兰根浸在水里,透过水影折射出的虬曲,赏看起来比较有趣味。刚刚水养起来的铜钱草,草根及细长的白茎浸在水里,顶起簇簇圆叶如绽开的伞,颇有点童话故事里的意境。这就比盆栽好玩多了,看到了草的优美的裸体。兴趣一时上来了,想要多找几个玻璃瓶子,准备再寻些适宜的草,多养几瓶子来赏赏。

小草乃寻常物,随处都是有的,拔得两捧铜钱草,未曾花一文钱呢。易得,好养,且美。

辨听

文/周毖

久居街道,怕惯了来往车辆扬起的尘灰,常常把临街的窗户关得死死的,玻璃透进来的光线被窗帘滤成米黄色,反倒给了屋子些许温馨的味道。我喜欢这种感觉,因此忽略了开窗透气的重要性,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在屋里辨听窗外的声音。

不用任何提示,人还睡在床上,就能根据外面传来的各种声音分辨出当天是否赶集。很简单,若遇冷场天,过往的车辆喇叭声稀疏闲散,就像吃饱喝足的婴儿偶尔地呀呀几声;零星半点的叫卖声也是懒懒的,一点也不热烈,好像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似的;买卖早菜的人都集中在农贸市场,熙熙攘攘的脚步声、物品的磕碰声……都隔着一段距离;卖早点的都扎在自家门口,不需要大声武气地吆喝,自然有人找上门来,彼此都熟门熟路。凡此种种归结为一个原因:基本上都是本地人的市场,完全没有拥挤的缘由,空间自然宽绰,人流车辆自然顺畅。

若遇赶集天,附近集镇的商人肯定是要赶来贸易的,方圆百里的乡亲也都算计着卖掉过剩的农副产品。而场镇的摊点十分有限。于是,人行道上、车行道边摆了很多地摊、流动摊,道路就拥挤起来了。过往的车辆一时错不开,走走停停,只得不停地按喇叭。那喇叭声一声紧似一声,催命似的,滴滴嗒嗒,往往把人从梦中惊醒。就在惊醒的一瞬间,“刮浆粑——刮浆粑——”“买醪——糟——”“开水烫背”等各种叫卖声、吆喝声,各种近距离交流发出的语音混杂在一起,汇成一股嗡嗡的嘈杂声即刻钻进耳朵。

这是比闹钟还强100倍的起床铃,不由分说,我得早起。所以,我根据这规律,决定了什么时候睡临街的卧室,什么时候睡书房的卧室,以便没急事的时候,图个清静,放心大胆地睡到自然醒。

若是冬日的夜晚,坐在床上看书,极久极久才听到车辆的过往声。大概是因为冬夜的严寒,司机们都特别依恋温暖的家吧,因而减少了夜行的几率。如泥鳅般一溜而过的是小轿车,如大象重重压过的是货车,如恐龙震地般踏行的是重型货车,起码有八个轮子的那种。

偶尔合上书,也会听到夜雨的滴答,萧萧的风声。我常常把这个当做最恬适的小憩,犹如站立在三伏的热浪中忽然被一阵凉风眷顾。靠在床头,就着橘黄的灯光,盖着软软的棉被,捧着心爱的读本,看看停停,闭上眼睛,辨听屋外的窸窸窣窣,得常人所不能得,颇有“牧童见客拜,山果怀中落”的怡然自得。

暑假的夜晚,把书房的窗户大大打开,让田野的清新悉数流进,将稻田的蛙鸣统统放进。然后平躺在床上,细听其他虫子的啁啾,慢慢地,似有一股清泉流进心田,舒服极了。尤其是月光如水的夜晚,深蓝的天空挂着一个金黄的月亮,不管是弯是圆,光线永远那么清凉,那么柔美。她总是悄然地移进窗户,窥探书房的文字,但从来都没有读懂过,又悄然地回去,融进杏花红的晓色中。我知道,因了这月光,青蛙们叫得更起劲,虫子们谈兴更浓厚,是月光承载了夏夜最美的音符,伴我入眠。

辨听,只用耳朵,照样可以晓知世间的百媚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