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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文章

2022/12/19经典文章

青草文章(精选19篇)

放牛

文/庞祥艺

牛曾经是农家的主要劳动力,犁田耙地等粗重活儿都是由牛来干的。因此,农民把牛当作宝贝来对待。鲁迅先生更是对牛有很高的评价,比如“我吃的是草,挤岀来的却是奶,是血”“俯首甘为孺子牛”等。

小时候,我母亲身体不好,村里的干部岀于对她的照顾,安排她饲养生产队一头小黄牛,工分虽然不高,但工作量不重。这样,课余时间去放牛,就成为我经常帮母亲做的事情。所以,从小我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放牛娃。

记得第一次去放牛,我赶着牛刚走岀村口,叔叔就对我说,你放牛必须带上一条鞭子,如果牛不老实,你就用鞭子抽它,否则,你制服不了它的犟劲。我折来一段竹枝,插在裤腰上,神气十足地赶着牛往田野里走。到了田野上,我把牛牵到青草多的田埂上,让它尽情地享受美餐。牛见了青草就低着头吃,它长长的舌头将青草卷进嘴里,发岀“嚯嚯”的吃草声。看着牛美美地吃草,我心里也是美美的。可是过了一会儿,小黄牛却起了歪念,趁我不注意,偷吃了生产队的禾苗。这使我十分生气,想起叔叔的话,我举起竹鞭,毫不留情地往牛的嘴上抽打,痛得它喘着粗气直跺脚。从此,它见庄稼再也不敢偷嘴了。虽然我的脾气坏,但是打了小黄牛之后,又感到有点心疼,把它牵到青草更茂盛的地方,让它吃得肚子胀鼓胀鼓的,然后牵它到水塘边去喝水,才赶着它慢悠悠地回村里去。

放牛并不是体力活,不会觉得辛苦,然而,在那空旷的田野里,除了听到一些虫鸣和偶尔看到身边有一两只鹌鹑飞走之外,未免觉得孤单寂寞,心里闷得慌。为了消除空虚,我身上带着一本书,一边放牛一边看书。可是,在强烈的阳光下看书,不到几分钟就感到眼睛痛头发晕,简直受不了,只能作罢。

为了有伴,我就约村里其他领养耕牛家庭的小孩一起去。经过细心观察,我们发现,土坡下面有泉水渗岀的地方,青草特别多,并且长得很鲜嫩。我们把牛赶到这些草地上放,牛进了青草地,只顾着埋头吃草,就不去偷吃庄稼了。

牛静静地吃草,我们几个放牛娃却静不下来,经常躲进荆棘丛中捉迷藏,走到小溪边观小鱼,围在大树下斗蟋蟀,跑入番薯地里捉金龟子。我们追逐着打闹着,嬉戏着欢笑着。游戏是我们的“功课”,野外是我们的乐园。

傍晚,牛吃饱了,我们就把它们赶到池塘边去喝水,也许是天气太炎热的缘故吧,有一头水牛钻进池塘里泡水,不管我们怎么吆喝它也不肯上来,急得我们团团转。这时,有位大伯正好到池塘里洗澡,他招手示意我们跳下水去,由于我们不会游泳而不敢。大伯看岀了我们的困惑,对我们说:“你们都下来吧,我教你们游泳。”听了他的话,我们很高兴,都脱了衣服,纷纷往水里跳。大伯说:“学游泳最重要的是能浮起来,要注意,深深地吸一口气并且憋着,全身放松泡在水里,身体自然就向上浮,这时,双手向后划,双腿同时向后蹬,双手与双腿动作要协调,呼吸要把握节奏,才能使身体向前。”那次放牛,我意外地学会了游泳。

放牛虽说是农家平常的事情,但能让人在冥冥中萌生遐想,悟岀道理,学到许多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

有一天放学后,我收齐同学的作业,捧去办公室交给老师,看见墙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牧笛》,画中的牧童骑在牛背上,悠然自得地吹着竹笛。欣赏着画面,我仿佛听到悠扬的笛声回响在田野上,于是产生了制作一支竹笛的想法。我找来一根质量上乘的竹子,在老师的指导下,先按笛子的长度切割成段,再打通内节,然后定岀距离挖音孔,堵上笛塞,一支简单的笛子就制成了。我一吹,居然发岀悦耳的声音来,这让我喜岀望外。

以后我放牛,就带上那支竹笛,感到无聊的时候就吹笛子。清风在笛声中飘逸,黄牛在笛声中吃草,庄稼在笛声中拔节。笛声就是憧憬,就是童趣,就是乡音。笛声陪伴着小黄牛长大,也陪伴着我走过愉快的童年。

现代社会,农业实现了机械化,几千年来依靠牛耕作的历史已经成为绝唱,化作一缕乡愁,随风飘远。感谢那段放牛的时光,让我享受到童年的乐趣。

一株青草和着阳光

文/唐古绿

心似琉璃,安宁澄澈,就是这样的清疏淡然。

曾几何时,我忽然不再写华丽忧伤的字,不再思绪悠悠,情意冗长,不再沉闷闷展不彻眉皱。日子如泉水般清亮透彻起来,干干净净。一个人,一本书,一窗明月,几番雨露,数缕阳光,空气里浮动着浓甜的花香,身体健康,家人平安,几帮朋友……

有人说:岁月随心,终必淡然。不知不觉间,原来岁月已将爱恨纠缠敛入手心,只剩沉淀后清淡的底色。曾几何时,我突然对爱情没有了占有欲。我终于相信了,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的时候,它才会真真正正的属于我。我对自己很安心,对未来很笃定。

曾也在爱情里颠沛很久的她说:“我爱他……是假想到他的离开可以立马流下泪来的那种爱,是彻彻底底收下心来的那种爱。是的,这是我的初恋,纯净无暇,温暖甜美。”彻彻底底收下心的爱?初恋?纯净无暇?温暖甜美?我忽然很感动,觉得真美。她说:无论何时,其实我们都还可以初恋。

我也有过恋爱。那些爱恋总是纠结的,伤痛的,和着血泪,像戏一样飘忽不真实,像流星一样短暂,我还来不及记取另一个人在心里的痕迹,一切就已天翻地覆。一切都似有过,一切又像不曾存在过。我曾经很任性,因而把自己和他人耗得很累,可是却从没拥有过我要的安定幸福。我跟她说:下次我想初恋,真心的。

不需要理解我的灵魂,不需要懂得我的善感心思,只是简单地一路牵着我的手,一起长久地往前走,知道有他在,就不用担忧,不用害怕,他会安排好一切,只要温柔地跟着他,就可以一直坚信地老天荒的誓言。如果我安心了,我知道我就再不会逃跑了。

春俏皮地跌到大地的怀抱里,撒娇地化出遍地鲜花,再落几阵春雨,春之娇美可人便展露无疑。我在这样的春日清晨早早起床,奔出门,然后在人烟稀少的林荫道上开始跑步。听悦耳鸟鸣,看满眼春色,迎着晨风酣畅地呼吸,无比幸福。我不是爱运动的人,可是我爱着自己。我要自己健康,健康才能好好享受这人世间一切的恩赐。我要自己仍然善良美好,那样我才能够相信自己值得拥有最好的幸福。

像那一株青草,和着阳光的青草,我追求更高更远的生活,我要看到更深更广阔的天空。我贪婪地吮吸着阳光雨露,我在内部不断要求生长,我感到幸福快乐,不知道最后我是否真能成长得像一棵树般临风安定,但至少我在努力。我慢悠悠地走,我慢悠悠地感受,不知觉间希望能涵养清净恬淡的心和从容的幽雅。

我在很奢侈地享受生活,其实,这已是我给予自己的最好幸福。

青草池塘处处蛙

文/好梦易随流水去

昨夜睡得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听见阳台外传来几声蛙叫,仔细再听,却再无声息,大概睡糊涂了,错觉。突然就这样想起家乡的夜,“呱呱”“叽…… 叽叽” 此长彼短的虫声蛙声,从春到秋,从黄昏到黎明,从池塘到半山层层水田,从小溪到屋角那丛蓬勃的杂草间,一声一声,一串一串,或者伴着虫声,或者和着雨声,在童年绵延的梦里,恣意欢歌。

“青草池塘处处蛙”于深夜听这蛙叫,我脑子里第一个能想起的词,黄梅时节,我已经不记得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当我这样想时,我已再次躺回床上,脑子里最深的印象却是儿时钓青蛙画面。

在那些春意盎然的日子,一瞬早雨,天边明净如洗,山峦儿绿得发亮,空气中带着雨后的青草味儿。田间地头上刚上工的农人,手边上的卷烟一圈圈白色的烟被清风一吹,打着旋儿散在空中,已套上犁的牛,站在田头,甩着尾巴,出神地望着远方……清明前后,种瓜种豆。

尽管是农忙时期,可是小孩子们还是很轻松的。看那三五一群、站在田头上、小溪边、水渠旁的孩子,全神贯注地看着各自手上拿着一支一米来长的竹杆,草丛间、枝头上的小鸟欢快的歌唱,也丝毫吸引不了他们。

走近一点,这些拿着钓杆的孩子们却不是把竹杆放在水里,饵也并非是系在鱼钓上,更有意思的是他们的钓杆还一上一下在晃动着,一块灰色的“饵”在青草丛中跳跃,这是在钓青蛙呢。不多时,一只笨头笨脑的青蛙出现在草丛间,眼睛盯着那块不断晃动的“饵”,左右看看无危险,然后一跃而起,一口咬住那块“饵”,迅速退回草丛间,此时孩子反应过来,一提竹杆,一只青蛙已钓了上来。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也非常喜欢这种活动,一来钓青蛙比钓鱼容易,二来春天的时候野外的青蛙非常多。不过虽然钓青蛙很有趣,但钓了青蛙回来,又不知道怎么处理,差不多都是玩几天就扔了,或者给奶奶喂鸡,但是有了茅影后,青蛙就成它的美食了。再后来慢慢地知道青蛙是益鸟,就很少玩这种游戏了,只有在茅影精神不好时候抓些青蛙喂它。

眨眼间,茅影都离开六七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去回忆,觉得就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太长了,许多事不再回忆,慢慢地就陌生了,许多人,不再联系,关系就淡了。等闲变却故人心,再纠结这件事,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人生若只如初见。好吧,每个人都有初遇情结。

连日的暴雨,整个城市都水气氤氲,幸而街道两旁的植被无不一绿得发亮,平日浊闷的空气也变得清清爽爽,水淋淋湿漉漉的都城添一份生气。任思绪梦游,听雨点淅 淅沥沥打在玻璃窗上,觉得终究缺一点韵味,在那些蛙声遍地的春夜,忽然一阵细雨,听雨点沙沙洒落的瓦顶上,沙沙地落在树叶上,或长或短,或轻或重,或急或 缓,无论节奏或是旋律俱是如此美妙,消失了的,总是可爱的。

黄梅时节家家雨,突然想吃酸梅子,还有那小小的山桦李,枇杷上次回家时吃过了,唯有山桦李,几乎每年都记得却吃不上,也不知道记忆中的那几株山桦李熟了没有。

青草指环的经年等待

1

右眼皮从早上六点一直跳到中午十二点,林小冰坐在KFC靠窗的位置上啃着汉堡,隔着玻璃,马路对面大条幅的宣传广告上,朵朵玫瑰红得像一团团要烫伤眼睛的火焰。林小冰一时间就失了神,有种期盼是绝望而可怜的,只是一朵玫瑰而已,那么微弱的幸福。

电话突然响起来,是苏清扬,他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林小冰,我失恋了。

林小冰16岁认识苏清扬,那时候,他很认真地告诉她,他正在谈第十二场恋爱,这次他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一辈子是多久?林小冰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个时间概念弄清楚,就已经得知了他失恋的消息。他说:我原来以为她是个文静的女孩子,可是她竟然拉我去坐云霄飞车,吓死我了。说的时候还抹着泪,好象被骗的劫后余生。林小冰当时就有了两个预感:一,她注定和他有宿命般的纠缠;二,他不久恋爱后还会失恋。后来,着两个预感都很给面子的实现了。苏清扬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每次结束一段所谓的爱情,她就有一段时间来填补他空虚的灵魂。也许习惯成自然,自然成依赖,大学毕业以后,他厚颜无耻地跑到她所在的城市,赖在她租的房子里,信誓旦旦地说:我要跟你同居。自从那天起,再也没有男孩子敲响她寂寞的房门。

她带他去喝酒,蓝调酒吧,苏清扬一把将林小冰娇小的身体抱在怀里:还是你了解我。然后搂了她的腰,像一对恩爱的恋人。林小冰也不拒绝,一切了然于心,像这样的男孩绝对不会安分地腻在一个人身边太久。果然,舞池里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苏清扬的胳膊上已经挂了一只细嫩的小手。林小冰微笑了一下,很轻很轻地,有一丝不觉察的忧伤,他和她,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

2

陪同事逛韩国饰品店,一边逛,一边听她唠叨:二零零四年是指环年,星座专家说,如果爱你的情人送你一枚金属的指环,那么这一辈子都会幸福。林小冰失神地低头看自己洁白的指尖,如果今年带不上指环,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幸福呢?柜台里,一枚银色的指环冷静地卧在那里,干净得没有一丝累赘,她眼中有了动容,却扭开了脸。

和同事吃了晚饭各自回家,林小冰又打了车折回那个店里,急匆匆地往指环的方向奔去,她说:小姐,我要那枚指环。先前的服务小姐去吃饭了,值班的是个鲜族女孩,满口的韩语,林小冰的脸上有了尴尬。她绝望地咬了唇,耳边有个好听的声音响起来:小姐,那枚指环八十六块。林小冰回头看见一张好看的脸,他用韩语跟服务员说着什么,那女孩子点头把指环从玻璃柜台里拿出来。

需要包装吗?

不要,自己戴。林小冰朝他微笑:你是韩国人吧?

我叫安泽羽。他朝她微微到行礼,她笑得花枝乱颤:我们中国人不兴这个,还有,没有必要留下名字,萍水相逢而已。

他笑:你很特别。

是的,这句话我听了不下千次,而且都是陌生的男人。林小冰将指环套到无名指上,朝他挑了挑眉毛:如果真的戴上这种东西就能幸福,也就没有那么多单恋的可怜虫了。

晚安,她对他说晚安,看见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柔软,心就有点飘飘然。她突然想起来一部电视剧里,女主角对男主角说,你现在的眼神有让我收到一百朵玫瑰的感觉,可是依我现在的处境,我应该把它们摆在哪里?我只要一朵就够了。

呵呵,我只要一朵就够了。

3

真的以为是萍水相逢,可是她遇见的是有心人。安泽羽出现在林小冰的公司门口,她敏捷的小脑袋刚思索出几句讽刺话,在看见他手里的那捧玫瑰时,还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说:你不会将花扔到我脸上吧?林小冰歪着嘴角笑:我会考虑,但是在我考虑清楚之前,它暂时归我。

人的缘分真的是很微妙的事,像林小冰这样淡薄的女子竟然会被一束玫瑰收买了心。

他接她下班,陪她吃饭,带她去游乐场玩,教她说韩语,他是个尽职的老师,她却是个糟糕的学生。不是不认真,只是那简单的头脑装不下太多的圈圈勾勾,他竟然是沮丧的说:你一定要学会,否则怎么去韩国?那话里若有所指,她装傻地岔开话题给他讲布纳纯的传说。传说,如果相爱的男女,同时选中了同一对戒指,那么他们一定会在一起。

苏清扬是知道这个传说的,他听林小冰说了八年,直到那天林小冰请安泽羽来家里吃饭,他一眼就看见他手上那枚干净的指环与林小冰手指上的如出一辙。林小冰也吃了一惊,他从来没见过他戴指环,更不知道他也有一枚同样的。她不自然地逃进厨房,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红成一片。苏清扬钻进厨房逼着她的眼睛问:他就是那个九十九朵玫瑰吧?他早已经知道她有个送她九十九朵玫瑰的爱慕者。恩。她点头,他的手已经扣住了她的下巴:他就是你的布纳纯恋人?

清扬,你是不是爱我?林小冰看进他的眼睛,看见的却是眼中气焰退却的不知所措。

她叹气:清扬,你不能阻止我幸福。

4

苏清扬搬来一盆花苗,嫩嫩的叶子,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他给了她一个白眼,叫她花盲。林小冰也不在意地摇头:非也,我是花痴。说着拿着手机给安泽羽打电话,那声音又甜又柔,苏清扬冷着脸把喷壶摔得“啪啪”响。

这个情景让林小冰联想到三年前,他大四,她从这个城市赶到另一个城市去看他,只因为他在电话里悲悲切切的声音:我失恋了。她是心疼他的,他习惯了有她柔软的安慰,她也习惯了用最包容的心安慰他。只是,他不懂得那种包容与爱有关。事实上,那天的这个城市下了很大的雨,而他的城市还有温暖的太阳,只不过迟了两个小时,他在车站上跟她发脾气,把包摔得“啪啪”响。林小冰那一刻心里绝望成海,一个不心疼你的人值得你交付那么真的心么?从那天起,她爱他,就已经成为一个过去式的秘密。

林小冰很久不上MSN,里同说,你还真难找。

里同是苏清扬的大学同学,曾经,他看见了她爱情的狼狈,却也没有办法对她解释关于苏清扬的任性。但是他清楚的是,最终,他会和她在一起的。

林小冰说:里同,我有男朋友了,是个韩国人,他很爱我。

你爱他吗?里同不相信八年的感情会说变就变,可是他了解苏清扬却不了解林小冰,她要的那么少,一朵玫瑰而已,何况是九十九朵?

爱。

那么苏清扬呢?

也爱。

那最爱谁呢?

我自己。

与爱情纠缠不清的男女,说爱别人,还不如说爱自己。

5

礼拜天,林小冰和安泽羽在长青树吃饭,抬眼却见苏清扬懒懒的笑容,她心里一乱,他已经走过来,胳膊上挂着一个细腻的小手。

安泽羽说:不如一起吃个饭。于是加了菜,苏清扬和那女孩子迎面坐下。他说:这是我女朋友美落,她低了头微微地笑,那眉眼里竟与林小冰相似几分。这顿饭吃得相当困难,安泽羽和苏清扬聊林小冰,他说她小时候,他说她的现在。那个叫美落的女孩盯着她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开始是疑惑,后来竟有了愤恨。

四个人,这样的暗潮汹涌。

只是没想到,不过一顿饭的工夫,苏清扬就失恋了。林小冰透过卧室的玻璃窗,楼下一团昏黄,美落的手狠狠地挥在苏清扬的脸上,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转身跑掉。苏清扬上楼,用力地甩上门,没有开灯,林小冰去扶他下坠的身子,却被他挤在胸膛与墙壁之间。他的呼吸凌乱,吹拂在她的耳边,林小冰闭上眼睛,吻却迟迟没有落下来。终于他叹口气:林小冰,你记得16岁那年的那两枚青草指环吗?其实我很喜欢,可是你送给我一只,我却没有带上,因为你给我讲了布纳纯的故事,我怕,带上了,就真的是一辈子。

一辈子不好吗?

一辈子太长了。

6

这一年的桐花遍地时,林小冰和苏清扬最终的暧昧也走到了尽头。她手里拿着机票仰着头看他的脸一点一点地复杂地灰下去有些许的得意:啊,亲爱的,我们再见吧。

你真的要走吗?

我真的要走了。林小冰忽然泪流满面,她迅速地扑到他的怀里找一个温暖的地方掩埋她的落花满地。她说:一辈子太长了,所以我应该有一个人陪我好好地过。然后,他愣掉,看她走进房间收拾东西,凌乱而琐碎,像是看一幕缓慢而兀长的电影,刹那就从记忆中褪色成黑白。她的侧脸那么美,似乎从来都没有离开的痕迹。

林小冰走到机场,没有送行的人,孤零零的,像一片落叶,注定要死于幻灭。她把手中的机票塞到安泽羽手里,她说:一路顺风。安泽羽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的世界随时欢迎你。林小冰只是点头,看他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她回过身,有电话打过来,是苏清扬。他说:林小冰,我失恋了。

哦。

我不能失去这个恋人。

哦。

给我一次机会吧。

林小冰的眼泪刷得就下来了,她说:我已经要登机了,我不能陪你玩这种爱情游戏了。她轻轻地蹲下身子,一双手臂已经悄悄地抱住她。他说:林小冰,一辈子太汊港了,我也该找个人陪我好好的过了。

那一瞬间,林小并仿佛看到16岁的自己。

他和她坐在一起,手指洁白,青草指环同时染亮了他们的眼,那么般配。

青草依依

文/吴安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电视机里传出一阵熟悉的旋律。母亲坐在沙发上,埋头捧着iPad浏览网页,突然抬头看了一会儿电视里的节目,对我说:你小时候呀,老是唱这首《小草》。”“思索半刻,我微微一笑。那个年代,《小草》正红遍大江南北。走在大街上,随处可以听到《小草》那脍炙人口的旋律。而今的年轻人追求张扬的个性,偏爱节奏明快、形式新颖的乐曲,对这样充满乡土气息的歌曲大多是不屑一顾的吧!

青草与大树相比,显之渺小;与花朵相比,显之单调。默默地伫立在无人留意的僻静之处,却并不因此而自暴自弃。即便它没有惊鸿之颜色,依旧不卑不亢地享受和煦的阳光和厚实的黄土赠予的生机;即便它没有挺拔之身姿,依旧不屈不挠地抗衡狂暴的风雨和冰寒的霜冻重重的侵袭。没有树的高大,就不用畏惧伐木人的电锯;没有花的娇艳,就不用担心摘花者的觊觎。“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世间的万物原本就是祸福相依。小小的青草自有它的自在,欣欣然,陶陶然。不羡慕那些闪着危险的光耀,只愿自得其乐地摇曳在自己的小小的世界里,悄无声息地静谧在自己的小小的快乐里。谁的生活,就由谁来品茗其中的滋味,清甜或是苦涩,都须用时间去感受。旁观者的眼中看到的荣耀或者卑贱,都是海市蜃楼,缥缈得无影无形,内中的酸甜苦辣又能辨出几份真假?前世的轮回注定了今世成为一棵默默无闻的青草,那么就无怨无悔,在寂静里散发自己的馨香。怡然自得里,谁能否认那正是千年佛龛求不来的岁月静好?

依依的青草,扎根于黄土,生长于黄土,风干于黄土,终究化为黄土里的尘埃,呵护着另一片青葱的恣意生长。当它破土时,无人知晓;当它湮灭时,依旧不带走尘世间的一丝喧杂。它太普通,生与死,都未能在频繁过往的人们心底,弹拨出些许轻微的音调。在它之前,有太多太多这样的小草,曾在这寸土地里萌芽;在它之后,还将有太多太多这样的小草,会在这寸土地里枯萎——而它,只是众多青草中微乎其微的一棵。这世界上,绚丽缤纷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没有人能顾及得到这么一棵小小的青草。在日新月异里,它永远成不了故事的主角,甚至连配角都轮不上。但是,它依然没有错过飘飘洒洒的春雨,没有错过轻轻细细的春风,没有错过朦朦胧胧的春雾。那样平凡的绿色里,照样能绽放出葱茏蓬勃的笑容。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一茬又一茬的小草行色匆匆地流淌着自己的生命和活力——流淌在阳光的瀑布下,流淌在潺潺的溪水中,流淌在时光的江河里,无声无息……

青青河边草

文/黄秋燕

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

——题记

清明时节,我回家乡拜山扫墓。印象中,已经有好几个清明不曾下雨了,也早已不是“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意境。老家拜山的仪式倒不是很多,无外乎摆上祭品,烧冥纸,点香,跪拜,放鞭炮……只是从一个岭到另一个山头的路特别难走,唯一给我慰藉的是眼底收不尽的一派青草色。

对于祭祖礼仪我是一窍不通的,只机械地跟着长辈做,只是看着坟前的青草被火燃成黑色的时候我是有点心疼的,正是好春光,多么好的生长时节呀!然而我什么也没敢“乱说”,只在心里默念年年此时必想起的诗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天真烂漫的小孩子笑得花枝招展,采着野雏菊星星点点,捧着送给忙碌的大人。婶婶哄着“假小子”小堂妹跪拜,她就做个假动作蹲在那里双手合十行几个礼,我低下头偷偷地笑了。

山间的鞭炮轰鸣声此起彼伏,硫磺味弥漫了整片天地。

长辈们仍在忙活,我们年轻一辈坐在树荫下歇息。一个小孩子问我:“姐姐,我们拜的是谁啊?”她手里捏着的一支点燃的香去触碰地上的小草,冒出丝丝的灰烟。我们祭拜的是谁?“祖先吧,我们的祖先。”我把孩子的手从受伤的青草上挪开,“不要伤害它哦,它会痛的。”叔叔走过来呵斥了那个小朋友一声:“怎么回事?没看到把香都弄熄灭了吗?”他顺便还责备了我和大堂妹:“你们两个也是,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我呆呆看着地面叹了口气,看着周围被烧得一片狼藉的草丛,多么希望下一场大雨啊!

清明节会令人想起雨露,而我总是会想到郁郁葱葱的青草,一茬又一茬地从地里冒出来,蔓延在整片春天的田野山村。只是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清明为何称之为“清明”,也从没认真思考过“生”与“死”的命题。

天地设下一场大祭,就连我手机里的屏保也在零点自动更换成一幅盛满晶莹露珠的绿叶图,题了两句经典——“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在我看来,清明的意义或许在于,在大自然中回归本我,反思自我。总说“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老子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福,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能够识别人的,只能算是聪慧,能够识自己本性的,才算清明。我们应该像青草一样。能战胜别人的只可算有力,但能战胜自我的,才能称得上坚强。作为人,以道为本坚守不失的,便可长久;身死但精神不朽的,就是长寿。天地宽广,有容乃大。青草从不与百花斗艳,却令百草莫能与之争春。“上善若水”,而青草比弱水更多了三分坚韧。

河面宽阔,微澜平静,回望遥远山间,随风摇摆的青草,把万吨的绿直立起来的青草,能够听到灵魂说话的青草,我仿佛听到它们在歌唱——

“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野火烧不尽,风雨吹不倒;青青河边草,绵绵到海角……”

青草港村

文/旺达

小时候,除了人奶,奶糕、奶粉、鲜奶我都不吃,为此,家里给我请过很多奶妈。一岁的时候,饿得发疯的我,因为贪吃一泡变质的奶,得了中毒性消化不良,险些死去。病愈后,母亲托人在镇后一个叫青草港的地方又给我找了最后一个奶妈,从此,我与青草港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青草港寄养两年,三岁的时候,母亲将我接回了小镇。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年时间,我和奶妈家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以至上学后,只要不读书,我就往青草港跑,特别是寒暑假,基本上“泡”在青草港里。在我的心里,小镇是我的寄宿之地,青草港才是我真正的家。

青草港位于小镇的东北角,直线距离也就四、五里地吧,但那时乡村公路不发达,到青草港没有大路可走,须要绕过许多田间小径,还要渡过一条小河,沿着河滩地婉蜒的小路走上那么一段。

小河藏在两道山梁之间,需要爬上一个小山岗才能看到。河不宽,河上仅有一座小桥,小桥是用水泥混凝土浇铸的那种拱桥,显得有点单薄,横跨河上有点象一道彩虹。桥不宽,而且简陋,两边甚至没有护栏,那时候从桥上很下看,感觉桥很高、水很深,走在上面便有点胆颤心惊。

桥的对岸是一所村办小学,也建在山岗上。再过去,便是一些民房,泥砖砌的墙,茅草盖的顶,其中也有几幢黑壳子瓦屋,但看上去很有些年代了,显得陈旧。傍晚,仰望这些茅草屋,可以看到屋顶的烟囱里冒出的青烟,青烟慢慢地浸润到整个村落,溢满整个河谷,空气里便能嗅到乡村特有的那种烧柴草的烟火味。

小路横在山梁下面,沿着河道,曲曲折折、高高低低。小河两岸种了许多树,很高很直,有松树、枣树,也有杨树、樟树,特别是小学对岸的山岗,因为没有什么人家,各种各样的树便长得很茂盛,也因为没有路,这些草和树便长到了河边。因为有了这些树,走在河谷,夏天感觉浓荫蔽日,小河便显得格外静宓清幽。

那时,天是蓝的,水是清的,树是绿的,风是柔的。倘若是早晨路过河谷,有时可以见到晨雾,一丝丝、一缕缕,飘飘忽忽,两岸的树木、草屋像浮在这晨雾里,尤如仙境。

如果是傍晚穿行,那景色又有不同,落日的余辉透过高高的树梢,斜照在小河上,河水鳞鳞,金光耀眼,煞是辉煌。

冬天来了,下雪了,一夜之间,小河两岸尤如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雪地里,树梢间,偶尔飞起一只小鸟,腾起一片雪沫,好一幅江南春雪图。

多少年了,小河春夏秋冬的美景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深藏在我的梦中,时时回想。长大了,才知道这条小河其实只是一条江南常见的水港,她的名字就叫青草港。

多快的手也抓不到阳光

文/鲍尔吉·原野

地上的阳光,一多半照耀着白金色的枯草,只有一小片洒在刚萌芽的青草上。潜意识里,我觉得阳光照耀枯草可惜了。转瞬,觉出这个念头的卑劣。

这不是阳光的想法,而是我的私念。阳光照耀一切,照在它能照到的一切地方,为什么不给枯草阳光呢?阳光没办法只照青草而绕过枯草,只有人才这么功利。枯草枯了,还保持草的修长。如果把枯叶衬在紫色或蓝色的背景下,它的色彩含着一些高贵,是亚麻色泽的白。它们在骤然而至的霜冻中失去了呼吸,脸变白。阳光好好照耀它们吧,让它们身子暖和起来。

青草刚冒出来都是小片的圆形,积雪融化之后,残雪也是圆形。这是大自然的意思,正如太阳、月亮和鸟蛋都是圆形。你没办法让残雪变成长方形或三角形,没这个道理。青草好像不敢相信春天已经到来,它们探出半个浅绿的身子四处张望,田鼠刚刚跑出洞来也像青草这样张望。青草计算身边有多少青草,用同伴的数量来决定它快长还是慢长。我很想拿日历牌举到青草鼻子前面:“已经春分了,下一个节气就是清明。”今年我喜欢节气,不打算过月份而只过节气。一年二十四个节气正好比十二个月多一倍,一年顶两年。

阳光洒在嫩绿的小草上,像把它们抱起来,放到高的地方——先绿的青草真都长在凸出的地方。阳光仔细研究这些青草,看它们是草孩子还是老草的新芽。

我替阳光研究这件事,发现既有稚嫩的新草,也有枯草冒出的新叶。你看,这就是阳光照耀枯草以及照耀一切的原因——貌似死去的枯草照样生新芽。阳光照在牛粪上、碎玻璃上,房顶废弃的破筐上都有恩典,破筐里正有一小堆虫卵等待阳光把它们变成虫子。

走在荒野里,看大地出发到远方。在大地上,我看不见大地,只有铺到天边的阳光。四外无人,我趴在地上看阳光在地表的活动情况。我想知道阳光摊多厚,或者说它有多薄。一层阳光比煎饼薄比纸薄比笛膜还薄吗?阳光没有皱摺,它们覆盖在坑坑洼洼的泥土上,熨贴合适,没露出多余的边角。我像虫子一样趴在地上看阳光,看不见它的衣裳,它那么紧致地贴在土地上,照在衰老的柳树和没腐烂的落叶上。进一步说,我只看到阳光所照的东西却没看到阳光。起身往远处瞧,地表氤氲一层金雾,那是阳光的光芒。

阳光照在解冻的河水上,水色透青。水抖动波纹,似要甩掉这些阳光。阳光比蛇还灵活,随弯就弯贴在水皮上,散一层鳞光。阳光趴在水上却不影响水的透明。水动光也动,动得好像比水还快。傍晚,弄不清阳光是怎样一点点撤退的。脱离光的大地并非如褪色的衣衫。相反,大地之衣一点点加深,比夜更黑。

闭上眼,让皮肤和阳光说会儿话,假设我的脸膛是土地,能听到阳光在说什么呢?我只感到微温,或许有微微的电流传过皮肤。伸手抓脸上的阳光,它马上跑到我手上。

多快的手也抓不住阳光。

往事如书

文/冬日

浸在茶杯里的花茶,清香四溢,沉淀,是时光的颜色和味道。透过旧宅被风掀动的纸窗,我看到院前花坛上的木槿正将层层枝叶舒展,花蕾在薄暮下吐露芬芳。

倚靠在门窗上的脸被风吹皱了。平日里,我们埋头于俗务,甚至忽略了四季的更替,以及青草和花朵暗自枯萎时隐忍的苦涩。薄暮,青草的气息在庭院里酝酿,一些细小的素白色小花在枝叶间晃动颤抖。微风拂过时,一闪一闪,如同花树上抖落的点点星辰。

突然想起那年那月,我们沿着铺满野花的山道踏青,鞋面上满是清晨的露水和青草的气息。树枝上的点点露水落在脸上,有种沁入肺腑的凉意。沿途,我们谈起的那些人生中的过往,那些迎风消散的浅白记忆,如今早已长成各自内心的风景,更日显繁茂了。

纸窗上残落着岁月的烟尘。许多时候,我们无暇顾及周遭的景致,漫看远山上的青草期期艾艾,在一岁一枯荣之间,以及花朵在瑟瑟秋风中暗自枯萎时强烈抑制的苦涩,竟显得如此美丽,触目惊心,不忍去触碰。

旧宅木窗虚掩,我在窗边阅读。翻阅秋天,如同翻阅昨天。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那个门槛上端坐的寂寥少年,思绪总是飞得很远。单薄无比的青春从来都是如此奋不顾身,直到某天有人在耳边淡淡说:"其实和文字沾上边的孩子从来都不是最快乐的,他们的快乐好比贪玩的孩童,在人海中游荡到天光殆尽还不肯回来。"

多年以后,大约在花开的季节,我在院前的花树下捡拾被风吹落的叶子,在阳光渗透的叶面上,我分明看到写满整个季节的怅然与苦涩,一种久违的凛冽流遍全身。此去经年,那种迷离与绝望只有自己知道。

有人说:"人为什么喜欢旧的东西?因为上面有时间。"在一个阳光和煦的正午,我在窗边阅读,我深信会有一天,时光潦草地翻过一页,呈现的将是另一番新的天地。如同草地拂过的清风和流云掠过我们生命的河床,吹开那些暗藏的阴霾,只剩下彼此透明的心,被晨露濯洗,被阳光照亮。

脚上踏着星光,我独自穿行于那些旧街巷,在前尘旧事中渴望拾回那年那月那时遗落的脚印,以及花树下曾嫣然绽放的笑语。那年那月那天的旧山冈,那些足下的野花和青草将记住曾遗落在半途的叹息,同时见证我们一路走来的沧海桑田,艰辛迷茫抑或快乐忧伤。

汝之素年,谁予锦时?我们终将明白,某些人、某些事终有一天会从我们身边转身离去,甚至不留下任何可供时间追溯的只言片语。在人生的一些段落,总有些时候是一个人独自寂寥,抑或难过。在寂寞无人处,神情暗淡,心中溢满忧伤,在回忆里转身,最后消失在街角。天空的巨型舞台,在寂静的轰鸣中绽放出生命的色彩,只是无人献花,无人喝彩。那些无声世界里的精彩繁华,退居在一个人的心里,大约只有自己知道。

岁月的风吹拂在脸上,独坐窗前,细斟一盏清茶,沉淀,是时间的味道和色彩。

凹地的青草

文/鲍尔吉·原野

春凌水漫过的丘陵地,冒出浅青草。春凌实为春天的洪水,带着冰碴,也带肥黑的土。土把这片丘陵地的沙子踩在脚底下,土好像自己身上带着草籽,在无人察觉间悄悄冒出芽。凹处的草芽尤其多,长得高。草像埋伏的士兵,等待初夏冲出去和草原的大部队会合。

我在河坝上走,看远处走过来一位羊倌。羊倌肩上背半袋粮食,肋下抱一个旧电视机,几只羊跟在他身后。我弄不清他到底在干什么,是领着羊上公社开会,还是拿旧电视机换羊。三只大羊紧跟着羊倌,脸快贴到他裤子上了。羊好像身在城里的大街上,怕走丢了。从大坝上远望,漫一层河泥的丘陵连接天际,青草像被风吹去浮土露出的绿玉。唯一的小羊羔跟在大羊后面边走边嗅才钻出地皮的青草,似乎检查它们到底是不是一块玉。我觉得羊羔是牧区最可爱的动物。如果让我评选人间的天使,梅花鹿算一位,蜜蜂算一位,羊羔也算一位。羊羔比狗更天真,像花朵一样安静。它的皮毛卷曲,像童年莫扎特弹钢琴时所戴的假发。

羊羔嗅一嗅青草,跑开,去嗅另一片草。草和草有不同的气味吗?人不明白的事情其实很多。青草在羊羔的嗅觉里会不会有白糖的气息、蜜橘的气息、母羊羊水的气息?不一样。羊羔不饿,它像儿童一样寻找美,找比青草更美的花。露珠喜欢花,蜜蜂喜欢花,云用飞快的影子抚摸草原上的花。纽扣大的花在羊羔的视野里有碗那么大,花的碗质地比纸柔润,比瓷芳香。花蕊是细肢的美人高举小伞。

早春的花还没有开,草原五月才有花。花一开就收不住了,像老天爷装花的口袋漏了,撒得遍地都是。一朵花在夜里偷着又生了十朵花。五月到六月,草原每天都多出几万朵花。鲜花你追我赶,超过流水。五月是羊羔最欢愉的时光。

小羊羔干净得跟牧区的环境不协调。羊羔站在牧人屋里泥土的地面,仿佛在等人给它铺一块织着波斯图案的地毯。以羊羔的洁白,给它缝一个轿子也不为过。大羊走远了,凹地的羊羔还在低头看,好像读到了一本童话书,写蚂蚁和蚯蚓的故事。大羊跟在羊倌后面跑,像怕羊倌把电视机送给别人。羊倌走过来。他裤脚用鞋带系着,戴一只滑稽的绒线帽子。我问:“哪个村的?”他回答:“呼伦胡硕村。”我问:“扛着电视放羊啊?”他答:“从亲戚家搬个旧的,安到羊圈里,让羊看看电视剧。”

牧区常有像他这样幽默的人。

家住书院旁

文/宁资虎

我住在青草桥旁。从我家阳台往下看,左边是有800年历史的青草桥,右边是朱陵阁,而正前方是石鼓广场,视线沿着石鼓广场往前移100米便是衡阳人民的母亲河——湘江。正值春水旺盛时期,滚滚江水一览无遗。将视线向左沿江岸移动约150米,您会发现有一座小山耸立在江中,那就是石鼓山。石鼓书院就坐落在石鼓山上。

石鼓书院始建于唐元和五年(公元810年),迄今已有1200多年的历史。李宽筑屋山巅,读书其中,故初名“读书堂”。宋至道三年(公元997年),李士真拓展其院,作为衡州学者讲学之所。宋景祜二年(公元1035年),朝廷赐额“石鼓书院”,遂与睢阳(又名应天府书院)、白鹿洞、岳麓书院并称全国四大书院。

在石鼓广场入口的正中有一棵巨大的银杏树,碑刻显示树龄有1200年。银杏树的右侧是由政府建造的长、宽均约3米的石刻书碑。书碑的右侧是由黑色大理石铺贴的前往书院的林荫大道,沿大道往前行50米便到达广场的正中央。我认定的正中央标志是七贤雕塑。

从高空往下看,除主道外,整个广场都被郁郁葱葱的绿树所环绕隆盖,广场栽满了棕榈树、榕树、桐树、桃树、杨柳、铁树、南竹以及常绿灌木和各种各样的花卉。树木中还依稀可见一些桂花树、黄牛奶树、木芙蓉、紫荆、合欢、黄花槐树等名贵树种。清晨或夜晚散步其中,微风抚动树叶沙沙作响,一阵阵曼妙舞曲追逐着丝丝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特别是近期多雨后的晴天,看着老婆、孩子与其他伙伴游玩其中,那种赏心悦目的幸福感无以言表。

石鼓广场与石鼓山由一座石拱桥连接,桥中有个八角亭,取名:禹碑亭。亭中有一蝌蚪文碑,而要上桥进入书院必须购票。2006年政府重建石鼓书院,虽然当时我非常困窘,还是毫不犹豫地表示了对书院的倾慕之情,并因此成为石鼓书院终身免费宾客。为了尽情享受这一崇高荣誉,我接着借款买下了紧邻书院的住宅,作为我的居家之所。

书院虽小,但书院和书院内的朱陵后洞却占据近千年来衡阳八景中的二景。有诗为证: “雁峰烟雨实堪夸,石鼓江山锦绣华。花药春溪龙显爪,岳屏雪岭鸟喧哗。朱陵洞内诗千首,青草桥头酒百家。细看东洲桃浪暖,西湖夜放白莲花。”诗中青草桥头酒百家就是指我所住之处的原址及周边地方。人们都说我所住的地方扼守湘江、蒸水、耒水之三江咽喉,是块风水宝地,这个我非常乐意相信。青草桥头酒百家,自古以来就是衡阳富庶之地,我肯定它也是风水好的一个重要原因。

从书院大门进入,迎面是一棵高大的国槐树,左边是武侯祠,右边是李忠节公祠。沿着台阶往上走,抬头便看到大观楼,楼前大坪供奉着孔子雕塑像。大观楼后面是七贤祠、敬业堂,最后面便是合江亭。因为来过几次,加上书院不大,所以里面陈设大致清楚。书院进门左侧陈列了历代文人墨客的诗文,我非常尊敬的原国家领导人吴仪,最崇拜的当代著名文化学者之一的余秋雨都曾登临石鼓书院。书院内让我感兴趣的是每一扇门边的楹联,可惜我记不住,除了合江亭最后一扇门上的楹联外: 此真净绿唾不可,我实薄才歌奈何。

我崇尚和仰慕石鼓书院,并不是单单因为它的景观以及风水宝地之说,更是因为它的文化传承,是文化背后的中国几千年文明的内涵精神。清晨或夜深人静时,我偶尔或特意一个人来到书院旁,扪心自问:我为什么执意的住在这里?我想从书院中得到什么?有时,我甚至想到我们生活的意义,我们的精神生活,我们的信仰,我们的老祖宗给我们留下那么多的精神文化财富,我们到底继承了多少?

去个青草更青的地方

文/秦湄毳

眨眼又是一春,想想啥也没做。

先生笑着回答,怎说啥也没做,明明天天坐着——在家,在单位,就连上班途中也是坐着,要么电车,要么公交,要么咱家大卡。

不禁跟他一起傻笑。笑完自己还是内疚,就连远方朋友的新春问讯,也回答得了草,今年啥也没做,天天荒废时光。

朋友却很搞笑,发来一张张牙舞爪的自拍照片,说,既然这样,那就想想我。

笑也笑晕,今天又已过去,看看天边,云朵正在飘过——不禁自己相劝,云飞岂能留住,就让年华似水,流淌,流走,一去不回头……

去开工作总结会,领导宽慰地对大家说,不功利,我们能等,等着大家慢慢写出来——领导说大家的创作。

可是,还是感觉惭愧——除了跟工人一起吃面,实在是成绩荒凉。发表还是杂志小稿,积累一些创作素材,作了几个散文随笔,写的那碗面,在省报,在市台,受到编辑和众多工友的热捧;写的那“理想” 、那“绿萝”还在一家国家级的副刊排队……

这一本一本是什么,家里的小子眼睛犀利,翻腾着我的记录本,采访手记——不要谦虚了嘛,这不都是蛋嘛,春天好好在家待着,别来回跑,抱着电脑做成窝,把它们都孵出来,就会鸡鸭孔雀鹅——不都有了嘛,没准还有一只是天鹅……小家伙说着,好像一只小松鼠,跳着去他的房间。

坐下来想一想,虽不无道理,可还是恍然自己的疏忽与故意——是一个不想较劲的懒家伙,云一晃,就过去了,我的时光,总是这样,好像年年都是这样。

所以我是一个普通的人,平凡又平淡——这不好吗,老妈妈对我开导,老人家七十多岁,她说,我的这几十年,也都是无所事事呢——我讶然,您有我们呀!您还有我们呀!我和孩子们都忙不迭地回答。

老太太说,你还以为人生是什么呢?收获再多,也还是交还给岁月。只要不闲着,只要心安,过得充实—— “不要狠干,只要肯干。 ”这是她嘱咐我最多的话。“该怎样就怎样。 ”

人到中年,我也慨叹,时光荏苒,韶光好,留不住,如云,如花落。花又开,云再来,不一样的你我,不一样的心情与热爱。

微信圈里,谁把当年的毕业照片翻拍了晒出来,定睛找自己,唉,那时还是年轻,脸圆圆,如一滴饱满的水珠,两个小揪揪——我的发辫,揪住的是青春与美好,如今,眼也花,发也白,脸上越来越多的双眼皮。突然明白当年一位老师说的,年轻就要多照相,老了咋看都好看。原来真是这样。

同学冯说,当时有七个人没有去照合影。

七个人。七颗碎裂,七颗回避,七颗缺失——对青春,对岁月,对当时的自己。真的,是一种自我的不能认知,无从寻觅,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是这样吗?自我的缺失,图片也缺失——反正不出现,不出现在自己和别人眼睛里,是对自己的不认同。把自己丢了——

我知道的兰和华,是情感碎裂。我的,也是,初恋碎了。我不知道还有谁,那几个亲爱的男同学,是什么,是哪一样心结,心有千千结,何以让他们放弃与青春合影,与一生只有一次的大学放弃合影……

时过多年,我真的数不出来,是哪几个我的同学,不在人群里——他们独自去了哪里?大家合影的时候。

记得那里蜻蜓飞,记得当时阳光好,记得树梢上有白云朵,好看的云——一朵一朵飘着——

云飞,不可留下——我们各自毕业了。带着四年的青春和学业,带着山风,碧水,绿树的呼吸,还有大森林一般的爱恋——各种爱,各人各个样的恋与情……

七个人,七颗心。北斗也是七颗。方向——

经历了重拾方向,走在人群中,走进人群里。

我看到如今的微信群里,大家都到了。每个人,在青春的迷惘与困惑里,怎样求解,找到北斗的方向,找到自己的方向——

一切都是过往,而“那过去了的,都将成为美好的回忆” ——诗人早就说了,我想,他们跟我一样,无论在不在合影里,心都在那里,在青春的队伍里——那里最美好!云飞不可留,留下我们的情,我们的爱,我们的青春,碎裂是一种绽放,如花朵——正是由于碎裂成瓣,才那样美丽,那样芬芳!

我怀念,怀念青春的各种美好,怀念——那种碎与裂,碎里开出成长的花朵,裂里长成力量的深根……

有老师问近来情况,有些惭愧地汇报,在煤矿蹲点,孵点小蛋蛋。老师给予鼓励,在煤矿咋会是小蛋蛋, 800米深处,说不定是恐龙蛋呢!老师充满期待的话语如春风,鼓舞着我的笔下春暖花开。

去个青草更青的地方——新的春天,心生欢喜,安然,安详——一春,一春,又一春。

去个青草更青的地方

文/老点

人这一辈子,谁和谁能相遇也真有些奇妙。

如果不是因为文字,不是因为鲁迅文学院,两个相距万里,又在各自的命运里活了半生的人怎会相识?

秦湄毳与我不仅是鲁迅文学院高研班的同学,还是同桌。又知她和我姨母竟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小区居住。这次去,顺便探望她。听说她出了新书,便向其讨要,几次三番,她才从僻静处掏出一本书搁在桌上,嘴里嘟囔着:“这哪能算文学,都是些拿不出手的小东西,简直就是大孩子的作文。”

其实,这个已届中年的女子就像个好奇的孩子,有一颗青葱的心,普通的生活在她的心中已长出上千篇文字。

读她的书,总忍不住惊叹,寻常的日子里怎么有那么独特的感受,那么细密的心思,那么深情的关怀。

她敏感的心,就像一泓清泉,映出生活的面容,这面容里有温暖,有微笑,有苦涩,也有凄清。比如,她写“小时候,一家人团团围坐,长方形的餐桌旁,爸爸总是坐在最远的地方,什么样的好菜佳肴,都搁置在我们兄妹的眼皮底下脸跟前。”她想起,当年他们从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后来哥哥长大,曾和爸爸争最远的位置,总还是争不过。就这样,爸爸总是以胳膊长为理由坐在餐桌上最远的位置。在这样的发现和感触里,她写出了《爸爸的胳膊长》一文,再现了埋在亲人们心底那无私绵长的爱。

她还从儿子的一句话里,发现了一根草是一把开启大地的钥匙;从贫寒同学信守承诺还给她的五分钱里,发现了人性的高贵;又从邻居大婶、门卫师傅等人的温暖行为中发现——善良是一朵美丽的花。其实,她的发现源于对生活的珍爱,源于她的悲悯。她曾坦言过自己的“多情”,在骑电瓶车经过修车摊时,正吃午饭的修车老人放下碗筷,似乎是迎着她站起来。她不忍心让老人家失望,赶紧下车,为本不缺气的车胎充气。也正是这份不忍和慈悲,才让她对世道人心多了份体悟。

她的散文里写得都是平常的人,平淡的事。她写打扫公厕的人,残障者,老人和狗,孤独的孩子,煤矿工人等,以平常的人事,呈现人世间的善意美好。即使悲哀与痛楚,也都在她的笔下散发出温暖的光泽。

《会跳舞的合欢树》《开在讲台上的油菜花》《挂满铃铛的春天》《母爱是一滴桃花水》《种一群干净的云朵》,这样的文章标题,和书名《去个青草更青的地方》一样,看起来赏心悦目,读起来更是唇齿留香。

她原本是老师,业余写作,写着写着,文字就汇成了一条生命的河流,柔软,朴素,流到读者的心窝,相信会生出很多美好和感动。

首先在心里长一双眼睛

文/米尔

小时候,爸爸就告诉我,不要爬结满柿子的树。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香甜的柿子,为什么不让我爬呢?后来,我看到邻居家的孩子从树上掉下来,才知道,结满柿子的树上,爬树的人肯定很多,那么树干势必是滑的,一脚蹬不稳,就容易栽下来。

稍微长大一些的时候,我在农村见到了驴拉磨。聪明的农人会在驴子的头前方系上一把青草,那青草的位置,恰好是驴子想吃而又够不着的位置。所以,想吃青草的驴子才会不停地向前走,希望距离青草近一些,再近一些,殊不知,是中了农人的“圈套”。

上了小学,刚刚学会写字那会儿,总喜欢拿一把尺子,垫在笔的下方,以为这样写出来的字才会在一条线上。

后来,老师狠狠批评了我,说我这是在偷懒,暂时看起来很省事,后来是要吃大亏的。难道没有尺子就写不成字吗?老师让我看看那些用尺子规范出来的字,一个个字的脚都是平的,没有一点棱角,像个站不稳的跛子。

老师告诉我,看起来很有用的尺子,有可能会成为斩杀个性的刀斧手。

有时候,好处的背后通常藏着坏处的鬼魅,我们在举步之前,首先要在心里长一双眼睛!

忘却青草香

文/胡月小萝莉

亲,都说人生如梦,浮世繁华皆是空。又说人的一生,像过眼云烟,所以不必太在意得和失,成败与否听天由命,顺其自然。我却笑我痴我嗔看不透,为俗事所累,为烦恼所困,我无法像《石头记》里的那块顽石,到最后看破红尘且逍遥。

亲,我不知道夜为何总这样凝重?睁眼望去是无垠的黑幕,就像一片茫茫的黑色沙漠,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颗粒,溶在其中寻找不到踪迹。有时候透过黑暗反光,我看到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自己,是那样的孤独落寞,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颜色来描绘?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亲,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说的何等悲壮豪迈,可我的一生怎配得用如此华美的辞藻修饰?很多人用很多语言和方式形容人世间最大的悲哀,我却只能说,我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我拥有的却得不到。就如舔不到流血的伤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口继续撕裂、继续流血。

曾经有一片港湾,水蓝蓝,草青青,白云悠闲飘,那就是我的故乡。以前我总喜欢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海风啊轻轻吹,海浪啊轻轻摇,我就在海边出生海里成长。现在这一切只能在梦里游弋,如果小时候知道长大会有那么多烦恼,也许这世上永远都只有孩童。

成长是止不住的脚步,谁能拽住岁月无情的流逝?我在那样的季节里,惶恐、彷徨、迷茫、期盼,甚至忧伤。跌跌撞撞的走过许多年,流浪、漂泊,得到过却也失去过。都说岁月能磨砺一个人的意志,坎坷能锤炼一个人的坚强,我却越来越懦弱,越来越恐惧,到现在才知道那顽石看破红尘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亲,我不知道我为何总是有那么多不成熟的过去遥想?总是做着不切实际的一帘幽梦?也许我真的很念旧,学不会坚强,以致幼稚了整个人生旅程,但我就愿意这么想着,这么念着。最起码,在这份念旧的氛围里,我还能找到最初的真、最初的纯和最原始的善良。

亲,我总想着过去如果改观,执子之手,也许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也许就是另外一种景象。我真羡慕小龙女能同时左手画圆右手画框,那是多么一尘不染的心境。可惜现在我连画条简短的直线都歪歪曲曲,我承认我败给了岁月,败给了现实。

亲,我已没有力气没有勇气去抗争,任凭岁月残酷蹂躏。我厌恶的我喜欢的,都无法拒绝和接纳,守着破碎的梦,我只能静静的做着不属于自己的自己。

夜已深,我又开始数伤痕,长长的路,我一个人走,以后会怎样?猜也猜不到。沿途错过的风景,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毕竟人生沧海那么大,我又怎能勾勒出完美的弧线?

其实每晚都有流星在天空靓丽地划过,我总没看到,也就许不下最美的愿望。

夜如漆,站在陌生的街头,风一样轻轻吹着,可已不是熟悉的味道了。我总呆呆的想着很久以前,很久以前,甚至那久违的已经忘却的淡淡青草香。

养兔子

文/李新宇

小时候上学,一件大事就是勤工俭学。这方面,我印象最深的是养兔子。我们先在校园里砌起一排排兔窝,然后,买来小兔就开始饲养了。此后,同学们上学就不只是背着书包,还抱着青草或树叶。

放假了,兔子由同学们带回家喂养。同学们按村庄分成临时小组,我们组的兔子就放在我家,其他同学每天都来送青草。那是一公一母两只洁白的长毛兔。一个假期,它们不仅膘肥体壮,还生了一窝小兔。那个假期忙碌而快乐,我每天从地里回来就抱着青草、薯叶之类直奔兔窝。

为了母兔生产,我挖了一个地窝,上面用砖头砌起来,做得像个井口。然后准备一个筛子、一个脸盆。下雨的时候就盖上盆,以免灌进雨水;天晴时就盖上筛子,以便通气透光。

生小兔之前,母兔要在窝中打洞,打好洞后就扯下肚皮上的毛,铺成一个柔软的窝。扯毛的功能是双重的,既给小兔准备了被褥,又使奶头暴露出来,以便喂奶。一切都准备好之后,那个洞就被封了起来。生下小兔之后,洞口也一直封着。母兔喂奶时就扒开洞口进去,喂完奶出来,就把洞口封上。我是隔几天就要把母兔从窝里拿出来,悄悄挖开洞口,然后在洞口斜放一面镜子,从上面窥视洞里的小兔。直到二十多天之后,母兔才第一次把它的孩子们领出洞。

在新的学期里,我多次受到表扬,原因是我下课就往兔窝跑,不管是谁在值日,都去帮忙。我因此成了劳动模范,但我知道是自己不放心小兔。与我一起受到表扬的,还有全校知名的女同学娇娇。她家是“文革”前从城里下放到乡村的。但是,娇娇歌唱得好,舞跳得好。因她的到来,我们班以至我们学校,在文艺方面很出风头;所以,根据“有成分论,不唯成分论”的原则,让她进班委当了文艺委员。

那段日子里,她常常与我一起,下课就往兔窝跑。看到有人用发霉的青草喂兔子,她就非常生气,拉着我就往校外跑。校外有洋槐树,洋槐叶子是小兔喜欢吃的。

后来,兔子要被卖往肉联厂,我和娇娇在班委会上“百般阻挠”,同学和老师都大惑不解。我们也知道没道理,兔子养大了,怎能不卖呢!在最后一个傍晚,我差一点就把那两只最小的兔子偷走,是娇娇拦住了我。但在第二天,那些兔子被运走时,她却躲在校外,依着槐树,哭得进不了教室。我想安慰她,说出的却是这样的话:“也许我们的思想感情真有问题,是小资产阶级,不是无产阶级。”

她的感受我完全理解。我在7岁时,因一只小羊在春节前被宰杀,曾大哭大闹。但那是在家里,面对父母和哥哥姐姐,那种哭闹多少有点撒娇的意味——而那个年代的学校,是容不得撒娇的。

若回头,青草皆开花

你若回头,你身后的青草都会开花。

又迟到了,还好最后排的座位依然空出的明显。

给我留的,还有一个喜欢睡觉的胖纸,他今天没来上课。

——本来今天早上很有胃口,看到教授的秃头,觉得很煞风景,不想吃了。

——不许这样,到外面把豆浆喝完再进教室吧!

——嗯,好

然后出去把豆浆丢进垃圾桶。我想我脑子是有病,还病的不轻。

你要知道

—— 叨,你渴望成功,你想要在最短时间实现你的价值,这没有错,身体垮掉了,谁来补偿?

——这不用你担心,因为这很多余。

——我也想不管,不顾。可我的理智控制不了我的牵挂。

——你管的太多了,管好自己再说。我才不会有你那么多的闲情

——我很好,我一直很好

说不担心我的人,又为什么一闲下来就问我还有没有钱要?

说不关心我的人,又为什么总是给我买衣服?

说不会管我的人,又为什么一天到晚责令我努力看很多很多的书?

说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那为什么升职的时候会第一个告诉我?

我要你这样的了吗?我要你这样婆婆妈妈的了么?凭什么不许我安慰一下陷于苦恼的你?凭什么?

那晚,我又梦见世界末日

我看到变异的大多数东西,所有的景象都出离任何想象

只有你那严肃的表情依然在

还有,又帮我出去打架了,我还是嘲笑你的鼻青脸肿

其实,你不知道,我回来告状的时候早就将那几个臭小子收拾过一回了,没想到你每次都是败战回来

真是丢人,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笨蛋哥哥?

爸妈不在家,我真不能少你这样的傻瓜哥哥

不然,谁给每天起早我煮饭,谁给我洗衣服?

啊呀呀,更讨厌的是,高中的时候

每次开学都帮我去铺床,买好牙膏、香皂、洗衣粉……

每个星期给我买好牛奶、蛋糕、麦片、苹果、橘子、还有棒棒糖

你不知道我们班那些女生喜欢你远远多出喜欢我

你不知道我们班男生说以后都不敢交女朋友了,怕女孩拿他们跟你来比,尽管知道咱俩是兄妹

你不知道我每天五点钟起床跑到足球场上背英语,就为了拿到那份奖学金,然后给你买那天你说的那双鞋

你说穿那双的鞋打篮球肯定进球率大大地提高

你还不知道,你拿我得的奖学金给我买了衣服,我有多恨你,所以,你生日那天,我没去你的学校,因为我恨你

你还不知道,你把你们班的班花带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很自卑,我发现,她长的太漂亮了

你不知道,即使你高兴地说你又考了第一,我也是漠不关心的,我是个坏人

大一寒假回家,你那披头的长发,背上那把漂亮的吉他

真是炫目呀,很帅很帅

还有,又捏我鼻子了,说了这鼻子已经成型,怎么可能还长长

你形容西安的天气:食堂的馍馍冻硬了,你在草地上捡块石头砸它,结果石头烂了,馍馍完好无损

放假回家,连站两天两夜的火车,都被你说出无尽的乐趣

是的,你说没有去新疆支教,是因为,去了,我还要读大学

忘了说,我读大学要你管呀?

忘了说,怎么可以把我当成理由,和有约定的女朋友分手?

忘了说,这,我不说了

不行,还是要说,我一直单着,是因为总在等待一个影子

那影子的尾巴,是你吧?

反正你是一个极讨厌的家伙,一向如此

那天,你说,今年过年不许我把被子带回家叫你洗

我就不想回家,我要把自己藏起来

不过,为了看你的女朋友,我才不要藏起来

我要看到快乐的你和你们

我不回头,我朝前看,我只愿你幸福快乐,你开心我就快乐

夕阳抚弦

文/雪梦

夕阳抚弦,落花为歌。

我不止一次地走进这个场景,坐进青草萋萋的那片绿地,任柔软的明黄透过林隙,漫上我的身体。如此缓慢,缓慢地滑过额头、眉宇、鼻翼,以及皮肤的每寸肌理。和风吹过,身下的青草,由沉静至顽皮,由顽皮至空蒙,由空蒙至空灵,于夕照里轻轻飞离……我,收敛起的内心似乎长了翼翅,扑扇着,随青草的摇晃缓缓释放体内的毒气。

夕阳是孤独的。青草是孤独的。风儿是孤独的。芦苇是孤独的?莫非我,亦是孤独的?

一直喜欢一个人享受。享受一个人的幸福,享受一个人的忧伤。喜欢独自坐在被风儿淘洗的岩石上,浅吟低唱;喜欢独自咀嚼薄凉的夜色,拾捡洒落一地的银光;喜欢独自站在河岸望芦苇尖荡漾……

时光荏苒。我在一片片碎掉的光阴里驻足;我在一块块龟裂的河床上流连;我在淡苦与微甜的巷子里寻觅……过去了多年,太多太多的多年,已让我无法拼接过往,无法缝合疏离,更无法打捞味蕾里遗漏的香气。

可我,一直坚守一个秘密,一个鲜为人知的隐密。若时间懂我,能够长久地懂我。我将做夕阳里走出的那朵流云,身披霓裳,妙手弄纤。在喧嚣里,在宁静里,在红尘的一段段苍茫里

——稳心。安神。

干草

文/鲍尔吉·原野

干草堆积在仓房,像瓷器沉静地放在花梨木的格子上。干草在这里呼吸,低语,气味微甜而遥远。

干草通过回忆把泥土、河流与夏夜的故事讲述了一遍,既干净,又质朴,而它自己惯常发出这么一种甜味。像小米一样浅黄的干草,露出金子把闪亮褪去的黄色,如高级丝绸的质地。它发出的芳香,比青草隐逸。

我喜欢躺在仓房的干草上,架着二郎腿,想各种奇怪的事情。干草在身体下面发出响动,比纸好听。我想,我躺在多少青草上面啊!那些青草在夏天飒飒起舞,开过上百朵的花儿。可是在夏季,闻不到青草准确的味道——河水、羊粪甚至蛙鸣都混入空气之中,青草的气味成了细小的呼喊。而这里,仓房里传出草的合唱,淡黄色富有光泽的和声,还有弦乐。一丝丝不绝如缕的甜味,自然是小提琴的独语。

从仓房木板的缝隙向外看。现在是初冬,雪在低洼处晾晒衣裳,庄稼被收走了,谷茬画出长长的垅线;天变得浅蓝,像被晒了一个夏天,有些脱色;狗在没有庄稼的地里慌慌张张地跑,追逐落在树上的乌鸦;白雾只有脚踝那么高,像大地披了一件衣裳。仓房很暖,虽然以后就会冷了。放上一个床,加上煤油灯、猎枪和一本辞典,就能安度悠闲的日子。仓门半开,看日影一点点拉长,门口的猫望着远处犹疑不决。慢慢地,干草的气味钻进衣服和人的身体里,让人清爽健壮,咳嗽响亮。肺里的废气都被干草撵跑,脸色因此红润。

我想象,舅舅仓房的干草里藏着一本日记,记着民初的事情,有多少大烟被土匪抢走,村里的某某实为某某的私生子。而后从草堆里找出一把毛瑟枪,克虏伯所造,已经锈了;还有湖绉手帕裹着的一绺女人的头发,以及地图、鼻烟壶和掏耳勺;把仓房的门用力一关,上面掉下一函王爷清朝呈蒙藏院的密札。

然而,这多不可能。干草是昭日格图舅舅和我芟割的,还有朝鲁。我们在西洼地芟草的时候,马车一侧的轱辘陷进田鼠洞里,翻了,使朝鲁的脑袋缝了六针。在放干草之前,仓房堆着铁犁、马鞍和朝鲁结婚用的组合家具。去年,我在巴林右旗的查干木伦村住了一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