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樟树文章

2022/12/09经典文章

樟树文章(精选12篇)

做人也需要弯弯腰

在我七八岁的时候,父亲从山里移回一棵小樟树和一棵小柏树,种在院子里。

小樟树又硬又直,而柏树看上去虽然直,但却像竹子一样,软软的。两棵树一天天长大,两三年过后就差不多有两个人那么高了。有一年的冬天,雪下得非常大,越积越厚。到天快黑时,柏树渐渐地有些支撑不住了,树冠不断往下弯垂,看上去随时都可能被积雪压断。而那棵樟树就不一样了,无论雪有多厚,它依旧笔直地挺立在那里,毫不动摇,很有一点“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气势,与柏树相比起来,樟树坚强的毅力真是令人敬佩!

我忍不住对爸爸说:“柏树是一棵没有骨气的树,你看它很快要断了,而樟树真厉害,连腰也不弯一下,它一定不会断!”

爸爸笑了笑说:“也未必!”

当天晚上,我们正在床上看电视,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树干断裂的响声,我心想一定是那棵柏树经不住积雪的重压,断了!在那一瞬间,我在心里对那棵樟树更增加了不少敬仰。我对爸爸说:“爸爸,那棵柏树肯定断了!”

爸爸似乎对我的话依旧有些不认同,他朝我笑笑说:“明天早上,你可能会看见和你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情形!”

樟树这么挺直地站在那里,难道会断?第二天,当我起床后像平时那样打开家门,看见的果然是一个完全没有想到的场景:那棵“挺且直”的樟树,就像是被人在根部斜劈了一刀,整棵树断在那里。而那棵一直被我视为没有骨气的柏树,却依旧好好地站在原处,而且不再像昨天那样弯着身子,原本压在它身上的雪,已经尽数地落在了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

父亲说,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那就好好观察吧!听了父亲的话,我开始仔细留意起这棵柏树来,大雪继续下着,继续往这棵孤独的柏树上压去。雪在柏树上越积越多、越压越重,柏树的树冠也随之下弯,就像是一个佝偻的老人。半天后,柏树的树冠几乎要碰到了地上,这时,奇迹发生了:所有的积雪都从树上“哗”地一声滑落了下去,柏树又像原先一样,重新直立了起来!

这时,父亲走过来说:“你现在知道柏树为什么不会断了吧?”

“难道是因为它会弯腰?”我不解地问。

“是的,正是因为柏树懂得弯腰,否则它一定也会断掉。”父亲回答说。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那一天开始,父亲的话就留在我的心里。随着经历一天天增多,我终于越来越清楚地意会到了父亲的话:很多时候,人们总是在提倡“坚持到底、迎难而上”的精神,却疏忽了一点,并不是所有的“难”都是你有能力“迎”的,像那棵樟树,就是坚持着“不屈不挠”的精神,一直到它无法再承受重压时,仍旧迷信于“坚持就是胜利”,或者说仍旧不愿放下面子和身姿,最终,它以折断的局面终结了自己的生命。而柏树,就因为知道自己的能力,一旦到了它再也无法承受的重量时,就用弯腰来避开险阻,反而能继续生存下去!

做人,其实也是这样,在有需要的时候应该懂得弯腰!这与气节无关,与人格无关,这不是圆滑,不是妥协,这是一种人生的智慧,是一种对生命的尊重!

暮春时节苦楝花

文/蒋忠民

桃红李白梨花如雪,还有樱花,还有紫云英,还有油菜花,还有格桑花,还有映山红……从春风唤醒大地开始,花期接踵而至,花事热闹非凡。有些花开起来,往往会让人感觉到貌似漫不经心,不热烈,不争艳,不闹腾,当我们以为繁花已过叶果当先的时候,它们在绿野中的那颗心,便赶着暮春的脚步,默默倾诉般绽放开来。苦楝花便是如此。

也许是大气层变化所致,也许是别的气象因素,去年以来,我所在的城市雨水特别多。过了清明,就是谷雨,意味着南方雨季尤其是梅雨季节的到来。就在这晴晴雨雨的变幻中,樟树悄悄地开过花了,在诸多树木中,樟树的花应该是与樟树高大威风的形象极不吻合的,细细小小的,颜色与树叶非常接近,如果不是期间不时下雨,将米粒般的樟树花打落到地上,谁也不会注意到樟树花。与樟树叶子飘落的热闹喧哗相比,樟树花开可以说安静到了一种极致。

苦楝花赶着樟树花的尾期,带着一种淡淡的香味施施然而来。这香味,有点像冬青树的花香,又夹杂了含笑、夜来香的气味,不是特别明显,但总会让路过的人多少有几分感觉。如果细细品味,则有点像一个青春靓丽的姑娘一阵风走过之后。苦楝树的叶片还带着几分羞涩,不是那么尽情舒展。就在这些有几分羞涩的细小的叶片间,簇拥着一朵朵细小的粉紫色的花。每一朵花的中间,深紫色的花蕊格外显目,当然,这个格外也只是相对于不起眼的花瓣而言。细小的花瓣随风飘落下来就像衣服上的一丁点小纸屑或者是一截不足道的小白线头,又像小小的粉蛾翅膀,轻飘飘的,薄薄的。

但是,众多的细小的淡紫色的花簇拥在一起,形成的那种仿佛与世无争而舍我其谁的气质,却让人不敢轻视。尤其是那舒服的香味,隐隐约约,欲罢不能,别有一种风情。

没想到,浑身上下,枝干到叶子到根皮苦透了的苦楝树,开花时的美竟然如此别致而富有诗意,带有一种甜蜜的温馨。或许这就是好些植物的隐藏性或包容性吧,苦楝树尽数的苦都藏在树干树皮树根和果实内部,花、叶、果都尽可能在平淡中散发出一种舒服的光辉,你看那一棵棵金黄圆溜的苦楝子,外观与黄皮果简直无异,挂在秋天的枝头,闪亮着金色的光泽,很漂亮的。

记得小时候喝过一次苦楝树皮熬的水,那份苦到心底里的感觉,刻骨铭心。那次是我肚子疼,看了好几回医生,吃了好些药,都是反反复复。略懂草药的祖母挪动小脚,到村外堰沟边的苦楝树下,用刀剜下几块树皮,回来拿瓦罐熬煮了一碗水,连哄带骗带威胁,让我喝下。那感觉,简直昏天黑地,几天吃东西都是满嘴苦味。不过也怪,不知是苦楝皮水真的有效,还是之前吃的药物迟迟起效,拉出几根长长的蛔虫,肚子也好些年没有痛过。只不过,打那以后,苦楝树给我的印象,除了苦,还是苦,至于它的花,从来没有留意过。

这个暮春,因为疫情影响,小区附近的公园大门一直关闭着,平日能够到公园散步锻炼的市民,只好沿着公园外墙走一走。于是,过去没能注意到的苦楝花,就这样映入了我们的视野。悄然而至的苦楝花给大自然增添了一份恬静的美感,仿佛告诉我们,就像四季轮回时序代谢一样,每一棵树都是一棵开花的树,每一种花都有着独自的美。只不过我们往往注意到那些喜欢喧闹的争艳的花,而忽略了好多悄然开放的花而已。

一阵晴,一阵雨,一阵风,苦楝花开了。它们在石山下,在围墙边,在小河畔,夹杂在其他绿树间,静悄悄地开放着。没有蜂蝶飞舞的热闹,没有引人注目的艳丽,只有那满树的淡紫,倾诉着它们对春天的不舍。它们知道,谷雨过后就是立夏,春天的脚步正在远去。

我的家,在海边

这个季节,栀子花热烈地开放了,木槿花开始期待七夕之约了,蓝天白云碧海金沙绚烂着夏天的色彩,像这个渔村的姑娘一样,美得干脆、真诚又朴实;清亮的小河逶迤着身段,绕过山脚,经过我家门口。大婶们搓洗着衣物,说笑声荡漾开去,惊起三两只浮游的白鹅。若不是门口垂晾的鱼干,若不是路上散放的渔网,若不是那一缕缕海腥味,你一定会以为我家住在江南水乡。

我家住在东海小岛上,背后是矮矮的山坡地,出门往南走几十米就是大海,那片布满招潮蟹洞口的泥涂是我们从小的游戏乐园。我的童年的脸总是健健康康的小麦色,裸露的双臂在夏天总要褪好几层皮,等到来年暑假,花花裙子下赤着的双足却依旧白白胖胖,阿姆说,就像刚烤熟剥了皮的乌贼。

我的家简单又温暖,阿爹出门捕鱼去,回来是一蒲篮一蒲篮的渔货,每天的晚餐总是最好的,阿爹喝着啤酒,喝得古铜色的脸庞油光发亮,有时隔壁的叔伯也过来一起喝,他们大声说话的声音让我觉得学校礼堂的扩音机也比不上。一桌子的鱼鲜,一桌子的花生壳,一桌子的闲话。

家门口有一棵很大的樟树,我和隔壁的毛毛、小英手拉手都围不过来。每天傍晚时分,阿姆总是站在大樟树下,扯开嗓子叫道:“阿玲,吃饭啦…”换做今天的网络语言就是,阿玲,***叫你回家吃饭啦。那时,我是纯粹的野小孩,没有一点女孩的温柔贤淑样,阿姆确定我回家的信息就是靠在大樟树旁的那只书包。而我要么正和伙伴们挽着“官兵抓强盗”的游戏,要么躲在邻居奶奶家啃着玉米棒,要么啥事也不干傻坐在墙角。

如今,只有回忆了,回忆时总是微笑着的。

被樟叶掩埋的春色

文/TXDFS

那个等车的小站,曾经撒满了香樟落叶,是厚厚地覆盖一地,掩盖着岁月的伤感。

在美丽的春天里,樟叶纷然飘落,正展示着它生命中最后的美丽,给苍劲的樟树,只留下无尽的思念。

那年春天,她与他都来到了这棵樟树下,同时等待去慈利的末班车。

她对他问:“天色不早了,不知还有没有回家的车?”

他回答:“应该有吧。”

在等车的焦虑中,她俩就这样有缘相识了。

她,从专科学校毕业后,就一直在距这棵樟树不远的那家出租车公司当会计,已有三年时间了。

他,也是一位专科生,不过学的是园艺专业,毕业后,就在市郊的一家园艺公司当护花使者。但收入不高。仅能难持自己的生计。

微冷的春风吹过,香樟树的苍叶已不经风吹,正飘然落下。

一季萧条一季冬。一季新绿一季春。无数次的冬去春来。春天,总是出现在冬天之后。或许,只有历冬的苍叶落下,才会有嫩绿的新叶可重新生长的地方。

那时的她俩都还是单身。她,曾有过恋爱的经历,可那还是上专科学校时候的事了。毕业后,她与他早已分手。

而他,家境不好,不说在专科学校读书时没谈过恋爱,就连毕业已有三四年了,也没对一位女孩子有过怀春的经历。曾经有人给他介绍过女朋友,可都嫌他穷,最终都没谈成。他的日子过得窘,自己也觉心寒。对感情他只有信“随缘”两个字。

他并不是每一个周末都回慈利去的。而是昨天园林公司的老板给他发了上月的八百块钱工资,他才想跑这一趟,给农村的父母送点钱回去。

他来到等车的樟树下。春风吹过,他已嗅到了一阵清香。不过这香,既不是花香,也不是樟树的香。而是从对面的那位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

或许,青春期的女人都爱装扮自己,是生怕自己的自然质朴,被别人看出有某种缺陷。不过,她的装扮,还算是素妆。没有太厚的粉黛,也没有学那些甚爱打扮的女孩子还嵌上眼影等。

他深知那是女人身上独有的体香。可他,愿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虽她刚才还礼貌又主动地与他说话,可他平时很少接触漂亮的女子,内心还有点羞涩,有点自卑。

在春天的暮风中,那们女孩静立在香樟树下的身姿,是与春景融为一体了。轻柔的春风吹过发尖。一分道不出的莫名情感,已在他的内心荡漾。她,有如春的美丽已在随风飘悠。

自那个周末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很想家。每个周五,他都要来到路旁的那棵香樟树下,等那趟回家的末班车。

她,原本每逢周末都要回家与父母一聚的。可这一次,公司要求她加班,她无奈。只好用电话给父母捎去话:这个周末不回家了。

他没有见到她,已内心生有惆怅。不知是谁辜负了他用心良苦的等待。末班车来了,可他却安静地离开了,他离开了那棵香樟树,也没有去乘坐那趟末班车。而是走了四五里远的夜路,返回了公司。

春幕已经拉起。他的生活也变得没有规律了。人也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精神。每逢深夜人静时分,他已开始用最美的语言描写春天的风景。

两个月后,时节进入了晚春夏初。每个周末,他都到香樟树下,去等那趟末班车的到来,将他写满诗意的文字也随时带在身上。可她,是再也没有出现在那棵樟树下了。她已有了不小的交际圈子。每个周末,是不少的顺风车愿带她回家。

就这样,他慢慢地收起了那份隐藏了好久的心事,甚至将那封信笺都已悄悄地烧毁了。他开始转变自己的心事,将精力全放在如何让自己也有一家小小的园林上。365个日日夜夜的艰辛,他的愿望终于实现民。但是,他依然还是单身。而她,时间一长,原来很愿意携带她回家的顺风车,是越来越少了。

她只好又回到樟树下,等待那趟回家的车。

这天,还没有买私家车的他,也急着要赶回家去办事。他,来到了香樟树下。她对他依还表现得很是热情,可他,却表现得异常平静。仿佛当初的那份心事早已消失殆尽。只对她随意的笑了一下而已。

他静静地踩在树下的那些落叶上,将她仅视作一位还算认识的人。

可她搜寻曾经的身影,内心只有春风携带的凉和感伤,她的内心写满了春韵。可只有默默地全写在飘落的樟叶上,被一层一层地掩盖。

2014年03月08日写于慈利

樟树香,伴我行

文/哥本哈根的苡米阳光

前几日几个同事相邀去醉酒,我去了。春日里樟树叶子在习习晚风中飘荡了一地,踩在脚下哔哔剥剥地响,清幽的樟树香味夹着微醉之后的酒味填满我的鼻腔。春天的夜半依然温暖,酒足饭饱后我们打算各自回家。酒桌上我喝地最少,但我醉地最凶,下桌时才发觉脚是不听使唤的,打颤,开始走猫步。耳朵像块烧红了的烙铁一般火辣辣的。一股酒气似火山喷发一样从腹腔蹿上来,经过嗓子眼,冲酸我的鼻腔,冲昏我的大脑。

饱则思淫欲,这句话真***的说的对,那股翻江倒海的酒醉气味还没散尽,就听见某个同事在胡言乱语,说某个洗脚店的女人真是很漂亮,而且还很浪,很荡,浪地水漫金山,荡地乾坤旋转!后来就有我大前天写的那篇日志“江山不负美,美人如江山,一介布衣兮,美女如斯,感我上苍兮,相入相拥”这样的句子了!那日我只是发了感慨。

樟树香味的习习春风早就吹醒了我!那是阳春3月夜半的红灯区,美女很是勾魂。酒劲还没过,心跳又开始加速去了,像台柴油机,蹚蹚响的就发动了起来。我仿佛走进了天国,里面的味道香香甜甜的,有个好看的姑娘看我傻愣愣的矗着不动,就唤我坐下,我一醒,只见同事们都坐在沙发上淫荡的笑呢!每个家伙腿上都坐着一个性感妖娆的淫娃荡妇!他们的姿势千奇百态,像卢沟桥的狮子一般!

此时我心里回味起那淡淡的樟树香味,哪怕是在这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地方,女人的脂粉香味依然掩盖不了那樟树的清香,那是我最熟悉的清香,因为老家门口就有一株大樟树,陪我父亲长大后又陪我长大的大樟树!那淡淡的樟树香味此刻显得好生硬,让我对这些好看的女人们没有半点情绪!哪怕她们如此性感妩媚,惹火妖娆!

临进门前我就有股尿意,我不好意思问女人们卫生间在哪!就问那位带我们来的同事!她只顾着和女人调情!完全忽略我的存在!这时有个女人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对我笑了笑,起身拉起我手心冒汗的手,就带我去了卫生间,她的手很软!很细!她问我为什么一直站着又不说话!我当然没有告诉她我是第一次来,更没有说樟树香味的故事。

上完厕所回来时,沙发上的3男3女都不见了!老板娘告诉我她们都去楼上了!又笑着说让我等等,说现在姑娘就3个,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我笑着说没事就出了门!

我独自离开了那家店,漫步在宽阔的大马路上,马路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樟树叶子了!松松软软的,恰如那个带我去卫生间的女人的手!

我忽然觉得我好肮脏,像个掉进粪坑的鸭,羽毛上,翅膀下全是粪,而且这粪深深地干嵌在上面!又臭又哄!

约摸过了不到一刻钟!他们完事后骑上电摩拖就追上我了!我没有坐电摩托,也没有打车!我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走着!那淡淡的樟树香味一直伴随我到家。

一树新绿

文/赵玉明

树之新绿,始于雨水。

雨水时节,窗外的香樟树,每根枝条的梢上都长着一个月牙形的芽苞。几天后,柔嫩的樟树叶纷纷挣脱芽苞的包裹,破壁而出。这些浅浅的新绿,明亮、新鲜、娇嫩,又如婴儿的手,玲珑剔透,让人见了就有想捧在手心亲吻的冲动。一夜春雨,推动了绿的汛期,天明看香樟树,偌大的树冠,每根枝条都吐出新叶,一簇簇,一团团,像一窝刚出壳的乳燕,眨着眼睛,张着还未硬化的喙,叽叽喳喳。

嫩叶之下,落叶轻舞飞扬。赭红、铭黄、深紫……香樟树经历了一冬未曾凋落的叶子,履行完自己的使命,在春天里优雅退场。樟树的落叶比较奇特,当春天萌芽时,老叶变黄,纷纷凋谢,完成一场生命的轮回。“芳林新叶催陈叶”,在春季,旧叶、新芽的谢幕和登场,新老交替之间又有着怎样的依恋和告别?只有叶知道,只有树知道,只有春天知道。“叶落于春不自伤,枝头黄嫩未相忘。”老叶挥舞衣袖,缓缓飘落之时,像与新叶细细叮咛,又像与樟树深情话别。樟树的老叶全部落尽,整个树冠就换了新装。此时,樟花悄然登场。

小小的樟花,通常是三朵挤簇在一起,花的颜色比叶子稍浅,如果不细看,根本无法看出花的形状,所以人们常常将那些浅绿色的花朵误以为是新叶。细小的樟花就这样隐藏在绿叶间,不惹人眼目,不因自己的渺小而拒绝出场,从容淡定,仿佛自己开给自己看。一周后,这些娇嫩细小的花朵完全绽放,密密匝匝,覆盖了整个树冠。再微小的东西,一经成片,就是一种壮阔,就有了气势,就有了力量。

这样的一树新绿,一定得有一场雨。雨不能太小,要把每一片叶子和花朵都轻柔地洗净。雨中的樟树,积绿堆翠,一派葱茏。此刻,樟树的绿是有层次的、是立体的,层层叠叠,浓淡分明。先是最外层的樟花,浅浅绿,淡淡黄,像是给樟树披了一件绿纱,风雨里轻盈灵动。树枝上,日渐饱满的叶子,碧绿如莹润的翡翠,绿得发光,嫩得透亮,仿佛在指间轻轻一捻,就有水分渗出。细雨微风中,路边一排排樟树犹如一片绿色的海洋,随风摇曳,一波推动一波,充满青春活力,令人心旷神怡。

春天的樟树除了一树新绿,还有樟花散发出来的独特芬芳。雨霁,天晴,那些精灵般的樟花暗香浮动。行走在樟树下,不由得深深呼吸,那独特的馨香沁人心脾。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放慢了脚步,甚至停下来,仰头看看头顶的树冠,阳光透过枝叶,虽然无法看清那些细小的花朵,但已深深陶醉在花的芬芳中。一周之后,樟花开始凋谢,纷纷扬扬,像一帘花雨,落在草丛里、树根旁。“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细柔而芳香的樟花就这样把自己奉献给大树,奉献给泥土,奉献给春天。

树之新绿,如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双眸清澈纯净,眼中的一切都是新鲜而美好,都是神秘而奇特。他们渴望外面的世界,迫切地脱下束缚了一整个冬天的笨重棉衣,有如脱缰的小马驹,在春天里撒欢儿似地奔跑,无忧无虑,无畏无惧,欢天喜地。跑着跑着,就到了夏日,就有了铮铮硬骨,就有了青春芳华。一树新绿,从鹅黄初上,到珠翠满头,再到郁郁葱葱,一路风雨一路歌,成长着、经历着、积淀着,就有了沉稳而厚重的色彩,就有了生命的呵护与担当。

春之美,美在这一树新绿的盎然生机中。

窗内窗外

文/白玉

我坐进了三楼的档案室。窗外是一片小林子,林子旁是一个外操场,拥有400米跑道及几十棵上了年龄的樟树。春天时,叶落满地,不清扫时,寂静而神秘。

这个办公室,是我自己找的。没有比这更好的地儿,除了幽静,离我自己的班级距离最近,管理起学生来无比方便。

偶尔坐窗前小桌上批改作业,备课。樟树的幽香飘送过来,操场上韵律操的音乐反复回荡。

与窗比肩的,是一棵樟树的树梢。它离我的窗很近,近到可听到鸟窝里不时送来的呢喃。不用费劲,就清楚地见证树顶的生活——鸟儿的乐园。新叶也是一日不见,更显葱茏,如同那些攒劲疯长的少年。一毕业即来到这所学校,住着对面的教工宿舍。这里所有的樟树,见证了我的青春和成长。

每晚晚自习过后,喧闹像潮水哗一声退下,又归于寂静,连月光都很冷清,将树影照得婆娑。与室友在校园漫步,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描到墙上,与一排樟树构成一组美丽的剪影。

与学生交朋友,桌上花瓶里偶尔会有他们悄悄放进一朵花的心意;像大姐姐样带孩子们春游爬山;晚上躲宿舍复习功课参加自考;楼上的同事们,考研的,考研失败再次考研的……也都在努力学习。

在这里,梦想很多,但从来不沉,只是一味奔跑。

周末时会去到附近的田间地头,采回一把野花,招摇过市,然后装点简陋的住房。时不时有同事说给你介绍男朋友,脸便通地一红。

学生不交作业,追赶打闹,考试不及格,不听课……林林总总,都很叫人伤肝伤脾。

师父指点我的课,说其它都好,就是语速过快,把语速控制下来,控制下来——那是初出茅庐未经修炼,急急想向世界表达的声音。

一阵风吹来,有暗香轻送。

有人进来,道我满室盈香,是枙子香?我回回纠正,仿若他们从来不知道樟树也会开花。我轻松地见证每一颗如米粒大小的花儿开在树梢的盛情,正是这细细密密的小米粒,陶醉了呼吸道里每一个细胞。

更多时候,24小时不关窗。为的是打开门时,那香,恍如情人的软语拂面,甜蜜醉人。

取其静,取其景,竟觉得此生难有以后,分外珍惜。几柜子档案里发出的历史的声音,都说明每个平凡日子里的努力,有人记着,有处存着,雁过有痕。

窗外绿色太多时,会去买或摘点花来插,先前插过梅花、康乃馨,最近是菜地里的茼蒿菜花,形似菊又似太阳。因这种行为极不可取,故拼尽所有力气去厚待。最开心莫过于花蕾在花瓶里慢慢舒展,先放出第一片花瓣,带着试探的犹疑,待世界安好,再生机勃勃地于某个清晨,漾出所有的笑脸。一朵花的生命,在孤室里完成。

人生兜兜转转,有时是一路向前,有时要学会转弯回来。

就如坐进这屋子的每时每刻,都很想很想回到起点,安静地教书,宠辱不惊地努力,在孩子们的生命里留下微笑的力量,思想的力量,以及牵引着他们向上的力量,使人觉出价值,完成自己对自己生命的定义,无关其它。

学生们即将毕业了,等在前面的是人生第一次大考。全体老师都在与时间赛跑,抓住每分每秒。所以,从早上天微亮,到傍晚日将沉,吃学生餐,中午不休息,课间不放松,与他们共进退。这样做的最大意义是让孩子们重视每一次人生考验,体验奋斗的滋味。

房子又热闹起来了,后进生每节课后,会被我要求来办公室做几道题目。我面批,期望他们的成绩能够好起来。

在学校学习的过程,也是经历磨炼的过程。当一遍遍讲过后又忘记时,也会有想抓狂的时候,但还是以最大的宽容去接受。

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需要有困难去教会你成长,关键是要向着阳光奔跑。

清风朗月是心境,我其实从来没有闲过,多年来如此。而今工作似乎有点多,但我始终相信,未来的一切果,都会有着今天的某个因。

四号院的门面房

文/杨彦青

“四号院沿街一线的门面商铺要拆掉了”,这条新闻几个月前就开始在与长沙黄土岭有关的微信群朋友圈推送。今年暑假,四号院关闭已久的门面房前开始围挡施工,人们关注的传说终于变为现实。

四号院是国防科大坐落于长沙市中心区域黄土岭地带的一个分校区,院区历史可追溯到新中国成立前后。1949年8月,长沙和平解放不久,由延安“抗大”总校迁出的部分单位,与“四野”南下工作团部分单位合并,组成华中军政大学湖南分校,将“抗大”的旗帜插到了湘江之滨。

老长沙人对这个院子是不陌生的,当年在黄土岭选址建校时,这里还是长沙南郊一片名符其实的荒山野岭,但数千长沙人与部队官兵团结一心并肩战斗,在一穷二白的年代,用双手铲平了方圆几百亩的丘陵沟壑,在短短两三年内建成了一座美丽校园。

据四号院家属区的老前辈们说,芙蓉路这一线门面房的位置,过去是依围墙搭建改造的教职工宿舍,一百多个格子间小平房蜿蜒逶迤,被人们形象地称为“火车皮”。“火车皮”里,每十余户人家共用一个洗澡间和厕所、共用一个人行道边的水龙头。那时候没有空调,电扇也很罕见,长沙的炎炎夏日“火车皮”里热得呆不住,人们就围着水龙头洗衣、洗菜、拉家常、讲新闻,孩子们则戏水追逐,倒也成了一道风景。

1993年,长沙扩建芙蓉路,因道路拓宽需要,校区条件简陋的“火车皮”被扒掉了,随后沿芙蓉路这条南北向主干道建起一排长长的门面房。门面房南起七里庙路,北至侯家塘育新小学,既是沿街商铺,也是营院的围墙,高低错落,绵延一两公里。那时的长沙南城尚未崛起,这一线门面房,曾经撑起了长沙侯家塘商圈的一片繁荣景象,给周边生活的居民和我们严肃活泼的军校生活增添了很多色彩。

四号院营区大门南面一百米处有个门面叫新潮超市,上世纪90年代末,我刚上学时,它还只是一间人们不屑一顾的小杂货店。后来因为创新经营方式,改成顾客可以自选商品的超市,生意日渐红火起来,以至于门面一扩再扩,直至把门面后面空地上那几棵大樟树拦腰盖进了超市里面。

在四号院这块有“城市绿肺”美誉的地方,几代人精心培育的数千棵大樟树绝对被人们视为珍宝。尽管超市扩建可以给人们生活带来更多便利,但对这种可能有损樟树成长的行为大家还是不能容忍。很快有人喊来了报社记者,经各方勘察协调,商家作出承诺,坚决保护好这几棵樟树。为此,商家精心为盖进超市里面的树干穿上了衣服,树根周围还砌起蓄土圆台,定期浇水养护。超市里面养大樟树,这绝对算得上一个城市奇观。如今,这几棵大树终于可以回归自然了。

四号院大门口右侧第二个门面曾经是个小餐馆,店里摆几张桌子就转不开身了,炒菜上菜搞卫生全由一对年轻夫妇自己干,因为价格实惠味道好,生意很是不错。店面门口并排长着三棵大樟树,生机勃勃,老板干脆就给餐馆命名“大樟树”。2004年我被选调进四号院机关工作,加班加点是常态,经常错过了食堂饭点,这时,就会有人在走廊里吼一嗓子:“走啦,门口大樟树!”这个辛勤经营的夫妻小店,很长时间里被我们视为赖以生存的保命之家。

说到吃,四号院门面中有几家店铺曾经在侯家塘一带很有些名气,家属区中门口北侧的“野山椒酒楼”“九龙鱼头”,就餐环境、菜品特色、味道比“大樟树”确实好很多,来了亲朋好友,带去这里聚餐,报院内主顾的身份还给打折,感觉很显尊贵。但要论最好,还当属小门口旁边的“帝豪酒店”,身边的朋友同事谁说在“帝豪”吃了个饭,绝对是倍儿有面子的事。

从1949到2019,70年峥嵘岁月、70年苦难辉煌,长沙黄土岭上这个被叫做“四号院”的地方,校名虽数次变化,但为国家和军队培养人才的使命始终没有变。“火车皮”、门面房也只是院区一角,但它的变化,折射了时代的变迁和城市文明的进步。

如今,长沙南城早已崛起,四号院所处的黄土岭周边更是酒店、商场、写字楼林立,公交、地铁纵横交织。据说四号院的门面房拆除后,将原地建成透绿式围墙,并新增两万多平方米的人行步道和街边公园。在这里生活多年的人们,内心感受应该与当年“火车皮”消失时一样,不舍中交织着期许、怀念中包含着憧憬吧。但无论如何都可以相信,明天生活更美好。

写不尽的轻烟袅绕

文/戴高山

由华严寺一路而来,我们来到霍童溪的东岸,这里,是九都镇的贵村。下车之后,突然有一种感动涌上心头,一场夜雨之后,小山村处处轻烟萦绕,若隐若现,真是人间仙境啊!

深秋时分,岁月曾有过一阵阵轻轻的朦胧,这种朦胧在清晨的雨后,越是显得轻烟袅袅、绿波荡荡。许多好的心情,突然间都释放出来了,久久、久久地在四周萦绕。

今天,我要为这美丽的小山村,谱写一曲赞美的歌——让我轻轻地告诉你,此时此刻,这烟雨山村,有着江南深秋的,梦一样的感觉。

1.

无数盘根错节的老樟树,沿着这条清澈舒畅的小溪水,轻轻依绕,遮遮掩掩,一排排小小的木屋隐惹其间,安静自然。

梦,是故乡的梦;梦是一条小溪水,流淌过你家的门前;梦是一棵老樟树,遮住了你,流连的身影……

有人曾说过,老樟树是爱情的根,人在老樟树下徘徊,可以等来美好的爱情。今天,我们都在老樟树下徘徊,是否也期盼着,爱情从我们的身边划过!

天空,依旧是点点滴滴的细雨,轻轻地,轻轻地,飘落,飘落。我说不清是你,是她、还是她……曾经是我梦中的爱情!或许在那老樟树下,有人等着我;或许在那老樟树下,有人等着你……不管是我,是你,那都是一种真情的相约。

2.

我们相约在霍童,在那老樟树下,或多或少,或是一种承诺——今生相遇,细雨绵绵,秋色朦胧,迷离间竹影婆娑,小溪潺潺,我的心顺流而下!

细雨轻湿我们的衣裳,突然间有一种感动像曾经睡去的老青苔,在这个清晨的雨后,慢慢地,慢慢地,苏醒过来……

是的,我醒来了;我看见一波一波的绿色,像梦一样的绿色,带着你的睡眼惺忪,带着你浅浅的微笑,在这个秋天里,向我走来,向你走来,向她走来!而身后,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烟雨萦绕……

好像是幸福簇拥着我,你就是那棵老樟树,用高大碧绿的枝脉,荫护着我,荫护着那一树的青苔,在这场秋雨之后,慢慢地,醒来!我们都醒了,睡眼惺忪……

3.

这不是一个开花的季节,而是一个结果的季节!当我们迈进中年时代,我们已经把自己,比做秋天了!秋天,是一种成熟的美丽,深色的,并且耀眼……

是的,我看见一所老房子了,那是土坯做成的老房子。上面,墨瓦向天,在墨瓦的边沿上,有着一层墨绿的青苔在缠绕。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曾下过多少场的雨,但每一场雨,都淋在我头顶的墨瓦上,伴随着岁月而悄悄流逝,滴哒滴哒地脆响着。然后,所有的青苔都开始像梦一样,慢慢地,复活了!

一年又一年的,不管春夏秋冬。只要有雨,它们都能够复活,并且,周而复始地穿着绿衣。所以,科学家们都说——苔藓,是地球母亲的地衣,是地球母亲的颜色——从它们开始,人类就有了生的希望……

4.

就像我的心,只要有你的滋润,只要这个世界还是温暖的,我们就能够年轻地生活。能够在心底,默默地种下希望,并且,生根、发芽……

这个世界就这么简单,因为我们头顶还有几片墨瓦,所以我们有了绿色的荫庇,我们可以不受风雨,没有寒暑;多少年来,我们能够以一堵干净且清白的泥墙式站立着,是因为我们的头顶上,有几片墨瓦,它们承受着阳光雨露,滋养着青苔,也滋养着我们……

虽然,我们爱水,但却不能和稀泥!为了站立我们必须坚挺,不能有太多的水分,我们必须洁身自好,做好自己,像那一堵古旧的老土墙。

我们享受这片绿色,享受着这排墨瓦的功德,做一个能够顶天立地的人……

5.

老樟树就在我们的身边,我们想象着它和谁在谈恋爱了?是霍童的清溪水,还是这古朴的人们?是那老旧的土屋,还是那新盖的木房?

这一片数百年的老樟树啊,它们曾看过多少岁月老屋?苍生和蝼蚁?

从年轻到年老,从少年到老年,这片土地永远长满青苔!是的,不管是他乡还是故乡,我们都得从这片土地上走过!我们的脚下,永远沾满岁月的风尘……还有,那墨瓦上的青苔,那老樟树上的青苔,那石头上的青苔,还有,那霍童溪的水……

我们在寻找一种暗示,爱的暗示,根的暗示,土地的暗示!那是历史的印记、岁月的印记,是它点燃了我的诗情……在这个清晨,在秋雨之后,我发现一片清纯自然的我,眼中闪动着天真和好奇的灵光……

6.

岁月,老之又老了,我是这样感觉的!因为我也是,这样慢慢变老的……我们从春天走到秋天,又从秋天,走向春天;岁月望见了我,我也望见子岁月!

我发现它们穿梭在老旧的乡间巷道上,带着我们,来到这里!

这里,有一片土坯做成的老屋子,有许多让人新奇的故事,还有到处充满生机的苔藓,各种各样快乐的小动物,它们自由自在地,做着这个家的主人……

巷道,是水泥铺砌成的路;墙围,是霍童溪的鹅卵石;烟雾,是天上流失的云;雨水,是我们飘落的梦……我看见一位农妇扛着竹竿走来,我看见一位村姑提着衣服走近,我看见一位少年举着相机走来……岁月,在静之又静的乡间巷道里,慢慢地穿梭在烟雨朦胧的秋色中。秋天,让我们从霍童的乡间走过去,又走了过来……

7.

这里,不需要匆忙的时间,不需要。人们走着悠闲的脚步,过着时尚的慢生活!

在那古老的大樟树下,绿色充满人间大地,我们忘记喧嚣,忘记争斗,感受幽静和消闲。一大排一大排墨色的屋瓦,遮住了某种表面上的文明。

我们能够感觉,在墨色的屋瓦下,有一种幸福,是我们从来没有的;我们能够感觉,在墨色的屋瓦下,有一种喜悦,是我们从未体会的;或者,已经那么遥远了……

远得让人望尘莫及,远得在你的眼间和眉间,迅速流失……

这朦胧的轻烟细雨,浸透江边的水车;这一溪的霍童清水,摇动岁月的乌篷船。春天,吹开了桔子花,我们看见一片雪白;秋天,吹红了果子皮,我们看见一片金黄……

写不尽的轻烟袅绕啊,在这个季节,我曾用一颗心梳理过……

老樟树开花

文/沁香一瓣

去年初春,小区里大搞环境整治,除了砌花坛,种花草外,还在空地四周种上了十多棵高大粗壮的老樟树,樟树是从拆迁的农村搬来的,已有五六十年的历史了。记得种植那天,小区里开来了吊车,由绿化工人把树包裹好,拴上钢丝绳,然后让吊车把老樟树吊起来,垂直安放在挖好的大坑中,再盖上土,浇上水,还给老樟树的四周撑了木棍子,保护得特别好。

非常幸运,老樟树很快适应了新生活,经过几场春雨的沫浴,它们长得很好,不久就从修饰过的树枝上长出了新叶,而且长得很快很茂盛,到了秋天就像是一把把巨伞撑在原来光秃秃的地方,成了一道香樟树的风景。

香樟树是常青树,四季翠绿,据说这种树的材质做箱子,是天然的防蛀物,深受人们的欢迎。很快,一年过去了,春风又吹到了人间,小区里的桃花、梨花、和杜鹃相继开放,它们热闹一阵后便在几场风雨中悄无声息了。

初夏的早晨,我去绿化带散步,来到了一排老樟树的树下石阶小坐,人不多,空气感到特别清新。一阵微风送来,树上立刻飘下几张树叶,忽然间有了一种淡淡的清香味传来。奇怪,小区里的花儿已谢,那来如此之香味,这是女人身上的香水?但旁边没见任何女人走过。这是小区门口的月季花还是蔷薇花的香传来?不是的,月季和蔷薇花的香味不可能传这么远。这种香味是与众不同的,是沁人心脾的,通达全身的。一抬头,看到的是香樟树头顶的翠叶中,正伸出了一丛丛嫩嫩的新叶,新叶是淡黄色的,稍带了一点绿意,看上去十分可爱。

“好香呵……”散步的人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老樟树下,希冀地抬头眺望。我抬起头来细看,只见老樟树的新叶丛中,伸出了开满了淡淡的黄绿色的小花,在微风里轻轻摇曳着。再一看,其他老樟树顶上也都探出了花。天哪,没想到香樟树也会开出幽香的花,以前很少接触这树,即使偶尔接触,也不对着这一时间,只知道花树才会开出美丽之花。我惊喜。

为了欣赏这花,我攀上了石阶。只见嫩树叶丛中,圆锥状的花序生在枝条的顶端,它们有序地排列在一起,细小的花朵,一簇一簇密密匝匝地拥在一起,几乎让人无法看清它的花瓣在哪。阳光下的小如芝麻绿中渗黄的小花,散发出悠悠的幽香。再细看,它们比橘子花和桂花还小。枝丫边,那些含苞的骨朵,大多像一颗颗小米粒似的。轻手摘一朵花儿再探,原来这花虽小,五臓俱全,绽放的花儿亦是六瓣的,而且吐着微微的倔犟的花蕊,真有点小巧玲珑的样子,它们给初夏的小区增添了无限的生活乐趣。

这以后,我每天都要走近香樟树。几天后,十余棵老香樟树上,都布满了嫩叶相似的小花。站在树下,那股似淡却浓,似幽香的花味,随风慢慢地飘散开来。它们携带着香樟一般轻悠的特别味儿,又在风中漫开来。触景生情,我不禁想;这香樟花和嫩叶一起生长,看是如此的不起眼。但它们很是自信,它们长在顶端不张扬,从不以美丽的姿态出现,这真是在风情万种植物花卉中的一种低调;它们和着树叶又是一种天然的和谐;它们不居功自傲,不和百花争春,却是在初夏静悄悄地撑起了一片芬芳,这是香樟树花独特的魅力,是醉人心的花呵。

香樟树的花期大约一周左右便会落花,那细细的花散落在地上,稠密的地方会在地上铺开浅浅的淡淡的一层,那黄绿色的落花泛着阵阵清香,轻吻似有点特别,香得醉人。樟树落花的时候,又引来了小区里的一些有生活经验的老年人,他们陆续来到香樟树下交流闻香,随着风的游动,随着小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他们会轻轻地把花拥入掌心,捧到鼻尖轻吻。然后又把他们带来的报纸和塑料纸铺在地上,收集从树上落下来的花朵。

看到他们这般的快乐,我有些疑惑不解,觉得他们是很奇怪的,这花又不是桂花,桂花可以用来做米糕、酒等,难道……?当我正在思索间,一位老大爷笑呵呵地介绍开来:这花用处大哩,把它们晒干包起来,放在箱子角落里,衣物就不会坏,是天然的环保和防蛀虫的好东西;一位老太也在作介绍:我患癌症多年,樟树花是防癌症的好东西,用少量的花泡点茶喝,效果还是很好的哩;还有一位老人说:樟树会散发出松油二环烃、樟脑烯、柠檬烃、丁香油酚等天然的化学物质,它们有净化毒空气的能力,不仅有防虫功效,还有抗癌功效,还能通过循环自然过滤出清新干净的空气,是环保的勇士,小区绿化需要它们;还有老人说:等香樟树结籽了,我们大家多培育一些……大家七嘴八舌,想到什么谈什么,但把干花用来藏衣物的方法确是得到大家的共识。

香樟花有着传奇的色彩。十分奇妙的是,当花全部谢了之后,树上的香味还在附近飘悠,似乎是所有的绿叶就是花香,成为了一个诱人的迷团。有绿化工人告诉我:樟花开后,花们释放的香味被嫩嫩的叶子吸收了,然后又储存在叶片里,当花粒落尽,叶子便继承了花儿的事业,替它们把幽幽香气释放出来,这样的日子至少要有十多天,这嫩叶变成了不是花的花,传着花开的香味,直到叶子变青。听了绿化工人的介绍,我的心荡漾起来,是的,这香樟树不仅是献香的典范,更是体现了一种特别的精神。你瞧,它们花开而香,花尽留香,是任何花草都不能做到的,这小小的香樟花在万花丛中该称得上是众芳一绝。

樟树花开,魅力无限。香樟成为装点城市风景不可缺少的四季绿树。看树想花,不禁思潮起伏:在物欲横流,急功近利的社会中,不少人的心态似乎多了一份浮躁,很想一夜成名的大有人在。其实大可不必,生活处处充满着哲理,只要我们在生活中学会淡定,懂得奉献,像香樟花那样默默无闻地散发芳香,不显耀,不张扬,即使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们的名声还会香味长幽,这就是一种高尚和升华。给予别人的多,要求别人的少,在香樟花上已体现得淋漓尽致。这种永不求索的品格真是我们学习和追求的!

三棵树

文/陆布衣

福建泉州,安溪清水岩。

这棵古樟树,名字很特殊,树根部那石条上有四个红字显眼:枝枝朝北。

主干离地十几米后,上分为四根大枝,个个肆意伸向天空。树冠高达三十一米,仰望,脖子要向后一直仰,树围有七米,遒劲,沧桑,罕见的粗壮。

为什么有这么怪的名字?我得到了两种不同的解释。

文史专家解释,北宋灭亡,南宋杭州苟安。许多汴京民众,人虽逃到南方,心却在北方。岳飞抗击金兵,点燃了南宋军民向北的信心和决心,然而,岳飞却被奸臣所害。清水岩的樟树,枝枝朝北,这是向英雄表示敬仰。樟树旁边,是三忠庙,庙里供奉着岳飞的神像。

林业工程师解释,枝枝朝北,这其实是地形的原因。考察樟树的生长环境,南面是山,狭窄,无法伸展,只有向北展枝,越长越顺。枝枝都向北方,极为少见,这也是植物和自然抗争的结果。

枝枝朝北,还连着一个人,清水祖师。

他是闽南四大民间信仰之一,安溪的清水岩庙,是清水祖师自己所建。九百多年前,他在这里修身养性,这棵古樟,相传就是清水祖师亲手所植。它深厚的文化积淀,让我惊叹。

长白山,大戏台河景区。

大戏台河,是满语“细塔赫”的谐音,“细塔赫”,是一种体形较大的冷水鱼。大戏台河,原来是个国有林场。林场嘛,就是看山看树看水。

我要说的是百年松桦恋。

这其实是两棵树,从根部看,松树和桦树紧紧贴在一起,不是一般的贴,几乎是同一棵树,因为看不到任何缝隙。

但是,树的两边,是两种颜色,褐色的松树粗壮一些,身材很好,笔直向上。从长相和气势上看,松树应该是男青年,他是家中的顶梁柱,呵护着桦树。那乳白的桦树,则是幸福的小妻子,婀娜摇曳。

阳刚伟丈夫,柔媚俏佳人,真正天作之合。对原始森林而言,它们相守百年,还只是树中的小青年。

长白山海拔两千米左右的地方,是针叶林带和岳桦林带的自然分界处,松树和桦树本来应该分属两个群带,现在,为了生存的需要,它们却结合在一起了,优雅而自然。

浙江临海,古长城。

长城很宽阔,条石铺路,两边都用青砖砌。逢山岭,都会筑一个敌台,上下两层,下层供人休息避风雨,上层应该是哨兵瞭望,举目四周,视线极好。

临海濒海,这些敌台,用来抗击倭寇的进攻,这里曾是明朝重要的海防线。据历史记载,戚继光在临海抗倭八年,九战九捷,他和知府谭伦一起,创造性地修建了上下两层的敌台。

我们说着戚继光,摸过“大将军”炮,向左下方,拐进了城隍庙。这里有一棵古樟,非常值得一看。

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惨烈的树:不知原因,樟树下半身,只有扁扁的半爿,这薄薄的树身,仅存树皮,只有整树的五分之一左右。

然而,它很顽强:在树片的上头,有两枝仍然爆发着生机,它靠在人工做成的假肢上,似乎有些累,似乎需要一些帮助,但是,别的樟树该有的生机,它都有,青葱依旧,枝残色香。

樟树的年份已无考,但从年轮上看,应该在六七百年以上,也许它曾经历海战的炮火,是戚继光保卫临海的见证者。

残樟无名,我叫它“樟坚强”,希望它能一直平安活下去。

枝枝朝北,是一种信仰。松桦恋,是一种坚守。“樟坚强”,是一种意志。三棵树,它们历经千百年,栉风沐雨,虽然平凡,却不卑微。

冬日小景

文/幽谷兰馨

连日冷雨,呼呼北风,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人们秋已经远去,冬不折不扣地,来了。

每天,都要从这一条路经过,早上送儿子,下午接儿子。路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甚或是常碰到的人,都熟稔于心。

却不曾有今天这样的心情。总想着要写点什么,写这一路的冬日小景。

【水渠】

可能是因了连日的雨,也可能是堤岸上的荒草被割了、烧了,然后显得瘦了,渠里的水,便丰满盈润了。

冬日的雨,与夏日不同,没有霹雳的气势和手段,只有江南女子般的婉约和内秀,渠里的水,便绿得若碧玉了。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渠的源头,几年之前我是去过的,只是当时没想过那清冽的山泉水,竟然被引到了几十公里之外,作为生活用水,还有灌溉用水,养育了百万人民,同样养育了百万农田。

同样,没有想到的是,能如此近距离地接近渠,而且是日复一日。

冬的渠,水更慢条斯理了些,各种各样的落叶便若心事般铺呈,掌状的、卵状的、心状的、扇状的、条状的、眉毛状的,绿的、鹅黄的、明黄的、土黄的、浅红的、火红的、浅棕的、深褐的,形状、颜色各一,就像是在绿锦缎上绣了不同风格的花儿朵儿,又像是孩子们在绿色卡纸上贴的剪纸作品。

墨绿的修竹,微微倾斜着轻吻水面;铁灰色的闸门,静静伫立着守望翡翠;同样铁灰色的小桥,连着渠的这岸和那头。

早晨或是傍晚,渠便是最热闹的时候。上下学的孩子,陪同的家长,上下班的人们,在渠道和桥上,穿来穿去,或没入小山,或没入街道。挑着担子的、骑着摩托车的、开着三轮车的或是小轿车的男人们,匆匆来去,开始一天的劳作或是收工回家。挎着篮子、提着口袋的女人们,忙着去超市、菜场买菜,或是赶着回家烧饭。遇有三轮车或是小轿车经过小桥,桥上的人便忙着快跑过桥,或是停下来侧身倚着栏杆;桥两头的人,也只有止住脚步,候着。

渠就近是一片棚户区。经常便见有人就着渠水刷牙漱口,有人担水灌溉菜苗,有人择菜洗菜,有人剖鱼洗鱼,有人清洗衣衫,还有人涮洗拖把……

桥的一头,渠道上,立着写有国家二级水源字样的标牌,蓝底白字,崭崭新新。

【枇杷】

这两三株枇杷树,一直都藏在这一排矮屋的转角,默默无闻,毫不起眼。

能够引起我的注意,源于它的香气。那天,如往常一样帮儿子背着书包,牵着他的小手往山上的小径走去。突然,鼻子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花香,甜蜜蜜,又香喷喷,在冬的薄雾里,尤显甘醇。

哪里来的花香?那样自然、醇厚,绝不是精美的香水可以比拟的。

一路嗅过去,这两三株枇杷树便映入眼帘。瘦弱的身躯从墙角的罅隙斜倚着探出身,灰蒙蒙的尘土停满枝头丫杈,即便迷蒙的雾气覆盖,叶片也没有被润去些许灰蒙,失了本真的苍翠。

就在这些瘦弱与灰蒙里,却孕育着一种惊喜,一种冬日里难得的惊喜——树叶丫杈间,变魔术般地挤满了一簇簇或绽开或待放的小精灵:有的还是花蕾,像怕冷的孩子,整个儿躲在棕黄色的毛茸茸的萼片的手心里,做着酣梦;有的好奇地睁开星星眼,从棕黄的毛茸茸的指缝里,观望着外面的新奇;有的已然是米白的小花,玲珑的五个花瓣簇拥着纤巧的数根花蕊,就像乡土的小姑娘在害羞地学跳《天鹅湖》。

香气,便从那儿而来。

而诸多花儿次第开放,总也开不完似的。

香气,便连绵不绝。冬都过去好多天了,香气热情依旧,不曾有些许减弱。

由着这香气,和香气的来源,倒牵出了一系列关于枇杷的记忆。

关于枇杷,儿时老听到一句俗语:栽秧吃枇杷,割谷又开花,说的便是它是一种秋花夏果甚至冬花夏果的水果。细究,家乡的枇杷以冬花夏果的老式品种居多。

老家的田边,就有一棵枇杷树,比我现今见到的要大许多,叶子青翠厚实,边缘呈锯齿状,背附一层似霜的黄茸毛。那时人小,对于它的花不曾观察,满心期待的只有它的果实。

阳历五月,红过樱桃,枇杷也就跟着黄了。果实小小的,以球形居多,也有少量形似琵琶的,单个独生,或是两个一对,或是三五个一伙。果皮黄得深,要比现今超市、水果摊卖的新式品种颜色亮,上面附有厚的茸毛,顶端有一个类似海星状的小凹,有时还残存着萎了许久的花儿。果肉很薄,里面有薄膜分隔包裹的三五颗褐色小核,有点像极小的野生栗子。剥去果皮,剔去果核,真正能入口的果肉部分少得可怜,但它的果肉细腻,味道甜中带着微酸,微酸中又透着浓厚的甜蜜,不像新式品种,吃到嘴里味同嚼蜡,寡淡没有回味。

剥过枇杷的手,都会染上一层黄,指甲就像涂了黄凤仙汁儿,手指则有些像熏过长久的烟。这些黄,往往要经历几日的洗涤,才会真正散去。

奶奶经常采摘枇杷叶作药。肺燥咳嗽了,顺手采来枇杷叶洗净尘土和茸毛,加了川贝熬水喝,可以清热平喘顺气止咳化痰,在缺少医药的乡下,这是农民常试的法子之一,也是行之有效的法子。据说,小小的枇杷叶还能生津止渴,劳作渴了又没有水或是其他瓜果,嚼它也是有效的。后来学了医,便了解了其实枇杷从树皮、叶、花到果肉和果核,都可以入药,且有不同功效,真乃全身都是宝。

奶奶说,枇杷性淡泊,不挤在春里开花,也不挤在秋里捧出果实,所以,用它来清热解暑气是再好不过的。由奶奶的话,我想,老式品种的枇杷比新式品种的味道要醇厚绵长,足够回味,也该是经历岁月和日月精华的浸染的缘故吧。

枇杷这样一种冬花夏果的水果,在水果家族里还真是少见。难怪宋祁有诗云:“有果实西蜀,作花凌早寒。树繁碧玉叶,柯叠黄金丸。土都不可寄,味咀独长叹。”也难怪,它能在“海派四杰”之一的大画家吴昌硕笔下栩栩如生,风骨无限。

再看这两三株枇杷,树下,已是碎花一地,白里透着黄,只有香如故。

【菜园】

沿堤岸和小径,都是附近居民见缝插针垦出来的小菜园,有的还有方方正正的一大块,有的则真只是巴掌大一点儿,甚至只是一条窄得仅可放脚的小土坎,或是堆在路旁的成排的大大小小的盆儿、罐儿、桶儿。

这些,都被收拾得像模像样,无一例外地种着这个季节常见的菜蔬,小白菜、大白菜、香菜、菠菜、雪里蕻、萝卜、大蒜、香葱……应有尽有,也有的种了蚕豆和豌豆,都长出了胖乎乎的苗儿,估计不久就会开出紫的、粉的、蓝的、白的花儿来。

它们,用绿油油的身子,撑破了所在的小小田地。而田地的周边,是土黄的衰草的茬儿。田地的上空,是迷蒙青灰的寂静天。

打理这些菜园的,多是赋闲在家的老婆婆、老爷爷。常常见他们在园里扯杂草,松土,浇水,有时施点不晓得怎么积攒的粪水,老远就闻着臭,有时也把草、叶什么的收拢,覆上土壤自制火粪,青青的烟便飘上空中,与青灰的天连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天哪是烟。

他们把对生活的激情和渴盼,还有不可言说的精神寄托,都一丝不苟地种在了土壤里,又揉和到了收获里。土地,无论何时,都该是我们最亲近的自然馈赠。

只是,经济不景气的冲击和困扰,城里的人把寸土都当成了宝,而乡下,多的是涌进城捞金的农人扔下的土地,只种了衰草,收了草籽和乡愁。

【落叶】

经过曲折的小径,总会经过这一处水泥的平坦路面,还有紧跟着的百来步台阶。

路两旁,全是白杨树和樟树。白杨穷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樟树则是穿上了浅绿、深绿、鹅黄、橘红、铁锈红交织的杂色外衣。树下,是低矮的修剪整齐的小灌木。灌木头上、身下,躺着浅棕色、深褐色的心形叶片,都是白杨树献给冬的礼物,层层叠叠,铺呈开去,有的尚且完整,有的曾被脚步踩散,有的则在雨水的浸泡下有了腐烂的气息。

路面,不再存有落叶,却时有黑漆漆的圆溜溜的樟树籽,踩上去吱的一声,留下一小团黑的污迹,一个生命,没了。也有的被脚尖碰上,骨碌碌顺着地势滚出老远,还要转悠几个圈儿,方才停下来,却被急驰而过的车碾过,拖出浅浅的黑线,听不到它的呻吟,一个生命,又没了。

路面,随处可见黑的污迹,便随处可见消逝的生命。

台阶的两旁是一小片树林,除了常绿的冬青和樟树,多的是法国梧桐和本地泡桐、水桐。很少有人打扫,便积满了落叶,有法国梧桐的掌状叶片,也有泡桐的心形卵状叶片,还有水桐的长卵形叶片。咖啡色的,死绿的,墨绿的,板栗色的,各种叶片堆积一起。叶片里,时有隐藏着的樟树籽,也有泡桐的卵形果实,或是水桐的球状果实。在脚板的踩踏碾压下,所有,喑哑作歌,零落成尘,而踏上去的刹那,只有厚实软绵。

光秃或者几近光秃的泡桐和水桐树旁,是冬青和樟树,和春、夏时一样,郁郁葱葱。

【飞鸟】

差不多每次下午回来,在爬坡的那会儿,总能见到飞鸟的影子。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群鸽子,大约有二三十只,一色的灰羽。

因为每次经过的时间相差无几,所以见着时它们做的事,也几乎差不多的程序。总是一起,逆时针方向飞翔,又总局限在那一块天空。一圈,一圈,又一圈,动作整齐划一,该拍翅的时候一齐拍翅,该滑翔的时候一齐滑翔,该转身回旋的时候一齐转身回旋,干净利落,跟受了训一般。

有太阳的时候,天空白得惨淡,透着些许水蓝,它们回旋时的身子便闪着银光,在天空这浩瀚的大海里,泛起粼粼的波浪。没太阳的时候,天空铅灰阴沉,透着说不出的闷,它们依然转圈儿,依然灵动,只有身子不再发光。

没有数过,感觉它们每次转的圈数都差不多。但有观察,它们从来都是逆时针转,没有更改过方向,眼睛看到的,一次也没有。

转了那些圈之后,它们像得了命令似的,一齐落到就近的电线杆上歇息。默不作声,电线是线谱,它们就是音符,只不过是静止的音符。等我和儿子爬到小山的深处,音符也没见流动。

倒是一群麻雀,叽叽喳喳、杂乱无章地划过,从冬的寂聊天空,又停在潦倒的白杨枝头。

【院落】

这处院落,本想单独为景成篇,却在此时从心头悄无声息地流淌出来,还是觉着静谧贴心。

送儿子打球,或是去亲戚家,选择步行的话,便要经过此处院落。

它是部队的干休所。清一色的四层旧楼房,该有上十栋吧,外墙还贴着带绿色小方块的马赛克,防盗网也是老式的铁条子框。中间一条大路,楼房分左右排开,楼间间距都是相同,整体看起来威严古板,跟部队排的方阵一样。

因为是旧楼,便没有了讲究,一楼住户多搭了简易的棚子,方便雨雪天坐了聊天,或是做事、看景。棚子下面,有的摆着桌椅,有的砌了洗衣池,有的堆着杂七杂八不要了又舍不得丢弃的物件,也有的码着好几捆芝麻杆,顺着墙根儿一字排开,还有的摆着一些大盆小罐,种着花儿,栽着葱蒜苗儿。

大路两旁,全是高大葱郁的樟树,光看树身,也该是有些年头了。路面上,散落着黑的圆的樟树籽,也散乱着黑的污迹。每栋楼房的靠路的这面墙,新近换贴了青的仿大理石的大瓷砖,整了统一规格的宣传栏框,社区贴上了花花绿绿的宣传画报。

路的左旁,有一个大操场,单双杠、篮球架什么的,都还在,只是锈迹斑斑地,立在枯黄的齐膝的杂草里,荒芜了一段段心事。操场一侧的红砖墙,悬挂着一缕缕枯藤,几片败叶在风里,哗哗作响。偶有砖缝里挤出几片蕨类的叶子,还是绿的,反倒映衬了周边的衰败和颓唐。

在院落里居住的,是部队离退休的干部,或白发苍苍,或老态龙钟,或步履蹒跚,尽管如此,步子从不慌张,神态还是久经沙场和岁月后的从容与淡定,就像一条流了千年的小河,光是看着,就让人舒心、慰贴。

最喜欢跟在他们身后,看他们走路的样子。或夫妻俩个手牵着手;或一个搀着另一个的胳膊;或一个人独行,一手柱拐杖一手有节奏地摆动;或胳膊上挎着竹篮子,篮子里稀稀拉拉地放着菜蔬水果。有时,前面还跑着一条狗,边撒着欢儿,边回头张望着主人。见过的狗儿中,有一只壮实的哈士奇,黑白相间的毛色,高贵典雅,又总让我想起《狼图腾》里的苍狼,尽管没有一点狼的野性。

也喜欢不动声色地看他们围在一起下象棋,或是打纸牌,或是摆龙门阵,或是唱小曲儿。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见到那个满头银发的老爷子,就着阳光,在大樟树下给别的老头儿剃头,一把锃亮光滑的剃头刀,一双虬筋满布的手,三下两下,就出色地完成了一幅作品。

运气更好的时候,能欣赏到几个老爷子自创形式的弓弦乐音乐会。演播厅就在操场旁的大樟树下,几个人坐着板凳儿,围成一个圈儿,有拉二胡的,有拉板胡的,有拉大提琴的,其中有一个高大魁梧的老爷子,竟然还拉着马头琴,想必是蒙古汉子离退休后留了下来吧。这些乐器集在一起,中国的,西洋的,戏剧的,民族的,真不知是什么味儿,也不知什么样的乐曲才适合才能囊括。他们偏偏做到了,而且是那样如痴如醉。儿子曾说拉的好像是改编了的《岁月无声》,不得而知,只是觉着那些音乐如歌如泣,质朴里带着动听,又带着岁月沉淀的质感,让人沉醉,不知归路。

看来,形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是快乐,是恬淡,是幸福。

与院落相隔不远的学校和街道,学生在忙着赶在末日来临之前约会、恋爱,男人们在忙着赶在末日来临之前聚会、喝酒,女人们在忙着赶在末日来临之前淘宝、狂购。

玛雅人的预言,3D版的《二0一二》的卷土重来,点燃了一场狂乱的大火。

而院落,静静地偏隅一角,好似被时光遗忘,只坚持用自己的步伐和节奏,吟唱着一首首让人静心、安心的歌。

在冬的日子里,温暖了自己,也温暖了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