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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就像真的一样

作者: 单保伟2010/11/25散文随笔

没有看到挂凌,我依然感到出奇的冷。连续地这么冷,在我的脑海硬盘里没有一点库存,我并不记得重装或者删除过。秋衣,衬衣,线衣,皮衣,羽绒服,人裹得土豆似的,地瓜似的。尽管如此,还是禁不住感冒。这足够缠人的感冒。如果我不用穿那么多,如果我不坚持用凉水洗刷,如果我把头发吹得干干的,如果我不买电暖扇,或许就不会感冒,可惜已经晚了。为诱发感冒所做的基础性工作,这个冬天做的还是不错的。往年我从不穿靴子,就穿着一双薄皮鞋,一双并不厚实的线袜,可就是从没冻过脚。今年就惨了,两双靴子轮流穿,还是穿出了一双冻脚。我就想,人还是泼辣些好。当年在城里读书,我很清晰地记着,那好几个冬天,我就穿着一个秋裤过冬,也没觉出什么,倒是更记得三九寒天里冲冷水澡,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鸡皮疙瘩真是个好东西,因为它,那些冬天里我一直没感冒过。也许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年轻,火力大,小病小灾不敢沾身。这个就不好说了,年龄这个东西不讲半点私情,无论你如何挽留它,它依然是那么义无反顾我行我素。不说也罢。

青春的时光一点也不讲情面,在我额头刻下一道皱纹,在我鬓角染了两缕白发,在我心里陡添了几多心事后,就悄悄溜走了,挽也挽不住。在北方的这个冬天里,我像多愁善感的躲在闺纬里的少女,时常踏进一条记忆的河流默默发呆。

前年春节过后,父亲的血压一度降到40至60之间,住院半个月,打了一个月的针。好转后岳母因类风湿先后到张店济南就诊,紧接着又是母亲的失眠和焦躁,被确诊是神经性抑郁症。入秋后,岳丈又患多发性脑梗塞。在又一个冬天来临的时候,父亲再次住院,一住就是半年,再也没有从医院里回来。

生活长满了烦恼的荒草,时常因一些琐事而眉头紧锁,因孩子们的问题而怒发冲冠。

孩子们真不容易。侄子初中毕业去城里读了五年的书,至今工作还没着落。大侄女因身体原因婚后几个月就把孩子打掉了。外甥女谈的对象蛮不讲理,耗费了一家人太多的精力。儿子的成绩离清华北大越来越遥远。初四那个女孩的母亲卷着所有的存折现金离家出走了,前天她的父亲割腕自杀,家里只剩下她和仅上二年级的妹妹。

时常因一些可大可小可有可无可实可虚的事情而郁闷,因生活的拮据和心田的荒芜而一脸苦相。那一个清晨,我不知道五指是如何伸向那个人的,我只知道此时的五指已经蜷曲起来,我听见骨节的声响,还有沉闷的气息。峨庄的清晨应该不是这样。峨庄的清晨不应该有余震。当然,这是我的一厢情愿。我的意思是,如果地震降临到峨庄的清晨或者夜晚将是多么的可怕。哪怕是地球一声小小的咳嗽,也会给这个美丽的地方带来灭顶式的灾难。那么,我的一切祈愿将会化为泡影。我一辈子的积蓄将会无处安放,我将无法享受峨庄正午的阳光。在这样美好的清晨里,我的办公室里发生了地震,我按步骤实施了我的第一次暴力。

此时,遥远的潘普利莫塞斯花园内花木葱葱。100年才开一次的高大王棕随风摇曳,清池内飘荡着巨大的睡莲。茶隼和粉鸽在湛蓝的天空里飞翔。

二中苏耜银校长出了车祸。大货车压在了他的车上,他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死神就把他拉走了。五一的时候一中的张敦业校长一家和苏耜银校长一家来看杏花,我在旅游区里招待了他们。我和他只是罩面之交,他是张敦业校长约来的。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似乎一肚子心事。当时只是喝酒没有和他多说几句话,现在想说也找不到人了。人的生命如此脆弱,不堪一击,让人唏嘘。

下雪啦。我听到苏校长的消息时,天上正下着雪。白茫茫一片。到院子里转了一遭,一个人也没来。回到楼上,才发现这个夜里暖气没有送,脸盆里结了冰。拖地,地就成了溜冰场,滑滑的。透明玻璃杯里的茶水冻成雕塑,意想不到的美丽。找出十几年前的那件棉袄,穿上。我特喜欢它的中式对襟打花纽扣,我也喜欢穿着它去参加任何庄重肃穆的场合。十几年了,做它的那个人早已仙逝。那是她留给我的唯一的实物,其他的全是模糊而又清晰地回忆。

人的死亡其实是很奇妙的。每当想到死亡的时候,我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站在一个高度去审视生命,顿觉人是如此的渺小;一个人和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以死亡的角度审视生活,那些困惑、对立、否定,挫折、压力甚至排挤根本不值一提。这些消极否定词语更容易被修饰成生活的常态,占据了太多的生存空间。

参见葬礼回来,我没有回家。一个人静静地走入一条冬天的小径,让田野的风从无处不在的地方吹来,带走一年栖息在思绪中的尘埃。落日的余辉披满双肩,让我觉得仿佛行走在春天里。当西伯利亚荒原的寒风残扫南国时,呼啸的季节已经悄悄弹起春的序曲。我带着一粒火种上路,那粒火种的名字叫远方。

暮色拥我回家,接下来围炉夜话,和我的家人。围炉夜话,是很温馨的意境。暖一壶茶,静静思索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去温暖这个美丽与龌龊并存的世界。静心地观看氤氲袅袅的水汽,沉浮不定的芽叶,在思绪里梳理往事的章节,把一年四季的生活,加上逗号,句号,问号,或者感叹号。然后把这些拆散开来的句子缝补起来,挂在窗口作为摇曳的风铃,聆听往事的静谧回音。

举起酒杯,和另一个自己喝一杯。在枯瘦的天空中留一份漫步从容。把徘徊、犹豫、退缩扫到门外,告别所有的心结,重新寻找一种清新明亮恬淡自如的情感、时间和空间,把自己定格在一个新的起点。让远逝的时光点缀在岁月深情的扉页中,让所有的愤懑、忧伤和躁动随飘忽的落叶埋葬在深深的泥土里,或者,和风一起散去。于是,幸福就像真的一样,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