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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植一株绿

作者: 陈芝玛2013/06/25生活随笔

每年春天,我都要在老家的老屋周边植一、两株树苗。这个习惯,缘于幼时父亲的熏陶。

我出生的那年,父亲在院里栽植了一株梨树,在河坎边栽了几棵楝树、桑树和榆树。因为父亲跟母亲结婚的时候,祖父将老墩子周边的树几乎都锯了,在沟河里泡垩半年。一些比较直的榆树,做了桁条和梁柱,搭起了三间茅草屋,成了父母的婚房;一些粗一点的楝树,被请来的木匠制成了床、榻板、小饭桌、小凳子和两只木箱子,油漆得红彤彤的。还有在河浜边的那颗弯弯的桑树,祖父赶了20多里路,请来十里八乡最有名的老犁匠,制作了一张耕犁,赠送给父亲,以提醒他今后要独自务农,独立谋生,独撑门户。父母亲的婚事,在当时老家农村也曾引来一片艳羡。

直到我记事时,祖父还经常自豪地说:“你父亲出生那年,我就在家前屋后栽下了许多树,二十多年来,桑树叶养蚕、榆树叶喂猪、楝树果和楝树花卖钱,全家不但得以糊口,还为你父亲结了个像模像样的婚。”

祖父的话一点不假。我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经常有结婚置办不起家具的人家,到我家借大红的木箱和枣红的榻板之类物件。一般借的时候都是新郎家人来,大家欢天喜地。新婚满月后,新郎带着新娘子来还家具。新娘子往往都绷着脸,难得挤出一丝笑意。而新郎会专门把留着的两块喜糖殷勤地朝我们小孩子手里塞,还讪笑着说着感谢的话语。

母亲有一段时间曾经发狠说,今后谁家来借都不借,借了东西,还要看脸色,真够呛。当然真有人家来借时,母亲还是很开心地把木箱、榻板等借出去的,因为那毕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我出生不久,祖父就催父亲,在老墩子周边补栽起楝树、桑树和榆树等实用树木,以便20年后他的大孙子结婚时派上用场。

父亲除了栽好祖父要求栽的那些树,还在院前栽了一株梨树。这株梨树是父亲到县城为生产队运氨水时,一个住在县郊的远房亲戚赠送的。这也是我们那个村庄里嫁接过的几株梨树之一。未嫁接的野桃树、野梨树果实又小又涩,随遇而安地生长在荒野的村边,一般不等成熟就被淘气的孩子摘光。我家的梨树结出的是黄澄澄的大鸭梨,又甜又多汁,十分好吃。我不到四五岁,那株梨树就开花挂果。如今,我们兄妹几个聚在一起,还经常回忆起儿时偷吃尚未成熟的梨子时的开心和甜蜜。

与祖父不同的是,父亲几乎每年春天都要栽上几株树苗。比如农村时兴做八仙桌时,父亲锯下一棵大楝树,请木匠做了漂亮的八仙桌。时兴圆桌时,父亲就锯下一株成材的泡桐树,做了一张又轻便、又美观的大圆桌桌面。当然,父亲一般在第二年春天就会及时补栽上几株楝树、桑树和泡桐树等。分田到户后,农村兴起了建瓦房热,父亲又到县城买回了水杉苗,载上一排排挺拔的水杉,憧憬着自家也建起新瓦房。

父亲每次栽树,都叫上我和弟弟。父亲挖树塘,我和弟弟扶树苗。母亲挑来两桶水后,我和弟弟还抢着给树苗浇水。年复一年,年年如此,直至搬迁到城郊结合部的新家。

我女儿出生的第二年春天,那时我家已在城郊结合部落户多年。父亲说,在屋前栽棵树吧。

我思绪良久,一直举棋不定,十分纠结,不知栽什么树种为好。父亲为我栽的那些树,在我结婚时都没有用上,在卖老屋时一起贱卖给邻居了。难道我女儿20多年后出嫁时,还要我陪嫁那些自制的木箱、木椅吗?

后来,我想到了儿时的梨树。尽管当时水果十分丰富,价格也比较便宜,国外进口的水果也不罕见,但枝头的诱惑还如记忆般甜蜜,战胜诱惑的感觉也永远令人振奋、令人回味。我于是来到龙冈果林场,跟果农买了一株梨树苗和一株桃树苗。

女儿牙牙学语时,我经常抱着她,教他认桃树、梨树和桃子、梨子。后来还栽植了葡萄、柿子、银杏等树苗,10岁前,女儿吃的梨子、桃子等水果,基本都是自家产的绿色产品。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女儿也上大学,到外地读书了。平时在市区工作,我也很少回到20多年前父亲建的那座新瓦房、现在的老院子。几年前,父亲过世后,我对几株果树更是疏于管理,挂果并不多。但每到春天,不栽植一、两株树苗,总觉得生活中少了点什么?

我也常想,人们在物质匮乏的时候,经常会从实用性角度考虑问题。栽树往往是为了搭房建屋、制作家具,是为了养蚕养猪、发家致富,是为了食用果实、饱享口福,是为了夏天树荫纳凉、冬天劈材取暖。一旦物质丰富了,栽树的实用价值不直接、不明显了,就忽视树木在涵养水源、封沙固土、净化空气等方面的潜在作用,忽略对树木的栽植和管理。

春植一株绿,秋来满院香。又是一年芳草绿,动起手来,哪怕用花盆植一株小小的鸭脚木,放在客厅里,它也会不辜负春光,努力地生长,快乐地开花,净化空气、美化环境,为大家带来四季如春的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