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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文章

2022/12/11经典文章

豆腐文章(精选20篇)

热豆腐——家的感觉

文/蕙质兰心

苍茫暮色中,倦鸟归林,一只又一只,翅翼疲惫却扇动出无限的欢悦与丰厚的希冀,迫不及待,奔向林中那小小的巢穴,那幸福温暖的所在。

家,游子心目中的天堂。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家,朴实敦厚,可爱可亲,温暖又温馨。它没有铅华,没有虚浮,你不必揣度、不必矫饰、不必虚与委蛇,尽可摘掉假面具、卸掉盔甲。家是最温软甜美的梦乡,似一件最细腻绵软的羽绒服,给人以最熨帖的抚慰。在家里,你的身与心都会得到最彻底的舒放。

热豆腐总让我吃得荡气回肠,吃出故乡的味道,家的感觉。

热豆腐不是司空见惯的那种豆腐,平常所说的那种豆腐有点儿瓷实了,也不是豆腐脑,豆腐脑太过软弱无骨,没有质感,入到口中,让人有种捕风捉影之感,而热豆腐是介于这两者之间,不软不硬,恰如其分,刚刚好。揭开湿漉漉的白色纱布,微微的热气袅袅娜娜,豆子的清香以及点豆腐的诱人的浆水的香味就会扑鼻而来,用小铲子挖到碗中,颤巍巍的,雪白软嫩——想必你已经无法遏制食欲了。慢着,还有各种调料呢。泼上芝麻酱,泼上腌香椿,再根据你的喜好浇上适量的辣椒油——这时候,卖热豆腐的老头儿总忘不了问一句:“要辣椒不?”——红白绿,脆生生的,像一件艺术品,煞是好看!用匙轻轻拌匀,尝上一口,你会心魂荡漾,这是怎样的一种美味啊!这浓浓酽酽的香!香椿与豆腐可谓天生的绝配,当地就有一种美食:香椿拌豆腐。香椿有一种别致的香味,浓郁而丰厚。豆子的清香呢?那完全是一种植物的芬芳,是太阳炙烤出来的庄稼的味道。碧绿豆田无穷尽,一枚枚豆荚鼓涨如炮仗。阳光下,田野上氤氲着一片水汽,白花花,雾蒙蒙的,如梦似幻。夕阳流连忘返,一步一回首,恋恋人间都是情。就是那样的一种感觉:实在,安稳,静好。故乡的味道!家的感觉!再加上芝麻的香——小磨油,你是再熟稔不过了吧。几种香的融汇!咸咸的、辣辣的,软软嫩嫩,端在你手中的那哪仅仅是一碗热豆腐啊?那分明是家常、平实、朴素、人间烟火的幸福啊!

热豆腐总让我温暖美好地浮想联翩,想起故乡的槐花,那碎银一样的洁白小花,泛着温润的光泽,朴实无华,却香甜可口。槐花蒸菜让人难以忘怀!想起枣花,那么细碎琐屑,还被密密匝匝的碧绿肥厚的叶片所遮掩,可是,那馥郁的芳香,那嗡嗡嘤嘤在茂密枝叶间飞舞着的蜜蜂,使你不经意地抬头:“哟!枣花开了。”就是这样的小花儿,九月里却会给你捧出红彤彤的甜美的果实。想起家乡路边地头的柿树,索要的可谓少矣,秋天里却能把红灯笼儿一样的柿子挂满枝头。还有家乡到处都是生命力极强的泡桐,还有那些庄稼——玉米、谷子、小麦、豆子、花生、红薯……真是喜欢这些纯朴明朗、实实在在、贴心贴肺的东西!

热豆腐最初是由一对儿从乡下进城谋生的年轻夫妇创意的。如今这对夫妇已进入古稀之年,而热豆腐也早已名扬小城,妇孺皆知。它的深入人心,就像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可说来也怪,热豆腐在这小城一直是他们夫妇的独份生意,没有谁模仿。也许城里人都不屑这小本生意吧。热豆腐也从来没有走出过小城,也许压根无意走出小城。夫妇两个靠卖热豆腐养大了一双儿女,家庭和美。如今,儿子、女儿都功成名就,博士硕士的,都在外面的大城市成家立业。儿女们三番五次要含辛茹苦了大半辈子的父母放下手头的活儿,跟他们去外面世界享清福,可每次老父亲都说:“再停停,再停停。现在,腰板还硬朗,腿脚尚灵便,动得,做得,也吃得。等不会动了,再说。”他要儿女不必牵挂,过好自己的生活。他依然游街串巷卖热豆腐,小城的人们依然能够享用这价廉物美而营养丰富的美味。

“热豆腐——,热豆腐——”每天上午九点一过,街巷里就会飘荡回旋着这样的叫卖声,声音悠然、绵长、从容淡定、不慌不忙。每每听到这声音,我都会感到时光悠悠,岁月深深,绵绵无尽期,地老天荒。于是,心平静下来,安定下来,套用着名美文作家马德老师的话就是“在安静中盛享人生的清凉”。热豆腐是被小城的人们当做零食、当做点心食用的。它并不着意赶饭点儿,吃热豆腐纯粹是享受生活,就像英国人在下午四五点喝下午茶那样,我们这座小城的人们习惯在上午半晌中吃热豆腐。买上一碗,就站在街边吃,吃得口齿生香,滋心润肺。或者,听到叫卖声,拿着碗呀,钵呀,小盆儿呀,小钢精锅呀什么的,从深深庭院中,或者高楼大厦中,不疾不徐地走出来——你真是不用着急,那卖热豆腐的车子走得非常缓慢,人力三轮车,老人悠悠缓缓地蹬着,随叫随停。然后,把热豆腐端回家去,老老小小慢慢享用——这食物实在适合小孩子与老人食用。小孩子牙齿没有出全,而老人牙口不好,热豆腐软嫩爽滑,且味美、营养全面。

它是接地气的食物,是普通老百姓的美食。还真是价廉物美!什么都与时俱进了,价格更不用说了,更是紧跟时代的步伐,现如今,一盘香椿拌豆腐,饭店售价十元;一碗烩面十元,一碗热干面八元。这两年小城吃食的费用都有了长足发展,与大城市接了轨。可热豆腐仍然是多年前的价格,三块钱就能买上一大碗。

什么麦当劳、肯德基这些渡洋跨海而来的快餐店,以及什么中国大陆自己的西式快餐德克士,它们都洋气扑鼻的。对于它们,我打心眼里排斥。不就一块普通的鸡肉裹了什么面粉,经油炸了一下嘛,天价啊!死贵活贵。什么炸薯条,什么可口可乐——深褐色的一液体,跟中药似的,味道也不过尔尔,可是走入这些堂而皇之的快餐店,都摇身一变,成了金食、玉食,万年珍馐了。那些少男少女服务生,本来都是当地人,却煞有介事地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要多蹩脚,有多蹩脚,生分不说,听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自在,都替他们感到难为情,直感觉他们一个个都有点儿猪鼻子插葱——装象!可是,明知道是陷阱,是孙二娘开店,偏偏有人心甘情愿上钩。那些赶潮流、跟时尚的人居然趋之若鹜,并挺给这座小城一骄傲优越的背脊。我总忍不住会冷笑出声,笑那些轻浅,笑那些浮华、那些夸傲。毕竟年轻,还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是的,装潢是精美奢华,桌椅是巧具匠心,精巧迷人,环境是雅致,但是,实用吗?华而不实!总觉得,这些西餐店之于小城是嫁接的义肢,皮不沾肉肉不沾皮,冷漠,倨傲,玩着花花肠子,眨着狡黠的眼睛,窃笑。那比这土生土长的热豆腐,可爱可亲,纯朴厚道,有着完密的熨帖,养人养心,暖人肺腑。

想起那天去买热豆腐的情景。那是一个暮春的一天,天气晴好,阳光明媚温煦。热豆腐摊子前围了一圈儿大人孩子。卖热豆腐的老头儿精神奕奕,笑容可掬。他不慌不忙,有条不紊一碗一碗地挖着热豆腐,泼调料,不厌其烦地问着:“要辣椒不?”摊子旁边站着几个食客,正在大快朵颐,路边还停着一辆锃光发亮的小汽车。咦——,还有开小汽车来吃热豆腐的?我正纳闷,忽然,一声音朗朗地说道:“还是这味道!正宗!地道!家乡的味道,家的感觉。”我心一震,顺声看过去,是一个中年男子,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是我们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企业主,不断上当地的电视来着,他开办的档发厂制作的假发畅销海外,资产千万。他是在世界上飞来飞去的大忙人。只见他西装革履,白衬衫纤尘不染,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就听他又说道:“老爷子,我打小就吃您的热豆腐,忘不了啊!什么山珍海味,哪比得上这热豆腐味美!”老头儿只是“嘿嘿嘿”地笑,笑得开心、欣慰、幸福。每逢赞誉,他总是这样笑笑。他不习惯说“谢谢。”中年男子跟他的司机心满意足地驾车离去。我笑着问老头儿:

“老人家,您知道这人是谁吗?”

“咋不知道,成功的企业家,常上电视。”老头儿笑着说。

“哦,原来您知道啊!”我掩饰不住自己的吃惊。按我的想法,受到这样一个人物的赞扬,老头儿本应该欣喜激动啊。

老头儿就是这样的人,宠辱不惊。他淡泊从容,隐忍又笃定,悠悠地、自自然然地走着自己路,过着自己的生活。他就像家乡的一棵柿树,一棵泡桐,一株庄稼。那悠悠的叫卖声仿佛能够捋顺岁月,抚平日子,日子于是安安稳稳、从从容容地交替更迭……

我们小区附近有一家小摊点,灌制好了录音带,每天从早到晚哇啦哇啦地播放,反反复复,不厌其烦,“烙馍卷小菜、火腿肠,火烧夹凉粉,豆浆,稀饭,酸奶,果奶,夹心面包。”主家似乎有永远卖不完的东西,急三赶四,火烧火燎,推销,再推销,不怕你听不到!不怕你不来!那声音就是一种噪音!肆无忌惮、恣意妄为地侵略着人的听觉,你的心不由得要起躁冒火。

喜欢听老头儿那叫卖声,像是从岁月深处传来。

“热豆腐——,热豆腐——”街上又传来了那似天籁般的叫卖声。很准时的,每天上午九点一过,老头儿的流动摊子就转悠到了我们这条街巷。老头儿说,他每天早上三点就起床做热豆腐,七点蹬着车子出门,差不多十一点,这一大铝盆热豆腐就卖完了。“这城里的角角落落我都熟悉呢!”老头儿似乎很是自豪,又高兴地说:“下午就没事了,可以歇歇了。”“老喽,就是不如以前了。”说这话,听不出他有丝毫的落寞,他笑笑的,一副乐天知命、顺其自然的样子。

老头儿的摊子远去了,“热豆腐——,热豆腐——”的叫卖声依然在街道的上空盘旋,余音袅袅……

童年贪吃记

文/刘大寿

现在这日子,天天都是过年。我和老伴常常发愁的是,下顿该吃什么才能激发味蕾引起食欲。这好日子,不由得让我想起儿时岁月,那时论吃,我的最爱是一盘虾酱炒豆腐。

我的老家在平遥古城北4公里的侯郭村,新中国成立时,我不满5岁。虽然老爸在太原工作,但老妈节俭,碗里有肉的时候极少。也吃山珍海味,只这山珍是指山药蛋,而海味则是指虾酱。小小娃儿想吃好的,就盼着过节,盼着亲戚来。那时节,妈妈就会做一盘虾酱炒豆腐。把豆腐切薄片小块,开水里焯过后仍置于水中。锅里放油,油热后放蒜爆炒,后倒入虾酱。把焯好备用的豆腐捞出入锅,炒几下,勾芡,同时撒入葱花,稍许即出锅入盘。那盘里豆腐块被虾酱包裹,虾酱还不住地冒着泡泡。看着喜庆,闻着香,自然讨人喜欢。我呢,趁机大快朵颐,还会边吃边说:“豆腐就是我的命。”说起这豆腐,是从南政村自产自销做豆腐的小贩那里买的。那小贩挑着担子走村串巷,叫卖吆喝时,右手置右耳后似在挡风,头还稍向右边倾斜。叫卖声高亢悠长,像在唱歌,而这歌词也只一句:“老割咱这豆腐呵。”其意显然是在争取回头客。

平日吃肉的机会极少,如有,便是随老妈去参加亲友家的婚宴。这婚宴上有虾酱炒豆腐,有红烧肉、有猪肉白菜炒粉条等等。开席了,大人们让小娃儿多吃些,我便放肆起来,筷子不住地伸向肉碗,而对虾酱炒豆腐则有些许冷漠。大人们逗我:“你不是说豆腐就是你的命吗?”我就会答:“有了肉,我就不要命了。”

“有了肉,就不要命了。”绝非虚言。1953年夏,我家把住的两间东房和一间小耳房从根底做了个翻修。1954年春节,老爸回老家与我们团聚。这一回可大方得很,全家6口人,老爸竟买了少半扇猪肉,还专门请了大师傅做各种名堂的菜。只“合碗子”——村里人对“红烧肉”“红烧肉条”“肘子”等硬菜的统称,就做了好多碗。从大年初一起,连着几天午饭、晚饭桌上都有硬菜。我和弟弟放开了肚子吃。只是这肚子不做主了——没两天,两个人都吃趴下,病了。这次吃伤,导致了我与弟弟以后好长时间都见不得肥肉。

跟着名人去觅食

文/陆小鹿

一日三餐,难免有吃厌的时候,尤其是午餐,因为午休时间有限,写字楼附近可吃的餐馆也就那么一些,吃来吃去就不知道该吃什么好了。

一日,看汪曾祺的《老味道》,会吃的老人家竟吃出一本美食书,端的厉害。其中聊到昆明的吃食,西南联大当年驻扎在昆明,汽锅鸡是昆明的代表作。汪曾祺推崇汽锅鸡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认为它是中国吃鸡大法中的第一名,理由是汽锅鸡最存鸡之本味。

我没有吃过汽锅鸡,看他那么猛烈地推荐,不免口齿生津想去尝上一尝,于是去大众点评网里找,竟然找到一家刚开张的云南馆子,就在写字楼不远处,里面有卖汽锅鸡。高高兴兴晃过去,点了碗云南鲜花稻粉和一锅汽锅鸡,抿一口鸡汤,果然好喝,有鸡的味道。虽说也知如今的鸡味肯定是不及从前的,但它毕竟就是汽锅鸡啊,这样吃着,仿佛觉得距离汪老的气息近了一些,当下自是欣慰。

说起来,人有时候是会莫名陷入情绪低潮,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这时,最需学会的应该是自我调节。譬如我胃口不好真的不知道吃什么好时,我就想着不如今天跟着偶像去觅食?这样一想,浑身情绪像是电脑给重启过了,倏忽就变得劲儿劲儿的了。

有一回,读梁实秋的《雅舍谈吃》,在《豆腐》一文里,他提到他爱吃一款“锅塌豆腐”。什么是锅塌豆腐?就是将豆腐切成长方块,裹以鸡蛋汁,再裹上一层芡粉,入油锅炸,炸到两面焦,取出,再下锅,浇上预先备好的调味汁,比如酱油料酒等,略烹片刻,即可供食。这款豆腐的妙处在于虽然仍是豆腐,可是已别有风味。我见食谱步骤并不烦琐,正愁着周末不知给家人准备什么菜,于是现学现做,依葫芦画瓢,虽然最终豆腐被我切得炸得不怎么体面,可最终端上来一盘“梁实秋豆腐”,瞬间自我感觉好极了,连饭都多吃了几口。

张爱玲过去说过一句话:“从前相府老太太看《儒林外史》,就看个吃。”少年时不以为然,如今却深有体会,也不知是不是跟年龄大了有关系。我读书,经常关注的就是书中提到的美食,比如《平如美棠》里的碱水粽子。平如写他老家江西南城,端午节会吃一种碱水粽子,拿稻草烧成灰,置入糯米里,打紧煮烂,个个模样粗壮,颜色淡黄,佐以红糖,妙不可言。看得我馋虫大冒,于是网购数枚江西碱水粽,依老先生的方法,以红糖蘸食,顿觉端午有些不一般了。于是想,食物与人的关系,是否恰同车子的两个轮子,是必须在一起的。失去了人,食物就没有生命力可言。而美食之所以让人牵肠挂肚,大抵因为它承载了许多美好记忆,情感的温度增添了美食本身的趣味。

近些日子,读了一本《太太的厨房》,看到王世襄爱吃肯德基巧克力圣代……不禁笑了。食物果然没有高下之分,爱不爱它全凭个人感觉,再低廉的食物,一旦对上你的胃口,你将感情注入进去,它就变成你的山珍海味。反之则是,再高级的山珍海味若不是你的菜,无异等同于鸡肋。而对待食物最好的态度应该是吃得开心。吃得开心,心情就好;心情好了,身体就健康了;身体健康了,日子就美满了。这样一想,就觉得改天还得继续去画名人美食地图,去朝拜下梁实秋喜欢的北京豆汁儿、王世襄的海米焖大葱……要是做不出菜来,那我就炒一盘唐鲁孙牌鸡蛋炒饭吧。

石磨

文/黄孝纪

在八公分村,石磨总是与美味的食品联系在一起。正月的米豆腐,二月的碱水米粑,夏秋之间的烫皮、炒米粉、麦芽糖,临近过年的油豆腐、霉豆腐、豆腐渣。于今想来,样样都令人怀念。

并非每户人家都有石磨。不过,隆书驼子、隆记眯眼、明星点子脚,他们三家是万万少不了的。他们传承了祖辈做豆腐的手艺,村人做豆腐,必定是在他们三家之中挑选。隆书驼子的豆腐坊在村前水圳边,隆记眯眼在朝门口,明星点子脚则住村子中央,三人鼎足而立,平素也少有往来。倒是在年前做豆腐的时节,他们暗地里为争取点生意,多挣几个加工费,相互间嘲笑奚落对方做的豆腐不咋地。尽管各人只是对来做豆腐的村夫村妇说道几句,村庄就那么大,你传我,我传你,三家豆腐坊的缺陷,也就如同刚出箱的豆腐那样明明白白:隆书驼子爱掉鼻涕,拿大瓜勺舀豆腐脑装箱时,难以保证里面会没有;隆记眯眼的石膏水杀得重;明星点子脚腿脚不方便,手倒是快得很,乘你眨眼的功夫,舀一大碗豆腐脑藏起来。其实,历年来,我家在他们三家都做过豆腐,方方正正,白白嫩嫩,分量十足,都是好得很。炸成油豆腐,蓬松,金黄,鼓着大泡泡。煮着吃,喷香又软和。不像现在菜市上买的豆腐,干瘪硬湿,掺假得厉害,味同嚼蜡。

明星与我家是同一个房族,他的大儿子跟我是小学同班同学,按辈分,我却是叫他哥哥。他的老婆与我母亲原是一个村子的,也是同房族,叫我母亲姑姑,还是我母亲做的媒人。于是,我们两家便有了一层亲戚关系。我家没有石磨,遇上要磨米浆,做豆腐,我的母亲多是先去跟他们两口子说一声,使用他们家的石磨。

他家的石磨摆放在大厅屋里,靠着墙。两个米筛大的磨盘叠着,像两个巨大厚实的月饼,稳稳当当搁置在粗笨四腿木架上,架下面是一个接浆水的无柄木桶。这石磨是麻石凿成的,泛白。上磨盘边缘凿一方孔,安装了一根倒“7”字型的木把手,已被无数的手掌磨得异常光滑。盘面有一个小圆洞,用来添米添豆子。下磨盘的四周,凿有一道道浅竖槽。两个磨盘的接合面,是细密的放射状的槽齿,正中央是凹凸相配的磨心。

石磨使用最频繁的日子,自然是年前村人做豆腐的这段时间。黄豆都是自家种的,做一锅豆腐,还是两锅三锅,由各家自定。一两百户人家的大村,就这三家豆腐作坊,因此还得排队轮流着来。每年的这个时节,明星所住的大厅屋就显得格外拥挤:墙角的大砖灶柴火熊熊,烟尘弥漫,噼啪作响;熬豆浆的大铁锅里热气腾腾;一长溜豆腐箱子,盖着木盖,压着砖块,豆腐在成型、滴水;地上到处是大桶小桶,装着水或者豆腐渣;竹竿上挂满了垫豆腐箱的四方形白布,油光发黑;烧火的,推磨的,挑水的,看热闹的,说笑的,人气旺得很。

母亲推磨磨豆子的时候,我也会跟着来看,来玩耍。黄豆破碎后,去掉了豆衣,装在大脸盆里,已经浸泡得胀大发软。母亲先是舀几勺清水,把石磨和接豆浆的木桶洗干净。然后就站在石磨边,左手拿一个白瓷调羹,往脸盆里一舀,连豆子带水,倒入磨盘上面的小圆孔里。右手握着木把手,逆时针方向推着上磨盘转动。她形态从容,双手配合默契,上半身随着磨盘的转动不停地前后摇晃。石磨磨着豆子,嚯嚯作响,不多时,两个磨盘之间的缝隙里,就有白色的豆浆流出来,顺着下磨盘周边的竖槽,滑溜,滴落进下面的木桶。一脸盆豆子,要耐心地磨上很长时间。

出了箱的白豆腐,母亲端回家后,大多用新茶油炸成金黄松软的油豆腐;少数,再用刀划细,放在簸箕里晾着,任其长霉,做成霉豆腐。以后要吃霉豆腐时,粘上辣椒灰,红红火火,喷喷香香,看着就有了食欲。新鲜的豆腐渣,可直接煮成糊状当菜吃,放上葱花或者切碎的青菜叶,一清二白。余下的则拍成一个个拳头大的圆球,装入竹篮,挂在灶火上方的木梁上,自然风干发酵,以后可切片汆汤吃,味道也好得很。

正月里,村人有做米豆腐的习惯。米浆磨成后,加黄栀子水和石灰水,大锅子熬煮成糊状。冷却凝固后,用菜刀横横竖竖划开,土砖块一样,金黄剔透,能存放很长时间。煮食时,按人数的多寡,拿出一两大块,细刀切成拇指大的方墩,就是米豆腐。捞入碗中,添一勺滚烫红辣的肉汤或鱼汤,是待客的美味点心。

到了二月,天气渐渐变得暖和起来,天空中的鸟也多了。那时周边的村庄,都有做碱水米粑喂鸟的风俗。家家户户磨米浆,做碱水米粑,不但人吃,还要专门用小树枝穿上米粑,插在村庄周边的旱土里,让鸟儿吃。我读初中时,在上学的途中,还曾看到过这样的景象。

夏秋季节,太阳如火,正是村人做烫皮晒烫皮的好时候。新收割的稻米或高粱,夜里浸泡后,母亲通常起个大早,借别人家的石磨,磨一大桶浆水。吃过早饭后,我们姐弟在村前空地上,搭一个稻草晒棚。母亲诸事准备停当,生了柴火,架上菜锅。菜锅发烫冒烟,母亲拿起冼竹往灶台的茶油碗里一粘,在锅底飞快刷一圈,油星飞溅,哔哔啪啪。放下冼竹,母亲舀一小勺浆水浇进去。双手随即端起菜锅耳朵,一个摇晃,浆水就变摊成了一块又圆又薄的烫皮,满屋芳香。迎着灼烫,母亲双手尖着指头,揭下烫皮,甩在米筛里吃。最先几块烫皮,母亲会卷起来,趁热给我们吃。接下来的都要端到棚子上,摊开晾晒。到傍晚收干烫皮时,谷箩筐要挑一两担。以后的日子,自家吃茶,或者来了村邻人客,拿出几块干烫皮,柴火上煨烤得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米泡,金黄,酥脆。吃起来,嚯嚯有声,喷香。

一两大碗米,炒至焦黄,石磨上推成干粉,村人是当菜吃。可直接汆入热水,在菜锅里搅拌成糊。也可加入别的菜蔬,比如西红柿、丝瓜。至于蒸米粉肉、米粉鹅,则更是无上妙品了。

隆书驼子的麦芽糖,我们叫打糖,也是盛夏一绝,曾馋得我们掉了好多口水。在村里,就他一人磨麦芽,熬打糖。他那间小作坊在村前水圳边,石板路就在门口,路边长满高树。夏日里这里好乘凉,他那小铁锤和小铁片,敲得打糖叮叮当当,吸引着全村的孩子和大人聚集。

如今,隆记眯眼和明星点子脚已经作古,隆书驼子也九十多岁,常年卧床。旧村数年前已拆迁,昔日那些石磨也没有了踪迹。

正味

文/周华诚

好的小说,无非是讲人与人的关系。关系构建好了,人物自动往前走,上街,说话,打架,行善,发生什么,不发生什么,都是注定,作者只能袖手旁观。

好厨师,无非是讲菜与菜的关系。一顿饭菜,什么是主,什么是次,哪个该荤,哪个该素,哪个宜重油浓酱,哪个要轻淡自然,都要首先注意。具体到某一道菜中,什么食材为主,什么食材为辅,不可本末倒置、喧宾夺主;一种食材的质地、刀法、口感、气息,与另一种食材的质地、刀法、口感、气息,都要相宜才好。葱姜蒜椒之流,香则香矣,不可无,也不可尽用,取舍标准在于,看它是否在色、香、味上对主菜有所裨益和彰显。这些关系处理好了,菜肴则焕发其本色滋味。好厨师如同好小说家,无非只是顺手推舟,顺水人情而已。

从来至美之物,皆利于孤行。日本片子《深夜食堂》,萧瑟冬日常有人钻进小酒馆喝一杯小酒,吃的东西,简单至极。有时就是“一小锅无滋无味白云苍狗的水煮豆腐”,居然也令剧中人吃出惊为天物之感。豆腐,本是至美之物,怎样的烹饪手法都是适宜,即便只是加几片白菜,放在清水里一道煮出来,也自有一番滋味。

所谓“无滋无味”,其实并不坏,乃大滋味也。我现在就喜欢这种吃法,白菜豆腐同煮,不放一滴油,只入几粒盐,足矣。如果正好还有几颗瑶柱,几片百合,一并丢入,则味更佳。瑶柱的咸鲜,百合的爽洁,都化出来,对白菜豆腐有所补益,汤水味道就更鲜美醇厚一些了。

衣裳有正色,饮馔有正味。我近日小恙,没有出门,在秋阳下读《心经随喜》。作者解说心经里的“不增不减”,说到李白的《乌栖曲》与苏东坡的《赤壁赋》,都不能增一字,也不能减一字,以别的字来替换也不行,这便是恰到好处,不增不减。我以为,从诗词转化到饮食上来说,也是如此,不增也不减,正味乃至味。这个正味,是符合自然之道的味,它的甘甜,是菜蔬本身的甘甜;它的清爽,也是得自日月山川的清爽。

翻阅《遵生八笺》,说到一位僧人,吃饭总是先淡吃三口,“第一,以知饭之正味。人食多以五味杂之,未有知正味者,若淡食,则本自甘美,初不假外味也。第二,思衣食之从来。第三,思农夫之艰苦。”

且先吃三口白饭,这就是正味。我从小受到的吃饭教育,一碗饭端起来,第一口必须先吃饭,而绝不能还没有吃饭就下筷去夹菜吃。这是养成了习惯,成为潜意识指导下的行为。现在餐桌上,我常会观察,发现年纪大一点的人,一般都会有这样的习惯。而年纪小的人,尤其是90后,几乎都不会有这样自然而然的行为。在我小时候,长辈对孩子们生活习惯的教育,一是一,二是二,不容质疑。现在的教育则更宽容,率由天性,自在生长,是一大进步,但有些传统的东西,却于不知不觉之中遗失了。

现在,忽于古书中读到“先吃三口白饭”,仿佛一下为生活找到本源。先得其正味,方知事物本身的甘美。于光怪陆离的人世间,也不至于迷失味觉的方向。

腊月醉人

文/赵自力

对于腊月,印象最深的应该还是在故乡的时候。

作为一年中最冷最末的月份,腊月无疑是冷峻的。但冷峻的外表,掩饰不住内心的火热与激情,因为不久新年就要来了。

腊月无疑是牵动乡愁的时节。外面的人从四面八方朝家的方向归来,有务工的,有求学的,有在外闯世界的。窄窄的乡村水泥路上,车来车往,成为一道流动的风景。“过了腊八就是年”,喝过腊八粥,平静的乡村就开始喧嚣起来。农人们开始安排着腊月的忙事,哪天福猪,哪天宰羊,哪天做豆腐都得提前安排好,不然就没日子了,年内就是那么多天。最忙的应该数乡村的屠户了,他们忙着把人们准备过年的肥猪都“福”了,再顺带着“福”几只羊。他们往往是一个老汉,带着几个徒弟,提着几串猪大肠走村串户,“福”了这家的猪,又连忙收拾东西赶下家。豆腐坊的机器似乎再也没有歇过,一篮蓝已经浸胀好的大豆排好队等着点成豆腐呢,嘴馋的小孩们拿着个小碗,时不时舀一瓢豆腐脑有滋有味地舔着。打糍粑是家家户户少不了的,这个活需几家合伙才行。一个大粑缸,几根圆木棍,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节奏欢快地打着,打好这家打那家。大家有说有笑,边打边移动着步伐,时不时扯些下来给馋嘴的孩子们,好让他们安静会不再添乱。

腊月二十一过,年味才真正变得浓起来,因为新年近在咫尺了。每一天都像安排好了似的,我们那有这样的俗语,“腊月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糊窗户,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农人们踩着点赶日子,每天是忙碌碌的,乐呵呵的,全然忘记了腊月的天寒地冻。

腊月还是办喜事的旺季,大姑娘小伙子都挑着好日子把婚事办了,那热情的鞭炮,火红的婚联,把乡村打扮得格外喜庆。尤其是那传统的农村铜锣乐队,敲敲打打的,一下把人们的思绪拉得很远很远。一阵悠扬的唢呐声,又吹得人们心花怒放。

故乡的腊月,像一坛陈年的老米酒,散发着醉人的香味,牵动着多少游子的心。

豆腐坊村

文/张一席

黄河水长,村里的街亦长:一条长街,东西贯穿;卧两头,凸中间,似扁担挑两端。于是:东西两街互不相望;站在街心,左盼右顾,却可尽收眼帘。街里矗座古庙:庙东西二百米往南,各有个“丁”字路口;串上南侧并行的另一竖街,纵横搭错,枢交四岔,腿展八方;各道拼起来,正好组成一个“井”字。可别说,离庙附近,还真凹口井。井有几丈深,距街亦几丈远,水被人担着,便“滴滴”淋成水路,由近致远,步入一家一户。冬天,人冷水温,一桶桶水荡悠悠地,袅着烟气,弥漫于大街小巷;担水人个个精神,口冒白雾,一兜儿劲头,洋溢着朝气。夏天,人热水凉,井边俨然成了避暑天堂:老人围着水盆沁凉;小孩蹲在井边,头一伸一缩,手往脸上捞着凉气,眯眯眼,咂嘴舔舌,意味深长起来。

井是村里唯一的水源,号称村里人的命脉;村人除了供奉庙,就是敬奉井了。井水熬的豆腐白白净净、清爽鲜嫩、口感细腻、味醇浓郁,方圆几十里有口皆碑。每当早晨,鸡鸣三遍,天临拂晓,担水的人就蜂拥而至;桶码一溜,排成长队,人簇一堆,欢声笑语。井上抽水人,立身放绳,拔绳弯腰,放放拔拔,跌宕有序,头频点得像鼓,臀翘得像月。绳拉得越快,水“哗啦啦”得越响,井里响,街上响,家里的瓮缸里也响。只有洒在地上的水不响,眨着眼,闪闪着,犹似天上陨落的星辰,天空倏忽不见了,地上却成了银河。

天亮了,村里明朗了起来;最明朗的地方是井口一圈。其实,井边最得天独厚的,缘属它附近的树。树是一个粗,个个粗,上遮了天,下荫了地;一排排叶轮,撑着臂膀,相互叠嶂,长得亭亭玉立,枝繁叶茂。村里最高的树在那里,最高的鸟巢也在那里。清晨,井水一哗,一鸟受惊,鸟鸟翻身;只听,树上扑楞楞一番,全村的树都响了起来;鸟鸣是婉转不绝,鸡从架下,狗也吠吠。接着,村里人忙碌的身影,也随之稠了起来。

街仅几条,胡同岔道,却四通八达。二三户一溜,七八户一堆,几百户人家,挤挤挨挨;头顶树冠,户户联妜,脚串巷道,道道衔接;房犹如暗堡,裹个严实,远望去,形同朵朵蘑菇云团。从村头进村,瞭去:树才露了桩,条条干干;房另成个体,如毡包稳健。千米的长街:榆树,槐树,枣树,白杨,柳树……包罗万树;白的天,绿的树,蓝的房,黄的路……色色俱全。街上树密草杂反而不乱:这儿,一堆草垛似庵斋;那儿,一排秸秆似竹林,身临其境,反倒觉得清静自然。平房平得似湖面,瓦房人字屋脊似山,一嵬一矮,宛如“湖光山色”。

冬天一过,足不出户,闻见泥土的芬芳,便知道春天来了,天气要暖和了。不几日,树儿果真抽出嫩芽,孕育出绿叶来。院子里,这儿,随便拱出几株草,便花红柳绿;那儿,随便蔓绕几处瓜藤,便遮满院子。树不名贵,拙朴土俗,叶片却繁得密,荫得凉;花也野生野味,瓣儿却绽得阔,香也袭人沁脾。篱笆墙疏,却漏不了春色。蜜蜂“嗡嗡”地钻进钻出,几个来回,花芬的气息,便溢了满院。孩子们撵着蝴蝶疯疯癫癫:男孩捏着喇叭花,凑到嘴上充哨子;女孩便插于辫子上,甩来甩去,笑起来牙白如雪,脸如桃艳。屋上的藓苔垂于檐下,一缕缕地梳成帘子,开了窗,挡了虫儿翅膀,还透光透气。

村里的夏天辣热,犹其是酷暑。白天如寒冬熬夜,总觉得无比漫长。晚上饭毕,一家人便出门纳凉。街上巷里,人影幢幢,家家反而成了空城。这儿一堆,那儿一圈,堆堆圈圈聚起来,准能查清村里人口。村里的几处柳坞,总不能担当负荷。孩子们骑树上,老人们坐树下,余下人倚的倚,站的站,蹲的蹲,树荫边缘遮不住。女人们拉不完的家常,个个滔滔不绝,还绘声绘色,随便一句泼辣挑逗的话,便呛得捧腹大笑。老人们讲不完的故事,孩子们耸耳倾听,竟不觉中陶醉,常常缠着不肯罢休。只有男人们最安静,月光下,倒是摆棋娱乐,弈者就地对坐,观者围了一圈,下面脚乱如麻,上面头头碰碰。以至于弈人仰脸嚎叫:别挤了,头遮住天了,瞧瞧……还能看见吗!?无月的晚上,人照去不误,眼密集得像星星,一眨一眨,“蹭蹭”摸探着路,闻着腔声,便能对号入座。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树上瓜熟蒂落,田园谷米饱满。一泓秋水,返照秋色:天空似明镜,辽阔深邃;田间似涂层釉彩,橘黄锃亮。车轱辘“咯咯噔噔”,载满庄稼颗粒归仓;蛐蛐儿“吱吱叽叽”,咏叹落叶魂归故里;秋风从北刮,燕子往南飞。大自然巧夺天工,又是一身脱变。落几场雨,秋意便闻着浓了,捻灯的晚上,光线越发昏黄起来。夜愈静,天愈凉,风声抖抖掸掸,如怀里搂着的婴儿,晃一阵,眯了眼,不晃又醒了。院里,褪尽了绿色,却并不突兀空旷,这儿一堆柴,那儿一捆黍,几样凑合,便拥挤不堪。院小了,道窄了,屋塞得满满,人便觉得踏实。深秋过后,天高气爽,阳光显得蔫了起来。田野荒芜广袤,彪柄雄浑,毫不空寂;村庄萧瑟褴褛,陡显傲骨,毫不怆然。秋天:大人收获,小孩快乐,老人却平静如禅,一抹晴朗的阳光,一顿粗茶淡饭,便悠然自得。

年年冬天下雪,少者一二场,多者三五场,场场不同。雪花毛绒球身,比钱币大,比树叶小,比雨下得慢,飘得静,潜得温柔;闻着无味,听着无声,却屡尝不爽。下雪天,风不刺骨,夜不漆黑,人便胆大起来;披了雪,巧扮靓丽,却身感虚无,踩着还“咯吱吱”地响,如弹奏的小夜曲;呆在屋里,但听雪声,便知人来,悄悄出门远迎,往往来客意想不到,深得动容。雪下的愈大,人的脚愈乱,犹其孩子,更是如此。于是:院里常有蹲坐的雪人,栩栩如生,盯着贼不敢造次;巷道边立着的雪球,圆溜溜得晶莹耀眼,人来人往,爱不释手。深更半夜,常有晚归人聚拢,当街草垛旁,燃堆篝火。人是搓手跺脚,胸背翻迭转;火是红彤彤,“噼里啪啦”地响,惊得树上鸟飞,雪从空中砸下来;火顿时冒起白烟,似雾缭绕,人霎间受恐,慌忙闪躲抖身,随之,便“嘻嘻嗬嗬”起来。

村里千把人,男孩多,女孩少,又一水姓氏,女人称男人天下;男人挣钱,女人管家,一事铺排得当,事事有条不紊,男人称女人巾帼。家家户户人多地少,院子大,屋子小,一声号角开饭了,大人小孩厨房挤,桌围了一圈,一人弯腰,人人身子前倾,吃起饭来喷喷香,下面筷箸打架,上面头头碰瓷。男孩一律寸头,女孩一律辫子,妇人绾发成髻,穿着朴素,笑容最甜。偶有某某人,突更新衣,便颇为扎眼,人人见之眉来眼去。一家人有喜,半条街沸腾;一人冷不丁哼句甜歌,大家嘴舌蠢动,一人不笑,人人憋着,一人开了口,口口似炸雷。哪家做了肴馔,锅一冒烟,便左邻右舍地吆喝,一人不来,人人犹豫,一人动身,大家纷纷而至,人一到齐,立马开饭。

村里豆腐坊最多,却不是家家户户,可几十盘磨转起来,却整村人忙活。村里人淳朴憨厚,和睦相处,左帮左邻,右帮右邻,习以为常。每逢临近过年,村里的豆腐坊就赶忙起来:俗有家做豆腐的不担水,担水的净是邻居。如是,外村人前来买豆腐,既便不打听,跟着担水人往家去,准能走对门。一条水路从井出,条条水路淹了街,往往屋上的雪还很厚,巷道里却干干净净。村里面,一家烟囱冒火,几十柱烟囱直穿云霄,常有生人打村口过,以为村中遭了火灾。听着磨盘“呼啦啦”的声响,往家里一瞧:老人拣豆粒,小孩烧地锅,女人点豆腐,男人推石磨,一家人分工精致;院里支着漏水筐,豆腐包裹其中,上面蒸汽升腾,下面滤水如雨。

村里人穿衣不讲究,却衣着干净有姿,一件时过境迁的衣服,经他们一周整,反倒新颖,脸也显得润,眼也透得亮,人更纯静。吃饭也随随便便,不爱挑食,荤的也好,素的也罢;一盘小葱拌豆腐,白白绿绿,夹着就馍吃,就粥喝,只听盘“答答答”地响,筷却屡屡不漏;饭毕了,嘴唇油亮,盘子也亮。一家有难,家家相助,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常常感动得主人潸然泪下,主人掉泪,邻居抹眼,喜怒哀乐不觉地混成一片。村里人自豪:他们灌黄河水,耕黄土田,长黄肤色,正宗“炎黄子孙”。不过,男孩肤色黄,女孩却出奇地白。偶有见姑娘长得脸嫩如玉,伶俐聪颖,便讨问哪里人?!姑娘面不改色,倍感荣耀,答:豆腐坊村人。那人听后便点头称赞,禁不住自言自语:怪不得,如此俊俏。

写毕于2014年1月22日

夜宿淮安

文/李一鸣

到淮安时,已是黄昏。于是怀想这河水、这城市,换又旧时的时光。

想当年的淮安,是何样的气象。大河之上,商船云集,千舟往复,纤夫拉纤,船夫摇橹,飞虹卧波,不分昼夜。周边则店铺林立,酒肆里人声鼎沸,街巷里骑马的、乘轿的、背篓的、顶筐的、挑担的,熙熙攘攘,散落各处的会馆灯火通明,歌吹沸天,而城外,近处则帆樯如林,静立河上,灯影半临水,筝声犹在船,不愧是东南第一州的壮美景象啊。

历史已远去,河犹在,人不同矣!

遐想间,餐馆起菜了。最先上的居然是汤包。

记得朱自清先生曾在《说扬州》中提到:“北平淮扬馆子出卖的汤包,诚哉是好,在扬州却少见;那实在是淮阴的名产,扬州不该掠美。”可见汤包算得上淮安当之无愧的特产哩。那汤包,一个一个各自放在一个笼屉里,白白胖胖,饱满细腻的皮儿里,隐隐透出黄澄澄的汁液。我急忙忙拿起筷子,就要夹之于碟。旁边的朋友立时拉住,小心帮我撮入碟内。先端起碟来,轻轻转动,只见那包子皮竟如薄纸,汤液如水,随之鼓动流转起来。这可是平生第一回见到流动的汤包,真切的包“汤”。不仅如此,这汤包竟不可直接吃,而是先须用吸管吸,把吸管轻轻插入汤包,细细品食包中的汤馅。一口吸入,顿觉一种无上的美味浸透味蕾,盈满口腔,极鲜美、极醇厚,明香合着暗香,带着糯糯的质感,一种仿佛醉了的感觉涌上脑际。而后,趁馅汁尚未完全吸尽,将包子三两口吃掉,再回味咂摸那吃的过程和余韵。所谓“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后喝汤”,是其程序;独吮其汁、风卷其皮、奇美自知、人莫能察,乃是食之哲学啊。

言谈间,又上来一精美汤碗,只见汤水中漂荡着白的、红的、黑的、淡黄的细丝,五彩缤纷,轻盈透亮,似沉似浮,散发出特有的清香。一勺入口,软、嫩、柔、滑、清、醇,未及咀嚼,已化为汤液,唯留鲜美在口中缭绕。一问才知,那缕缕白丝,原来竟是豆腐!菜名叫文思豆腐。

说来这“文思豆腐”传之久矣。清乾隆年间,扬州梅花岭天宁寺有个和尚叫文思的,特别擅长制作豆腐菜肴。他用嫩豆腐、金针菜、木耳等原料制作的豆腐汤,滋味异常鲜美。清人俞樾在《茶香室丛钞》中记载道:“文思,字熙甫,工诗,又善为豆腐羹、甜浆粥。至今效其法者,谓之文思豆腐。”据说乾隆皇帝品尝过这道菜后,赞不绝口,引入宫廷,遂成清宫名菜。此菜最见功夫者,在刀功也。一块两厘米厚豆腐,须能片成三十薄片,进而切丝如发。这也震动了曾品味此肴的李光耀。这位走遍世界各地、见多识广的新加坡前总理,不住赞叹:“文思豆腐细若发丝,真的了不起!”

继而,友人点的软兜长鱼、水晶虾饼、蟹粉狮子头等淮扬菜陆续上桌,尝之无不精美绝伦,而且每道菜都连接着一个或几个故事,令人感慨万千。

品完河边小馆这几道淮扬菜,才体认到这被誉为“东南第一佳味,天下之至美”的美味,果然含蕴着“以味为核心,以养为目的”的中华烹饪文化特质。固然口口相传,使它盛名远播,名著《红楼梦》中的描述,更使其上可至官宴,下能到街馆,远则通达西洋诸国。凡有华人处、皆有淮扬菜,道尽这一美肴之胜。

于是又想到这运河的开凿,影响了多少地域发展,滋养了多少文化生长。如果没有运河,这淮安或会与所有湖环河绕的鱼米之乡一样,宁静如南国清丽少妇,淡然而寂寞地送日迎月、度着时光,哪会成为南北襟喉、漕运要津?哪会有高帆巨舻、群行旅集、南船北马、舍舟登陆?哪会见两岸漕船八十里,樯灯累累一时起?更不会有日本遣唐使十多次由此折返扶桑之国,冷面沉默的新罗人聚居新罗坊,卷发凹眼、身着长袍的阿拉伯商人定居北辰坊……这才有了一座座酒楼饭庄,一间间面馆饼铺,一个个熏烧摊,一条条叫卖担;也才有了清淮八十里,临流半酒家,青旗沽酒舫,红板卖鱼船。北国与江南手法融合,外国与本土制式互补,融合百家,演绎千味,这也才有了淮扬美食吧。

酒足饭饱,在这小小饭馆,朋友们就谈起这块土地上的文化。

南宋时,江西人杨万里多次路过淮安,发思古幽情,叹宋金之战,有《登楚州城望淮河》:“望中白处日争明,个是淮河冻作冰。此去中原三里许,一条玉带界天横。”二次登临,又发新诗:“已近山阳望渐宽,湖光百里见千村。人家四面皆临水,柳树双垂便是门。全盛向来元孔道,杂耕今是一雄藩。金汤再葺真长策,此外犹须仔细论。”可谓思虑重重。但一见淮安美食,也便禁不住沉湎其间,暂时忘却沉痛。他的《初食淮白》云:“淮白须将淮水煮,江南水煮正相违。霜吹柳叶落都尽,鱼吃雪花方解肥。醉卧糟邱名不恶,下来盐豉味全非。饔人且莫供羊酪,更买银刀二尺围。”而这“酒炊淮白鱼”竟也成为南宋宫中的名品。

最见品性的却是李白的《淮阴书怀寄王宋城》:“沙墩至梁苑,二十五长亭。大舶夹双橹,中流鹅鹳鸣。云天扫空碧,川岳涵余清。飞凫从西来,适与佳兴并。眷言王乔舄,婉娈故人情。复此亲懿会,而增交道荣。沿洄且不定,飘忽怅徂征。暝投淮阴宿,欣得漂母迎。斗酒烹黄鸡,一餐感素诚。予为楚壮士,不是鲁诸生。有德必报之,千金耻为轻。缅书羁孤意,远寄棹歌声。”诗人傍晚到淮阴住宿,幸得老妇人热情相待,当即宰杀黄鸡并以酒炖好,招待素不相识的游子。李白感动于淮阴纯朴真诚的民风,联想起当年淮阴人韩信“乞食漂母”“一饭千金”的佳话,遂发出“有德必报之,千金耻为轻”的誓言。殊不知这不仅成就了“酒焖黄鸡”这道淮扬菜,而且使美好的故事流传了下来。那缅书羁意的诗人已走进历史深处,而那棹歌之声却时时响在后来人的耳边……

李白去了,生于斯长于斯的梁红玉、吴承恩、关天培去了,那几十几百万河工去了,十二岁离开故里,就再也没有回乡的周恩来,也永远地去了……

明代永乐帝的好友姚广孝的诗,不由响在心头:

襟吴带楚客多游,壮丽东南第一州。

屏列江山随地转,练铺淮水际天浮。

城头鼓动惊乌鹊,坝口帆开起白鸥。

胯下英雄今不见,淡烟斜日使人愁。

窗外,运河的水沉沉着着缓缓地流着。

天上,一眉秋月,静静朗照。

最炫乡村吆喝声

文/李百合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东北农村地区不但物质条件十分匮乏,人们的娱乐生活也乏味得很。那时候我们儿时玩的游戏非常简单,但有时也充满创造性,使我们乐此不疲的同时,到了饭时或睡觉的时候也忘了回家吃饭或回家睡觉。这时候当母亲的就会扯破嗓子地吆喝:老小子,回家吃饭(睡觉)啦……那时候,吆喝孩子的名字很简单,都喊小名,也就是现代人所说的乳名,不喊学名。后面的那个“啦”音往往会拖得长长的,在小村庄余烟袅袅的上空徘徊,既体现出了一种古朴和庄重,又彰显了一种乡土气息厚重而慈爱的情怀。想起这些,不由得使我想起了那个年代那种走街串户的各种吆喝声。那种吆喝声膛音正、言简意赅、字正腔圆而响亮激越,回荡在氤氲缭绕的小村上空,使贫穷荒凉的乡村增添了一点生机,增添了一丝活气,增添了一些情趣,让生长在乡野间的我们这些顽童,充满了无限的新奇感。

“锯——锅——!锯——缸——!”不论什么样精美的文字都描绘不出这种悠长美妙的吆喝声。每每夏日清凉的早晨,每每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刻,我们还在香甜的梦中时,这种声音在老村东方遥远的地平线处飘来,声音悠长久远仿佛天籁一般。我们知道,这是锯锅匠来到村里的吆喝声。锯锅匠是当时少有的一种有技术活儿的乡村匠人。那时候还没有自行车的年代,锯锅匠走村串户,一副扁担一头挑着锯锅锯缸的用具,一头挑着一方小小的板凳,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吆喝声声,走到哪,吃住到哪,十分辛苦。这些锯锅匠大多都是南方的匠人,一出来,往往是从春到秋,不辞辛苦跨越三个季节。

锯锅匠的吆喝声,惊醒了整个村庄,惊得一路的鸡鸣犬吠。村里做豆腐的“豆倌儿”,从豆腐坊中出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之后,赶紧套上驴车,把起大早赶做出来的两板大豆腐装上车,一声鞭响,小毛驴迈着轻快的步伐上路了。“豆——腐——!”豆倌儿叫卖豆腐的声音不亚于锯锅匠的堂音,那“豆”字和“腐”字都拉得长长的,每个字都仿佛渗透进了那悠悠的豆香味儿。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吆喝特色,有的卖豆腐的,只喊前面的一个“豆”字,响亮而悠长,但接下来,人们想听的那个“腐”字却迟迟没有叫出来。实际上他叫了,只是声音很小、音节很短而已。起了大早而又顽皮的小伙伴就会跟在小毛驴车的后面,有一句没一句地大声跟着学起。气得豆倌抽出响亮的鞭声吓唬他们。做豆腐是一项很辛苦的活,要贪黑和起大早才行。要在昨晚上把要磨的豆子泡上,到第二天早晨一两点钟的时候起大早开始忙乎。大冬天的,东北的气温低,整个豆腐坊烟气“刚刚”,人的气管在这种环境下,被曛炝得直咳嗽。所以长大之后的我,想到豆倌的那种吆喝声,听不到“腐”字的原因,有可能是此豆倌得了气管炎。这仅仅是一种猜想,毕竟那个年代东北人得气管炎的非常多。有的人家的老娘们起得晚,老爷们想吃点儿豆腐的就赶紧招呼老娘们起来换豆腐。那时候,家家都用黄豆换豆腐,很少有用现钱买的。黄豆来源是生产队分配的,也有勤快的人,秋收后在大地里一个粒一个粒拣的。毛驴车走出了老远,女人一边踏拉着不跟脚的鞋飞跑着,一边系着掖襟大棉袄的“蒜母疙瘩(一种扣子,人手工制作的)”:“老豆倌儿!等等。”

豆倌听到后面有人喊,就“吁”地一声吆喝住牲口,看着女人衣衫不整、破马张飞的样子仿佛一种享受般。有的豆倌很色的,见女人还有点“走光”没来得及扣好扣子,就坏坏地不声不响地捅咕下毛驴让毛驴再往前走一段路,便于他多看一会儿女人走光。女人就追,跑起路来,胸前一抹白白地在闪动,一颤一颤的,像老豆倌做出的大豆腐。老豆倌就淫邪邪地乐:“老某婆子,昨晚老爷们在炕上趟地了,咋这晚才起来?”

胆小的小媳妇脸一红不敢接话,胆大的老娘们儿可不管那套:“老王八头!趟你老婆的地!我都招呼你好几声了,你怎么还往前走?”老豆倌邪邪地笑,心想,不走,能多看一会你那白玩艺吗?

生产队有一段时间,是在队里支起大铁锅吃大锅饭。各家各户的社员都拿着既能当盆又能当碗的那种盛器赶往队上吃饭。负责招呼吃饭的是生产队喂马的老更倌。老更倌因晚上没有睡好觉,喂了一夜的马,堂音明显不正,吆喝声显得苍白无力。但每个人都能听得真切,一骨碌从炕上爬起,迅速地穿上衣服拿上碗筷就直奔队里。去晚了会吃不着饭的,有的人明明吃饱了,还要再满满地盛上一碗,偷着往家拿,让家里的孩子吃。那时候能吃上一顿饱饭的人家都是十分幸福的。

吃完早饭,家家自养的猪要揽到附近的草甸子上去放。猪倌就从村东头一直赶着猪到村西头:“松猪啦——!”啦字脱得长长的,整个小村都能听得见。家里的妇女怕猪到了甸子里找不到食吃,就赶紧一瓢一瓢地往着猪槽子里添食。家里的小狗也把头伸进槽子里抢食谷糠吃,被女人一烧火棍打得吃痛吠叫,声音传得好远,也成了乡村吆喝大合唱中的一种不可或缺的音符。

猪倌一般都是由辍学的半大小子担任,挣的是“半拉子”工分。冬季不放,春夏秋的雨天不放。东北的冬天漫长而严寒,能长达半年之久,所以猪倌只能挣半年的半拉子工分。猪倌也有自己的节日,五月五端午节这天就是他们的节日。在我的家乡有这么一种习俗,端午节这一天,家家要送给猪倌三至五个鸡蛋,以示感谢。所以这一天的猪倌吆喝起松猪的声音格外响亮,唯恐谁听不见似的。从村头到村尾,大一点的村子有上百户人家,积少成多,这在当时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收入了。

跟着猪倌后面,放牛的放羊的也相继出来,那时候各家各户只让养猪,不让养羊和牛,所有的牛羊都是生产队的。相对于猪倌来说,放羊倌和放牛倌只能看着猪倌一家一家地齐着鸡蛋而眼馋不止。

“戗剪子——来,——磨菜刀…… ” 五月的端午刚过,经常来我们村子里的那个磨刀匠便肩扛着一条长条板凳走到大街上吆喝声声了。那声悠远富有韵味的吆喝声,仿佛带着一头的苍茫,从原始蒙昧的状态中走来,脸上挂满从荒野中残留下来的露珠儿。磨刀老头吆喝很有特点,从村南到村北三条街,就三嗓子——村最南头那条街我们称“前该”一嗓子,中间那条街我们称“腰该”的一嗓子,最后的那条街我们称“后该”一嗓子。“戗—剪子——来,磨—菜刀……刀……”那末尾的“刀”字飘得很远很远,在空中回荡的时间也足足有半分钟。

我们小伙伴们一忽地跑到磨刀老头的摊子前,看老头的各种磨刀工具,看老头磨刀时的各种动作。老头不搭理我们这些小尜子,只是埋头磨刀。一旦有想拿起他的工具仔细看看的,他便一声吆喝:“小心割着手!放下!”我们看着他手里的刀子,怯意顿生,只好怏怏而回。

“戗—剪子——来,磨—菜刀……刀……刀……”我们学着老头的吆喝声,扯开了嗓子喊,喊得春风儿柔柔地吹;喊得草儿柔柔的绿了;喊得鸟儿轻轻地鸣唱……

乡村卖东西的吆喝声较多,我记得当时有走街串户卖大块糖的、卖针头线脑的等等不一而足。有些行业不靠吆喝,而是使用器具让其发出声响,如摇拨浪鼓、打竹板等。也有的吆喝和器具并用,以增强效果。像收破烂的则镗镗地敲着大铜锣呼唤“有绳头废纸废布头,有碎铜废铁拿来换钱来——”吆喝声和击打声相互交融,相得益彰。

记得我刚上初中的时候,已经骑上了自行车,为了在暑期搞点创收,同小伙伴们一同到当时的人民公社上了一箱子的冰棍卖。那时的纯牛奶冰棍批发才二分钱一根,我们沿街叫卖时才卖到五分钱一根。起初我不敢吆喝,喝出来的声也弱弱的,没有人能听得见。后来看着小伙伴扯着脖子地喊,自己的胆子也壮了起来:“冰棍来——甜冰棍!”由于没有经验,一箱子百十根冰棍融化得不像样子了。没办法,只能便宜一点地卖出。有经验的小伙伴就笑话我,也帮着吆喝起来:“冰过(把棍读成过)——,一毛钱一垛(一堆之意)——”我这个气呀!有埋汰人也没有这么埋汰人的啊!

如今,乡村那种或高亢或婉转或悠长的吆喝声逐渐消失,有的走街串户的小贩开着车挂着高分贝噪音的大喇叭招摇过市般吆喝着,叫人心烦。那种最炫、最酷、最范儿的乡村吆喝声只能留在记忆深处,令人人回味留恋在心头,成为不老的乡愁中一道挥抹不去的风景。

莴笋叶子豆腐汤

文/陈德琴

我正在诊所输液,婆婆的电话来了,她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吃晚饭。我恹恹地答道:“快输完了,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婆婆又问,“现在好些了没?晚上想吃什么?”我鼻子一酸,被关心的暖流化作眼泪就要涌出眼眶。人在生病的时候,心理总是脆弱的。我吸吸鼻子,弱弱地说:“我想吃莴笋叶子豆腐汤。”婆婆立即说:“我马上去超市买莴笋和豆腐。”

这是我第一次翻越婆媳间的樊篱主动向婆婆发出请求。

坊间都说,婆媳关系是世界上最难处的关系。因没有血缘关系,又少了烟火岁月的相濡以沫,加之掳走了她身上掉下的“肉”,关系如何能好?婆媳间最紧张的关系都在柴米油盐间,举手投足外。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自有婆婆的架势和厉害!

我婆婆是个有文化的人,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栽秧挞谷是个能手,酒席家宴不在话下。所以,一般的媳妇儿也是不在她正眼所瞧之列。我刚好就是那个“一般的媳妇儿”,去到她家,自感不如,处处小心谨慎地学着,生怕一不如意就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记得刚到他们家时,我还是一个书生味儿极浓、不大会炒菜煮饭的人。在农村,这算是一个不能干的媳妇儿了。每次从纺织厂下班回家,婆婆既不热情也不冷漠地总说一句:“饭菜在桌子上。如果冷了,自己热一下。”这时,我断不能像在自己母亲面前那样,撒着娇地大声喊“妈,我饿了,给我热饭!饿死我了!”我只能端着,忍着,不能撒娇,不能任性,自己默然地走向灶台。有时,家里来了客人,我总是殷情地跑上跑下给婆婆打下手,可切的菜总是粗细不匀,炒菜时又手忙脚乱。婆婆既不会像我自己的母亲那样手把手教,也不会说出恨铁不成钢的贬损责骂之话;只是在不经意间轻皱眉头,实在看不下去时,就无奈地叹口气,然后说“我来!”不带责备、不带厌烦的语气总让人心生怯意,总给人疏离之感。想想两个没有任何关联的女人,因了同一个男人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心与心如何能交付?所以,亲近的“最后一公里”总是难以抵达。

婆婆已七十有五,腿脚行动大不如前。去年夏季,有天半夜,她突然喊肚子痛。丈夫远在外地,家里就我使得上劲儿。我急忙叫了救护车。医生诊断:急性胆囊炎,需住院治疗。我忙不迭地给她办了住院手续。第二天,又向单位请了假陪她输液。婆婆肚子实在痛,痛得大小便时都去不了厕所。我只好买了坐便椅,让她下床即解决问题。开始时,她对我的侍候很不好意思,小便时总叫我拉上病床的帘子,让我站在帘子外面,说自己能行。我心想,都痛成那样了,还逞能!是的,我可以站在帘子外面不管她,多年的婆媳关系好像还停留在发乎情止乎礼的阶段。可是,她毕竟肚子痛啊,痛得在床上都蜷成了一团,哪里还有照料自己的力气?网上有句话说,女人何必为难女人。于是,我跟她说,没关系的,我也是女人。然后,我就扶她下床,然后就帮她解裤子提裤子倒尿。次数多了,我和婆婆都不觉得难为情了。

那真是一个神奇的拐点。婆婆病愈后,我们便经常谈论一些日常,张家长李家短,毫无芥蒂。她和一帮老太太买了衣服回来,也总要穿给我看,即使我心直口快地说“你都一把年纪的老太婆了,还穿这么嫩的衣服哇?”她也不生气。亲情的“最后一公里”在婆婆生病的那个夏天神奇地打通了。

下午上班时,我突然觉得头晕,浑身无力,冷汗直冒。我给婆婆打电话,说我老毛病犯了,叫她接一下放学的儿子。她赶紧问我,要不要她过来带我去输液。都老胳膊老腿了,哪用得着她来回奔波!我忙跟她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坐出租车就行了。”这不,晚饭点上,她就打电话来问我想吃什么。

回到家,婆婆接过我手里的电脑包,叫我赶紧洗手吃饭。我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那盆莴笋叶子豆腐汤。绿白相间的滚烫的汤正冒着袅袅的白汽,莴笋叶的清香,浓浓的豆腐味儿直扑人脾胃。我端起婆婆盛给我的一大碗莴笋叶子豆腐汤,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谁说不是呢,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好!

热豆腐里年味浓

文/张文杰

“人生三大苦,撑船、打铁、做豆腐。”一句古谚,道出了做豆腐的艰辛。尽管如此,过年的豆腐,还是要做的。过了腊月二十,村头就支起一口大锅,家家便轮流做豆腐了。

小时候,家里是用小石花磨磨豆的。头天晚上先把豆子泡好,第二天要起五更磨豆。只见母亲在这边用竹勺添豆子,父亲在那边推着长长的推杆,随着有节奏地一推一拉,乳白色的豆浆就从小石磨缝里流出来了。那时若做个三五升豆腐,光磨豆就要大半天工夫。

豆磨好以后,经过撒沫、过浆、烧浆等工序,就到了点浆的时候,也是做豆腐最关键的时候。人们常说的“性急吃不了热豆腐”,指的就是这一步。这时,必须将卤水酸浆徐徐加入微沸的豆浆锅里,还要控制好火候,保证微火不断。当豆腐抱团、分汁时,那絮状的豆腐团,真像天上的白云,好看极了,浓浓的豆腐香味也就弥漫开来。这时,喝上一碗用辣椒汁调的又香又嫩的豆腐脑,是再美不过了。

点过浆的豆腐脑,经过起锅、过单控水、按压定形、切块等工序,豆腐就算做成了。豆腐刚一出锅,拿着铲锅刀的娃子们就等不及了。他们有的铲,有的捞,在大铁锅周围忙得不亦乐乎。那一根根金黄色的豆腐锅巴,又香又筋道,这也是只有过年时才能尝得到的美味。

父亲这边刚把豆腐做好,母亲在厨房也把豆腐渣馍蒸熟了。赶紧趁热吃一个,细品一下久违的美味。若放冷后,在火上烧得焦黄焦黄,就像刚出炉的面包,那吃着才叫过瘾呢!

吃不完的渣馍还可以切成馍片儿晒干,上学时当干粮,饿的时候啃上一口,越嚼越香,这时,便想起了过年做豆腐的场景,那豆腐里的年味也被拉得悠长,悠长……

豆腐·父爱

文/邓和明

豆腐,是最常见的豆制品,又称水豆腐。相传为汉朝淮南王刘安发明。豆腐是中国的传统食品,味美而养生。也是我国素食菜肴的主要原料,传统菜肴有红烧豆腐、麻婆豆腐、鱼香豆腐等几十种。

“来买忒夫……”小时候,每天下午5点左右,这种叫卖声就会准时在我们那条街上响起。

“来买忒夫”是嘉禾县塘村镇清水村方言,翻译成普通话就是“来买豆腐”的意思。

几乎每隔一天,我父亲就会拿个碗给我,再给我2角钱,要我去买豆腐。

卖豆腐的是一个50岁左右的男子,黝黑的皮肤,一双粗糙的手和白嫩的豆腐比起来,显得是那么的不协调。男子是土生土长的清水人,据他说,他做豆腐的手艺是祖辈传下来的,口感独特。

豆腐买回来之后,父亲都会亲自做。他把一整块豆腐用刀分成两块,等锅里油热了之后,把豆腐小心翼翼地放到锅里,慢慢地煎,直到煎成两面金黄色,再加入自制的剁辣椒,等辣椒和豆腐的香味弥漫整个厨房的时候,再加入清水,煮上2分钟,最后加入盐、味精、葱花,翻炒几下就出锅了。

这道色香味俱全的煎豆腐,一度成为我儿时最喜欢吃的。外表金黄的豆腐,充分吸取了剁辣椒和葱花的味道,只闻其香,就让人食欲大增。

夹上一块,往嘴里一扔,妈呀,好烫,吐又不敢吐,只能强行往肚里吞,烫得眼泪都在眼眶打转。

看到我这囧样,父亲笑着摸摸我的头说:“孩子啊,心急可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吃饭的时候,对于另外一个碗里有肉的菜,父亲几乎不去夹,就只吃豆腐。对此,我觉得很奇怪,终于有天实在憋不住了,就问父亲:“爸爸,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吃豆腐呀。”

“豆腐好吃啊,又嫩又滑,而且营养高。”

“那如果既有肉又有豆腐,你是吃肉还是吃豆腐呢?”

“当然是吃豆腐,肉有什么好吃的。”

对于我和父亲的对话,母亲在旁边听了后微微地叹息一声……

除了煎豆腐,还有一道小葱拌豆腐也是父亲的最爱。

夏天的时候,父亲把豆腐切成一粒粒,撒上葱花和盐,随便伴几下,一道菜就弄好了。

夹一点放在嘴里,除了凉凉的,没有别的什么味道,感觉不好吃。

“不好吃是吗?但是你不觉得这道菜很好看吗?就像我们做人一样,要清清白白的。”那时候还小,对于父亲的话似懂非懂。

反正在我的印象中,豆腐就是父亲的最爱。

我记住了父亲的爱好,在以后的那些年,每当我去买菜的时候,豆腐都是我必买的菜,过年过节,和父亲在一起吃饭,我往父亲碗里夹得最多的菜也是豆腐,从来不给父亲夹肉,因为我记得他说的:肉没有豆腐好吃。

然而,若干年后的一天,我才知道我完全误解了父亲。

我从部队回来,参加了工作,父亲的身份从拿养老金变成了拿退休工资,哥哥姐姐也相继有了自己的事业,家庭条件慢慢地好起来了。

那年春节,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我照例往父亲的碗里夹豆腐,这时父亲眼睛一瞪我:“为什么总给我夹豆腐,那么多鱼肉你怎么不给我夹?”

一听这话,我懵了:老爸,豆腐不是你的最爱吗?你又不喜欢吃肉。

“你个蠢仔,豆腐哪里有肉好恰呢,你爸爸原来喜欢恰豆腐,那是因为家里穷,两角钱豆腐就可以吃一餐了,而肉却要一块多钱一斤,你爸爸是把肉留给你们吃,知道你们都在长身体呢。”听了母亲的一番话,我们几姐弟瞬间沉默了……

母亲店

文/邓小鹏

冬日的清晨,四岁的儿子吵闹着要吃面皮,领着他在小街转了几个来回,熟识的几家小吃店要不关着门,要不就是宾客满堂,儿子不开心地吵闹着,四下张望,心烦意乱中,看见一家挂着“汉中热面皮”招牌的商店,还在嘀咕啥时开起的呢,调皮的孩子已急不可耐的钻进了店,跟着赶进去,一个精瘦高挑的短发妇女立即迎上来,不紧不慢地招呼:“来了,坐啊”,听着招呼仿佛她老早就认识我,不好意思再走掉,只有说:“先来一碗吧!”“好勒,辣椒少点吧”,她一边说一边拎起尺把长的大刀,仿佛只“哗哗”两下后,一只白瓷大碗就呈了上来,黄的豆芽绿的芹菜红的萝卜丝,乳白的云团漂浮在红油的汤中,一种惊艳的眩目,给孩子稍作调拌,他便有滋有味吸溜起来地,丝毫没作停歇,见状我也要了一碗,还叫了豆浆稀饭,享用间,她端来一个小碟说:“不知吃得惯不,配菜豆腐的,韭菜花椒核桃辣子,给你尝尝!”挑了一点,韭菜的鲜香,核桃的油润,花椒的麻,顿时充斥舌尖,哦,熟悉的家乡味……于是,我们似乎就因了这味道而投缘。

去她店里久了,方知她是嫁到贾营的陈家坝人,老公常年在县内包砌石坎之类的活计,我便开玩笑道:“咱老家在洋县,我们好歹也算半个老乡”,她听后连忙说:“宁陕缘加汉中缘,直接就是老乡嘛,怎么能说是半乡呢?”便又热情端出刚出锅的菜豆腐招呼我品尝,还说这种加有大米、大叶青菜的汉中米儿菜豆腐,宁陕人是不大习惯这口味的,寻来吃的大多是熟悉这味道的老主顾,在她店里一坐,就先叫一碗菜豆腐,拿一张米皮,裹了核桃韭菜辣子当煎饼吃,末了喝一碗菜豆腐清浆水,按照她介绍的法子吃起来,吃着吃着,仿佛就回到了故乡。

她熟稔来店里的主顾,有时还拿出自己做的包子、小菜免费赠送。每次,她都是一边和我聊天,一边不紧不慢地招呼客人,有条不紊地蒸面皮、烧火,看她一个人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便问为什么不请个人,她说用不着,一个人习惯了,请人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孩子上学老人看病开支大着呢,何况自己开店是为了方便一家节假日在小店团聚,读初中的孩子在周末可以打牙祭。听了她的解释,我顿觉感动不已,想几千年前那个伟大的母亲三迁住所,只为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而面前这个朴实的母亲,她想到的就是给予孩子最寻常的照顾,还有中华传统里最寻常的团圆。

后来,我去店里,她还是在那句熟悉的招呼后,奉上适宜口味的面皮,而我也会自己舀稀饭,帮她收拾桌子。直到好长一段时间因为工作繁忙的缘故,一天经过小店,发现门上的招牌换成了“乡村锅巴饭”时,才有种恋恋不舍的失落。某个周末,送孩子上兴趣班,路过县城中学附近的小吃店,猛然发现一个忙碌的身影很像她,轻轻地走到那人身旁,还未仔细端详,她转过身,相视间她便笑着招呼我:“来了啊”,一种久违的熟悉涌上心头,原本没有停留的意思,但见她招呼便进店坐下,只一会那熟悉的味道便扑面而来,一边享用,一边询问她的近况,她叹着气一边忙活一边说:“哎,孩子不听话呗”,细细讲述后,我才了解她迁店的原因,孩子迷恋游戏,成绩下滑,因为体育不错,有意高中走体育专业,把店开到这里既是监管孩子,又方便孩子在课后可以过来喝点滋补的汤,孩子强化体能训练很伤身体的,听到这里,我打心眼里为一位母亲最淳朴的爱点赞......

母亲的八十大寿时,我们簇拥着她老人家来到小城的友旦餐馆,雅间刚刚就坐,服务员就送茶来了,当那个熟悉的身影伴着那句来了的话语时,我和她相视而立,我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她一边忙乎一边说,哎,孩子外面上体校,老人住院要照顾索性把店盘出去,这不最近老人出院了,自己在家闲着就来这里多少赚点,孩子外面上学花销也大,下班了也可以照顾老人,两全其美......从那以后,只要我路过这家饭店都可以看到她忙碌的身影,有时她在忙碌的间歇转身见到我时,依然是初见时的笑容,我们用眼神相互招呼,她的笑容让我觉得那颗来自母爱深处的感动。

一晃又是四年,当我再次走进那家餐馆时,已觅不见那熟悉的身影,向店老板打听,才知道她回娘家陈家坝了,儿子毕业考入那的小学教体育,还结识了另一半,年里她将抱孙子了,而她的汉中米皮,米儿菜豆腐也成为当地的主打小吃,知道消息的一瞬,我突然非常想去光顾,为那颗蕴含其中的心,那种母亲的味道。

家乡的冻豆腐

文/何礼仁

我的家乡在东北辽阳,位于辽宁省中部。在故乡每到冬天家家户户都会做冻豆腐,冻豆腐炖菜的醇香会飘荡在家乡的大街小巷,成为一道有特色的风景。

做冻豆腐是有讲究的,太嫩的豆腐不容易冻实,相比之下老豆腐更适合做冻豆腐。家乡的冬天天寒地冻,母亲把老豆腐切成小块,放在篮子里,挂在室外。为了豆腐能冻得更实,母亲还会在夜里起来两次,给豆腐表面浇点水,等到第二天清晨,硬邦邦的冻豆腐就做好了,砸到地上可以发出“叮当”的响声。

现在,很多火锅店里的冻豆腐都是没有经过化冻的,食客把冻豆腐直接扔进火锅是很不科学的,没有化冻的豆腐不但卤水未除尽口感差,而且也不利于冻豆腐吸收火锅里的汤汁。食用冻豆腐时,应该先把它们拿到温暖的地方慢慢化冻,待冻豆腐松软后,把里面的水挤干净,再把豆腐放进清水中泡上一刻钟,将其捞出来再挤一次水。如此这般就可以把豆腐里的苦水去尽,冻过的豆腐内有大量的孔,呈蜂窝状,特别能吸收汤料,拿它涮火锅,口感很有层次,味道也鲜美。

冻豆腐的营养成分非常丰富,含有大量的植物蛋白、丰富的膳食纤维以及维生素、叶酸、矿物质、植物卵磷脂。常吃冻豆腐可以促进胃肠蠕动,加快人体代谢脂肪的速度,预防老年痴呆症、骨质疏松、动脉粥样硬化,对身体大有裨益。

白菜炖冻豆腐是家乡的家常菜,可以说我是吃着母亲做的白菜炖冻豆腐长大的,这道菜的做法非常简单,锅中倒油烧至八成热,放入葱姜蒜爆香,放入白菜炒五分钟,放入冻豆腐,加入肉汤,再加盐、酱油、水,炖十分钟,连同汤汁一起起锅。这道菜肉香渗入到冻豆腐的孔中,入口醇香不腻,味道十分好。冻豆腐在家乡是“百搭菜”,与许多菜都能一起或煮、或炖、或烩。母亲做的鲢鱼烩冻豆腐特别好吃,冻豆腐富有弹性,汤鲜清澈,开胃爽口。母亲做的酸菜粉丝煮冻豆腐鲜香滑爽,汤醇味酸可口。此外扒冻豆腐、清蒸冻豆腐、三鲜冻豆腐都是家乡人餐桌上的美味。

自从离开家乡后,我就很少吃到冻豆腐了。前些天心血来潮想吃冻豆腐,我只能把豆腐放进冰箱里速冻,一天后我从冰箱里拿出来,迫不及待做了一道冻豆腐炖白菜。也许是没有经过家乡冬季风雪的历练,也许不是出自母亲的那双巧手,我做的冻豆腐炖白菜总是没有当年的那种味道,我有些怅然若失。

味儿

文/纪蕊

常听人嘀咕:咋就吃不出当年的味儿来呢?仿佛吃不出那个味儿,是件极为痛苦的事。其实我也一样,犯了主观臆断的毛病,比如我的“蝲蛄豆腐”情结。

年少时,精致吃食很有限,只能自己动手向大自然索取。一到雨季,哥哥就带上我们几个弟妹趁江河水涨,去河里捞蝲蛄。蝲蛄类似于小龙虾,尾短螯大,青褐色,生活在东北山区的小溪江河里,以浮游微生物为食。由于它视力欠佳,行动迟缓,所以大部分时间趴在石头下面。蝲蛄盔甲一般的硬壳儿,在煮熟之后油亮鲜红,肉质细腻,营养丰富。但硬壳儿里的肉太少,吃着不过瘾,最好的办法就是做成豆腐来吃。

哥哥把抬网架好,叫我们在上游晃动石头,受了惊吓倾巢而出的蝲蛄,便随着湍急的水流冲进抬网里,沉甸甸地捞起一网倒进水桶,几下就够美餐一顿了。看着黑褐色的蝲蛄在水桶里挥舞着双钳,唰啦唰啦地攀爬桶壁,嘴里窸窸窣窣吐着沫子。惦念着即将沐浴肠胃的美味,满载而归的心情真是痛快。

避开蝲蛄双钳,兴奋且胆颤地揭开蝲蛄壳儿,甩出膏黄,抽去尾部泥线,洗净捣碎。待清水滚开之后,将细滤过的蝲蛄浆汁和膏黄倒入锅中,锅里立时盛开出一大朵一大朵粉白色的脑儿,鲜香扑鼻。再从菜园子里拔几颗小白菜,切了投进锅里调一点盐,光这粉白翠绿与金黄就足以使人胃口大开,唾液泛滥,更甭提那鲜嫩爽滑的味道了,想想都流口水。

做了十几年的背包客,每到一地,必定品尝当地美食。然而,除了满足我见过世面的虚荣心外,总抵不过蝲蛄豆腐的味儿。记得那年在合肥“逍遥津”外面的小吃街上,被砂锅里正咕嘟的酱红色牛肉粉丝煲,勾出了馋虫。叫了一份儿一吃,嗯——咸鲜麻辣,味道不错!吃过细品,嘴里有股烟熏火燎的味儿,记忆深刻。后来去西安吃羊肉泡馍,在汤浓料足的肉香里,也咂么出一股子厚重的土气味儿,这才豁然贯通,原来历史也可以吃出来。

自东晋前秦的淝水之战,到东汉末年群雄逐鹿,混乱的古战场上,整个中原烽烟四起,那碗牛肉粉丝煲,焉能没有烟熏味儿呢?再说这羊肉泡馍的土气,源于黄土高原上“八百里秦川”的风尘,十三朝古都又赋予了它久远的文明与文化底蕴,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神秘的帝王之气,这般辉煌的历史浓缩于一碗汤中,岂有不厚重之理?

想我东北饮食,与百年老汤、秘制熏烤等工艺大相径庭。位于长白山麓的本溪地区,林深叶茂,水资源丰沛,故特色吃食多为野菜蘑菇及淡水水产为主。每年春季,各种山野菜开水焯过,直接蘸酱来吃,清淡爽口,滋补身体;瑞雪纷飞的冬季里,大铁锅炖菜,软烂可口风味独特;粗粮细做的“酸汤子”,色泽金黄,口感顺滑劲道;优良水质里生长的林蛙、河鱼,蝲蛄豆腐,味道绝伦,无可比拟;酸菜白肉血肠锅,香而不腻,百吃不厌;鲜族泡菜、拌菜,酸辣可口,回味绵长……

如此多的美食美味,品种多样,不胜枚举。呼喇喇的关东风,暖烘烘的热炕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平实中透着粗犷与豪放,诚如“二人转”一样,唱腔高亢嘹亮,野味儿十足。而今,这吃的文化较之以往增添了几分精致,氛围也热烈浓郁了,但味道却大不如前。

味蕾的记忆中,那种蝲蛄豆腐似的鲜美,似乎先入为主不可替代,而我们在叹息中,却忽视了今已非昨。那样贪吃的年岁,贫饥的胃囊,味觉与当下早已迥然不同,就不必爱不忍释了吧!

一碗豆腐菜

文/魏振军

神垕的魅力不仅仅在于神奇的钧瓷,还有那散落在这个千年古镇深处的不经意中的惊奇,比如豆腐菜。

那天,陪几位师长到神垕,小车径直把我们拉到一家叫作“老于家豆腐菜”的小门店。作为土生土长神垕人的王教授,进门就被一位老人笑迎上来。老人一身休闲中山装,手拿一条白毛巾,一看就是“掌柜的”。老人一边招呼我们坐下,一边问王教授:“还是老一套?”王教授笑着点点头:“是的,每人一碗豆腐菜,一个烧饼。烧饼炕得焦一点,菜的味道足一点。”然后转向我们问道:“要喝当地饮料‘银梅可乐’吗?”

还没等我们回答,老汉便抢先制止:“最好别喝,夺味!”于是我们依其言,眼巴巴等着那碗香味无穷的豆腐菜了。

美味还没上来,我们先饱了眼福。王教授指着墙上“豆腐菜”的介绍说:“别看一碗小小的豆腐菜,还有着深刻的历史渊源呢!”

墙壁的木牌上刻着:豆腐菜始于北宋,相传宋真宗年间,官窑御厨发现此地豆腐、粉条口感极佳,配以羊汤熬制,更是鲜香味美。不久,便成为当地特色名吃,享誉中外……

“来了!五碗趁热吃……”随着伙计一声吆喝,五碗热腾腾的豆腐菜便端上来了,金色的豆腐、碧绿的白菜、银灰色的粉条、酱红色的羊肉……未及入口,色香味已让人们陶醉!

看大家吃得津津有味,掌柜的老汉笑盈盈地坐在不远处抽起了烟袋。看他乐呵呵的模样,王教授知道他是为自己的杰作而得意,便让他给我们讲讲豆腐菜的故事。老汉略微思索了一下,悠声说道:“提起故事里的豆腐菜,香味就没了。”王教授给老汉端了杯水,嘱咐他慢慢说。

老汉的脸色愈发凝重起来:“新中国成立前,我爹在地主家当长工。累死累活就想着过年能挣点钱,给我奶奶做顿她想吃的豆腐菜,可没想到了年底,地主不但不给工钱,还说我爷爷欠他的债还没还清。我爹一气之下放火烧了地主家的厨房,连夜躲进山里。地主带着打手到我家,活活把我奶奶逼死。那天正是大年三十,一碗豆腐菜没吃上,成了我一家人抹不去的痛!”

“后来呢?”

“后来,我爹隐姓埋名跑到郏县跟人学做豆腐菜,他发誓,要让更多穷苦老百姓吃上香浓的豆腐菜。再后来,我爹真的成为远近闻名的豆腐菜名师。”

没想到一碗豆腐菜,竟还隐藏着这么多辛酸的往事!

离开于家老店,王教授带我们往牛头山进发,说是要去寻找古代的茶马古道。一路上,山道蜿蜒、翠绿环绕,不时有山花迎面,翠鸟掠过。

车到山坡一处观景台,我们徒步漫游。王教授指着不远处山头一条崎岖的小道说:“那曾是茶马古道。我小时候,春天一到,长长的骡队便从山那边走来,早晨迎着朝霞把陶土运到镇上,傍晚装满钧瓷成品在夕阳中归去。他们披着彩霞,映着暮霭,骡铃不息,鞭声不断,俨然一幅动人的画卷。”

我们被神奇的骡队所吸引,催促王教授继续讲。于是王教授招呼大伙坐在几块山石上,聊起骡队往事:“老辈人讲,骡队运陶土,已有上千年的历史。神垕钧瓷业的兴旺发达,骡队功不可没!民谣说得好,古道三尺宽,崎岖又艰险。问君行何处?骡铃响云端。”

可是,抗战时期发生的一件事却叫人十分心痛!那是初冬的一个下午,骡队在镇上刚卸下陶土,装好钧瓷,头领便宣布:伙计们辛苦一年了,今天我请大伙吃豆腐菜。伙计们一听,十分高兴。可是一碗豆腐菜没吃两口,拴在路边的骡子被日军的巡逻小分队喊惊了。一头骡子冲着日本小分队就冲了过去,当场就撞伤了两个。日本兵恼羞成怒,抡着枪就朝头领打了过来。伙计们上前劝阻,日本兵竟然开枪射击,当场打死两个伙计,三个伙计也被打得遍体鳞伤。一碗豆腐菜没吃完,竟把性命给搭上了。伙计们抬着兄弟的尸体,愤怒地抹着眼泪,发誓要为兄弟报仇。那一晚,下起了雪,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茶马古道上。

“后来,他们有没有回来过?”

王教授悲怆地点点头道:“经受过这次打击后,骡队散伙了,大部分伙计参加了八路军,并誓言,‘杀掉一个鬼子兵,吃一碗豆腐菜’。以慰藉亡者之灵……只可惜那长长的骡队,后来只剩下几个老伙计带着骡子往镇上运送陶土,山道上再也见不到那恢宏壮美的骡队景象了……”

一碗小小的食物,竟包含着那么丰厚的文化内涵;一段尘封的往事,竟折射出那么深沉的民族品格和血性。

那碗豆腐菜,余味尚在……

冬天里的事情

文/许锋

那是冬天的事。我小时候在东北生活,真冷,你要是站在雪地里不动,骨头都能冻酥了。但小孩子又不是木偶,怎么会不动呢?我们生活的部队家属院里有一口井,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吃水都靠这口井,自己压水喝——一根管子伸到地下,上头是一个呆头呆脑的铸铁做的圆家伙,我们通过一抬一压的重复动作,把管子里的气体抽空,把下面的水抽上来。一到冬天管子就被冻住了,要压水,先要提一壶开水,顺着管子浇,把里面的冰烫开,才能抽出水。有一天早上,没人注意,我悄悄溜到水井边,想舔一舔管子,试一试舌头能不能把管子里的冰化开。我半蹲在地上,张开嘴,果断地伸出舌头,管子仿佛有强大的吸力吧,把我的舌头粘了个结结实实,瞬间,一股寒气“沁人心脾”,透心凉。我感觉不妙,往回扽了扽舌头,可是,“焊”得很“死”。越扽,“焊”得越死,很疼。我要是再扽,结果只有一个,牺牲我那可爱的舌头。我知道壁虎的尾巴断了可以再长,但我不是壁虎。我一点办法都没有,纹丝不动地蹲在那里,挺着脑袋,张着嘴,吐着舌头,像一只仰天长叹的青蛙。连哭的可能都没有。在零下二十摄氏度的天气里,如果再冻一会儿,我会成为水井边的一尊冰雕。我特别盼望有人来救我,可是大地白茫茫一片,孙猴子也搬不来救兵。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我现在还能写这篇文章,证明我的舌头还在——这是个错误的逻辑,我又不靠舌头写作。实际上,我很快就解脱了,但是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舌头上的一层皮不见了,永远留在了管子上。当我满嘴血丝呼啦地回到温暖的冒着炉火的屋子时,一家人吓了一大跳。我掩盖不住自己的伤,强忍着疼痛,诉说了刚才的经历。按照父亲的脾气,要狠狠地揍我一顿才行,可是,他是革命军人,不能打伤员。

东北的冬天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我的舌头虽然不幸遭受了一场“浩劫”,但是在那一天的前前后后,它主要的作用还是用来品尝东北的美食。黏豆包。夏天没多少人吃,冬天的时候家家都做,蒸了一锅又一锅,放到屋外去冻,冻成冰疙瘩。吃的时候,拿进来几个,上火一蒸,冰雪很快消融,豆包呈黏黏糊糊的形状,又不会黏成一团,蘸着白糖吃,真甜。里面的豆沙馅也很甜。前几天,我和东北的同学说起黏豆包,他很惊讶,问,你还知道黏豆包?显然,他一直当我是西北人。我是西北人,但幼时跟着当兵的父亲在东北生活,他是不知道的。冻豆腐。东北的大豆好,做的豆腐也好。家家都有小小的圆圆的石磨,女人都会做豆腐。一盘盘热腾腾的豆腐在风里雪里很快凝固,坚硬得像一块块石头,颜色也由白变黄。冻豆腐是东北人冬天绝妙的美味,炖骨头,炖白菜,炖酸菜,炖粉条,都可以放冻豆腐,那与吃新鲜豆腐完全是两种感觉,咬着很筋道,味道很独特,百吃不厌。

我们虽然顽皮,却从不开食物的玩笑,也从不无缘无故得凶狠。我们滚雪球,打雪仗,用的都是雪。就算谁被打中,被打破鼻子,流了鼻血,也没有谁跑回自家的院子抓起冻豆包、冻豆腐,恼羞成怒地狠狠地向伙伴儿头上砸去。

那样的冬天,南方人是不敢想象的,也想象不来,有的人一辈子甚至都没见过雪。我在南方过了很多个冬天,南方的冷,往往是阴冷,有时候阴雨连绵,挺难受。但是,我是见过“大世面”的冬天的人,比如我正在经历的这一年的冬天,着实有点北方的性格了,有强烈的风,街上的树还好,但我们阳台上的那些树摇得很来劲,在屋子里都能听到树叶摩擦发出的欢快的声音。窗外悬着的一股股凉气顺着窗户缝隙一阵阵袭来,吹到脸上,但不刺骨,很清冽,让人清醒。桌上的一杯热红茶已成冰茶,很好喝。

晚些时,我走在路上,竟然下雪了,不过,那是一粒粒的小雪珠,是“霰”,是唐代诗人张若虚《春江花月夜》里的一句“月照花林皆似霰”的霰。我小心地捻着它,富于质感,柔韧且倔强。我用整个面孔承接了它,我整个人,从里到外,似乎都被漫天蕴蓄的雪珠涤荡得清清澈澈。清清澈澈的还有路边的花花草草,一棵棵树,它们虽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冬天,但是,很精神。

这时,我接到母亲的长途电话,她说,我看天气预报了,你们那里很冷。我说,怎么会呢?

我想让母亲来南方过个年,父亲已经不在了,她很孤独。我特别想让她来南方吃几顿我做的饭,还是我小时候她做给我们的,酸菜炖粉条,小鸡炖蘑菇……我不会做黏豆包,她要是肯教,我想学。天气好的时候,我想陪她到南方的草地上晒太阳。

只是,也许在她抵达南方的时候冬天已经绕走了;但冷与暖,永远是心里的事情。

磨豆腐

文/刘仁杰

村子里有了豆腐加工作坊,只需要在家里把黄豆浸泡好了挑过去,到点直接挑豆腐回来就行了。那些腊月末,家家磨豆腐的情景恍若很久不见了,又依稀还在眼前时而浮现……

腊月的最后几天,家里忙着扫尘。农家说别人娇气时,有“豆腐掉进灰撮(箕)去了——拍不得打不得”的歇后语。马上要磨豆腐、捉年猪、打糍粑了,不能让灰尘落到新鲜的豆腐、糍粑和猪肉上。

金色的黄豆在米筛里翻滚跳跃。女人一边颠着筛子,一边将那些蹦得欢的、颠向低侧的饱满的豆子捡进水桶内,将有霉点的、瘪的豆连同小石子倒在一旁。一筛子选完了,舀一瓢继续选。在加水浸泡前,要对豆子进行最后一次甄选去杂。等全部豆子选完后,水桶里再加清水,浸泡在水中的豆子里还要插一把镰刀,做年豆腐浸豆子的仪式感一下子就起来了。

磨豆腐的那一天,将浸泡得胖乎乎、圆墩墩的豆子挑到河水里淘洗一遍,然后开磨。“吱呀、吱呀、吱吱呀——”磨子在男人手中欢快地转动着,女人一勺一勺朝磨子里添豆子,白花花的豆浆往团盆里淌,孩子们微张的小嘴也似有“瀑布”,接成线往下流。快了,磨完浆滤豆渣,净浆入锅煮沸就有豆浆喝了,喝完豆浆吃豆腐脑,上面撒些白砂糖,甜得哟,一年都没有办法忘记。

滤豆渣要用“荡包”摇,“荡包”是一块方形的棉纱布。用绳索把两条平日里挑水用的担钩绑成“X”形悬挂在房梁上,荡包布四角依次固定在四个钩环里,将磨好的豆浆用水桶转进“荡包”,人抓住相邻的两个角四面八方摇来晃去,像荡秋千的摇篮,不过里面躺的不是孩子,而是大人、孩子的期待。

记忆中,父亲母亲很少喝豆浆、吃豆腐脑,只有我们和爷爷奶奶才能尝一点。有一年,豆子实在少了,只能给一小碗豆腐脑,由我们几姊妹分食,另一小碗由我和姐姐送给爷爷奶奶。你一口,我一口,停不下来,等忽然明白过来时,碗已经空了。

烧豆浆还可以捞豆油皮。豆浆烧一会,锅面上会起一层薄薄的豆浆皮,用棍子沿锅边轻轻插进去对过捞起来,豆油就挂在了木棍上。一会过后,锅面上会又起一层,可以捞几次。老辈人说,豆腐的营养多半在这个上面,所以捞一次就舍不得再捞了。

俗话说“石膏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豆腐做得好不好,关键在于点卤。将生石膏放进炭火里烧热烧熟,拿出来用研钵研细加水,将烧好的豆浆舀进坛子里,边搅拌边加入适量调好的石膏水,清溜溜的豆浆渐渐凝结成了豆腐花,盖上盖子,保温静置。在有些老房子里,现在还看得到调卤水用过的研钵研锤,只是许多年轻人不知道它的用处罢了。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揭开盖子,一坛子豆腐花就顺利变成了一坛子浓香扑鼻的豆腐脑。

滤出来的豆渣,一部分直接倒进猪食缸里,另一部分炒熟。炒熟的豆渣放一个星期也不坏,回锅和腌菜秆一起炒,是一碗不错的下饭菜;将炒熟的豆渣发酵,做臭渣粑可以吃到来年开春,天冷的时候和小白菜一起煮煲,吃得人暖暖的,还能健胃消食。烧豆浆的锅底有锅巴,铲起来可以像做臭豆腐一样的,蒸一小碗,搁葱花、红辣椒粉,吃起来又香又辣,惬意得很。还有炸豆腐、豆腐底子、豆腐园子、煎豆腐、煮豆腐、滑豆腐……

山里人过日子到这时才算真正地快了起来:“吱呀呀——二十五,磨豆腐……”一阵熟悉的童声在农家小院里唱:“二十六,捉猪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打糍粑;二十九,清灶头;三十五更吃年饭,一夜守到新年头!”

母亲的重阳糕

文/钱海

中秋一过,就进了深秋,深秋有着我一生最重要的日子——重阳。九九重阳是我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受难日,每逢重阳佳节自然比常人更为思念亲人。思念着母亲,就想到了母亲的重阳糕。

时光总能在我的依恋中回到从前:

米粉有点糙,不是那种白白的细末,水是井水,煮开了还有点甜,当开水遇到米粉的时候,尽是那“噗噗”冒泡的兴奋劲,粉啊水啊黏糊在一起不愿意分开了。一双手伸过来一揉一按,那团黏糊糊很快就变成了面冬瓜。一双手也沾满了粉渍,然后稍用力就把那“冬瓜”掐了一段一段的,端个菜刀又拍成一方块一方块,像是豆腐,却比豆腐香,看了不小心就会流下哈喇子。再撒上些发酵粉,那是希望入锅后能蒸得壮些,让我们做孩子的看了喜欢,吃着也开心。

“豆腐”在竹架篓里排成几排,隔了水进了锅,一对丹凤大眼睛随着碎步声到了灶口,紧盯里头的火苗,几双小眼睛也挤了过来,灶后的墙上,映照出的身影,随着火苗的跳跃绘就一幅天伦永乐图。

水开始沸腾,催促着所有的小眼睛回到了灶前,却都盯住了锅盖四周不断冒出的白烟,还用手去抓。直到那白烟越来越多,多得用手怎么挥也挥不去的时候,就有笑声了,笑声之外,听得见呼吸声粗了,也急了。

大手终于揭开了锅盖子,稍事扇散那一笼笼冒不完的白烟,那一个个粉扑扑白嫩嫩待嫁的“姑娘”,就出现在眼前了,外衣缀点着一条条红红绿绿的绸丝,身上涂满了胭脂,被她们的娘一个快速给端了出来,齐齐整整坐在了灶台,等待着姑爷。

一只只黑乎乎的小手啊,伸向前去,却像被咬了一口似的,一只只又缩了回来。此刻看那“新娘子”,脸上已经印上了几个黑乎乎的小圈圈,却还是那么好看。

……

一切都逝去了,只是每年重阳,我还在等待母亲的那声叫唤:“吃重阳糕喽!”

霉豆腐里母爱香

文/红尘有缘

又收到母亲托人从乡下捎来的霉豆腐,一罐沉甸甸的母爱,一罐散发着浓浓的母爱的芬芳。

世上懂的儿子的喜爱唯有母亲,包容儿子的喜爱或嗜好也唯有母亲。

母亲懂得我最喜欢霉豆腐配稀饭,几乎每顿早餐离不开,没有霉豆腐的早餐就吃的不香。五十年来养成的习惯,说不上好与坏,却能感到点点滴滴的母爱融进了芳香霉豆腐里。

立冬刚过,母亲就开始张罗着做霉豆腐。做上可口的霉豆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程序繁多。一方面,要选择当年新上市的豆子,加工成老豆腐,放在阁楼上发酵,待豆腐外面全部长满了霉菌方可;另一方面,要选择当年上好的糯米,用立冬过后的冬水酿酒(其它时间的水酿酒都容易发酸)。

待豆腐发酵好,米酒也酿好后,就可以制作霉豆腐了。先把霉豆腐放在铁锅里煎,放上食盐和干辣椒粉搅动,让食盐和干辣椒粉将霉豆腐均匀地包裹住,盛进陶制的大缸里,凉了之后,放入萝卜干、冬瓜干、茄子干等干菜,再放入酿好米酒,缸口密封紧,过上一周左右时间即可食用。

如今商品市场发达,商店里一年四季有腐乳买,但总没有母亲做的好吃。妻子是城里人,不喜欢霉豆腐的味道,也不理解我为什么喜欢霉豆腐,依然是她用油条配豆浆,我用霉豆腐配稀饭,各自选择各自的喜爱。如今,母亲年过古稀,我怕母亲累着,劝母亲别再做霉豆腐了。可母亲她倔强地说,他知道我喜欢吃,只要她还能动,她就会一直做。

母亲托人从乡下捎霉豆腐并不是一次捎来一大坛,而是一小罐一小罐地捎来。这是因为城里住的钢筋水泥楼,贮存久了味道不纯正,而农村的泥地才是贮存霉豆腐最好的地方。

因了我的一个喜好,母亲亲手制作霉豆腐,这一大缸霉豆腐足有三五十斤,该融进了母亲对孩儿多少爱意,蕴含着多少母爱的芬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