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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清远的笛

作者: 张玉2023/12/13情感短文

“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透过席慕蓉的诗,我依稀看到儿时故乡那水质清甜的老井,巷内一道道斑驳的木门……

故乡马头镇,依水而建,自古以来,交通便利,商业繁荣。镇上水道交错,小巷纵横,青瓦灰墙,被誉为“小江南”。

小镇北面是沂河,与运河相通。其中一片水域,每年春暖花开,成群大雁以人字形排列自南方归来,在水边芦苇丛栖息,嬉戏。

通向河水的石阶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油亮,人们常常蹲在那里洗头发、洗衣服。“哗啦啦”的流水,载着人们的欢声笑语向远方奔去。不远处,一条渔船漂浮在水面上,船上静默着戴着斗笠的渔翁和几只黑色的鱼鹰,宛若一幅清淡素雅的水墨画。倏然,一只鱼鹰钻进水里,河面荡起银色的涟漪。小镇的人们枕着沂河的臂弯,悠然自得地生活着。

我家所在的那条小巷,有卖锅饼的,有做烧鸡的,有蒸汤饺的,有做火烧的……各种香气常年在巷内萦绕,让人垂涎欲滴。“羊肉咧,羊肉——”“火烧,卖火烧了——”小贩们的吆喝声在巷内此起彼伏。偶尔路过一道半掩的窄门,木棍压锅饼的吱嘎声透过门扉隐隐传来。

早晨,小镇的人们常常三五成群去糁铺喝糁。在冒着热气的浓汤上滴几滴香醋,点缀上嫩嫩的香菜。再切上一盘熟牛肉,色香味俱全,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喝过暖暖的糁后,泡上一壶小镇特有的大叶茶,开启一天的新生活。在香气的诱惑下,几枝木槿或火红的石榴花探过青瓦垒成的镂空花墙,在小巷里摇曳生姿。

孩子们最爱吃蒸汤饺。夜幕降临时,王阿婆挎着一个干净的竹篮,吆喝着卖汤饺。揭开竹篮上洗得白白的笼布,汤饺露出了尖尖的脑袋。它比水饺略小一些,细长如柳叶,皮薄馅大,咬一口,一股浓汤顺嘴角流下来。有一次,汤饺卖光了,弟弟没买到,回家哭了很长时间。第二天,阿婆特意送来一大盘蒸饺。

小时候,对门烤朝牌(面粉制成,因形似古时大臣上朝用的笏牌而得名) 的聋哑叔叔常打着手势招呼我过去。他从吊炉取出刚炕好的朝牌,卷住油条,塞到我手里。每当我要塞钱给他,他都笑着连连摆手,意思是不要钱。母亲知道后,常常把做好的糕点送给他一些。

大人、孩子一年中最盼望的是逢年会,这是小镇最热闹的时候。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货摊挤满了大街小巷。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不必说年会上红红的辣椒糖、圆鼓鼓的麻团、香喷喷的烤红薯,也不必说五彩缤纷的年画、蜡制的松枝小鸟、活灵活现的小面人,单是听评书就让孩子们对年会充满了无穷的期待。

戏剧院的露天大院挤满了人。有摆着担子给人理发的,炉上的热水滋滋地响着;有穿长褂拉二胡的,悠扬的弦音浸润在冬阳里。说评书那里人最多,里三层外三层,或蹲或站,围得水泄不通。说书先生一扬手,“啪”地落下惊堂木,不急不缓地说道:“且不说那长河落日依旧圆……”人们聚精会神地听着,渐渐沉浸在《穆桂英挂帅》《薛平贵西征》的故事里。暖暖的阳光下,劳累一年的人们,享受着难得的悠闲与惬意。可往往在听得入迷时,又一声惊堂木响,说书先生来一句:“且听下回分解。”未知的故事情节,让人心里痒痒的,吊得一天食不知味。

看大人们在集会上忙着做生意,孩子们也跃跃欲试——回家烧开水,泡上一大壶茶,搬出小方桌,摆上茶碗,倒上水,卖茶。白白的瓷碗,汪着翠绿色的茶叶水,甚是好看,竟也能招来不少顾客。

小镇的人不浮躁、不匆忙,他们在万家灯火与炊烟中,感受着生活的宁静和美好。

后来,我外出求学、工作,离故乡越来越远。记忆中的故乡却随时间流逝,在心底越发清晰起来,如清脆的笛音,悠扬在朦胧的月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