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有雪

一进入冬天，总会想起北邙山下雪的情景。对丘陵逶迤、沟壑纵横、村庄鳞次栉比的北邙来说，雪无疑是冬天最灿烂、最亮丽的表情。

天寒地冻，一场大雪如约而至。莫非天国里是秋？要不怎么会有层层叠叠、接续不断的叶片在天地间任意挥洒？她们带着季节的宣言，急切地告别天庭，迈着轻盈的舞步，深情地栖息在山头、沟壑、田野……莫非人间成了天界仙境？黄土裸露、起起伏伏的邙山在雪的伟力下，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山头像奔马走兽，纷披着洁白的战袍；一层层梯田变身茫茫的雪原亮丽地铺陈，偶尔会看到青青的麦苗舒展纤秀的身姿；一道道沟壑像一条条白色的河流波翻浪涌，最让人惊艳的是生长在丘陵、沟壑和道路两旁的各种树，老的和小的，人工的和野生的，在雪中都变成了玉条琼枝，千姿百态！不时有麻雀起起落落，洒下一地碎银，发出清凉的欢叫……那一刻行走在雪原上，仿佛天和地没有了边界，时间也凝固了，渺小的你甚至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呼吸！

据清嘉庆年间《孟津县志》记载，当时的县衙曾专门组织邙山八大景评选活动，经过基层群众的推荐，文人雅士的评选，“邙山积雪”入选八大景之首。当时县衙对县志编纂十分重视，还专门把八大景绘成图画，刊印成册！尽管没有照相等现代留影技术，从刊印的配图来看，仍能想象到积雪的盛景：峭壁陡崖环绕，冲沟开阔曲折，石砌小桥横卧，桥头有亭子翼然，满沟积雪几乎和小桥等高，天地寂寥，颇有种“鸟踪绝、人踪灭”的凄美意境，让人不得不生思古之幽情！

北邙的雪之所以常常让人念起，还与乡愁有关。对我们这些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在北邙山的人来说，尽管后来都走进城镇生活，但永远难以割舍的还是在农村生活的青葱岁月，包括有关雪的记忆。村子懒懒散散地横卧在北邙山腹地，一条黄土和石子铺砌的主干道纵贯村子东西，家家户户在路两侧筑房而居，严整的砖瓦房和破旧的土坯房混杂在一起，村庄就像北邙山一样质朴。那时，人们的欲望纯净而单一，生活简单而素朴，一场雪就能让大家兴奋好长时间，街道、打麦场到处都是欢笑声，打雪仗，堆雪人，好不快活！大人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垂着长长冰凌柱的高大门楣下谈天说地，脸上洋溢着丰收在望的喜悦……雪的温润、灵性和慢生活，连同那袅袅的炊烟下的村庄，成为一道醉人的风景，也是进入城镇生活的人们对农耕时代深情的一瞥，氤氲为记忆中最柔软的部分。

如今北邙的雪则别有一种风味。新崛起的一座现代化新城在雪的装扮下，令人叹为观止。纵横交织的城市道路，参差错落的楼群，布局合理的游园绿地，川流不息的小轿车，仿佛在默默地讲述着邙山的沧桑巨变。晚上，小城更像是一座童话王国，所有的街道两侧挂满了红灯笼，行道树全部被五彩缤纷的花灯装扮一新，和街上的路灯、店铺里各种灯光交相辉映，在厚厚的积雪映衬下，让人有“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慨叹。开阔的中心广场正在上演一场灯光秀，漫天的大雪下得正紧，四周高耸、密集的居民楼里万家灯火变身为硕大的背景墙，伴着落雪和音乐，各种色彩的光柱交相变幻，共同编织了一个奇异的世界，大人们在翩翩起舞，孩子们在欢快地追逐，尽情地享受着城镇化带来的幸福、快乐！

雪落邙山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