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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法青

作者: 邬建国2023/05/01散文随笔

我家以法青作篱已经十多年了。法青,不要望文生义,以为是法国舶来品,其实它原产于中国,又名珊瑚树,一年四季郁郁葱葱。据植物分类学,法青属于常绿灌木或者小乔木,可以长高到十至十五米。法青耐得修剪,可以随意造型,有剪得浑圆的,像绣球;有剪得有棱有角的,像墙垛……法青,真是一位百变娇娘。我们小区里有些人家砌砖石围墙,一劳永逸的漂亮,我羡慕。可是,我舍不得我家的法青绿篱,它环保自然不呆板,再爬上点蔷薇藤蔓,有“园墙隐约于萝间”的效果。

法青好是好,但它生长旺盛,得经常修剪。我家院子法青绿篱有四十多米长,并排栽植了两三行,枝叶长得密密匝匝,每年修剪一次不容易。我退休后赋闲在家,剪法青逐渐成为我的一项重体力活。去年偷懒了一下,没有剪,如今法青长得像小树一般,既高且密。高了,篱墙内的局部花草光照差,草都禿了;过密也不好,篱墙有着居家私密性功能,但不能像堵墙完全封闭,篱里篱外的人能隐约看见对方才好。

面对高大的篱墙,我挨不过去了。老伴疼我,说雇个工人来剪吧。我说不用,我还没到七老八十,还是自己干。我网购了一把电锯,名曰“锂电马刀”。有神器在手,何惧法青?我说干就干,早餐后开始动手。

梅雨季的蚊子特别凶,我仔细涂上避蚊液,连额头、鼻头都涂了,让蚊子无从下口。此外,我戴手套、戴太阳帽,还套上了护袖,避免我的臂被法青枝丫、蔷薇荆条和不知名的藤蔓划伤。

法青已经长到三米以上,主干比拐棍粗,必须要用锯子锯。谁知初试“马刀”电锯,并不像预想的那么好使,不仅省不了力气,效率也不高。气得我撇开“马刀”,找来手锯和园丁剪枝钳,粗的用手锯,细的就剪,还是老工具使得顺手。我的手劲依旧很大,当初在连队当兵,一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掰手劲都掰不过我。法青中的“小杆子”其实已经很粗了,我一咬牙也能用剪子剪断。当然,无论锯或剪,使蛮力不行,得有窍门:锯时,另一只手要掰着枝条上端,使锯口微张,锯子就容易吃进了;剪时,剪刃最好是斜着切入,再用劲左右旋转,一根法青即被腰斩。此时,我莫名地想,它会不会喊痛?我曾看过一个故事,古代有个人被判腰斩,一把大铡刀将他铡为两截,上半身一时还能扭动,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写出一个“惨”字。我揶揄自己,怎么联想到这么个不着调的故事?何况我是为法青去芜存菁,它一点不惨,我在给它扮美呀!我的剪刀锯子整整“咔嚓咔嚓”响了十二个小时,探头探脑的旁枝侧叶被削除,四十多米长的臃肿法青丛植渐渐变成整齐划一的仪仗队,高枝剃成平头,篱间露出缝隙,橙色的夕阳透进来,初夏的风从任何方向穿篱而去。

剪下的法青枝叶这儿一堆,那儿一堆,拢起来就是一座山。老伴是我的得力帮手,她帮助我这个愚公“移山”,她一定很累,但她还在继续干。我倒是累得干不动了,坐在门厅长椅上呷口茶、吸支烟、歇一歇。此刻,我心情舒畅。做我喜欢做的事,自在;喜欢我做的事,幸福。透过法青,我看见邻家门前五颜六色的小花,看见新铺的小区柏油路,路上有漫步的邻里朋友,几个孩子踩着滑板溜过去了,还有跑来跑去的汪星人。人们都留意我和老伴的劳动成果,夸赞新剪的法青清爽。他们透过间隙,看到我家院子里绿茵茵的草坪,还看见微笑的我,有人隔着法青向我打招呼:“嗨,老头!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