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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

作者: 匕哥写字2012/03/22散文随笔

天际漫远,山色微蓝,云影游荡,阳光煦暖。

黑土松柔,在冰雪消融的大地上,奔跑呼啸,任春风吹起我凌乱的头发。小草刚刚发芽,小河里浅水清流,几只小鱼儿,倏而穿梭,辗转活泼。少年心事都付柳笛声,而那些斑斓的向往呢?就早已随着飘摇的风筝自由自在地飞到远天里去了。

刚铲完头遍地儿,看着遍地黝黑的田野上到处是整齐新展的秧苗,一时间满心里都是美好的期翼和踏实的慰藉。入伏了,大片大片金黄的麦浪随风摇曳蜿蜒,正午的日头白炽热烈,蝈蝈儿们的交响乐此起彼伏地叫着劲儿…当金黄的玉米,火红的辣椒晒在屋檐下栅栏上的时候,正是秋意最浓的景象了。夜晚来临,月亮愈发地白亮清朗,看得人心里悸动而安静,一种说不出的感伤便油然而生了。

秋虫们啾啾啾地歌唱着,风在树间,凉意来袭…

第一场大雪后,天空晴朗,朔风刚健,冰爬犁,冰车,冰划子们便都踊跃地出动了。哑巴三子的冰签子扎了自己的脚,王希龙一不小心摔成了脑震荡,西大坑里冰上娱乐如火如荼。

“冰糖葫芦”“奶油冰棍儿”“锵剪子来…磨菜刀!”大街上一声声古怪的高亢的苍凉的吆喝,娃儿们搜肠刮肚随声附和,然后开怀嬉笑。元宵节时一群孩子一挨排地放烟花时对着满天花火大呼小叫,小北风嗖嗖地一刺溜就吹走了地上的鞭炮的色彩斑斓的碎硝。雪亮的电灯照耀下,刚刚贴好年画的屋里崭新豁亮中充满了新鲜的期待和美好向往……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人间福满门。哈,多么经典的老对联!

良辰和小三一起合作把褥子尿出一个漂亮的“八”字,还有他俩儿与小利、小涛、二弟,我们一起在南大泡子里游野泳,每个人身上被蚊子咬了几十个大包,月光皎洁的土炕上,一伙人一边彼此起劲地互相瘙痒,一边互相耍笑吹牛皮,嘻嘻嘻地半宿不睡,闹了再闹。王文波从家里偷出一只烀熟了的狗腿,我们跑到树林子里大快朵颐,来劲解馋。王国明总是满兜子稀奇古怪的东西,钢笔帽、油笔管,玻璃球、马掌钉,无奇不有。最让我感动的还是武术热那一段,他在家里偷了一百多元买了几十本武术书籍,我们一起“钻研”,兴奋过瘾。还有,形影不离的“花锅底”国喜老叔,我童年的故事里满是他的影子。

趴在新扒好的土炕上,用新买的圆珠笔在崭新的方格本上写下两行新学的生字,炕洞土焦糊的,圆珠笔油奇怪的,方格本新鲜的味道搅合在一起,入了心脾,至今不能忘。考试成绩忽然下降,半夜里徘徊逡巡在屋后的几株大杨树下不敢回家,又想不出逃避父亲严厉的责骂的办法…

当然,也不能忘记,小学四年级时插班女同学小芳明媚的眼眸,还有她那款款随风的粉色裙裾。

深夜,一片深沉的宁静里,母亲还在纳着鞋底,煤油灯摇晃着火苗照耀妈妈沉静慈祥的脸庞,影子投射在用报纸裱过的顶棚上。黎明,总是母亲自己的。水儿在她粗糙的指尖划过,每一粒儿都在倾听着她沧桑温暖轻轻的歌谣。母亲的身影,就是我们生命里最美的风景。

和爷爷一起钓鱼,爷爷放掉了那些金黄的小鲶鱼,那鱼儿的姿态,还有爷爷善良期许的目光,清晰不磨,恍如昨天。四五岁的样子,总是在窗台欢呼雀跃着地表达着我对老姑回娘家的欢喜。老叔呢,一砖头打爆了欺负我的那个小流氓的脑瓜子,上阵父子兵。还有父亲讲起他远离故乡时急切伤心的梦境,说他梦到姑姑和叔叔得病要死了,泪水湿透了整个枕头,于是在午夜里冒雨渡河往回赶,九死一生。唉。

八舅爷每次几十里地外来串门,总是从他那又深又大的衣袋里,一把一把地掏出那些五颜六色的糖果放在炕上,然后宽厚期待地看着我们兴奋扭捏蠢蠢欲动的那副样子。吃人家嘴短,总觉着八舅爷那旧式的深棕色的老头帽是那么的利落绅士有风度,就连现在想起这些早已逝去的老爷子们时,还总要把他放在头了。十舅爷能吃爱酒,外号“十秧子”,五舅爷直心眼大嗓门,二舅爷装神弄鬼跳大神,最有说法的还是脾气古怪性格硬朗的绰号“十老八”的十八舅爷,总是跟着收音机悠游自得哼唱“我是卧龙岗上散淡人…”

一缕春风,斑驳迷乱的童年记忆幡然而醒,深切活泼。

平凡的日子,无法辜负的壮丽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