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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乡村

作者: 华枝春满2011/02/25散文随笔

从四周稍高的地势回望村树,一团一团的绿云就卧在乡土褐色的海洋上。即使进入盛暑,那绿云依旧静得像孵雏的母鸡,有着无限的耐心和慈爱。

乡村的村都是极普通的,什么榆、槐、杨、柳、梧桐、椿木……普通得像一个个朴实的村民,普通得像村民的一日三餐。正因为普通,它就很自然地融入了人们的生活。树栽在村民的房前屋后、院里院外,夏日,人们在它的绿阴下消暑;冬天,村民靠着它晒暖,它是人们不可缺的伙伴。你看谁家盖了新房,铺完最后一片瓦,村民就急急地往房子前后种树了,仿佛屋外没树立着,屋里的他就在炕上睡不安稳。如果谁不小心弄破一块树皮,村民就会心疼半天,忙用一块泥巴贴了,说树也知热冷呢。空旷的田野里,常会见一所孤孤的小房子旁,兀自立着一棵亭亭的树。那房子是看田人的住所,有了树,看田人便不会寂寞,树也不会孤独。他们在单调的田野里,常常组合成一道韵味浓郁的风景一一-孤独而美丽。

黎明时分,村树从夜的背景里渐渐显现出来:一个又一个轮廓,一树又一树枝权,一簇又一簇叶群……司晨的仙女端着丰富的调色盘为之顺序勾勒层次,先是一笔浅似一笔的花青,忽然就不耐烦起来,把五颜六色一泼,泼出无可言状的绚丽,树叶立即氤氲一层梦幻般的色彩: 尖上缀点青紫,面上泛着金红,叶边则镀一圈亮银了。又一刹那,整个树冠的阳面金碧辉煌,叶片是透亮的绿,而背阴处,仍是葱翠沁心。浓阴间,蓦地一声呢喃,叶子颤颤激动了;又一声,鸟鸣就乍短乍长稠密起来,树冠里像藏了一个乐团,有麻雀、斑鸠、喜鹊、长尾野雀、山鸽子……叫声或委婉悠扬,或深沉激越,浅吟低唱,在灿烂阳光鲜纯空气中逶迤。你就仿佛站在一条透明的河水边,看水底下的草摇曳生姿,或者一丸丸卵石跳跃如鹿…… 这时,有门“吱呀呀”启开,狗儿跳出来了伸了伸懒腰;有鸡“扑棱棱”角飞上墙头引吭;牛羊被牵到村边树林里悠然吃草;有村民扛了了锄头、拎了水瓶食袋,去除苗间草。

正午,阳光如熔金飞瀑般垂泻下来,万物烫得缩短一截。树们挺直了腰杆,由于喝饱了农民浇灌的肥水,每一片叶子都极致地支棱着,一寸寸阴翳笼抱住屋顶,掩护着墙壁,与炎热作最艰苦的斗争。村民们下工了,头顶一块毛巾,频了沉甸甸踩着自已的影剧院子走回家用,走进可意的凉爽与温馨,精神就一振,疲劳去了一半 。接着一阵擀面杖磁面板、风箱呼啦啦的声音,两老碗裤带似的面条端上来,一口气吃下,摩挲着滚圆的肚皮,侧身倒在冬暖夏凉的火坑上,一身的乏劲就散入梦乡。醒来又是一个移山填海的汉子、一个柔情万种的贤惠女人。

当然太阳也累得蔫蔫时,黄昏来临了。夕阳懒懒地把半个脸子架在塬塄上,万支金矢射落神鸟的片片花翎铺做半天彩霞,给山川田舍披上了一层嫣红的绫绡。到处都洋溢着喜气,竟如一场盛大的典礼。远山童颜鹤友,敞了紫袍,乐呵呵地袖手旁观。小河流淌腼脂,洒一路祝福。树们是顶着盖头的新娘,掩着羞涩,在风抬的花轿里,陶醉了,水袖甩着,腰肢扭着,满头翠饰丁当如天乐,唤醒了黄昏的激情。树为田间的村民揩干汗水,安抚归心似箭、叫唤不己的畜群,召唤贪玩不归的鸟雀和顽童。和着蝉声的激越,养足了精神的蝙蝠背驮一抹星挥月光兹意书写落日意绪。渐夜的庄田那边,一声“噢嗬嗬”的长啸直漾时空幽邃,天地荒老,万籁静溢。

这里,那里,灯便一颗颗灭了。墟里起了炊烟,斜斜的要亮了去,树绾住了所有在田里劳动的、在城里打工的、在他乡异地为官的、孜孜求学的乡民的心。

乡村的夜,树是村民的守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