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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阳江怀古

作者: 江凤鸣2012/11/10经典散文

一、

长风浩荡,落叶飘飞。在这秋深时节,我来到浔阳江头,看那一江秋水静静地流向远方。天上有几缕白云,白的就像是天鹅的羽毛,它们忽而聚拢、忽而分散,在晨风里不断变幻着身姿,仙女般从江上飘过。明净澄澈的天空,又深又蓝,光滑的就像是姑娘的脸。

太阳还没有升起,空气里弥漫着晓寒。在苍茫的晨光里,江岸上已经有了几个垂钓者的身影,一位老者正潇洒的把他的钓竿甩向江中,浩瀚的江面上,溅起一朵小小浪花和几圈涟漪。时间从垂钓者眼前流过,流着、流着就成了历史。

宁静的江岸上,道路两边是青翠的香樟和高大的梧桐,间或也有傲霜的枫树。香樟是南方四季常绿的植物,梧桐此时已是枝叶凋零,在盛夏原本翠绿的枫叶,经过秋风的吹拂渐渐变紫,现在已经红得像是一把燃烧的火炬,给这萧杀的秋日,带来盎然生气。

跨过一道矮墙,沿着江岸上的台阶拾级而下,我看到江堤下浅水里,有一片芦苇荻花。寒风里的萧瑟芦丛,绿茵茵、黑压压的。而那刚绽开的紫色荻花和那开败了的雪色芦花交织在一起,一起在秋风里摇荡,充满了沧桑感。岁月在芦苇荻花里摇荡,摇着、摇着就成了故事,成了传奇。

面对浩茫江水,飞雪芦花,染霜红叶,很难让人不记起落魄诗人的诗句:“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1196年前的一个月夜,大唐诗人白居易正是在这样一个深秋里,写下了那首千古名篇《琵琶行》。唐宪宗元和十年,曾官居左拾遗的白居易,因上书言事,得罪权贵,被贬到浔阳江畔做江州司马。第二年的秋夜,宴饮送客,遇到由京师流落到浔阳江上的“琵琶女”,听到她琵琶声里“老大嫁作商人妇”,“去来江口守空船”的泣诉,联想到自己的坎坷遭际,百感交集,不由得发出:“同时天下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叹。茫茫月色,瑟瑟秋风中,诗人面对一团冷月,耳听呜咽凝结、如泣如诉的琵琶幽咽之声,悲从心起,悲抑哽塞,“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白居易不满二十岁就诗名满京城,二十八岁中进士,三十六岁授翰林院学士,可谓少年得志。他饱读诗书,幻想着一展匡扶天下的大志。然而晚唐政坛贪腐黑暗,怎么能容得忠贞之士?《唐才子传》说:“居易累以忠鲠遭摈,乃放纵诗酒。既复用,又皆幼君,仕情顿尔索寞。”贬官江州给白居易济世的豪情以沉重打击,他曾赋诗说自己是“面上灭除忧喜色,胸中消尽是非心”,失意后的白居易,在帝国东都洛阳,和香山的僧人如满等组织净社,疏浚池沼,种植树木,构筑石楼,寄情山水,自称香山居士,从此茶具酒勺不离身。他一生忧国忧民,创作了大量反映民生疾苦的讽谕诗。中国少了一个官场政客,却由此多了一个伟大的诗人。

浔阳江畔的江州人,为纪念这位伟大的诗人,在其“浔阳江头夜送客”处兴建了琵琶亭。往事沧桑,千余年来,琵琶亭屡毁屡建。天光放亮时,我们来到1988年重建的琵笆亭,这座仿唐建筑六角双层,碧瓦红柱,翘角重檐,周边护以白石栏杆。楹柱上有清代文人董云岩的集句联:“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天半入云”。台基上有用汉白玉雕塑的白居易像,像高3米。诗人颔首沉思,仿佛还沉浸在“唯见江心秋月白”的意境之中。

琵琶亭两侧的碑廊镶刻了自唐以来许多着名文人凭吊古琵琶亭的诗词。我以为南宋词人辛弃疾的《贺新郎赋琵琶》最为动人心魄,词曰:“凤尾龙香拨,自开元《霓裳》曲罢,几番风月?最苦浔阳江头客,画舸亭亭待发。记出塞、黄云堆雪。马上离愁三万里,望昭阳、宫殿孤鸿没,弦解语,恨难说。辽阳驿使音尘绝,琐窗寒、轻栊慢捻,泪珠盈睫。推手含情还却手,一抹《梁州》哀彻。千古事、云飞烟灭。贺老定场无消息,想沉香亭北繁华歇。弹到此,为呜咽。”浓烈的爱国之情,沉郁而激昂。令人读后有荡气回肠之感。

浔阳江是伤情的江、幽怨的江。

二、

如果说白居易因正直敢言而遭贬斥,让人扼腕,那比他年长99岁的李白的遭遇,简直就是千古之冤。公元755年,也就是白居易出生前17年。大唐王朝爆发了历史上着名的“安史之乱”,一时间狼烟四起,兵锋所指,生灵涂炭。拥兵百万的唐玄宗携着身边美人杨贵妃逃跑了,原本在庐山隐居的李白,却披挂上阵,下山来到浔阳江畔,为报国参军。这年他五十七岁。

李白漂泊半生,报国无门,这会总算是有了一次保家卫国的机会。李白十岁就通晓五经,喜好纵横之术,诗酒豪迈,精通剑术,常怀报国之心。天宝初年,李白由蜀中来到京城长安。大诗人贺知章读了他的《蜀道难》一诗,感叹道:“子,谪仙人也。”于是将他推荐给唐玄宗,皇帝降旨命李白为翰林供奉,做了宫廷里一个闲人。这哪里是雄心万丈的李白所要的,于是他辞别帝都,再次云游四方。

李白一身酒气,跨驴走到华山下,路过县衙门,县令见他桀骜不驯,大喝:你是何人,胆敢如此无礼。李白道:呕吐后曾使皇上亲自擦嘴,吃饭时皇上亲自调羹,写字时杨贵妃捧砚,高力士脱靴。在天子殿前我尚纵马奔驶,你小小的华阴县衙,难道不能骑驴而过?县令听罢,又惊又愧,连忙行礼道歉说:不知是翰林学士来到此地。李白放声大笑,扬鞭而去。正是这种蔑视权贵,放荡不羁的精神做派,让他报国无门,四处碰壁。

浔阳江畔,李白被统管东南的永王李磷聘为军中幕僚。令人感叹的是,李白的报国之举,却因为丑恶的宫廷内斗走了形,变了样。他原本想去仗剑杀敌,自己却被以叛逆之罪投入浔阳监狱。要不是在平定“安史之乱”中功勋卓着的大元帅郭子仪倾情相救,李白必定罪死叛逆。李白就这样戴罪泪别浔阳江,被流放到贵州夜郎。

即使这样,李白依旧无怨无悔。公元761年,“安史之乱”的余孽史朝义死灰复燃,名将李光弼出镇临淮,平叛大业再次激发万丈雄心,六十一岁的李白,在重病中写下“为君谈笑静胡沙,兴酣落笔摇五岳”的诗句,再度请缨,要求仗剑杀敌。终因病重,半途而回。

一生颠沛流离,始终报国无门的李白,在六十二岁时,到牛渚矶泛舟,在醉意中捕捉月亮,带着他“大鹏飞兮振入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仲尼之兮谁出涕!”的激愤,沉到了水底。

浔阳江是惆怅的江,忧愤的江。

三、

太阳升起来了,放射万道金光。金色的光线映照在锁江楼的青砖宝塔上。这塔叫做文峰塔,石雕砖结构,六面锥状,共有七层,每层塔的翘角檐边都悬一铜质风铃。它是九江——浔阳古城的象征。锁江楼始建于明朝万历十三年,当时叫江天锁钥楼,高三层,相传大禹治水时,曾用铁牛镇水,故楼旁铸有四条铁牛。明万历三十六年六月十七日夜,九江发生强烈地震,矶岸崩塌,锁江楼及铁牛皆坠入大江,唯文峰塔完好无损。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曾登塔远望,只见庐山雄峙,大江浩荡,楚天云高,古城在望。如今再游,管理人员告知古塔已向东北方严重倾斜,不可登临了。

走出锁江楼,一阵秋风拂面。太阳照耀着平静的浔阳江,江面平平,宛若一面长镜,柔和的映照着白云蓝天。我为眼前的风景所迷,不由得从江堤上走下,一直走到浪花飞溅的江边,索性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看微风吹出涟漪,细浪跳跃成万千闪光的星点。

900多年前,北宋江西诗派的开山鼻祖、也是书法四大家之一的黄庭坚,也曾坐在浔阳江上,看大江奔流,一去不返。

这年春日,他从京城开封返乡,是因为母亲得了重病,要回分宁探望。不料走到浔阳江头,自己却也病倒了,只好在一位老郎中家寄宿治疗。

一日黄庭坚走进书房,被一幅《南崖春图》倾倒,不禁脱口而出:“好画,好画!”老郎中的独生女倩姐见夸,立刻羞答答的说:先生,这是小女的拙作,休要见笑。说罢,摆下酒菜与黄庭坚漫论诗画。一杯竹叶穿心过,两朵桃花脸上生。酒酣脸热之际,黄庭坚看着眼前美丽的姑娘,说道:“听说小姐能诗善画,适才已领略了你的妙手丹青,不知能否赋诗一首,让我也见识见识?”倩姐颌首沉思一会,吟出一首五言诗:“同饮宁水大,相识在甘棠。酒香催人醉,梦里见潇湘。庐峰虽壮美,奴却恋家乡。休笑浔阳女,喜泪湿流黄。”黄庭坚听罢,连连击桌叫好。才子佳人,相慕相赏。倩姐每天给黄庭坚端茶送药,关心倍至,几天以后,黄庭坚病已痊愈,启程归家,倩姐一直把他送到浔阳江头,见黄庭坚登上木船远去后才含泪而归。

半月后,母亲病愈,黄庭坚离家返京。他带着一副金手镯,来到浔阳江,要送给如亲人般照顾过他的倩姐。谁晓得走近柴门,却人去楼空。乡邻们告诉他:你走后不久,一个恶棍见倩姐才貌双全,心生邪念,竟在半夜逼婚抢人。倩姐坚贞不屈,跑上江堤,悲愤地投入滔滔浔阳江中。老郎中到衙门告状,官府早被那财大势众的恶棍收买,不但贪赃枉法,还把他重打之后赶出衙门。老郎中呼天抢地,状告无门,含冤撞死在衙门的石狮子上。

黄庭坚听后,满怀悲愤地来到江边,望着咆哮的江水,从身上摸出金手镯,默默地抛入浔阳江……他一屁股跌坐在江边的石头上,泪水滴落江中。

浔阳江是流泪的江,悲情的江。

四、

黄庭坚死后十多年吧,来自山东郓城的及时雨宋江,因杀了婆娘阎婆惜,发配江州,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浔阳江边,登上了风月无边的浔阳楼。

浔阳楼因九江古称浔阳而得名,据说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初为民间酒楼,白居易、韦应物、苏东坡等唐宋大诗人都曾登楼题吟,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篇章。唐德宗贞元年间江州刺史韦应物曾题诗曰:“始罢永阳守,复卧浔阳楼”说明唐时浔阳楼已经挺立在浔阳江边。

举杯酹月,想公瑾麾戈,陆郎怀志,青莲高咏,白傅慨歌,千古风流弘此世;

纵目凭栏,收匡庐郁黛,扬子雄涛,湓浦风霞,柴桑远照,八方灵秀萃斯楼。

一幅楹联尽说浔阳江畔人杰地灵,风光无限。

现在的浔阳楼,距锁江楼不远,为1987年参照舆刊本《水浒传》插图和宋代《清明上河图》的建筑风格,设计重建。主楼占地300平方米,高21米,外三层内四层,九脊层顶,龙檐飞翔,瓦朱栏,四面回廊,古朴凝重。

宋江当年,坐在浔阳楼上把酒临风,酒至酣处,豪情顿生,忘了自己的刑徒身份。遥望一江流水,感受浩荡长风,书生意气,豪情万丈,思想道:“我生在山东,长在郓城,学吏出身,结识了多少江湖好汉,虽留得一个虚名,目今三旬之上,名又不成,功又不就,倒被文了双颊,配来在这里。我家乡中老父和兄弟,如何得相见?”于是唤来酒保借来笔砚,在那白粉壁上,挥毫写就一首《西江月》词:“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这首词已经尽显反意,笔带杀气。也是那日浔阳江波翻浪涌格外壮丽,也是浔阳楼那天江风扑面格外敞亮,也是宋江那天酒酣血热,也是那天难违天意,宋江又提起比来,写下一首绝句: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本来还想苟且偷生,通过仕途向上爬的的宋江,却因为这首醉后反诗,从此走上了落草江湖的水泊梁山之路。在浔阳江上及岸边,宋江结识了戴宗、李逵、穆弘、李俊、张横、张顺、童威、童猛等数十位后来的梁山首领,成为他忠义厅上的原始班底。在浔阳江畔,粱山泊英雄演出了一场“大闹江州”的活剧。从此,宋江开始一头扎进烟雨蒙蒙的怒海惊涛。率领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将。生生死死,血雨腥风,所有的江湖情仇,统统与宋江沾上了干系。

宋江诗中的黄巢,也曾是一位失意落魄的书生,早在宋江浔阳楼上提反诗的240多年前,他就写下了《不第后赋菊》的诗篇: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这之后,他揭竿而起,带领唐末农民起义军,跨长江、渡黄河,一举攻进京都长安,大唐王朝从此一蹶不振,不久就灭亡了。相比而论,黄巢的诗和他的战争都带着一股冲天霸气,原非宋江可比。由此看来,宋江在浔阳楼上,“敢笑黄巢不丈夫”,被大宋皇帝追杀通缉,打入牢狱,也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冤屈。诗如其人,历史有时,竟是惊人的相似,黄巢和宋江领导的农民起义,最终都失败了。黄巢高举“天补平均大将军”的旗帜,转战大江南北,力竭不屈而死,他的失败显得壮怀激烈;而宋江顶着“替天行道”的招牌,终受招安,使得水泊梁山的覆没,让人感到有些窝囊憋屈。大唐王朝的王基因专制而崩塌,北宋朝廷的宫阙因腐败而分崩离析。历史成就了英雄与好汉,黄巢是传奇,宋江是故事……涛声依旧的浔阳江是历史的一面镜子,但愿后来人不要在里边照出自己。

浔阳江是愤怒的江,不平的江。

五、

走下浔阳楼,再望一眼用景德镇瓷镶嵌的宋江大闹浔阳江的画卷,还能感受到江涛阵阵,马嘶声声。走出浔阳楼,秋阳暖人,晴翠养眼。一根高悬的酒旗,揭示着今日古城的平和安闲。沐浴腥风血雨的人才知道和平的珍贵,经历惊涛骇浪的人才懂得平和是幸福的源泉。漫步浔阳江南岸,回望阳光照射下禇红色闪亮的浔阳楼,不禁想起宋人刘植的诗句:“楼压浔阳地望雄,四无倚着拄晴空。九支江汇栏干外,双剑峰明雾霭中。庾令声名犹昨日,屈平兰芷又薰风。绸缪牖户知何计,须及长淮枣未红。”这首《浔阳江楼》,道出了浔阳江畔的历史风情。

浔阳江从来就不是一条平静的江,它浪遏飞舟,居长江中流。是商船行走的黄金水道,也是烽火连营的兵家必争之地。在浔阳江的历史上,曾发生过许多惊心动魄的激战。元末朱元璋与陈友谅千舰混战,烟火接天;太平天国军在此将曾国藩水师打的舟沉船翻;民国初年,李烈钧领导的二次革命在此高举义旗,出师讨袁;毛泽东指挥百万雄师从江阴至湖口突破国民党长江防线。古往今来浔阳江奔腾不息,有多少历史的活剧在此上演。

来到浔阳江,你一定要去看看甘棠湖里的烟水亭,那里有三国时,周瑜在此训练水军的点将台。古时,甘棠湖与浔阳江、鄱阳湖相通,水域宽阔,为东吴的一处水上要塞。“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苏东坡的诗句绝非虚夸。

公元208,曹操率领百万大军,浩荡南下,扫荡刘备,虎视东吴。孙权封周瑜为大都督,在甘棠湖中操练水军,一时雄师列队,战舰云集。三十三岁的周瑜,英姿勃发,气吞万里,在此挥师点将,联合刘备,大败曹兵于赤壁,在我国古代军事史上,创造了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范例。“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只可惜周郎英年早逝,壮志未酬。如今烟水亭中惟有一座3米多高的周瑜携书挎剑塑像,儒将英魂不知归去何处。

来到浔阳江,还有一处地方你也应该去看看。那就是江畔的抗洪广场。广场上耸立的四层高塔没有字,每一层上都只有四个数字:1998。

1998年8月7日下午13时,浔阳江4号与5号闸之间,突发大管涌,决堤30米。滔滔江水从决口处泄出,涌向西郊,直扑城区。九江告急!

朱镕基总理听后,勃然大怒,怒斥浔阳江上的这处江堤是“豆腐渣工程、王八蛋工程。”惊涛裂岸、大堤抖颤,站在浔阳楼上远望,满世界都是水。““1998年夏天。长江疯了,赶着鱼儿在街巷游戏,举着船儿滑过树尖,狂涛举上了鸟翅,恶浪打湿了云片……”八年过去了,说起98年的大洪水,浔阳江畔的人们,依然心惊失神。

水火无情,救水如救火。被称为铁血将军的南京军区副司令员董万瑞、副政委雷鸣球中将来了,受军委委派他们到现场坐镇指挥。

封堵决口,决战在即。董万瑞中将已在大堤上坐镇指挥五天五夜,他已被太阳晒得黑如木炭,脸上脱下了一层皮。他的儿子董三榕少尉也在抗洪队伍中,是大名鼎鼎的“红色尖刀连”的排长,将军看到儿子后,只说了一句话:“看看你的手,你还没有我黑。”董三榕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在连队里,他已经被战士们称为“酋长”,公认是全排最黑的人。这父子两代军人,都称得上新时代最可爱的人。

惊涛拍岸,水势危急。将军和士兵们一起赤膊上阵,跳入奔涌腾跃的江水中,用臂膀和身躯,组成一道道人肉防护堤。看到那些当年由记者们摄下的一张张照片,我抑制不住自己,感动的泪水涌出眼眶……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我们的战士一样展现了军人的豪气!

在抗洪救灾过后,有位记者写下这样的采访日记:“8月10日,我在日后成为全国着名的抗洪点、98抗洪‘经典之作’的九江市4-5号闸口城防墙决口封堵现场采访了一整天,烈日下的江堤,气温在40度以上,热气炙人,我连续采访了4个多小时犹觉难受,更不用谈那些高强度搬运石料的官兵们。从上午10点钟开始,我便不断看到扛袋快步小跑的队伍中有战士轰然倒下,这个链条仅中断几秒钟又连成一体。我看到战士倒下的情景数十次,他在我脑海中形成一组反复播放的镜头。还有一个画面长久印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烈日下疲惫至极的战土横七竖八的倒在炙热的大堤酣然人睡,汗珠仍在不停的往下淌,黑乎乎的脸上看不清鼻子和眼睛。同样让我感到骄傲的还有那些可敬的将军们。”

洪水退了,军人撤离。浔阳古城,万人空巷。九江的老百姓们把子弟兵送了一程又一程,把最好吃的东西,塞进战士们的手里、兜里。孩子们哭了,大妈们哭了,男人们也红了眼睛。红领巾们扯起一条红底黑字的横幅:长大了我也去当兵。在送别的姑娘群里,高高举着两块牌子。一块上边写着:兵弟弟辛苦了,祝您一路平安!另一块上写着:我会想念你,我的兵弟弟!

在浔阳古城的老百姓眼里,每个参加抗洪的军人都是英雄,他们人人都是最可爱的人。写到此我不由的想到开国领袖毛泽东的经典名句: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浔阳江是无畏的江,英雄的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