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对一枝秋

清晨的马路边，卖花的大叔推着一车金灿灿的菊花沿街叫卖，不时有人停下来询问，选中一盆后便欣欣然端走。我也买了一盆，晨风中菊影在眼前摇曳，脚步似乎也轻快了很多。

回家摆在阳台上，感觉那一方空间也明亮许多。花枝簇簇，数一数，竟然有三十多朵，还不包括一些青豌豆般大小的花骨朵儿。

菊花耐开，就是养在清水里，一个礼拜也不败不谢。大概因为这个特性吧，菊花最宜做案头清供。红楼里的史湘云写过一首《供菊》诗，里面有句：隔座香分三径露，抛书人对一枝秋。诗如其人，高雅脱俗，飒爽大气，迷倒了后世的无数读者。明末公安派袁宏道在论插花的专著《瓶史》里曾写道，插花既无扦剔劳顿之苦，又有味赏之乐，且取者不贪，遇者不争。石公笔下的插花，在赏心悦目的同时，还有着平和、冲淡、闲适的幽逸之味。插花的器具也很有讲究，《瓶史》中有详细的描述。我只有一个白色的小瓷盬，虽然普通，但也玲珑别致，莹润可喜，它的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吧，记得我小时候经常从里面掏糖吃，还有个盖子，大概是打破了，再也找不到。现在这个寻常的小瓷盬就养着几朵寻常的菊花，仿佛两个不多话的知己，默默，莹然相对。

取花如取友。春为梅，海棠；夏为牡丹、芍药、石榴；秋为木樨、莲、菊；冬为腊梅。这和李渔的四时花命之说几乎不谋而合。只是在小城里，姹紫嫣红的多是公共园圃，即便是雅事，贸贸然闯入那葳蕤的花丛间亮出剪刀也是不妥的吧。好在，小城四周的郊野，就是一个天然的大花园。如果那些精心培植的花卉是名士的话，这些乡野草木就是逸友了。现在是秋天，当你走在的乡间的小路上，那些芒草啦，野菊花啦，五颜六色的浆果啦，都可以化作案头烟霞。我有个朋友，夏天散步从野塘采来几枝荷叶莲蓬，就顺手插在陶罐里。前不久我去看她的时候，荷叶们还亭亭如旧，但颜色已由青绿转为枯黄，意韵天成，怎么看都像一首诗。枯荷秋雨，未闻雨声潇潇，却已领略池塘暮秋的情致了。

好花清影无须多。很多东西都是这样。有时候，一点清水，一枝秋色，就能让你的季节完美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