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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不舍黄桷兰

作者: 张春燕2024/03/14优美散文

那是两株飘逸着浓郁又清新的香味儿的黄桷兰树,是我见到的最高大、最有气势,也最温情、最有定力的黄桷兰了。在两年半时间里,她们给我的,是满眼的葱郁和满鼻的馨香,是从不褪色的抚慰和从不减淡的陪伴。

在这样的抚慰和陪伴下,我们一家在这儿过了两年半简单、快乐又安适的日子。自家新房已装修好,我们即将搬离租住的这套房子。搬家前,当然要拍照留念。可是从内到外环顾一圈,最是不舍、最想拍下的,还是那两株气势不凡、温情可爱的黄桷兰。

我们租住的,是一家建于20世纪90年代初的某粮食企业宿舍。旁边,就是企业的办公室和粮食仓库。企业占地面积很大,有宽敞的休闲场所,有荷花池、凉亭、步道、职工食堂,以及大片大片的绿植。我们搬进来时,荷花池、凉亭形貌还可见,但已废弃,杂草丛生,落叶覆盖;步道已少有人走,长满青苔;职工食堂关闭多年,结着蛛网的房屋多处垮塌。不过,我还是能从这些残存的建筑和设施上,依稀窥见此地当年的繁盛。

据说,这家企业最兴盛时,员工多,福利待遇不错,文化活动丰富,很是惹人羡慕。后来,企业改制,人员分流,在职员工仅剩下十来名。这幢宿舍楼也日渐陈旧、萎顿。员工们大多搬进了电梯房,留下来的,要么经济相对困窘,要么为了孩子读书方便。搬走的,大多将房屋出租。于是就有像我们这样,卖掉原有住房,在附近开发区购了新房,为方便装修,临时租住于此的。

两年半前,我们一家从城市中心地带搬到这边来,感觉一下子回到了20年前。置身乱糟糟的环境,住进设施陈旧、多有不便的房间,听着外面车辆、行人的各种喧闹,我很为当初选择这边而沮丧、懊悔。

慢慢地,熟悉了,也适应了。更庆幸的是:阳台外面,有两株高大、蓊郁、芳馨的黄桷兰,日日给我清新的问候和绿色的陪伴。

这是两株姐妹树,有超过四十年的树龄,目测高度近二十米,干直且壮、枝密且劲、叶茂且美。想来,在四十多年前,企业兴旺向上的时候,种树人在种下树苗的同时,也种下了一份基业久长、万年飘香、惠及后代的愿望。尽管后来企业有一些变化,但寄托了当初美好愿望的树还在,住这宿舍的企业旧人和后来的人,都会久久在树下流连,仰望它,欣赏它,表达赞美、怀想、期待之情。

因为在宿舍区里面,大家多有爱惜,加上她们已经长到没有人可以踮起脚、跳起身,或者拿个工具、搬个凳子就可以侵犯的高度,这有着蜡质温润花瓣、清雅甜润香气的黄桷兰花,没人摘取。花儿一直笑在枝头,香在枝头。黄桷兰本来花期就长,这两株姐妹树是花开半年,香大半年。初夏时节,在阳台上读书,清风过处,那花香就会在鼻腔、在肺腑、在心空飘逸,驱走热气,赶走喧嚣。那一刻,感觉生活和书一样清雅美好。

这两株树,是一大群鸟儿的乐园。想来在鸟儿们的眼里,这么高大繁盛的树木,就是超豪华宽敞的演出厅,甚至是一片大森林了。它们一大早就呼朋唤友,在树上聚会,交流思想,练习唱歌,练习飞翔。它们叽叽喳喳、兴奋异常的声音和忽高忽低、穿梭来去的身影,让两株姐妹树也开心不已。她们在风中轻扬曼舞,发出欢快的簌簌声,以应和鸟儿们的高歌与欢笑。

念及即将告别她们,那日,我再一次在她们身边久久流连,从远到近,从上到下,用双眼和很是不舍的心,将她们细细地、柔柔地抚摸了很多遍。拍了视频,留了照片。或许,我不舍的心思,树们并不知晓,她们只是以一贯本能的真诚、温厚与热情,对待每一个人。可我对她们,却是一份浓浓的感恩。感恩她们曾经在我寂寥、失落、黯淡的生活里扮演了天使的角色,给我客居于此的时光,以层层递进、年年翻新的绿意和日日清纯、缕缕醉人的芳馨。

搬离前夕,这幢楼已开始加装电梯。这两株黄桷兰,见证了企业经营和员工生活的系列变化,感受了阳光的照拂与风雨的飘洒。无论怎么变,日子总要向前。城市会越来越美,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两株树的盈盈绿意会越来越亮,她们清雅甜润的香气会传得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