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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婶

作者: 张清贤2022/07/03散文随笔

我的老家在黄河岸边,四代行医,如今就剩下四婶这一个传承人了。

四婶生于新中国成立初期,高中毕业,这在农村是极少见的。凭着这张毕业证,她在村里当过妇女队长、大队会计、妇联主任,是公认的才女。

自从认识了当教师的四叔,她的命运就出现了拐点。因为我家曾是名门望族,家规自然严些。虽说已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可奶奶仍守着家里的规矩:公婆要桌上请饭,媳妇要早晚请安。就连一日三餐也要分三等,爷爷吃上等饭,奶奶、四叔、五叔、六叔和姑姑吃中等饭,作为外来人的四婶只能吃下等饭。

一天晚上,生产队里要张榜公布各家工分,等四婶忙完回家,厨房里的煤火已经封了,连锅碗都洗净了。大冷的天,四婶只能啃几口干馍,喝几口开水。就在这时,屋里传来奶奶的训斥声:“一个女人家在外面疯啥?咱这家不养少奶奶!”四婶啥也没说,泪水和着开水一并吞进肚里。然后,她坐在被窝里,继续读从爷爷药房里偷拿的《本草纲目》……

一个风雨交加的中午,老爷子头疼正在上房午睡,一个外地病人突然闯了进来。家人说大夫不舒服,今天不坐诊。病人急了,哀求道:“俺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这双不争气的眼。俺的眼要是瞎了,俺那一大家子可咋办啊!”四婶走出来,不声不响地摸了病人的脉,又翻开眼皮看了看病人的眼睛,说了症状。“就是!就是!不愧是名医的徒弟啊!”老爷子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接过四婶呈上来的药方一看,和自己平时用药的种类和剂量相差无几!“以后有空了就来诊室学看病吧!”打发走病人,爷爷轻声说。

从此,四婶开始名正言顺地跟着爷爷学医了:看青光眼,治白内障,样样都行。

慢慢地,爷爷和奶奶都到了需要人照顾的年纪。四婶一边忙着接诊病人,一边照顾二老的饮食起居。奶奶逢人就夸:“俺这媳妇虽说不是闺女,可比亲闺女待我还亲!”有时候她也唠叨:“年轻时咱也没好好待人家,现在想想,怪后悔哩!”

前些天,一个同事眼睛不舒服,我就想起了有看眼经验的四婶。带同事看完了病,等拿药付钱的时候,四婶说啥也不接:“孩子,咱家世代行医,凡是街坊邻居、亲戚朋友来看病,一律不收钱。别说是跟着你来了,就是外地人来了,看人家可怜,我也得管人家一顿饭,能少收就少收。咱家这规矩不能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