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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家族的建筑变迁

作者: 李玉梅2021/02/21经典散文

闻着菊香,我来到这个世界。在一座狭长院子里的小屋里,我奶奶跨出门槛笑眯眯地对二奶奶说,是个女孩儿。

我家的大门朝南开。院子前后两进,东西走向。东边临着寨墙,顺势开有两孔窑洞,分别住着大爷二爷两家。我爷爷在家中排行第三,所以住房居于下首,没有分到冬暖夏凉的窑洞,而是住在前院呈南北走向的大屋里。

大伯和父亲弟兄两家住在前院,二伯则住在二进院内紧挨二门的槐树屋。之所以称为槐树屋,是因为紧挨屋门有一棵有着近七百年树龄的古槐。

乡村的大屋,是三间房的形制规模。祖父祖母当时住的大屋被另外隔出了一间,堆放杂物。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们一家和一只花狸猫,住在一间约10平方米的瓦房里,进门即是盛水的大瓷缸,水缸上面盖着切菜的案板,案板的一头抵着做饭的灶台,灶台紧挨着北墙。

那些年,我们狭长的院子里先后嫁走了五六位姐姐,娶来了七八位新娘。日子就那么在贫穷中不紧不慢地过去。

后来,我父亲除了干生产队里的农活外,到了霜降以后,或者来年的春天,他会拉着一大架子车瓦盆到西边的偃师、岳滩、夹河里去卖。其实不是卖,是以物易物,拿瓦盆换回红薯干和玉米,然后把红薯干和玉米拉到镇上出售,有了钱后到鲁庄乡后林、小相等山村买回大梁和椽子。

伊河和洛河的汇流处是夹河里。有一次,我和父亲一起去夹河里那一带村庄卖瓦盆,当时父亲和同村的砖爷结伴同行,带着干粮在当地走村串户地叫卖。那天越走越远,夕阳西下夜深沉,货没有出手完,不得已留宿在一家放白茬棺材的房子里。那晚,父亲和砖爷说笑了一会儿,便很快进入梦乡,我却一直心惊肉跳到天明。

经过多年的努力和积攒,我家在老宅旁边有了属于自己的院子,大屋也盖起来了,上面还起了一层棚,可以堆放粮食和杂物。我开始很高兴,但后来抬头看房顶棚顶的时候,发现我家的房梁和椽子没有别家的粗,别家的椽子又粗又直,我家的椽子一头粗一头细。当时,老栎木最便宜。我很担心我家的椽子撑不起房顶,棚不能承重,有一天会塌下来。多少年以后,我还做梦,梦见我在很单薄的棚子上小心翼翼地走来走去。

我父亲盖门楼的时候,请来了村里有名的泥瓦匠,我们叫他刺猬哥。一天在家门口,正在砌砖的刺猬哥叫住我,往上一指说:“玉梅,你家门头上要刻四个字,你说刻哪几个?”我脱口而出:“高瞻远瞩。”

我父亲一辈子的心力都在琢磨盖房子。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回郭镇的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集体经济不断壮大,家里的经济状况逐渐宽裕起来,我们家院子里,大屋的两边都盖起了厦子房,院子变成了漂亮的四合院。大屋后面种植着榆树,院子里长着椿树槐树,石榴树下是灰蓝色的影壁墙,房屋内外被精心打磨成砖灰色。娶新嫂子时,我们家内外一新,灰的房顶,灰的墙壁,红石墙基,高高的门楼。阳光照在院子里,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

我们家原先有一块园地,距村口不远,种着花椒树和桐树。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新一茬年轻人都长起来了,村里开始规划宅基地时,大队为我们置换成宅基地,这样我哥和大弟分别得到各自的宅基地,我们当地把宅基地叫庄子。两处庄子相邻,离村口不远,仍然是坐南朝北。我父亲开始筹划盖这两处庄子。

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全村结束了盖土坯房的历史,家家盖起了红砖楼房。而且在打地基的时候,一家比一家把地垫得高,门楼砌得一家比一家高大气派。我们家要供弟妹们上学,没有力量盖楼房,所以在打地基的时候,父亲决定先把地基打坚固,先盖一层,将来一旦条件允许,可以起成二层楼。

父亲把房子盖好不久,有一年春节过后,在县城工作的哥哥就把嫂子和侄子带到了县城。这标志着父亲的子孙后代,先后离开村庄,走向城市。

就是在这个家,这个小村子里的四合院,我们兄弟姊妹五人先后走出来,到城里参加工作,各自组建了家庭。我们就像蝉的前身一样,从草丛的土地里奋力走出来,在月光洒落时欢快地攀缘到柳树上迅速蜕变成蝉,然后在高高的树梢上鸣叫,沐浴清风,呼吸新鲜空气。而为我们一路搭建“广厦”的父亲,就像坚硬透明的金蝉蜕,将生命的休止符最终定格在他亲自搭建的一间土坯房里,完成了一生的宿命。

近些年,这一方土地的精神气质发生了质的变化。全村的楼房都盖起来了,时尚的装修风格让人眼前一亮,现代化的家具家电一应俱全。我每次回村,都会在村里走一圈,为的是观赏家家户户门前的小菜园、小花园,和乡亲们唠唠家常,感受一下新农村的祥和气氛与田园气息。

每次回去,也都要去看那棵老槐树,它依然枝繁叶茂,年年萌发新绿。它见证了一个家族的建筑史,更见证着一方土地的繁荣发展和人民的安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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