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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上的白鹿

作者: 孙勇2020/06/12经典散文

大雪厚厚地盖捂着白鹿原。

站在村口,我看不清白鹿村的真实模样。

我四处寻找,总认为陈忠实描绘的那只白鹿是存在的,那只白鹿是上天赠送给白鹿原的神兽,一旦找到它,我会用我热情虔诚的心祈祷,让白鹿给正在发生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带来有效预防的福祉。

人们都很需要像白鹿原这样的一场大雪。

当年,白鹿原也发生过一场声势浩大的瘟疫,那时也没有下雪,那只除了两只眼睛是红色的浑身通体雪白的白鹿没有出现,可见,白鹿与白雪是一体的,没有白雪白鹿只能站在时空里,远远地观看人世间发生的疫情悲剧。实事也是如此,白嘉轩很无奈,他只能把疫情关进祠堂,用隔离的方式,减少更大的灾难。白嘉轩也因此把第七个老婆仙草赔了进去。这个曾经为自己一生娶了七个女人而骄傲的关中汉子,毛发却一下子花白了整个五官。

白鹿在哪里!

病毒疫情在各个朝代都有发生,尤其在古代,作为“大当家的”皇帝,都把发生疫情的责任全部怪罪到自己的身上,认为是自己的错而受到上天的惩罚,并以祭祀先祖的盛大活动,反思反省自己,个别“大当家的”甚至还下了罪已召。虽然只是一种迷信,但也反映出了朝廷对付疫情的态度。我突然发现,这只白鹿其实就是“大当家的”,是朝廷,更是自己。

心有“白鹿”,感伤释然。

厚厚的积雪不再难蹚,我快步穿过白鹿村门洞,走进陈忠实长篇小说中现实版的白鹿村。

白鹿村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间或堆有几个像模像样的雪人,雪人的鼻子,是红色的秦椒,红白反差,那鼻子,更加突出了原上的人间烟火气息。

白鹿村的格局分布,与小说和影视剧里面的结构基本吻合。

一进村门,宽大的场院召示着白鹿村的原的胸襟。白嘉轩与白鹿村村民,是白鹿原最好的修辞和最深刻也最完美的解释。

白鹿村的戏楼正对着白鹿村的祠堂,祠堂供奉的白鹿两家的祖先牌位,森林般面朝戏楼,时时刻刻关注着原上的“好戏”。据说,这个戏楼是从民间原封不动“搬”到这里的。戏楼之所以面朝祠堂,演戏的时候,好戏不但是演给村民观看的,也是演给白鹿两家先民观看的。可见,无论文学脚本的原创作者陈忠实,还是根据文学脚本进行再度创作的戏剧导演,对中国传统礼仪文明,感情是真挚的,弘扬是积极主动的。

我很喜欢这个戏楼,它不仅仅是白鹿村的一件装饰品,它所散发出的浓郁的乡土气息,从村民们质朴的品格里,向外放射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那股信念与实在。我曾为导演王全安在拍摄电影《白鹿原》时的精心设计所折服,那个由工作人员从民间请来的戏班子,曾经在这个戏楼的戏台上疯狂地演绎过一段即靓丽简约又明快放浪的眉户戏。我在电影院观看这部电影的时候,被这段最能代表关中地区文化特色的戏曲艺术魅力所感染、感动,甚至情绪激荡。

我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感性越来越突出,被事物感动也越来越多,在感动中一次次情绪失控,甚至于用手捂住嘴巴,压抑着哭声泪流满面。

顺着场院往前走是主街道,街道的两边分布着鹿家、白家、兆鹏的学校、村保障所、李寡妇和村民的家。

街道的路面上相隔不远就能看见一个窨井盖和路灯,尤其是白嘉轩家的门口,关中地区特色的虎头鞋、年糕以及各色土特产摊位一溜摆开,勾勒出白鹿原本土的颜色。眼前的关中,使我想起多年前与陕北文友郁剑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事”。

在纪念路遥逝世二十周年的日子里,我写了一篇题为《秦腔》的随笔,由于这篇随笔发表后被多家报刊转载,引来以郁剑为主要成员的陕北文友,组团对《秦腔》进行批评,批评的焦点是能否把路遥与秦腔联系在一起,双方各执一词,当然,胜负难分。在一次与王剑冰先生喝茶时,我把这个事情说给他听,王剑冰先生说大的方向没有问题,具体分析就有待商榷了。当时也没有进行深入的话题分析,今天,眼前的白鹿原,使我对路遥《秦腔》的说法动摇了。

我换上一身电影《白鹿原》中鹿子霖的戏剧服装,走进陈忠实小说背景跨度宏大的叙事当中。

迎面走来一位推着自行车,身着土布衣服的关中老汉。刻意的装扮,让人想起在白嘉轩家门口卖白蒸馍的那个小商贩。我的眼睛一下潮湿了,恍若隔世感使我画入白嘉轩时代。

奶奶抬起小脚迈过高高的门槛从白家走出来,两手分别牵着年幼的白孝文、白孝武。卖白蒸馍的小商贩,手中的拨浪鼓摇晃得更加欢实了。奶奶正要从棉布小手巾里掏铜版,白嘉轩背着手,晃动着腰里的烟叶布袋,迈着沉稳的四方脚步,在街道的正中央大声吆喝:“不能买蒸馍咧,不能再惯他们咧。”这个一家之主,往大里说一村之主甚至一原之主,这个一生没有去过几趟县城、省城的白鹿村的族长,把白鹿原看得比地球都大咧。虽然有他那神通广大的姐夫提点眼界开阔了一些,但也还是把白孝文迫害成了“之、乎、者、矣”的代言人,白孝文从“之、乎、者、矣”的巨大压抑中沉默后爆发,甚至于突破纲常伦理道德,曾经沦落为谁给一碗饭食就跟谁叫“达”的份儿。

我的这身行头太过显眼,来来往往的人们,送给我一筐又一筐绿油油的“秋天的菠菜”。我没有理会他们,斜横着身体,穿过挂满红色灯笼的街道,在鹿子霖家感受铳子的威力,找找仙草一海碗一仰脖,替白嘉轩干了那杯酒所站立的位置;在白嘉轩家的后院,看看那个犟头犟脑,即固执又特别重感情的鹿三的儿子黑娃;在李寡妇家,回忆坡子爷手提灯笼,照亮白嘉轩从地窑里拽出赌博的村民的那口地洞……

后来,郑州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刘宏志老弟调侃说,你还别说,这身行头穿在老兄身上的确很可身。说实话,我在白鹿村行走,由于这身衣服的衬托,我仿佛是这原上请来的那个酸秀才,表面上清高得让人伸出铲杆也够不着,其实内心却十分村民。

当我站在戏楼的戏台上,很清晰地看到了鹿兆海的身影,那个被白嘉轩当成小棉袄后来却连一片棉花也没有享受到的疯妮子,冷不防从背后扑倒在鹿兆海的身上,引来场院孩子们快活的嬉戏和喧闹……

田小娥,是白鹿原上色彩浓重的一个人物。她不仅仅是白鹿原上追求新生事物的人物代表,也是陈忠实先生文笔升华最为亮丽的一个笔锋。

田小娥住的那孔窑洞不在白鹿村,相对于白鹿村的原来说,偏僻的沟坎痛饮着寂寞与荒凉。

“田小娥馒头”招牌,悬挂在田小娥窑洞旁一家饭店的棚棍上。冷清的退了颜色的红灯笼,随着从沟坎里吹过来的沙土风,摇晃着田小娥窑洞的剧烈疼痛。与原上的白鹿村相比,田小娥窑洞就是一处无可奈何又温暖如春的避难所。

推开窑洞的门板,一股潮湿的气息直冲面颊,狭小的空间摆放着一盘冷炕和一口断了炊烟的锅灶。零乱的柴草还堆在墙角,炕上的小方桌摆放着一把水壶、两个黑陶碗,说是田小娥与黑娃的生活用品,而水壶和黑陶碗里盛着的,更多的是田小娥数着日子数着星星的等待与欲望。当然,我知道这个氛围是戏剧导演营造出来的,也许,真实的田小娥的窑洞,比这个窑洞更加的破败,更加的不堪用眼睛去瞅。

幽暗的窑洞虽然让人伤神,但我还是欠着身子坐在炕沿,端起黑色陶碗无声地打量,那个不幸的女人,那个被不少男人摆弄过的女人,那个以白鹿原为中心,想安下心来过普通村民生活的女人,她的这个最普通的理想,最终没有实现,最终被白鹿村坑埋在白鹿原深处的沟坎里。

今天想来,田小娥应该高兴甚至应该感到幸福,由于她的出现,白鹿原的色彩丰富浓厚起来,陈忠实的文学成就,也多半是因为塑造了田小娥这么一个人物,才打着繁星一样的亮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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