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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文章

2022/12/14经典文章

姥爷文章(精选20篇)

过年的鞭炮

文/阮直

那是1964年,我又到乡下的姥姥家去过年。那一年我八岁,老弟六岁,我背着十斤白面,老弟提着两斤大米,乘火车走36公里,下火车再步行五华里。这一伟大壮举我如今想起来都深深地敬佩。不服气的家长可以试一下,让你们家八岁的儿子背上十斤面,看他能走多远,还不用像我一样带个弟弟出远门。我那时还得承受坐火车逃票的艰难险阻。

这么个坚强、勇敢、又卑劣的孩子,到了姥姥家就是号啕大哭,我发现老娘为我准备的两挂二百响的小鞭落在家了。

姥爷劝,姥姥哄,都止不住我眼泪哗哗的,姥姥只好打开家里的“藏宝箱”,从里边拿出五元的大票对我说,别哭,让你姥爷带着你去供销社,咱们买上十挂鞭。姥姥不是吹牛,那时二百响一挂的小鞭才五角。我的眼泪戛然断流,跟着姥爷火速直奔供销社。供销社卖鞭炮的货架上空空荡荡了,我的命咋就那么苦呀。我欲哭无泪,暗下决心,我要自己返回城里,把那两挂鞭炮取回来。

这一想法得不到姥姥的同意,我也不敢偷着走。过年没有鞭炮对于我来说比没有饺子吃更难受,整天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邻居的孩子找我去玩,我也不理睬。

腊月二十八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还不见姥爷回来,我问姥姥,姥姥说去集镇买酒了。供销社就有酒,干嘛要跑几十里外的集镇呢?正在我不解的时候,姥爷在大门外喊我:“大平,姥爷给你买到鞭炮了。”我光着脚丫,撒腿就蹿出门外,去迎姥爷,姥爷见我光着脚踩在雪地上,一把将我抱起,他挂着一脸的冰霜,胡子眉毛都白了,可从脖领冒出的却是腾腾的热气。往返20公里,不是去买酒,而是给我买鞭炮。那时我不知感动,只知道快乐。

过年买五元钱的鞭炮,姥爷完成了这个村子有史以来第一响。消息很快传开了,我在这个村子的孩子中间成了“首富”。那一年姥爷一天挣十个工分才值三角八分钱。

其实那些小鞭也只有蚯蚓那么粗,可我还是舍不得一挂一挂地放,便小心翼翼地拆散,一个一个地放。放一个就欢呼几声,我和小伙伴们的喊声要比小鞭的爆炸声多得多,大得大。姥爷、姥姥看着我与老弟开心的样子,他们更是快乐。

后来我才知道,为了给我买这些小鞭,姥爷硬是在正月里没买一斤酒。

我可怜的姥爷、姥姥在文革还没结束就去世了。他们一辈子也没舍得吃上一顿好饭,嗜酒如命的姥爷,一生都没舍得醉一次酒,每次喝到二两左右的时候,他就拿着那一斤装的酒瓶子,一边看一边自语,喝得不少了,不能再喝了。然后就把剩下的酒放在柜子里,生怕放在明处我碰打了他的酒瓶子。可是为了外孙的快乐,他一次就给我买了五元钱的鞭炮——五元钱能买六斤60度的老白干。

我此生最大的憾事,就是没有机会回报姥爷、姥姥对我的爱。如今我用茅台酒给姥爷喝酒的资本也是具备了,可是,我的姥爷连一斤我买的老白干也没喝上。

现在我的儿子放的鞭炮是上千响一挂的,鞭炮足有小拇指粗,大的和手腕一样壮,炸得窗户玻璃都哗哗响。可是他和他的伙伴们怎么就没有我当年的那个快乐劲头呢?

儿子告诉我:那是如今的快乐事太多了。

和姥爷相处的日子

文/马文科

我的出生地曲屯是辽南的一个小村庄,那里不仅景色宜人,而且还有疼爱我的姥爷。

姥爷有4个孩子,3个女儿、1个儿子。母亲是老大,舅舅最小,舅舅仅大我3岁。记忆里,不到60岁的姥爷,五短身材,身体匀称,脸色黝黑,方脸上长着圆圆的鼻子、慈祥的眼睛。在我眼里,姥爷很像《水浒传》中的宋江。姥爷读过两年私塾,爱看《三国演义》《水浒传》。劳作之余,他会让我坐在他的腿上给我唱歌谣:小胖墩,坐门墩……还会给我讲“武松醉打蒋门神”,讲“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他送给我小人书,让我照着小人书画赵云、张飞、黄忠……还会连连夸我,画得好,画得好!

一天,姥爷从芦屯镇回来,一头倒在炕上,待坐起时,泪水淌出了眼角。我上前替他擦眼泪,问他为什么哭。姥爷说,辛辛苦苦在镇上干了1个月,每天搬几十斤的大石头,挣下30多元钱,却被人偷走了。我摸摸姥爷唇上的胡须,又摸摸他圆圆的鼻头儿说:“姥爷,别哭,我长大挣钱给你花!”

姥爷家只有几亩薄地和几棵果树,生活困难。但乡村生活却没有因为困难而失去自有的乐趣。夏天烤蚱蜢;秋天吃梨、吃苹果。走进辽南的果园,水果可以随便吃。吃花生也是一大乐趣,由于是沙土地,花生棵子好拔,一簇簇、一串串,白白胖胖的花生可爱极了!闲暇时,姥爷还会带我到海边挖“骨头蟹”,从细沙中找到一对对的“骨头蟹”那刻,是我和姥爷最快乐的时光……

我最喜欢村东的小学,那里传来的读书声、欢笑声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我也要上学!”我对姥爷说。“你还小,过两年才能上学学文化、学写字,到那时,就能看书,还能给姥爷写信了!”姥爷说。

姥爷很少批评我,但有一次,他却对我发火了。那是一个夏日,我同姥爷坐在院门前的大杏树下,地上一对螳螂正在酣战,它们像两个武士各舞“双刀”大战了十几个回合,我看得一时兴起,飞起一脚将其中一只踢死。姥爷勃然大怒,厉声喝止我,看我要哭,又把我拥在怀里轻声说:“小科别哭,它们虽然很小,也是有生命的,不能这样对待弱小的生物,姥爷大声不对,但要记得姥爷的话啊。”我点头,从此,再遇弱小的生命,姥爷的话总在心底响起。

我回沈阳后,和姥爷见面的次数就少了。上世纪60年代中期,我再回曲屯看望疼我爱我的姥爷。那会儿,姥爷正在拾掇菜地,我告诉姥爷,自己已在大学哲学系就读。姥爷笑了,“哲学我不懂,我只问,在学校吃得饱不饱啊,交了朋友没有啊?”我细细端详姥爷,年逾古稀的他,黝黑的脸上皱纹堆累,唇上的胡须已经花白,只有慈祥的眼睛闪着柔和的光亮。又逾两年,从曲屯传来姥爷辞世的消息,我再也见不到他慈爱的笑容了。从此,每忆起同姥爷相处的往事,忆起那句“我长大挣钱给你花!”的承诺,我都会落下泪来。

童年拾趣

文/于贵财

时光的河静静流淌,蓦然回首,往事如烟,唯有童年待在姥爷家的那段快乐时光,是我梦里不变的牵绊。那片片精彩、朵朵回忆,虽历尽人生沧桑,却在脑海中依然复现。

那是一所老态龙钟的茅草屋,佝偻匍地,不堪日月星辰的重负,喘息着诉说时代的变迁。木头篱笆,矮矮的仓房,辘辘下面的水井,杂乱无章的柴火垛,和圈里小毛驴嗷——嗷——的叫唤声,勾勒出当年荒山脚下姥爷家的景象。

清晨,偌大的圆日从东山巅喷薄升起,从窝里扑棱棱闯出来的大红冠子雄鸡,站在院中央,迎着朝阳,像一个领唱的歌手——引颈高歌,鸭鹅狗羊也随之从各自的窝里圈里争相闯出来,瞬间挤满了篱笆小院,用共鸣演奏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交响曲……

童心趣恋的世界,莫过于乡下姥爷家的这座农家小院,它是我梦中向往的乐园。尤其那些鸡鸭鹅狗、牛马猪羊,与它们零距离地接触,如同置身于动物园内,让我乐此不疲。熟睡中常被它们吵醒,往往炕上只有我自己。窗外缕缕炊烟从山坳中升起,在斜阳的映照下,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山村晨景画。厨房里,姥姥正忙着做早饭,姥爷和小舅各自扛着一把锄头,一前一后走出家门,沿着沾满露珠的蒿草遮掩的曲折山路,上山开荒种地。——我连忙一骨碌身爬起,睡眼惺忪地跑到院子里,抄起一根木棍转着圈儿地撵着鸡鸭鹅一通乱打。于是,鸡惊乍得在雄鸡的带领下,展开双翅,叫着飞出篱笆门,钻进草丛中觅食。鸭鹅纷纷跳入门前的水塘,撒着欢儿地在塘中竞相追逐、嬉戏。

拣禽蛋是我最喜欢做的事,也是最好玩的。大大小小的蛋,有白皮的、有黄皮的,还有绿皮的,一窝一窝的,被那些具有灵性的禽类埋藏在乱草底下。我踉跄着夺过姥姥手中拣蛋的竹笸箩,效仿她的模样,钻进鸡窝鸭架鹅架,扒上扒下拣禽蛋。身上沾满了禽屎,脸上涂满了灰垢,俨然一个滑稽小丑模样,也浑然不觉。五岁的我,端着几倍于自己重量的竹笸箩,蹒跚着往前挪走,一次终于不堪重负,将竹笸箩摔在地上,满满的一下禽蛋摔得一塌糊涂,吓得我哇的一声哭起来。小舅忙上前把我抱起,姥爷姥姥也哄我说:“别怕,没事,打就打了。”三个人笑得反倒很开怀,一点也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对外孙之爱,是融化在中华民族血液里的传统之情。

困窘的生活,禽蛋是姥爷家日常生活的主要经济来源。油盐酱醋等所有平时的花销全由它们来换取。赶上集日,悠悠的毛驴车出发了,载着一篓篓多日积攒的鸡鸭鹅蛋,也载着姥爷一家的希望。当然,姥爷一定要带着我,我也愿意去。东方山巅之上,红红的朝日慈祥地向下俯视着,将温馨洒向人间,也洒向人们的心田。这是个赶集的好日子,在“嘚儿驾哦唷”的吆喝声中,姥爷昂首扬鞭,端坐在“驴吉普”上,显得甚是得意。生活的幸福,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洋溢在他布满沟壑的脸庞上……

蛇类是大山里的精灵,它以自己独特的生存方式宣示着生命的美丽,使得大山变得更加神秘莫测,绚丽多彩。每当惊蛰过后,万物复苏。经过漫长冬眠的蛇也开始蠢蠢欲动,它们从角角落落里爬出来,或游走在草丛中,或盘旋在树杈间,或觅食于峭壁的缝隙里,让人怵而却步,望而生畏,甚至姥爷家的茅草房也是它们经常光顾的场所。一次酣眠中,有一条蛇竟然钻进我的被窝,凉凉的、滑滑的,朦胧中我召唤姥爷:“什么玩意儿?这么凉!”姥爷打开灯轻声说道:“别怕,是我裤腰带。”这件事,后来成为我与姥爷之间互动的经典笑料。

姥爷家虽然好玩儿,但城里小孩嘴边的各类小食品却无处去买。盛夏时节,骄阳肆虐,风也躲得无影无踪,山中闷热如蒸,我嚷着向姥爷要雪糕。姥爷很无奈,只得上屋后园子里摘了几根嫩黄瓜,扔进深深的井里,用凉凉的井水拔着,待过一段时间拔透之后再捞上来给我吃,果然清凉爽口,别有一番风味,完全可以和现在的冰激凌媲美,这是居住在大山里的人独有的一种消暑解热的绝妙办法。

靠山吃山,这是山民们秉承的信念,抓田蛙、采蘑菇、拣木耳、挖药材以及采摘各种各样的山菜,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手段,也别有一番情趣。每次姥爷上山都要带着我。大山陶冶着山民们的情操,也造就了他们健壮的体魄和坚韧不拔的性格。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姥爷看似形容枯槁,走起山路来却步履轻盈,犹如年青人一般。一路上纵溪、翻障、爬坡、攀岩,都靠姥爷挟着我。玩一阵后,我兴致扫地,便赖在地上不走,姥爷只好采摘些山花、野果哄我。直到夕阳西下,姥爷后面背着一背篓满满的山货,前面紧抱着我,步履稳健地一步一步走下山来,犹如一个胜利者满载而归。

在姥爷家的篱笆院中央,摆放着一盘古老的石磨。淘气的我经常爬上爬下地玩耍,以为逞强。山里原始的生活方式,五谷杂粮,全在磨盘的旋转下走上饭桌。现在回想,它圆圆的,像旋转的年轮,也像山民的宿命,世世代代围着它转,也走不出那个圈儿。而老爷一家三口却仍然抱着磨杆倔犟地围着它转着——因为命运不允许他们停下来半步。

苞米面刮煎饼,是山里人引以自豪的主食,薄薄的、一张一张的,鼹鼠储粮般地存放在缸里,即使高温的夏天也许久不霉,吃时拿出来弹上温水一闷,虽艮,却很香。但姥姥心疼我,从不让我吃煎饼,每顿饭都变着法儿地为我单做一小碗大米饭或面条什么的细粮。我很奇怪,问姥姥,你们咋不吃细粮呢?姥姥就笑着对我说:“细粮不好吃,我们吃惯了煎饼。”诙谐中透露出姥爷一家对我的爱和对贫苦生活的乐观态度。

农村改革后,姥爷说:“世道变了。”门前那棵老榆树虽然经年久远,斑驳满身,却依然挺拔高傲,静静地等待盛世的到来。熟透了的淡黄色种子随风飘然而落,散落在沟壑里,散落在草丛中,亦散落在姥爷的心中。我问姥爷:“这是什么?”姥爷说:“榆树钱儿。”

何为榆树钱儿?探索谜底的念头深深印于我幼小的心灵。上初中时,一次语文课上学形象词,我突然领悟出它圆圆的、薄薄的、凸出的圆心形似古铜钱,这或许就是古人命名的初衷吧。一片薄如蝉翼的小小榆树钱儿,可以长成参天大树,其寓意便清晰可见。

山之美,在于树;树之美,在于人。如今,姥爷家房后那片亘古荒山已被片片挺拔向上、充满生机的榆树所覆盖,那是姥爷多年倾注的心血使然。飘落满地的榆树钱儿,他都如珍宝般地拾起,年复一年地在荒山上挖坑、撒籽、浇水、除草——植树造林。如今,满目幽幽的绿色焕发出前所未有的青春,它的环保意义远远高于经济价值。古人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是姥爷留给小舅的遗产,他自己却永远长眠于树木葱茏的荒塚之中。高高的大理石墓碑,是政府对他人生价值的肯定,也是向人们昭示建设美丽家乡的决心。

现在,小舅家的生活已经有了质的改变,城市居民有的他们几乎都有,篱笆女人和狗的故事已经载入史册。小舅从姥爷手里接过生命接力棒,执守在山沟里,继续完成着姥爷未竟的事业。

故乡情

文/刘宏杰

周末一大早,母亲和父亲回老家办事,晚上回来的时候屋里已堆满了从老家带回来的各种农产品——黄豆、绿豆、土豆、毛蒜,特别是那只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公鸡,嘿,别提多招人稀罕了。那大公鸡足有六七斤重,架上铁锅,炖了没一会儿就打鼻儿的香,没用一滴油却炖出了黄澄澄的油汤,喝上一口汤,吃上一口肉,甭提多解馋了……

席间,母亲和父亲聊起这次回乡旅和一路的见闻,一家人的思绪回到了科左后旗原种场。

母亲祖籍吉林省双辽市王贲镇,据母亲和舅舅们讲,我姥爷是解放初期的中专生,那个年代能念几年书的人都不多,中专生更好,所以姥爷在那个年代绝对算是文化人儿。姥爷16岁就成了家,毕业后带着妻小奔赴热河省工作。姥姥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不习惯热河的生活,无奈之下姥爷放弃大好前程回了老家。

关于姥爷的工作,我曾问过姥姥。她只记得,姥爷工作的地方需要在一个叫建昌的地方倒车,其他情况都已模糊不清。

回老家后,姥爷被分到距吉林省二十公里的内蒙古一国营育种农场——科左后旗原种场(以下简称原种场)工作,自此姥爷姥姥在内蒙扎了根,除了大姨,他们的几个孩子都是在原种场出生的。

姥爷的父亲和祖父都是当地的大地主,姥爷因此二十年没敢回吉林省,那二十公里的回乡路对于姥爷来说,像天边一样遥远。母亲曾说,那几年他们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着,生怕有什么“把柄”被积极分子抓住。

当一切都回归正常时,母亲已经十几岁了,大姨也在甘旗卡安了家,大姨夫经常值夜班,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母亲常去跟大姨作伴。母亲中学毕业后,厂部希望母亲能留下来当小学老师,可是母亲却执意要进城,她放弃了原种场小学老师的工作,来到甘旗卡,成了一名铸锅厂工人。

母亲进城后,大舅也放弃了厂部优越的工作到城里当了工人。二舅说,那段时期姥爷心情非常不好,孩子们一个个都进了城,工作的工作,念书的念书,六个儿女就剩下十来岁的老舅在身边。几年之后,姥爷姥姥也举家迁到了甘旗卡。遗憾的是姥爷在我五岁就去世了,还未来得及享受天伦之乐。虽然五岁的我对姥爷没什么印象,但是在母亲和舅舅们的叙述中,我知道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长者,一个曾经受过国务院嘉奖的农业技术人员。

姥爷离世后,寡居的姥姥先后拉扯二舅和老舅成了家。后来,母亲的六姐弟除了二舅都成了下岗工人,那些年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好在大伙凭着一股干劲儿日子越过越好。

后来,陆陆续续有人从原种场搬到甘旗卡,大家见面时总是多着一份亲切,话语里多了一份乡愁。逢年过节,厂部捎来的遗属补助和慰问品,让家人们知道原种场还没有忘记他们。

再后来,汽车普及了,手机也普及了,母亲和留在原种场的好友们恢复了联系。时隔二十年后,母亲回到阔别已久的原种场。往返二百多公里的距离,虽然没有千山万水的阻隔,可是当母亲再次回来时已是两鬓斑白。此后,谁家有个大事儿小情,母亲都会尽可能到场,能出钱时出钱,能出力时出力。朋友们热情而真诚,母亲每次回去大家都盛情款待。下车时,母亲大包小包的往下拎,临走时他们也是大包小包地往车上装。在我眼里,他们这代人的友谊无关利益,只是真心。

母亲说,大老远的跑回去吃啥、喝啥都无所谓,就是想跟老朋友们多见见、多聊聊。她十几岁就离开了原种场,期间二十多年没回去过,现在朋友们的模样变了,街道的模样变了,她印象中的一切都变了,而唯一没变的是朋友们的深情厚意,是一份浓浓的乡情。

石榴爷爷

我的姥姥家在天津,上小学的时候,放暑假或寒假就嚷嚷着要去姥姥家,那儿有大表哥、二表哥可以骑着自行车驮着我去水上公园划船,还可以去离姥姥家不远处的河沿,花上一分钱坐摆渡过河去玩,还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小吃,还可以见到让我一直感觉很神秘的石榴爷爷。

石榴爷爷是街坊,是我姥爷的同辈人,他个子不高,圆脸庞,黑色面孔,眼睛不大,笑时确很慈祥,但很少笑,走起路来还有点罗圈。我长大以后才感觉他很象佛像的样子。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说,从石门来的,别走了,和我住在一起吧,当时还真的很害怕,怕和这个黑老头住在一起,不能见到爸爸妈妈了,我躲在了姥爷的身子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姥爷不放,大家都笑了。

后来听姥爷说,石榴爷爷无儿无女,只身一人,原来有过一个媳妇,是个外地要饭的,石榴爷爷收留了她,结了婚,后来她患上了精神病,上吊死了。石榴爷爷年轻时在三条石做工,现在岁数大了也不再做了,平日里靠给街坊帮个工,维持生计。听说前几年他的一个侄女投奔他来,看他比她还穷,便离他远走了,再也没有音信。

石榴爷爷每天东家走走,西家转转找点活计。有时帮着我姥爷搭把手,做做小家具,做好后又跟着我姥爷摆渡过河,到河对岸去卖,一天下来,我姥爷会给他一块钱,石榴爷爷也不说什么话,也没有笑意,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谢过,随后把钱认真地叠好,轻轻地放进上衣内兜里。

后来,我和石榴爷爷熟了,其实也就是不怎么怕他而已,他仍然不怎么说话,仍然努力地找着活计,每次做完了事,回到自己的小房里,不再出来。我看着他的背影,小心地跟着他后面,好奇地从门缝探望,房里昏暗,没有什么家当,他手里捧着东西吃着,不时检着掉在裤子上渣儿送进嘴里。

他好像看见了我,动作迟缓了下来,只是慢慢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示意让我进来,还是知道我的存在。最终我还是掉头便跑了,跑的飞快,不愿回头再看那个黑房子,怕看见黑暗里石榴爷爷。

我跑到河沿,眺望着河对岸,一排排路灯、一行行楼房里闪烁的灯,影影绰绰,企图把人们带入既熟悉又陌生地方。最后一班摆渡送走了急忙赶家的人,他们正准备卸除一天奔波和劳累,好好的休息一晚上,当明天第一缕阳光掠过时,还会乘坐第一班的摆渡。

有一天,姥爷和姥姥出去有事,我突然肚子疼痛,口里还吐出一条蛔虫,我吓的大哭起来,这是石榴爷爷正好经过我姥爷家,看见我后,一把把蛔虫拽了出来,背起我直奔一家医院,大夫说我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肚里有了蛔虫,吃几个宝塔糖打打虫子就好了。交药费时,我看见石榴爷爷小心翼翼从上衣内兜里拿出了2块钱。

后来,我姥爷还给他药费时,他说什么也不要。

又过了2年,姥爷来信说,石榴爷爷去世了,说是吃了不干净肉馅,得病死的。我忙问妈妈,为什么吃了不干净肉馅后死呢,为什么不生蛔虫呢,有了蛔虫吃几次宝塔糖就会好了。

妈妈看着我,无言以对。

唠叨中的诗意

文/宫红妮

姥姥爱唠叨,她的唠叨大多与姥爷有关。

姥姥唠叨的面很广,比如不能喝凉水啦,白酒少喝点啦,按时吃饭啦等等。总之,姥姥的理由很充分,都七老八十了,不能和年轻小伙子比。

姥爷呢,高兴了就听,不高兴了,就当耳旁风。于是,姥姥就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唠叨”,直到姥爷把这事当成事了,才算完。年幼的我,不懂姥姥的唠叨,有时还替姥爷烦。

有一年,家里要缝一床被子,妈妈把姥姥请到我家。头一天,姥姥安心缝被子,可第二天,就有点魂不守舍。她一个劲地念叨:“家里的鸡呀鸭呀,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老头子能不能喂饱它们。”妈妈说:“这点事,爹能干好。”姥姥又说:“家里的仙客来开没开?出门的时候,花骨朵老大啦!也不知道用不用再浇点水呀?”妈妈说:“您出门前不是浇水了吗?等您回去,仙客来就开花啦!”姥姥又说:“老头子懒锅子,一个人在家,顿顿凑合怎么办?”妈妈不吱声了。

明摆着,姥姥这哪是在关心鸡呀,鸭呀,花儿呢?分明就是不放心姥爷一个人在家照顾不好自己啊!

姥姥又唠叨上了,她说:“等缝完被子,我回家熬粥,炖汤,好好照料一下老头子。”

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姥姥那个年代的人,就是以唠叨的方式,传递着实实在在的关心和平淡中蕴含着的稠密情分。这些融入了浓浓感情的唠叨,就是生活中的诗意。

蝴蝶和花朵

文/米丽宏

有个比喻:蝴蝶,是花朵前世的灵魂。

蝴蝶和花朵,跟女性有几分相似;而且,世上,没有几个女人不喜欢蝴蝶和花朵的。

但,“姥姥”,跟花朵无关,跟蝴蝶也无关。天下姥姥,差不多都是天生的老太太,宽身板,白头发,毛刺刺的手掌,皱纹脸。

我们从没想过,姥姥,也曾经如花。我的姥姥命苦。幼年的苦,她自己未必记得。我娘从哪儿听来的,也已记不清。说姥姥在娘胎里时,老姥爷被抓壮丁南下,从此生死不知。年轻的老姥娘去世时,姥姥刚学会走路,仅会说几句简单的话。老姥娘下葬那天,姨妈抱着她,让她看娘最后一眼,她小手指着娘,笑嘻嘻向姨妈说:“俺娘!俺娘!我也要睡。”扭着身子要扑到妈身边去。

一屋子的人,无不落泪。

姥姥在姨妈家长到12岁,被转送到姥爷家。她比姥爷大两岁,在那个多姊妹的新家里,她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姐姐,天天抱着小的,拉着大的,看护一堆娃娃。夏天晚上在房顶上乘凉,半夜降露水,大人把孩子一个个抱到屋里去;照顾姥爷,则是姥姥的事。背,背不动,喊,喊不醒,姥姥就捏鼻子,一直“啊”的一声,姥爷憋醒。姥姥揉着惺忪睡眼,看护着姥爷爬下梯子。

有年正月,两人奉命去串亲戚,回来时,大雪弥漫了山路,雪窝里跋涉好久,看不到村庄的影子。姥姥发觉迷了路,而姥爷累得一屁股坐在雪里,赖着不起来了。姥姥弄根树枝,抽打着姥爷起身往前走。衣服都抽破了,棉絮一块一缕往外掉。

多年后姥姥回忆说,那年的雪,真稀罕啊!一天一夜下了一人深,要不拼命蹚路,一准被埋在雪里了!

姥姥50岁那年,姥爷去世。临下葬,一屋子一院子哭声,哭爹的哭爷爷的哭姥爷的。而我姥姥,绷着脸,屋里屋外走来走去。她揭开锅盖,看看大锅菜;她到神龛前,哆哆嗦嗦续上香火;她打开柜门,一件一件理好姥爷的东西。最后的时辰,她走过来,掀开姥爷的蒙脸布细看,一霎,哭声像压抑好久的激流,喷涌而出。她嚎啕哭诉:“我那人啊,一辈子,你没让我生一点气啊,跟你的日子我没过够啊!”

可是,没过够又能怎样呢?唯有鼓起勇气过日子。

我长大后,我姥姥总给我讲,你姥爷小时候萝卜头儿似的,说长,一下蹿那么高,长得又俊。“他像小时候一样,听我的,怕我累,怕我饿着。”姥姥说,她怀四姨的时候,姥爷赶集上庙,会背着孩子们偷偷给她买江米条吃。那时,姥爷都四十多岁了。

姥爷是姥姥温暖的依靠,可是,这依靠过早地坍塌,姥姥,转身成了一家人的依靠。

我表姊妹15个,小时候争着住姥姥家。晚上睡觉,还要争姥姥的被窝。姥姥被窝里,总会挤着两个孩儿,一边一个缠着姥姥讲故事,抓痒。她用毛刺儿手,一掌抚过去,让人舒服得直叫唤。

每个孩子的眼里,姥姥总是慈爱的。小姨讲,我幼时跟着姥爷去马厩里喂马,看到槽里的黑豆,回来吵着要吃豆豆。姥姥二话不说支起小锅,为我炒了一把搜罗来的黑豆。我吃豆子,还非得到马厩里看着大马吃。马厩离家半里远,姥姥就背着我,又去了马厩里。小姨说我一边看着马嚼黑豆,一边“咯嘣、咯嘣”嘟囔,嘴还一张一合学大马。

姥姥五十七岁时,我盛年的舅舅去世。那年,我在外地上学,没有亲见我姥姥的悲伤。我只知道,姥姥的黑发,从此一天天白完。

暮年的姥姥,辗转在几个女儿家里。二十年,她把所有外孙、外孙女的孩子,轮番带大,送进学校。最后一个上幼儿园时,她已八十岁。

八十岁的老人家,一早一晚,还要上街拾破烂,谁劝也不听。拾回的东西,分门别类,打理整齐。纸箱子烂报纸,一小摞一小摞压平、叠好,布条扎住,垒成方方正正的一垛。

姥姥去世于2012年腊月,终年87岁。她幼年丧母,中年丧夫,老来丧子,一生经历了女人所有的不幸。在她最后的岁月,她总抱着一个瓦罐,天天晒。罐里是半罐红小豆。每天,姥姥抱着瓦罐,蹒跚走出屋,把罐子稳稳放在有阳光的地上。下午,太阳落山,她再把瓦罐抱回去。

我不清楚姥姥为什么要晒瓦罐,我们走不进她的内心。姥姥曾一次次被厄运围困,她拼力一次次撑破,像蝴蝶一次次突破蛹皮,心上载着不灭的春光。

春暖花开的深处,蝴蝶知道,那个瓦罐有怎样的慰藉,也许,只有姥姥知道。

“老炮儿”姥爷

文/刘占青

圣诞节上映的新电影《老炮儿》既获得了票房,又获得了口碑,冯小刚更是凭借“老炮儿”一角一举摘得金马奖桂冠,可谓是名利双收。乍听到“老炮儿”一词我云里雾里,不知指的是何种类型的人。后来看了电影,又查了资料,才知道这是北京的俚语,现今一般指年纪偏大、整天提着鸟笼在胡同转悠的人。

看到这些,我想起了早已去世的姥爷,我从小在姥爷家长大,那时候,姥姥、姥爷已经六十多岁,从记事起,我就记得姥爷爱养鸟、种花、打鱼。姥爷每天提着鸟笼,带着他心爱的鹦鹉、黄鹂、雀鸟去集市上和他的“老伙伴”们会合,老爷子们把鸟笼都放在集市上的一片空地上,然后在一起谈天说地,话家常。作为老人,孩子们都已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孩子,老人们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自寻欢乐,填补孤独的心灵。

姥爷的另一个爱好是种花,姥爷家的院子很大,院子里有枣树、梨树、槐树,还有在墙上乱爬的葫芦。每到春夏两季,院子里绿叶茵茵,风一吹,树叶沙沙,让人为之清爽。在这些树的中间有一个大约20多平米的花园,里面是姥爷精心栽种的各种各样的花,有月季、玫瑰、菊花、蝴蝶兰、君子兰、茉莉、荼蘼(这个花名还是我长大以后才知道的)等。

记得一次雨后,村里的街道上、水沟里全是水,我和表弟为了证明葫芦能漂在水上,偷偷摘了姥爷种的葫芦,我们把葫芦掰开全都扔到了水沟里。等姥爷看到漂在水上的葫芦时,我们心里很害怕,姥爷属于那种不苟言笑、说一不二、脾气很大的人,在我们这些小辈儿人心中姥爷是很有威严的。我们哆嗦着承认了错误,就等着姥爷的惩罚了。出乎意料的是,在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姥爷并没有打我们,甚至连一句严厉的话都没说,只是拍着我俩的肩膀说:“以后要做实验跟我说一声,你们需要什么我都会捐给你们,哈哈哈。”当时我俩很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想姥爷怎么没狠狠批评我们呢。原来姥爷也有慈祥的一面,从此我们和姥爷更加亲近了。

等我长大后,离开了姥爷家,上了初中由于学业繁重,更是不经常去了,但我还是坚持俩星期去看一次姥姥、姥爷。在我上初二时,姥爷年事已高,在一次打鱼的过程中,他滑倒了,从此再也不能自己去集市和他的朋友们谈天说地了,更不能撒网打鱼了,他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舅舅们为了让姥爷开心,每天轮流开车送姥爷去集市。

姥爷去世好多年了,我有时还能梦见那个旧院子,梦里依稀出现槐树底下的姥姥做着针线活看我们玩耍、姥爷拎着鸟笼逗我们的剪影,只是童年的时光再也不能重现了,只能在梦里寻求心灵的一丝慰藉。

雨夜·故乡

文/杜伏钊

躺在学校宿舍的床上,我习惯让思绪飘在一片夜晚独有的风景里。我的床位很特殊:窗外金黄的路灯透过随风摇曳的树影,如同夕阳下的水纹般,正好洒在我的头顶。每晚,我都会枕着这片摇曳的金黄缓缓睡去。但今天,一场久违的雨带来了些许不同。

与雪的安静相比,雨的降临可谓热闹。闭上眼睛,一阵和谐的声调在耳边响起:雨点淅淅沥沥地拍打着窗台,水潭不断发出“啪嗒”和“咕噜”的响声;偶尔一辆飞驰的汽车呼啸而过;树叶在雨滴的拍打和长风的吹动中也有“沙沙”的和声;再搭配上室友时而高昂时而低沉的鼾声……我索性睁开眼睛,望着窗外被雨划开的光晕,想要独自欣赏这难言的晚景。

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这样的雨,长春不常有,但在我的家乡却极为常见。所以,在这样的雨夜,我能透过时空感受到一丝熟悉。

我想起,幼年时在老家的山路上,和姥爷也是在这样的雨声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赶着在别人家做工的老牛回家。我一手吃力地撑着小伞,一手在姥爷的怀中歪歪斜斜地摇晃,眼神呆呆地望向前面那头“呼哧呼哧”的大伙伴儿。姥爷是个话不多的人,这让山谷中的雨声更显清晰。夏天有雨的傍晚黑得很早,在山腰就能看见山顶家的方向透出的点点灯光。这段长长的山路对一个孩子来说太长了,我便问姥爷:“姥爷,还有多久才能到家啊?”姥爷一边帮我扶正伞,一边慢慢地说:“快啦快啦!”问得勤了,姥爷就佯装要把我放在牛背上,我便抗拒地向他怀里钻去,乖乖地不再发问。姥爷若是见我沉默得太久,也会挠挠我的肚子,引得我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小时候的我,总能划破这片雨夜山谷中的宁静。

我又想起,童年时在家门口的竹筏上,姥爷总爱向我传授一些他独有的捕鱼技巧,我虽已忘记多数,但雨天里他时常重复的那句“鱼被雨点吓到了”的喃喃自语,我却仍能清晰地回忆起来。爷孙二人穿着油布制成的斗篷,穿梭在一条被雨点激起阵阵涟漪的小河里。姥爷划动船桨,在这片水域寻觅着,我则坐在姥姥制作的马扎上,抱紧手中装鱼的筐,甚至连雨水拍打在脸上,也不敢松开这个仅有几条小鱼的“宝盒”。姥爷压低声音告诉我,捕鱼时如果大声说话,鱼儿就会偷偷溜走,我便紧闭双唇,盼望着自己也能和这位老到的捕鱼人比肩,看穿这阵阵涟漪下,何处才是鱼儿隐蔽的地方。

我还想起,少年时离家的校车上,第一次要长时间离开家的我既兴奋又忐忑,那天的雨更为这情绪蒙上了一层伤感。父母把我送上车后,我无法透过密集的雨珠去辨别他们的位置。雨夜里送别的人群熙熙攘攘,我托着腮看着窗外忙碌的影子,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突然,我被一阵敲窗声拉回现实,拉开窗户,父亲打着黑色的雨伞递过来两张湿漉漉的钞票:“多拿点现金,别乱花。”那天的雨下得很大,这句话听起来却异常清晰。少年时的我扭捏害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父亲见我迟迟不语,也不伸出手来接,便踮起脚,把钱扔到了我的腿上。这时,母亲出现在窗户的一角:“拿着吧,到了给我们来个电话。雨太大了,不说了,关上别淋湿了。”说罢摇摇手,重新拉起了我与他俩之间的屏障。我拿起这两张钞票,视线一片模糊。

想得太多、太久了。转眼我已是青年,今晚在这异地求学的宿舍里,这些声音却仍像昨天一样,萦绕在我的耳边。我曾在书里瞥见过德国思想家赫尔德的一句话:乡愁是一种最高贵的痛苦。在阵阵雨声中,我更加读懂了这句话。

没错,故乡是思念的痛苦,是回忆的甜蜜,也是今天的雨夜。

菜园清香

文/陶绪锴

不知不觉离开家乡有二十余年,二十年间我用各种方式回忆着家乡的一点一滴,回忆着各种伴我成长的快乐的往事。在我童年至少年的画卷里,我至今眷恋着曾经带给我欢乐的绵绵山峦,给我不断带来清凉的汩汩山泉,当然更是少不了那片清香,那片带给我诸多快乐与美味的姥爷的菜园。

姥爷的那片菜园伴我走过了童年,也走过了少年。记忆里那片菜园并不是很大,也就三四亩的样子,但就那样也够姥爷和姥姥忙的。每当春暖花开,我都会到园子里玩耍,帮着大人们除去菜花和卷心菜叶子上的青虫,还会与表弟、表妹们到黄瓜架、豆角架里捉迷藏。没事时也总会喜欢闻一闻刚刚长出嫩芽的西红柿和黄瓜那天然的不加雕饰的清香。深深地吸一口气,把天然的气息全都吸到五脏六腑内。

夏天,当我还沉睡在菜园里面的茅屋里时。大人们早已忙碌在园子里。锄草、搭头、绑黄瓜秧子、施肥、择菜……现在想来,那段日子给我童年时光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印记,也是姥爷以及父辈们给予我童年最好的馈赠。

秋天到了,当桑葚挂在嘴边的余色还未褪去,姥爷为我种的“圣女果”就又糊住了我的馋嘴。怕一次吃不够,就把小嘴塞的满满的,弄的一开始吃就喷出一大片红红的汁水。大人们笑我贪吃,我却不以为然,继续把那一堆专为己有。还有一样水果是姥爷为我们这些贪吃的孩子们准备的,那就是甘蔗。当然这种甘蔗不是我们在水果店里看到的那种样子。姥爷园子里的甘蔗是全身稚嫩的绿色,我们农村人管它们叫“甘汁汁”。别看它们一棵棵的全身并不粗壮,但是一口咬下去,甘甜的汁水顿时充盈在每一个细胞中。

每到冬季,园子里没有时令蔬果给我解馋了,只能看着每一棵长势喜人的大白菜。等着都要成熟了,我就帮着大人们用绳子把每一棵白菜帮子捆起来,让更多的水分保持在菜心里。姥爷再在上面盖上一次薄薄的塑料布,让它们尽情的生长。我记得那时收白菜的时已经挺冷了,当我们把一棵棵大白菜抱上车,我与父亲就挨家挨户给亲戚们送去,一个冬天的饭桌上白菜成了主要的菜品。

如今,姥爷,姥姥都已经年逾耄耋之年,但他们身体还算硬朗,近几年他们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了一些时令蔬菜自己用。因为会管理,就那么点地方长出的蔬菜他们还吃不了,每次回老家,儿时的西红柿,黄瓜的清香又一次让我沁入心脾。

前段时间,我突发奇想,在阳台上种些黄瓜和大白菜吧。于是在自制的泡沫箱里把种撒上。经过一月有余,在我的呵护下,两条黄瓜秧直挺挺地爬到了架子上。因为架子小,他们就反复缠绕,我也不管它们了,就那样按它们的样子自然生长。偶然一天,我去给它们浇水时,呵!三个稚嫩的花骨朵下长出了细细的带着绒毛的嫩芽。我让儿子轻轻摸摸,看着儿子,还有点我小时候在姥爷菜园里的模样。我对儿子说,就让它们朝着阳光的方向长吧,我们时常来看看它们,它们定会给我们惊喜的。儿子懂事,俯下身好像在与它们耳语,又好像在闻黄瓜的清香。

姥姥姥爷的新年

文/范离

姥姥、姥爷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尽管六个儿女如今都已住在城里,可是老人仍旧留在农村坚守阵地。小山村的一座老院里,扎着他们的根,“家里有鸡、有狗、有猫,一天离不了人。”

狗年春节,全家人用尽智慧,第一次说动姥姥、姥爷到城里来过年,姥爷提前半个月便向邻居托付好了鸡、狗、猫。将家里的一切收拾妥当,贴好春联,放完鞭炮,这才在除夕那日姗姗而来。

我早已提前为姥姥、姥爷安排好了满满满当当的节日活动。除夕休息一天,养精蓄锐。大年初一,吃过午饭,全家陪着二老前往梁带村芮国遗址博物馆。年龄大了腿脚不便,人山人海的博物馆二老整整逛了四个多小时,满载五千多年历史痕迹、保存完好的玉猪龙;奢华别致、里外共八层的诸侯棺木;琳琅满目的、令人惊叹的芮国首饰……无不令二老惊叹。归途中,姥姥、姥爷不但不困,还有些兴奋,激动地说:“这博物馆盖的真好,里面好东西真不少,没想到韩城也有这样规模的博物馆呢。”

大年初二,我们又带着二老逛了古城,花样繁多的灯组,满街飘香的小吃,惊艳亮相的瓮城光影秀……让二老目不暇接,一路上都是惊叹。就连在古城美食街吃辣子疙瘩时,姥姥的话题也一直围绕着美轮美奂的光影秀。

澽水河的火树银花、沿黄路的独特景观、司马迁祠的锣鼓喧天、党家村的民俗表演……老人精力有限,一天只能去一个地方,可是他们仍旧很兴奋,每到一处,二老都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啥时候老城人这么多了?南门瓮城是啥时候建起来的?沿黄公路这么好得花多少钱呀……姥爷很难相信自己的家乡能建设得如此之好,他的儿女能过得这么富足,而他能见识到这般的热闹。他在光影之中感慨,在锣鼓声声中微笑,在人流中仰头看着这座城市的青砖绿瓦。

年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过去了,姥姥、姥爷仍旧惦念着自己的老院,可他们很少念叨着要马上回村里了。二老喜欢听我讲韩城的发展,喜欢听舅舅说家乡最新的变化,喜欢站在窗户前看着东湖的光影,“不像以前灰秃秃的样子,现在的韩城真的变好了、变美了。”

忆姥姥

文/张玉荣

昨天又梦到姥姥了,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可我伸手拉她时,姥姥不见了。我哭醒了,枕边湿了一片。姥姥已经离开我们三十多年了,可我还是时常梦到她,她的音容笑貌总是萦绕心头。

姥姥慈祥、善良、坚强、豁达。姥爷参加抗战走后,她独自养育了四个子女,又抚育了六个孙子女。我是姥姥唯一的外孙女,又是孙辈中最年长的。总觉得姥姥给我的爱最多,姥姥家的大土炕给我留下了温暖,姥姥家的大红枣给我留下了香甜,姥姥家门前的小河给我留下了童年的欢乐……但是最难忘的还是“文革”期间,学校停课了,我当起了逍遥派,留在家中有了和姥姥更多的接触机会。一次,姥姥带着小表妹住到我家,帮妈妈为我们姐弟拆洗棉衣。看着姥姥飞针走线,我也跃跃欲试。怎奈不是把棉衣和床单缝在了一起,就是被针扎破了手,我有些灰心,姥姥却抓起我的手指用嘴吮去血珠儿,笑着鼓励我:你认那么多字儿,还会说外国话,得了那么多奖状,针线活儿还学不会?本来想放弃的我又有了信心,真是润物细无声呀!就在那年,我学会了做棉衣、补补丁,还有祖传的缝补衣服上小洞的手艺,至今没忘。在我人生的道路上每次遇到坎坷,就会想起姥姥的话……

更让我不能忘怀的是,1975年我的女儿出生,因不习惯托儿所的生活,三天两头生病。已经暮年的姥姥又承担起照顾第四代的重任,她颠着小脚,要做大舅家七口人的饭菜,还要给我带几个月的奶娃。每天中午我回家喂奶,姥姥已把饭菜摆好,娃娃在她怀里咿呀学语或是睡得正酣。姥姥总是催我:快吃,快吃!喂奶的妈妈肚子像无底洞,你要多吃!姥姥笑眯眯地看着我吃了一碗又一碗,满脸都是爱意。那时年轻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姥姥当时是怎么做到的呀!在物资比较匮乏的年代还变着花样做给我吃,每天忙忙碌碌,古稀之人要有多大的毅力……就这样姥姥帮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老公说,姥姥的恩情我们要永远牢记。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我们去看姥姥总会带上水果、糕点,或是把姥姥接到家里,包她最喜欢吃的韭菜鸡蛋馅儿饺子,我也笑眯眯地看着她:“姥姥,姥姥,慢着点儿吃,慢着点儿吃!”我给她织毛衣,买布做衣服,老公出差给她买小脚鞋,买黑绒帽子,姥姥逢人就说:沾上外孙女的光了,一副知足常乐的样子。

1984年,姥姥生病了。当时,我正在纺织局帮忙登记预备干部档案。白天不能陪姥姥,就晚上值班。姥姥去世的那一晚,我一直陪在姥姥身边,拉着姥姥渐渐变凉的双手,就像小时候她牵着我的手一样久久不肯放开,姥姥安详地走了。

姥姥呀,您是我最爱戴的人,您的一生平凡又伟大。说您平凡,是您默默无闻的性格使然,对老人、对孩子,您从不苛求,像一滴水那样洁净,像一缕光那样温暖。说您伟大,抗日烽火,您支持姥爷去参战,解放后又送两个舅舅去当兵。苦,您受;累,您扛;您那坚韧不拔的肩膀呀,扛着国家的安危,扛着民族的希望。我那裹着小脚的姥姥,我那平凡又伟大的姥姥,我那总是笑眯眯的姥姥……

姥姥,外孙女愿您在天堂安息,愿您和姥爷在天堂相遇,愿您们永远不再分离。姥姥,您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今年的菊花不再飘香

文/子虚乌有

每年的九月是菊花盛开的时节,漫山遍野都是,黄的,白的。菊给秋天定义了一种新形象。那泛黄的的骨朵竞相开放,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前几日与阿爸聊天,聊到姥姥姥爷曾经住过的那个院落,随意问了姥爷的那片菊园,却被告知那片菊园莫名其妙的枯死了,于是心不在焉的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心中无限惆怅。

年幼时,父母忙于工作,姥爷和姥姥便将我还好他们身边照顾,三间土房,加上一个不大的院落,那便是我孩提时代的天堂。姥爷是个极爱花草的人,尤其是他的那片菊园。秋天万物凋零之时,菊花便成了秋天的一道最靓丽的风景线。童年的生活五彩斑斓。

由于姥爷的熏陶,我也逐渐爱上了诱人的香。姥爷经常抱着我我打理那片土地。年幼的我更喜欢的是那阵阵扑鼻的醇醇浓郁。

九月,正是姥爷最忙的时候,即使家里来了客人了,他也不忘记收拾园子,好多时候让客人在家等着,客人知道姥爷有这个习惯,倒也不介意,还笑着说:“老爷子的身体还是那么棒!”姥爷很好客,客人来了总是很热情的招待,谁家有小孩了,他还不忘问:“***怎么没有带上一起来呀?”(***是指客人家的小孩)客人要走的时候,姥爷给人家塞上一包干菊花,说是这个泡茶喝味道不错,还有祛火的功效呢。客人不好意思拿,姥爷脸往下一沉,非要让让人拿上。客人走后,他又开始忙活了。

姥爷酷爱他的菊园,每年秋天,总要给菊园换上一套新装,他说:“这菊园和人一样也需要经常换衣服。”菊园在姥爷的精心照料下,长势很好。

童年的记忆与菊园结下了不解之缘。

幸福终止于2011年腊月二十四,那时我还在学校复习备考,家人为了不影响我的复习,一直没有把姥爷病危的消息告诉我,直到姥爷辞世的那天中午。后来听姑姑们说,姥爷去世的头一天晚上还挂念着我,嘴里还不停的念叨我的小名……

姥爷去世后,原本很精神的姥姥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有时一个人跑到姥爷的坟地里念叨个不停,然后又掏出手帕擦眼泪,有时对着姥爷的遗物一直发呆。姑姑们看着揪心,为了不让姥姥触景生情,就把姥姥接到城里去了,今年10月的一天,姥姥送我一些菊花,对我说:“奶奶知道你爱菊,可自从你爷爷去世了后我搬到城里,再也没有心情去管那些花花草草,由于无人照料,大部分都枯死了勉强摘了一些好的过来。你要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一个人在外面放心上当受骗。”她一再叮嘱我。和姥姥告别,没想到这一别却成了永诀。

同年冬月,我收到姥姥也心脏病突发去世的噩耗……

自此,我再也没有去过姥爷姥姥曾经的居住地,并且伴有我童年记忆的那几间土房。而如今菊园里的菊花株全都枯死了,想必它们一定是陪姥爷姥姥去了吧!今年的菊花不再飘香,那一地的金黄已经烟消云散,抹不去的却是留在我内心深处永恒的记忆,还有那两张慈祥的面孔。

记忆里,忘不了的是那醇醇扑鼻的浓郁和那泛动的金黄,灵动的骨朵就像可爱的蝴蝶,一点点的点缀在秋色里,阵阵微风拂过,十里飘香……

而如今才明白,最终深爱的只是当年的那千般疼爱万般呵护,而也将成为我永远思念的人……

作者:何仕德

姥姥

文/张云鹏

姥姥

寒假,我和几个哥们去南京打工时姥姥就已经病的不详了,可我却浑然不知。

姥爷是学校的校长,也是远近有名的旧地主,姥姥跟着姥爷受了半辈子的罪也享了半辈子的福,妈妈是姥姥最小的女儿,像世间所有的父母一样,最小的孩子最受宠,妈妈常说,姥爷年轻时了不得,打成右派后停职停薪,姥爷就到街上卖凉皮,磨豆腐,一家人过的并不比之前差多少。不过姥爷本事大脾气也大,大舅二舅见了姥爷从不敢多说话,生怕说错了话挨揍,只有妈妈一天到晚像个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姥姥姥爷不但不骂还有意纵容。妈妈长大后嫁给爸爸,结婚好几年才有了我,虽算不上老年得子,可在姥姥心中不啻一个元宝,谁也打不得骂不得,俨然姥姥把对妈妈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了我的身上,我成了妈妈的替身替她享受那份母爱。妈妈还说,有我时家里特别穷,姥姥为了不使我孤单寂寞给我家买了一台电视机,那是全村第一个,后来到了夏天天气炎热,姥姥又花钱买了一台吊扇,那也是村里的天子第一号。就这样,三间破茅草屋实现了“现代化”。

小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鱼呀,肉呀,总是吃不够!2月21是我的生日,姥姥知道我家穷不会买鱼买肉,可她心里惦记着自己的外孙儿,21一大早就提篮携袋的来了,幸亏是2月,春寒料峭,还有些冬天的气息,那些鱼肉才不至于放馊,人家的生日大吃特吃一顿就行了,我整整吃了3天才算是把姥姥带来的东西全吃干净!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想着吃鱼吃肉了。

妈妈关于姥姥的故事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茶余饭后讲起姥姥,妈妈总说,你大了不给姥姥亲,就算我养了一条白眼狼。

记得,有一年很盛行姥姥给外甥买雨伞保平安,有一种说法是,拿伞罩着外甥犹如给外甥布上了佛光,小鬼小判们就不敢近身。一连好几天姥姥吃过早饭就站在村头张望,她是盼望着他的外孙孙早点来也好给他弄把伞罩住呢,姥姥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外孙孙来,整天愁眉不展,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稳,不几天人就瘦了一大圈,后来急了干脆自己带着伞,迈着小碎步送伞来了。回去后果然吃什么什么香,一觉睡到天亮。大姨二姨玩笑说,那把伞哪是保外甥的,分明是保姥姥的嘛。

今年暑假本来也想出去转转的,后来想姥姥不能再等了就哪也没去。暑假回到家妈妈说去看看你姥姥吧,孙一辈的她最疼的就是你。

姥姥躺在床上,大热天还铺着厚厚的毯子,身上蜡黄的皮肤包裹着骨头,一只手搭在床边干瘪枯瘦,像鸡爪一般,岁月呀!他早已改变了姥姥在我心中的样子,姥姥听见妗子唤我的名字,几次三番的要挣扎着坐起来,妗子拗不过就顺了她的意,这时候,我能看清姥姥的全貌了,满头银发,一张皱的像核桃的脸,一双眼睛暗淡干涩,深深凹陷在眼眶内,全不像当初那样流光溢彩。姥姥并未老糊涂,看见我来双手紧紧地挽着我的胳膊她说:孙儿,姥姥想你。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嚎啕大哭起来。末了,姥姥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香蕉示意让我吃,我知道,这时候唯一能让姥姥高兴的就是我大口大口的吃香蕉,于是我一把抹去鼻涕拿起香蕉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那时我竟看见姥姥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就像小时候姥姥看着我吃鸡腿一样。

开学时妈妈说,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别念着你姥姥。我说,万一姥姥……唉,人死如灯灭,通知不通知你又怎样呢,就算到时候通知你,恐怕你还没到家你姥姥就入土了,妈妈感慨的说。

是呀!我只能怀着无限的遗憾回学校,这几年和我最亲最爱的人都相继去世了。奶奶走时我见到了她最后一面,才几年姥姥又要走了可能我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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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之下

文/邵丽

下了火车走了没多远,天色便暗了下来。那暗却不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天地瞬间被一块黑布蒙住。接我们的大人们便打开手电照着前面的路。走着走着,他们偶尔会朝天上照一下,一根光柱便呈扇面形撑开,亮光处竟然纷纷扬扬的,像下着雪,仿佛能听到吱吱的落雪声。那时候还没有高压输送线路,每到傍晚,生产队会用小柴油机发一会儿电。电流通过东拉西扯的各种电线传送到千家万户。灯泡被从屋梁上吊下的一根铁丝钩着,害哮喘似地忽闪忽闪亮着,像一只随时可能飞走的大鸟。但就是这样一点光,让乡里人的生活稍微有了现代感,农具、粮囤、八仙桌……都在灯光里蹲着,隐现之间好像有很多话要讲。我知道它们有很多故事,它们会以自己的故事告诉姥姥,再由她转述给我。稍晚一点,发电机就会熄火。晚睡的人家就点上了油灯。有人来串门,他们就把油灯举在自己的脸旁去开门,然后再去照亮对方的脸。在一团昏黄的光里,两张脸都笑得跟花一样。他们说着乡下人惯常而又毫无意义的话,直到临走才说明来意,大多是一些针头线脑的琐事。

我和两个哥哥跟着大人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我们的寒假就这样开始了。在半道上,月亮升起来了,天地又在瞬间亮了起来,万物都在晃晃荡荡地浮游,仿佛一切都被溶解在水里。那时候我就特别渴望尽快见到姥姥,她对天上的事情懂得真多。在她的故事里,“天”是我们的另一个家园,她对它的熟悉程度好像它就在邻村。关于月亮,关于星星……那故事饱满且晶莹剔透,像一只只熟透的柿子。我常常想,那么多星星,姥姥怎么会记得住它们的名字呢?那时候,姥姥就告诉我,天上一颗星对应地上一个人。我立即兴奋起来,真想知道哪一颗星星对应着我。

那时候我的野心像草一样疯长,我已经能自如地进出自己用词语搭建的世界,它连接姥姥讲述的世界,但又有很大的不同。我以自己喜欢的方式随意删改它们,从来不告诉任何人,以免他们干预我故事里的生活。

这几乎成为一个仪式:每到快过年的时候,我们就乘坐小火车到姥姥家去。那火车小得跟玩具差不多,只有五六节。后来我看电影《智取威虎山》,指着那列道具火车说,看!我们就是坐这个回的姥姥家!

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戏班子,每逢过年都会到各个村子演出。刚来的时候,他们悄没声地进村,住在村子东头自己搭建的帐篷里。

他们的到来给贫乏的乡村带来了欢乐,妇女和孩子围着他们,即使他们穿着平常人的衣服,也觉得他们不是常人。当然,他们也活在自我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人群视而不见。他们坐在马扎上,把鞋子脱下来,轻轻地磕掉粘在鞋帮上的土。有时候会突然站起来,扎着架子吼一嗓子,响遏行云。

我真的很羡慕他们。他们可以活在两个世界里,到了晚上,他们就是另外一些人了。一会儿他们是《野猪林》里面目狰狞的解差,一会儿又是《智取威虎山》里英姿飒爽的杨子荣。我喜欢《大祭桩》里大段的唱腔,虽然词听不太明白,故事也看不大懂,但那种悲伤却是真实的。唱到高潮处,台上的演员泪流满面,台下的听众也在哭泣。那时候,我把紧张得出汗的手放在姥姥的手心里,紧紧地靠着她,不知道在那个泪水涟涟的世界里,到底在发生什么。姥姥也把我搂在怀里,不停地摩挲着我的背,好像我是个被吓坏的孩子。晚上她搂着我睡,跟我讲起了戏里的李彦贵与黄桂英,讲他们的婚约和爱情……在她的讲述里,很快我就睡着了。戏里的那个世界和姥姥口述的世界,差别是那么大。我隐隐约约觉得,她枯树般的手和苍老的容颜,是跟这个戏格格不入的,或者说,姥姥已经苍老到没有资格讲述这个温暖的故事了。但她的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她有过爱情吗?她和我姥爷,都差不多活到一百岁。从我记事起,好像他们就是这么老,一年到头都是黑衫黑裤,外面世界不管发生什么,他们从不打听,更不会为此而大喜大悲,一直到死都是这样。

在演员换台期间,有一个年轻的乐手吹起了双簧管,竟然是一支外国的曲子,那个旋律很多很多年我都记得,但始终不知道名字。有一年,我在香港机场转机,突然听到了这支曲子,竟让我呆呆地愣了半天。我想起了姥姥,想起了乡下过年期间的戏班子。还记得姥姥去世的前一年春节,她在我们家过年,那时候姥爷刚刚去世不久。我陪着她在电视机前看戏剧节目,是我最喜欢的张火丁的《锁麟囊》。我跟她讲薛湘灵,讲赵守贞和三让椅,讲因果报应。跟我小时候在她怀里一样,她在我压抑着情感的声音里,睡着了。

天还没亮,姥爷就带着渔具,鱼篓和鱼叉,还有他的一条黄狗下河去了。姥爷一直忙到中午才回来,带回一袋子大大小小的鱼虾。他把袋子扔在院子里,就出去了。

不用打听,姥爷肯定去了他最喜欢的牲口屋,那是村庄的文化娱乐中心。屋子里混合着牛粪、草料和烟草的味道。我跟着哥哥去找过姥爷几次,第一次看着他们在牛粪堆旁边席地而坐,大为惊骇。后来慢慢也习惯了,甚至喜欢上了那种特有的味道。

我还喜欢看那些牛吃草。它们静静地咀嚼着,不时拿眼看着你,潮湿的眼睛表示着它在向你示好。果真,有一次我去摸它的头,它就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支着脑袋让我抚摸。

那天姥爷中午很晚还没回来吃饭。姥姥指派我和哥哥去喊他。刚进院子,就看见一堆人围着一头牛。走近了,才发现是我摸过的那头牛,白脑门上飘着一朵黑花。

姥爷说,村里要杀几头耕不动地的老牛过年,让我们赶紧回家,不要等他。

大人们都撤很远,只有孩子们围得很近。杀牛的屠夫是个赤红脸的矮胖子,腰里围着油腻腻的围裙,看起来倒挺和善的。他过来告诉我们,小孩子都要把手背起来,装作被捆着的样子。这样他在捆牛的时候,牛看到周围的人都被捆着,就不反抗了。

他捆牛的时候,我们都把手背在身后,牛果真一动不动。把牛捆好之后,他抄起一根长柄斧头,对着牛头小声念叨了几句什么。然后朝后退了几步,举起斧头,又一跃上前,朝牛头砍去。牛没蒙脸,拿眼睛直直地瞪着他。斧头砸在头上被弹了起来,它不但不扭头躲避,反而硬着脖子往上顶。

第二斧头又砍了下去。

牛终于倒在血泊里。大哥哭出了声,二哥也在偷偷抹眼泪。姥爷看了看我们,不让我们再继续看下去了。他拉着我的手,带着我们往家走。路上谁也没说什么。过年分到的牛肉,姥姥用盐腌了,煮成酱牛肉。两个哥哥坚决不吃。

过完年,我带了一大块回家,撕成一条一条的放在书包里,跟同学显摆我见过的世面。二哥用朱砂画了一个大大的牛头,眼里还流着泪,贴在我的床头,跟我的奖状粘在一起。我向妈妈告状,妈妈就把它撕下来扔掉了。过了不久,两个哥哥也开始吃妈妈做的牛肉了。

听姥爷讲那过去的事情

文/马子沛

“我爷爷也是地下党!”

这是妈妈在看谍战片时随口说的一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电视上那些和敌人斗智斗勇的地下党员竟然出现在妈妈的家里,这太不可思议了!当我想知道一些详细的故事时,妈妈却抱歉地说,具体的情况她也不太清楚,要弄清这事只能去问姥爷。

于是,我带着一肚子的问题专程去拜访姥爷。一见到姥爷,我就迫不及待地问起太爷爷是不是地下党的事情,姥爷很自豪地说:“你太爷爷就是一个真正的地下共产党员,他做过秘密交通员,给组织传送情报。”“送情报是不是很危险?是不是像电视上演得那样惊险紧张,甚至有生命危险?”我好奇地问。

“那当然喽!”姥爷说:“干地下党很危险。国民党对付共产党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革命者遇害是常有的事情。”说到这里,姥爷陷入了沉思,表情也变得凝重。停顿了一会儿,他摸着我的头说:“你太爷爷伪装成货郎,靠卖货做掩护,每天走街串巷传递情报。我那时候就像你现在这么大,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地下党,但隐约能感到他在做很危险的事情,所以每天黄昏,我都会跑到村口的大树下等他,小路的尽头出现父亲身影的时候,就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听了姥爷的话,我不由得脱口而出:“啊!原来书里写的、电视里演的都是真的,我还以为是瞎编的呢!” 姥爷看着我,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他认真地说:“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都是革命先烈的鲜血换来的。一个人不但要了解自己家族的历史,也一定要了解自己国家的历史,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向哪里去。一个没有祖国的人是无依无靠的人,可怜的人。我们要热爱自己的国家,就要很好地学习自己国家和民族的历史与传统文化。了解历史能增强对国家和民族的自信心、自爱心、自豪心、自尊心,也能让你自觉地去做一个有觉悟的、为祖国增光添彩的好少年!”

姥爷的这些话听起来很振奋人心,充满了正能量。我惭愧自己平时对历史学习不够,知道得太少,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了解祖国的历史,努力学习,做一个名副其实的中国好少年!

告别姥爷,我感觉自己今天收获了不少,内心充盈着力量和希望。我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也明确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梦姥爷

文/赵玉明

一个初冬的午后,我去八里之外看望姥爷。

到了姥爷家,发现大门和屋门都敞着,却没有人在家。“准是又到前大门去玩了!”我边嘟囔边向那里走去。果然,姥爷正在那里洗衣服——他鳏居数十年一直是这样,边在那里和邻居唠嗑,边洗衣服。我喊了一声“姥爷”,他抬头看了看,见是我,赶忙站起来,把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捋了捋已经花白的胡子,却把并没擦干净的洗衣粉泡沫抹在了胡子上,我走过去,笑着将那些泡沫轻轻的擦去。姥爷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老了,不中用了,泡沫上了脸上去都不知道,唉!”他边说边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那双手尽管刚刚经过水的滋润,却依然那么粗糙干枯,就像盘根错节的老树干一样。

“走,咱回家!”拉起我就向家走去。“你娘给我的钱,捎给我了!你上班这么忙,咋有空来了?”“哦,那就好。今天周六,没事,我来看看您!”

回到他住的那间已被熏得乌黑但很亲切的房子里,嗅觉中满满的全是烧的干松木和干槐木的浓浓的烟味。啊,深深地吸一口,久违的熟悉!那个挂在梁上的木钩上的经常盛着一些点心什么的柳条筐,窗台上那副我幼年调皮掰断腿的老花镜,都是那么亲切。

“我给你擀面条吃!”姥爷说着就洗了手,放下面板,准备从面缸里舀面。我赶忙拉住他,把他按在椅子上,说:“不了,来时我吃过饭了!和您说会话,我就要回去!”“这么急啊?!”他慢慢的从腰里取出烟斗,从牛皮的烟丝袋里面装上一下烟丝,用拇指使劲按了按,然后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刺啦,刺啦”一下一下的打着,终于打着了,黄黄的火焰上面是汽油特有的黑黑的烟。顿时,一股呛人的旱烟味充满了整个屋子。在淡淡的烟雾中,被他摩挲黑亮了的烟丝袋栓在烟袋杆下面一荡一荡的,烟袋锅里面的烟丝忽明忽暗,同时烟锅也闪烁着黄亮的光彩,后面是老迈的他。午后的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烟雾,照在满是皱纹的脸上,他是那么的慈祥。

“乐乐长得挺好了吧?晚上还睡得那么晚吗?”“好,好!不要紧了,长大了!”我忙不迭的告诉他。乐乐是我女儿。“有机会,我带她来看您!”姥爷脸上满是幸福的笑,“那个调皮的小丫头,坐在我腿上就喜欢揪我的胡子!哈哈!你娘身体还好吧?”娘是他的幺女,也是唯一的女儿。“很好,都很好!”听到这些,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姥爷,您什么时候再去我家?”“明年春天,暖和了以后吧!”

“姥爷,我该回去了!有空我一定再来看您!”他连忙站起来,“别忙着走,我还有给你留的核桃和栗子,你一块带走,省的我给你捎。我给你留在家后面的树上了,还没舍得摘,这样新鲜!”说着,拉着我来到了屋后的山脚下,果然有两棵分别长满栗子和核桃的树,在初冬的所有树都落尽叶子时间里是那么的突兀。看着他那慈祥的脸,我的鼻子酸酸的,眼眶也湿润了。

“你咋哭了?”我睁开眼一看,妻子正在摇晃我。原来是个梦!竟然是个梦!

我拿过手机拨通了娘的电话,告诉她我做的这个梦。娘说:“前天我才让你二舅给你姥爷捎了一刀纸去。”“姥爷在梦里告诉我,你给他捎的钱他收到了!”“哦!”电话那头是娘低低的啜泣声。我的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外祖父,潘应山,为人忠厚老实,2005年去世,85岁。

怀念姥爷

文/吕锐先

姥爷生于1898年,排行老四,是家中老小。姥爷的二胡拉得很好,前半生随县戏班子跑江湖去过很多地方,后来种过几年地,因我们家孩子多,父母亲都工作,从上世纪50年代初开始,姥爷就跟着我父母到太原照顾我们兄妹,直到去世。

姥爷是母亲的继父。他没有亲生儿女,待我们兄妹特别亲,我们无论做了什么错事,他都舍不得责骂。母亲脾气不好,有时我们犯了错,她一生气就要打我们,姥爷总是母鸡护小鸡似的把我们拦在他身后说:“你要怪,就怪我吧,怪我没管好他们。娃们还小,什么也不懂。”他这样一说,母亲看在姥爷的面上,就不打我们了。

姥爷很会做饭,那时我们家是个大家庭,父亲、母亲、姥姥、姥爷、我们兄妹六人,还时常有亲戚过来小住。姥爷负责做饭,总是变着法让大家吃饱吃好。我们住在郊区,离农民的菜地不远,每天早晨他总是起得很早,到地里帮人家干些活,人家送他些菜,他就拿回来洗净与面和在一起蒸成菜窝窝头,做成红面蒸饺,很香很好吃。姥爷还把土豆埋在烧完的炭火里,待闻见土豆味的时候就烤好了,分给我们吃,那是我记忆里最好的小吃。在那困难年代,我们个个都长得高高大大的。

姥爷因跟过戏班子,会讲很多故事,每天晚饭后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听姥爷讲故事。姥爷微闭着眼,娓娓道来,讲到精彩处还用手脚比划几下,逗得我们哈哈大笑。杨家将、花木兰、劈山救母……我们百听不厌,平淡的童年生活变得丰富多彩。

姥爷喜好喝几口酒,但从来不张口问母亲要钱,而是到工厂附近的废铁堆上拾些废铁卖掉换钱买点酒喝。

姥爷一生很勤劳,把我们兄妹抚养大后,又为我们看孩子。1975年我和二妹同时有了孩子,姥爷已经77岁了,我们同时把孩子送到母亲那里,姥爷帮着照顾,直到孩子满一岁。

我记得很清楚,1983年春节前夕的一天晚上我回家去看姥爷,他和我说了很多话,谁知第二天早晨他就没醒来。姥爷走得很利落,没为我们添任何麻烦。

姥爷去世多年了,他勤劳淳朴、乐观幽默、安于奉献、慈祥善良的品德永远留在我的心里。

猫儿的旁观

文/蛙入古池

咱家是慵懒的猫咪。整日只想着主人赐给咱家的咸鱼,生活自在极了!不曾认真思考过关于人性、人心、自性等等复杂的问题。于是,当我变成人的时候,麻烦就来了!例如今天。

今天顶着风,骑车去了镇上。一路上,风从未停止。骑车的速度大概是每分钟十几米,那还是在拼命骑的情况下。再加上身体感觉有些虚,费力骑车时呼吸不畅,胸口很闷,竟然有放弃的念头了。但想一想姥爷姥姥半年多了都在抱怨手机毛病不断,两人一个有帕金森,另一个也有痴呆的可能(姥爷的手总是不自主的抖,我想有脑梗的可能),因为一点小事都焦虑得不得了。他们是八十岁的老人。年轻人认为的小事,对他们来说是很困难的事情。他俩又坚持不和儿女住,老人太可怜了。我很悲伤,受不了这些。所以,我一定要取钱去城里买个老人机回来。于是,又继续“顶风作案”。之所以说是“顶风作案”是因为我对家人隐瞒了这件事。一是,我不争气,花家里的钱。二是,怕舅妈知道后给她添堵,又会数落舅舅这不行那也不行。三是,让姥爷知道我花钱给他们买手机办卡后,他们拒绝。此外,最近姥姥身体不好,姥爷要花钱给她看病输液,花钱买手机他们也许会心疼,此外,万一我买到的手机的花费超出他们的预期,也许会给他们带去很多烦恼。于是,诚实的嘴被上了拉链,剩下的就是编故事。

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么全面,只想到了姥爷姥姥为一桩很小的事情糟心这么长时间,我心里很难过。至于这分条缕析的思量,都是在我回到村子的路上动的歪脑筋。

这事于后在提。最让我伤心的,还是在我取完钱,要把车存于老乡家,如果可以,打算不回村子婶娘家放车而直接坐公交去县城。于是,一路骑着,找人家来帮忙寄存车子。终于见一位老大爷在自家门口,我上前说明情况,老人拒绝了,说,万一我出去了呢,家里没人呀,你去放在饭店外面吧。我顿时心里一冷。好吧,我是脆弱,怕拒绝,虽然我知道在向别人请求时就意味着接受两种可能中的任何一种。绕着另一条小巷继续找,我放弃了。一是,没人在外面。不似十几年前,没有那么多的电视、电脑、手机,人们时常会出来拉家常,而现在,被变得舒适的大屋以及发达的多媒体圈养在了几分或一亩田上。二是,我得快去快回,不然会家人们会多问什么。我既不想家人为难(真的没有吗?可能无形中是有的吧),也不想让自己陷入吵闹和指责的环境中。于是,果断回村里存车。到婶娘家一看,真好,只有弟弟在,天助我也。(我的确心术不太正吧)存完车,听着李天才弹的chopin,步行穿过砖厂,大概20分钟后,我坐上了去往县城的公交。到站,放眼那么一望,正有一手机卖场。我冲过去,进门说了要买的东西,之后根据我的财力(哈哈哈哈)买了手机办了卡。走出卖场到路边恰恰有一辆回程的公交。咦!天助我也!上了车,落了座,“啊,好累……,装愉悦好累,终于表演完了和别人打交道的一幕剧!回去后,还有几幕呢?”靠着随发动机震动的车窗,我震动的脑袋思考着。

下站后,自己随感觉哼着即兴小调,又穿过砖厂回到婶婶家。一进去,有呼噜声。于是,不声不响得骑车跑掉了。

到姥姥家后,我又撒了谎,尽管是善意的……开始只有姥爷在家。我问他手机有没有弄好。他说舅舅帮忙去营业厅看了,没什么问题,还帮忙冲了钱,但是还不能用。沉默一会儿后,我默默地拿出了我“顶风作案”的罪恶果实。“姥爷,你用我这个旧手机吧,我刚刚去镇上买的充电器,办了另一张卡。”姥爷是什么事情都不想麻烦别人的固执老头儿。看到手机,他心里大概很高兴,又有怀疑。我努力扫除了姥爷的怀疑。姥爷说很过意不去,我也没有赚钱,说手机原价多少,他给。啊,撒谎的人编了一个谎话接下来会说出很多谎话来使本来假的事情成为看似很真的事情。于是,继续撒谎(此处心里面已经给自己一个嘴巴了)。“快别这样了,这个是旧机子,姥爷这不寒碜我呢吧”(心术不正,真挺寒碜的!)“那办卡的钱多少?这个钱姥爷得给你”我拒绝,姥爷的倔和真诚不是一般强悍,是气场强大的强悍,就像今天我站在路旁等车,一辆大车使过,带过的气流把我差点吹倒。我宁不过。接着了。帮姥爷把手机号存好,并打了电话让姥爷试机。之后,他和散步回来的姥姥可高兴了。就像一个让他们难受很长时间的顽疾被一下子被去除了许多。要是这机子能正常工作个一年半载,他们才高兴呢。我就是担心,我买的店里第二便宜的老年机质量扛不住。中国杂牌,什么时候可靠过……只能等我有一点积蓄后在送给他们一部质量杠杠的老年机了。

虽然心里为自己的品德内疚,但是姥姥姥爷整日为之焦急的事情,目前,少了一件,所以,我心里对他们的担心也少了一点。但是,转头想想,我这个人的品格真是差劲。所以,现在又想做一只猫了,整日有主人的咸鱼可吃。不过,要是作为一个被人豢养的猫,我肯定是个没多久就因为失去了做猫的自由和尊严而自杀的猫。

我的猫魂儿舔舔爪子对我说,你呀,还是做人吧。

思念姥姥

文/李成森

过年,和儿子难免谈及从前点点,儿时记忆一一浮现,想起每到寒暑假姥姥家就成了我们的乐园,谈及我们一大群外孙外孙女聚集在姥姥家里边的假期快乐,儿子忽然问,天啊,得消耗多少米饭?太姥姥家米够不?因经常跟儿子提起儿时的困难,想不到儿子这样一问,我倒一楞,儿时的我们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只知道假期在姥姥家度过是天经地义一般,而今想起,解放后的姥姥姥爷仍然用一种他人长辈从来没有过的大家风范来教育我们,只是我们当时太小,不懂这些,今天想起,恍然泪下,思念确如潮水一般,涌在眼前。

奶奶去世甚早,我没有能够见上她老人家一面,在他人的口中,我知道奶奶活的艰难,大户人家如同深宫内院,总有一些难言,而当一个女人失去至爱男人的宠爱,我真的不知道她还能活多少年?如我奶奶一般,45岁便撒手人寰。

记忆就这样舒展在眼前,姥姥美丽端庄大方文静,记忆中从未对姥爷高声说过话,而解放后称病从来没有出过工的姥爷这个解放前的买卖人在家里的地位从未改变,一家之主的概念我是从姥爷身上感受,那是一种尊严,更是一种威严,然而我想那更是一种文化嫡传,姥姥虽一个人负责一家八口人的生计日夜忙碌不堪,却对有文化的姥爷言听计从,她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更感激姥姥的是她有着她自己的人生理念,她尊重姥爷,是因为姥爷是个识字之人,也因此,在姥姥的骨子里对有文化向往非凡,这也是她在解放后把全部儿女都送进校园的原因,姥姥的风骨由此可见一般,要知道当时多少人为了生计不让孩子们念书?而姥姥情愿一个人扛下一家重担也要完成这个信念,今天想来,我感激姥姥,她让我的妈妈走进校园,和爸爸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同样她给了妈妈另一份人生,让妈妈的眼界从此与其他女人不一般。

想姥姥,这种感觉很奇异,仿佛她老人家就在我眼前,想起晚年姥爷的小坛闷肉,我就经常要自己做一坛,只是燃气小灶再也难以传出姥爷火盆上的小坛的香味,也许是时光在变,然而我真的怀念,想起姥爷的小坛闷肉,想起爸爸的火锅,我就感叹,这份思念让我想起人生的终点与起点,我相信上有苍天,但人当终存善念,想起姥爷的后人现在有两个大孙子都是买卖人,我就想也许有些东西就是存在于我们的血液里边,那确实无法改变。

为你放起漫天焰火,只为一份思念,今天,我坐在这里,同样在思念,仿佛前生的一份情感,可是,我更想的是姥姥那份坚定的信念,她与姥爷一生相伴的快乐辛酸,当她临走的时候,她走得如同妈妈一样安然,因为她一切都已经放心,于是,路过德州车站,买个德州扒鸡以做纪念,在毕业后给姥姥买的一份礼物就是德州扒鸡,姥姥对此时常念叨,此生不白活,连老外孙女的德州扒鸡都吃到了,我想在她的念叨里,最开心的还有母亲,我世上最爱的这个人!母亲走了已近五年,我依然无法相信我已经失去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

妈妈晚年,正在播康熙大帝,妈妈好喜欢里边的主题曲,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妈妈经常这样笑着说,我知道妈妈一样有这样的希冀,虽然此世任务完成,再地多少留恋,不过妈妈一样热爱红尘,对于我,在死去活来的折腾里,终于明白,失去也许也是一种学习,在失去至爱的撕心裂肺中,感受生命的真意,生命还要继续,我们要做的就是勇敢面对。

想起姥姥,此时正在听的是陈瑞的完美女人,坐在这里,我忽然想,如果世上有完美女人,我想姥姥和妈妈就都是这样的完美女人,在苦难和艰辛中感受人生的爱意,对生命充满热望,由此,我仿佛看到她们快乐地走在轮回当中,因为她们的爱弥漫在每一个深爱她们的人的生命中,由此,她们就这样美丽的活在我们的心中。

愿九泉之下的姥姥和母亲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