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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故事

2023/02/05经典文章

母亲故事(精选20篇)

我从来就没有走远

文/星夜★吻痕

母亲在电话里头说,最近雨来得频繁,庄稼估计没有收成了,父亲成天在叹气,仿佛失去魂魄似的。末了,母亲问我何时回家,我犹豫了一下,终于答应母亲就在这几天回去看看。

对于那个生我养我的村庄,我应当是很熟悉的。我曾在我的文字里把它形容是二十一世纪的古典少女,羞涩而庄重。其实,她一直是我文字里头的情愫或主角,倘若有一天我的文字里找寻不着她了,那也有可能是早已找不着我自己了。老家村庄地势低仄,雨季时候常会浸泡在雨水里,我仿佛捡到元宝般兴奋,脱光衣服只剩下一条裤衩扑通地跳入水里,这时父亲的木棍随后就到了,父亲说,我命克水,不能下水,我却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还给我取名波呢?

走远了,终究有些陌生,纵然我是那么自然而贴切地在梦里无数次出现她的丽影,那或许只是安慰吧。走在老家村庄的小路上,想起我是踏着这条路,走完我的小学,六个年头,不管日晒还是雨淋,我都在坚持。因此,我换来了给父母心头的欣慰。现在,路还是那般,没有多大变化,雨水敲出的小沟壑和蜂窝般密切,地面混杂了不少桉树被打落的叶片,路旁的杂草像是浓密了少许。恰好中午了,有放学了的孩子热切地和我打过招呼,我也热情地应答,那可是我童年的影子哟。

见过母亲。母亲说父亲下地去了,得将低洼的水排去,不然庄稼的根基就会腐烂。我默默地抱起侄女小妹,她却惊哭起来。半年时间,她早已淡忘了我的形象。小妹是大哥的女儿,两岁半,母亲常在电话里夸耀她鬼精灵鬼精灵的,只是害怕生面人,像我小时候。母亲让小妹叫叔叔,她却畏缩在母亲的怀里去了。母亲谈起了大哥的处境,竟流下泪来,其实也没有什么,母亲只是心疼大哥的艰辛罢了。母亲是善感的,以至常无助地叹息,我曾是厌烦着这些叹息的,只是某一次,我在叹息里找到一种叫幸福的韵味,我终于习惯了。

父亲回来了,衣服湿透了。我想问父亲,庄稼该怎样了,话最终压了回去,我相信我能读懂他的表情。父亲没有谈起庄稼,他像是没事一般,平静地摸出烟斗,擦亮一支火柴。我静静地凝望着父亲,他的额头上又舔了许多银丝,发丝上还留有水滴,颧骨比先前更加突出了,下巴也坠得更长。啊,雨季,你让我的父亲添加了多少愁绪啊!

吸过烟,父亲说,得去看看爷爷呢,你也未曾上过他的坟。我的心开始疼痛起来。我总以为爷爷能够健在,所以我不止一次地给自己找到不回去看望他的理由。终于接到爷爷的死讯,我哭得趴在地上,最多的是悔恨!

要是在以前,父亲不会让我在中午到墓地里去,或许不是他陪着,他今天也不会让我一个人上坟吧。杂草将整个坟身覆盖了起来,旁边却有一条清晰的小道,估是父亲常来呢。父亲拨开杂草,上了三支香,然后坐在地上默默地抽起了旱烟。我挨着父亲坐下,父亲望着我,"什么时候又走?""明天吧,也还没有决定下来。"父亲欲言又止,我把手搭在父亲的肩上,"少抽些烟吧,还有要注意身体,雨季时候就留在家里算了。"父亲点了点头,捡起一支木棍,在爷爷坟旁做了一个记号,"倘若我去了,就将我埋在这儿,靠着爷爷吧。"

父亲拿木棍做记号的动作牢牢地印在我的内心深处。泪水止不住地顺着我的脸庞流了下来……

窘迫

文/杜强

小时候村里经常有讨饭吃的乞丐,人们称他们“讨吃子“,有的挨门逐户要米要面,他们到了农户的院中,看到年老的,就会喊着:“大爷大娘帮帮我吧”;看到年轻的就会喊“大哥大嫂帮帮我吧”。还有的“讨吃子”他们能说会道,到了你的院子中,先来一段“莲花落”,然后再开口要米要面,看似公平合理的。那时村里的文化活动单一,听“讨吃子”唱“莲花落”也是村民们喜闻乐见的事情,因此每当有这般要饭的“讨吃子”,人们还是很喜欢的,没事的村民们会跟随着“讨吃子”挨家挨户听着他们唱的“莲花落”,有时还提出自己要求的曲名,一般只要他们会唱,都会满足村民的要求。这样的“讨吃子”总是比那些不会说唱的在村里受欢迎,要的米面就会多了不少。

村民们尽管也是缺衣少食,但也会抓上一把莜面或白面放到他们的口袋中,母亲心软,看到这些“讨吃子”,总是用小碗从泥瓮中挖面,母亲说这样比用手抓面要好点,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她体会过穷人的生活,知道穷人也有自尊,应该受到尊重。

母亲是一个富有同情心人,她喜欢帮助别人,在帮助别人时,自己得到满足。“他们没办法,如果有一点办法,谁愿意低声下气去讨吃。”这是母亲每次给“讨吃子”挖面后说的一句话。

父母最困难的时候,好像是1961年,那年父亲因“布病”不能下地劳动,自然没有工分可挣了,只有母亲出去挣工分,家里有三个孩子,吃饭都成了问题。

这年的过年,家里只杀了一只公鸡,三个孩子眼巴巴地等着正月初一吃饺子,母亲用红罗卜丝加点素油为饺馅做了素饺子,那个公鸡是不能动的,等到正月除六后请客用,当饺子做好后,大姐只吃了一口,就生气不吃了,别人家的饺子里有肉,咱家的饺子没有一点荤腥,气唬唬地去了大爹家。二姐和哥哥可没有走的地方,饺子虽然没有肉,那也比麸皮馒头要好吃。

前些年的“讨吃子”一般过了正月除三才开始来村里要饭,这几年村里正月除一就有了“讨吃子”早早上门了。

水龙湾离元山子村只有四五里路,杨喇嘛是水龙湾的一个“讨吃子”,一生都在要饭,只要农闲时就会出来,他是最先来到村里的一个,来到父母家时日头已经升高,一群大人小孩簇拥着走入了院内。

杨喇嘛身穿白茬子旧皮袄,黑色的大裆棉裤前后突出,腰中系着麻绳将皮袄紧紧地裹在身上,左肩上披着一个油腻腻的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褡裢,站在父母家的院子中央,将插在麻绳腰带上左右两端的竹板和竹落子取了下来,呱嗒呱嗒地打了起来。迈步向窑前边喊边走:

一进大门走三走,

前后左右瞅一瞅。

东边粮满垛连天,

西连猪羊添满圈。

抬起头来向前看,

主人娃娃福气满。

东家发财啦——。

走到了窗户前停了下来,右手竹板翻飞,左手振动着竹落子,唱了起来:竹板一打响连声,东家就是那好命人,院子的对子红茵茵,窗花糊的花生生,家里打扫的亮晶晶,炕上娃娃精灵灵,过年的饭菜香烹烹,家人个个喜赢赢。

东家吉祥——。

向前一步迈,东家喝酒我吃菜。

向前两步迈,点心送我两口袋。

向前三步迈,炸糕烧肉数着给。

向前四步迈,拿点烧酒让我醉。

向前五步迈,主家发财没例外。

向前六步迈,人顺家顺事事顺。

杨喇嘛的竹板停了下来,高喊:送喜来了。母亲急匆匆的端着碗走了出来,碗中放着三个点心。杨喇嘛看着碗中那外皮发青的馒头,就知道点心内部包着麸皮面,摇着头说道:”过年时节,给点麻花炸糕吧。“

母亲低着头返回了窑中,过了一会,将一盘发青的熟饺子端了出来:”家里没有炸糕和麻花,给你点饺子吃吧。“

杨喇嘛用手拿起一个饺子,放到了嘴里,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说了声“唉,你比我还穷。”没有再说什么,将竹板和落子插入腰中转身就离开,听唱的人们也离开了,只留下母亲端着盘,呆呆的站在那里。

我的母亲

文/冰若胭脂泪

我的母亲

如果我的人生能有一点点成功,这都要归功于我的母亲。------题记

我的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妇女,质朴中透着一丝傻气,之所以说她傻是因为她十九岁就嫁给了比自己大很多的父亲,而且为这个家付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母亲应该也是有点后悔的,经常会听她对我念叨:“XX呐,长大可别像我,要多读点书,结婚早就多受罪啊。”所以,我从小就觉得,女孩真的不应该太早结婚。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婚姻家庭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父母的性情是有不同的,他们也总会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家里经常会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每次争吵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插上几句,母亲用湿润的眼睛回头看看有些生气的我,便不在争吵。我想,现在的我对婚姻有一定的恐惧感与这是有关的。

应该说,我对家庭的大部分了解是从母亲那里得来的,比如说她为我规定的我男友的标准: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要长得又高又帅,还要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她特别强调他一定不能比我大太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把这些话当笑话,听了就忘,而且很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要求,后来我才明白,她只是希望她的女儿能过的比她好,女人这一生,要求的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如今我已长大成人,身边的追求者也逐渐增多,对于他们,我对母亲是没有隐瞒的,母亲没有多大反应,对我总是很信任,而我也总是让她放心,她还是会对我提起对女婿的要求,这些要求都很现实,我从未觉得母亲很俗气,因为我懂得,不是女人喜欢变现实,而是现实把她们逼的不得不现实,听她说这些的时候,我太多的时候是沉默的,偶尔会插上一句:“妈,其实我觉得只要他对我好就可以,我要共同生活一辈子的是他这个人”然后乖乖冲她一笑,母亲脸上的表情无奈中透着欣慰。

母亲是个好强的女人,小的时候只要别人家有的东西,她总会努力赚钱也去弄一样,对我也是一样,别的孩子有的东西,她会想尽办法为我也买,她虽然对我很严厉,但她还是挺顺着我的,我和母亲也有争吵的时候,大多是她为这个家操心,有点心烦的时候,在这方面,我承认,我和她的脾气是很像的。

母亲在我的生活习惯上要求严格,但对于我的学习她几乎是不提的,她说自己连小学也没读完,什么也不懂,一切都要看我自己,从小学到初中,我应该是很争气的,突然又记起中考那天,母亲送我出家门的一幕,当我骑上自行车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母亲颤抖的声音:“祝你成功”。那天的风有点大,我骑着自行车竟然哭了,嘴里不停地念着不知从哪里看到的一段话:“我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也是一棵普通的花,我会在妈妈的扶正下好好长大,风再吹,雨再下,花儿也不怕,因为她是坚强的。”

如今的我已经快要高中毕业了,回想这十九年,亏欠了母亲太多太多,虽然我会记得她的生日,会记得母亲节,会力所能及地帮她做家务,但是这些是远远不够的,4月10日是我的十九岁生日,早晨起来就收到了母亲的短信,她说:“女儿,今天是你的生日,妈妈爱你,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健康,妈妈爱你”反复的“妈妈爱你”刺得我的眼生疼,于是就忍不住流泪了,我又记起去年母亲节,我给母亲打电话时,母亲哭着说:“妈妈能养你这么个闺女,真值了,叫我做什么也愿意……”

如今又是一年的母亲节,祝愿我的母亲,节日快乐!!!今天是母亲节,我给母亲发短信,母亲叫我宝贝,其实母亲也是我的宝贝…后来,我打电话,那头的她一直笑…呵呵…您开心就是我的幸福……

现在时隔多年,回头看看自己写过的文字,依然感触深刻,感谢青葱的岁月,感谢伟大的母爱~~

我是冰若胭脂泪,喜欢文字……969433987

母亲的“经典”语录

文/周喜俊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还是一名农村业余作者,因发表了几篇作品,受到新闻媒体的关注。那年腊月二十四,外地一个陌生姑娘慕名闯进我家,手里拿着一本刊登我作品的杂志,里面夹着一张报道我在农村坚持自学创作的旧报纸。与她交谈中了解到,她比我大一岁,因连续三年高考落榜,觉得无脸见人,整天钻在屋里写作,想当作家争口气。为了明志,她把高尔基的散文诗题目《海燕》作为笔名。可事与愿违,她苦思冥想写出的稿件寄出去,又雪片一样飞了回来。父母数落她不干活,哥嫂嫌弃她白吃喝,村里人嘲笑她,连大学都考不上,还想当作家,纯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父母开始托人给她找婆家,想尽快把她嫁出去。她精神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觉得周围人都是不可理喻的魔鬼,想杀掉全家人而后自杀。

百无聊赖之时翻阅文学杂志,我的一篇散文触动了她的心弦。稿子描写了生长在山畔路边的酸枣棵,不与牡丹比美,不与白杨争高,不为自己的生存环境自卑,默默扎根在贫瘠的土地,满腔热情为春天点缀绿色,为秋天奉献果实。这篇稚嫩的文字,引起海燕的感情共鸣。她看过报道我的文章,知道我家庭条件不好,不明白我在艰苦的环境中,怎会有这样的阳光心态,能写出这么励志的作品?她是抱着好奇心找到我家来的,也想避开过年上门的亲戚们说三道四给她找婆家。

海燕带来厚厚一沓稿子,有散文、诗歌,也有小说,还带着厚厚一沓子钱。说让我帮着推荐给熟悉的编辑,只要能发表,就是花钱买版面也行,她就想证明给别人看看,她能当作家。我看了她所有稿子,基本上都是悲观厌世的自我倾诉,字里行间充满仇恨、抱怨,觉得自己才华横溢,可惜命运不济,无人赏识,这样的稿子别说编辑不会选用,连我这业余作者水平也觉得不可能发表。

母亲对这个不请自来的姑娘特别关心,悄声问我:“她写得咋样啊? ”我念了两篇,母亲听完,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说:“这闺女心病太重了,留她在咱家过年吧。 ”

来我家串门的乡亲们都劝母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留在家里过年总是不方便,再说万一出点儿啥事呢,何苦找麻烦?我哥哥嫂子也有顾虑,觉得还是劝她赶紧回家为好。

母亲严肃地说:“就是个迷路的小猫小狗闯进门了,咱也得收留吧?何况她是个大活人,她迷路了,看着四处都是黑的,咱当不了指路明灯,做个萤火虫总行吧。你妹妹的文章就像萤火虫,她冲着这点光亮扑过来了,咱要是把她撵走,说不定把她推上了不归路,万一出了事咋办?留她在咱家住几天,大伙都开导开导她,也许心结就打开了。 ”

母亲一锤定音,谁也不好再说什么。海燕在我家住下了,母亲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她,给她讲故事,说笑话,逗她开心。小年夜,我们包着饺子聊天,母亲讲我读书写作的趣事,说那年春节前让我去赶集,我把买布料的钱买回一筐发霉的旧书,还高兴得像捡了个金元宝,过年连新衣服都没有,也不出去玩,天天钻到地窨子里读那筐书,读完了就给我讲,那些书还真让人长见识。

母亲还说了好多谜语故事,最后问我们知道“先干为敬”的来由不?我们异口同声说是表示对客人的尊重。母亲笑我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说:“过去有些人存有戒心,请客人喝酒时,为证明酒里没毒,主人先喝下第一杯,目的是让客人放心,后来就演变成‘先干为敬’ 。 ”

母亲很随意地聊着,突然一转话题对海燕说:“你们写文章也一样,要想知道好不好,先让自家人听听,家里人觉得受益,外人看了也不会有害。闺女,你不是带来好多稿子吗?一会儿包完饺子,给咱们念几篇听听行不? ”

海燕脸一下涨得通红,慌乱地摇着头说:“不行,不行,大娘,我写的东西都是给自己看的。 ”母亲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说:“闺女啊,只写给自己看的文章,怕是不好发出来吧?俺妮儿不管写啥,总是先给我念念,我听着好,邮出去差不多都能发。她写乡亲们关心的事,村里人很喜欢她,谁知道个稀罕事,都找上门来给她讲。常言说,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她储存的‘米’多了,不管蒸米饭还是熬米粥,都不用发愁。人活这一辈子,谁都不可能一帆风顺,遇到不顺心的事先替别人想想,再往远处想想,心里就敞亮多了。要是只看自己的脚尖儿,路会越走越窄。要是只装着自己那点事,心会越变越小。 ”

母亲的话,触动了海燕的心灵,这天晚上她失眠了,深夜趴在我枕边悄声问:“大娘上过什么特殊学校吧?她讲的道理太深刻了,字字句句都能入心入肺。 ”

我告诉海燕,母亲从来没有进过校门,但她在社会大学学到了很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少年丧母,中年丧夫,苦难的人生经历,让她学会了以阳光心态面对各种困难,以豁达胸怀处理各种矛盾。母亲是我们这个贫困家庭的顶梁柱,也是儿女们的靠山,她以聪明睿智的处事方式护佑孩子们健康成长,时间长了,就凝聚出独有的经验。

海燕在我家住了十几天,亲眼看到我的生存环境和创作态度,看到大年初一乡亲们拜完年,女人们坐在我家大炕上争先恐后为我“提供素材”的情景,看到每天晚上一帮文学青年聚在我家谈读书体会的热闹场面,她被打动了。临走那天晚上,她和我谈了很多。她说:“和你相处的这些日子,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幸福。我家有企业,有楼房,有汽车,有存款,可我从来没有感受到幸福。你家生活不富裕,可你有一个好母亲,有一帮好朋友,有那么多喜欢你的乡亲,你的写作和他们息息相关,他们愿意给你提供创作素材,这让你生活得很充实,创作上保持着活力。我是坐井观天,自命不凡,总认为自己写得最好,诅咒编辑们有眼无珠。现在想来,我是多么无知!那些连自己都没有勇气念出来的稿子,怎么能指望报刊发表? ”

正月初五海燕要走了,母亲送到门口,海燕突然转身跪下,亲亲地喊了一声“娘——” !母亲弯腰把她扶起说:“闺女,你这是干啥呀? ”海燕扑在母亲怀里热泪长流,她说:“您就是我的亲娘!是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您不光救了我的命,也救活了我的心,我这辈子也许当不了作家,可我一定会做个好人。 ”

我骑自行车送海燕到县城乘车,她有些恋恋不舍,提出和我照一张合影作留念。于是,在汽车站旁边的照相馆,我俩拍了一张二寸黑白照片。照片取回来后,母亲戴着老花镜端详了好久,长长舒了口气说:“笔尖能成人也能害人,这闺女得救了! ”母亲这句“经典”语录,伴随我走过了几十年的创作历程。

陪父母看菊展

文/村姑

三年前,母亲做了心脏手术,恢复得不错,之后只需每一两个月去医院抽血化验一次,以决定每天的药量就行了。和住院时的心情已完全不同,每次从山村老家到市里医院,我们都当成一次三人游。

最近一次化验后,我们在医院北门外吃灌汤包。我提议,时间挺充足,我们去医院附近的王城公园看菊展吧,前段时间看别人发的照片,可好看了。父亲第一个响应。母亲也说好,再看看菊花。

王城公园里,菊花摆着各种造型,球形、圈形、菊花形、扇子形、游动的鱼、盘旋的龙、飞舞的蝶,龙船里载着菊花,老树上开着菊花,真是一个五彩斑斓的菊世界。

天气晴好,阳光温暖。父母一边走,一边看,一边惊奇着,虽说这三年每年都看,一年跟一年不一样呢。

在菊花前,我给他们拍照,两人离得两尺远。我示意父母离得近点,母亲笑着不动,父亲主动挪了一步,距离缩为一尺。我说:“牵着母亲的手。”父亲看了看母亲,听话地伸出手,母亲却把手插进了口袋,父亲手没处放,只好伸到母亲的背后。母亲很不好意思,笑着把头扭到一边。

我让父母为难了。一辈子,他们从来没有在人前拉过手。记得母亲说,结婚头两年回娘家,两人连走路也是一前一后离得好远,好像没有一点关系似的。

正值王城公园举办一个摄影展。其中有张老照片,河上还是老吊桥,站着一对年轻人。母亲仔细看了看,指着说:“是的,第一次来时,公园里就有这样的老吊桥。我穿的是绿色小格子的上衣,也是两条辫子搭在肩上。你爸穿的是白衬衣,跟照片上一样。那时,没舍得照相。”

母亲第一次来王城公园是在1966年。18岁的母亲经媒人介绍,刚与父亲认识。父亲借一辆自行车,载着母亲骑过伊河、洛河,带的是奶奶烙的饼,只在街上喝了两碗稀汤。

公园里的漫步,让父母暂时走出了琐碎的生活,忘记了为儿女操心,为家里的庄稼、狗、猫、鸡操心,隔着几十年的劳累日子,看见了属于他们的青葱岁月。

妈妈年轻时是照过一张相的。年轻的妈妈,眼睛明亮,头发浓密,两条辫子又粗又长。

那张照片夹在镜子的后面,我小时候常看。可惜,镜子被我们摔坏了,而照片因为时间长,粘在玻璃上,一揭就坏了,仅有的一张照片也没有留下来。后来,虽然我常用数码相机拍过一些照片,但大多都存在我的电脑里,没有洗出来。我能看到,他们却看不到。

母亲说:“跟你爸,这一辈子受了太多的苦,早知道,不跟他!”

父亲说:“现在,你是咱家的老大,说啥行啥,我一句都不敢犟嘴!”

我听着两人斗嘴,呵呵地笑。年轻时,艰难的生活、复杂的大家庭,让母亲受了不少委屈,两人也少不了吵嘴、怄气。如今,一切怨气都化为云烟。父亲脾气好得像个老和尚,跟年轻时完全不一样。父亲说:“***是咱家的大功臣,她一病,我才知道她有多重要。”

其实,父亲的话何尝不是我们做儿女的感受。陪着父母看菊展,何尝不是我的幸福。

我让父母看这次拍的照片。母亲笑父亲手里还拎着给我带的枣,照相也不舍得放下。父亲说:“看***笑得多自然。”

我选了最满意的一张,准备送到照相馆里,洗一张大大的照片,装了相框,给父母送回去,挂在老家客厅的墙上,让父母一抬头,就能看见。照片上,是王城公园灿烂的菊花,菊花前,是父母比菊花更灿烂的笑容。

蛤蜊油

文/吴建

“歪歪油”,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市面上的护肤品。因家乡人称河蚌为“河歪”,或“歪歪”,而这种护肤品的外包装就是由河蚌的外壳制成的,所以家乡人干脆就它叫做“歪歪油”了。河蚌实际上是生长在浅海泥沙中的一种软体动物,蛤壳两片一合,严丝密缝滴水不漏,是包装“油霜”之类产品的上等材料。歪歪油因其价格低廉、治疗手脚皲裂有特效,深得故乡村民的青睐。

儿时,每到冬季,母亲便拿出攒了许多时日的一篮鸡蛋,去集市卖,换回盐、火柴等日用品,还有一毛钱一盒的“歪歪油”。母亲一回家,我便兴高采烈地从母亲手里接过“歪歪油”,爱不释手地端详着。那光滑圆润的盒子上,有着海的颜色,海的波浪,又似有着土地的丰厚和苍茫。我正想打开,母亲却从我手里拿回“歪歪油”,说:“别弄坏了,等晚上洗好手脚后用。”

小时的我特别顽皮,除了上学就是玩泥巴,和小伙伴们打泥仗,因此一到冬天,我的一双小手就裂得像婴儿的小嘴似的,有时鲜血竟从裂口流出来,痛得我撕心裂肺地大叫。而父母整天跟泥土打交道,他们的手脚及脸上不是有冻疮就是皲裂。

冬天的晚上,母亲做完家务,便烧开一大锅热水。她将热水舀进脸盆里,叫我将两只脏兮兮的手放入盆内。开始,手上的裂口触水有些痛,我刚要抽回手,母亲却把我的手又揿进水中,轻轻地搓洗。帮我洗干净后,她再洗净自己的手。然后,母亲打开“歪歪油”,用食指刮出些许雪白、滑腻的油脂,小心地涂抹进我那开裂的手指里。片刻,我的手上舒服了,我的心中也舒服了。“怎么样,还疼吗?”母亲微笑着问我。“不疼了,不疼了。”我兴奋地说。母亲点点头,又从盒里刮出一点油脂,给几个姐姐涂抹。但她自己的手红肿得像乒乓球,却舍不得抹一点。母亲每天要洗衣、洗菜、洗碗,和冷水打交道的次数最多。那开裂的手一接触寒风、冷水就格外疼。稍稍懂事的我便悄悄拉着母亲的衣角说:“娘,你也搽搽‘歪歪油’吧。”母亲看看我润润的眼,说:“娘不用,娘的手不疼。”我拉过母亲的手,把我手上的“歪歪油”搽到母亲手上。母亲慈爱地把我拉进她的怀抱,晚上,农家微弱的灯光,在母子湿润的眼中,幻化出早春三月温暖的太阳。尽管母亲很节约,每次每人仅用一点点,但用的人多,一盒“歪歪油”还是不到一个月就用完了。若把盒两边凸出处放在石头上磨出小洞来,含在嘴里一吹,便会发出“呜嘟嘟——”的乐声来。那盒“歪歪油”用完了,我便用它制成“乐器”常常吹奏它,吹奏我心中赞美母亲的歌。

永远的痛

文/王威亚

老父亲已是耄耋之年的人了,母亲活着的时候,做儿女的我们总认为老两口能互相依靠、关心体贴,用不着替他们多操心,所以有些事情总是不急着去办。那一年腊月,母亲说想去旅游,因为后半年工作忙,我们都没有放在心上。谁料一个月后,母亲被诊断出脑瘤,接下来的一年都在全国各大医院奔波。母亲离开我们后,未能如愿的旅行成了我们心中永远的痛。

“百善孝为先”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但行孝要及时,恐怕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在谈到孝敬老人时,许多人都会说,父母的身体尚好,自己得抓紧时间赚钱,等有钱了,一定会好好地孝敬老人。但我们不能忽视的是,父母会一直等到我们有钱有时间的时候吗?母亲的遗憾让我们做儿女的更加坚定了一句话——行孝要及时,莫等空嗟叹。

母亲去世后,根据父亲的爱好和心愿,我们陪父亲外出游览了延安革命老区,父亲在亭台宝塔前驻足不忍离去,只叹老年手机功能不全,不能拍照。旅游归来后,我们立即在网上为老父亲买了一款多功能手机,父亲高兴地说:“知我心者还是儿女呀!”夏天到来蚊虫叮咬,我们及时为父亲买回了新蚊帐。父亲有些纳闷地说:“去年的旧蚊帐不是还能用吗?何必再浪费钱买新的?”我们说:“去年的旧了,还有个小孔,蚊子会钻进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要太节省了。”父亲高兴地连连点头。

父亲的生活起居我们处处操心,见他走路摇晃,就给他买了龙头拐杖;新款老人鞋一上市,就给他换一双穿;发现父亲耳背,就及时给他配了助听器。老人想到的事桩桩件件我们都办得妥帖,没有想到的事我们也都办得圆圆满满。

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时这么多年,老人为了下一代的成长付出了太多。当父母年老的时候,儿女一定要多和老人交流,明白老人的需求。多体谅老人,多抽时间陪伴老人,让老人度过幸福的晚年。

一碗热元宵

文/章中林

元宵,是我的最爱。这不,元宵节还没有到,妻子就给我做了热气腾腾的元宵一饱口福。吃着元宵,眼前忽然模糊起来,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年的元宵节。

那年,我上初三。过了初八,我们就赶到学校去补课。滴水成冰,人冷得跳脚,但是我们还必须坚持着。食堂里,虽然也有些菜,但是我们没有钱,能够吃到的就是家里带去的辣椒酱、咸菜、萝卜之类。

那天下着大雪,我正在宿舍里准备吃晚饭,母亲来了。她一身的雪,连头发上、围巾上都白了。她看着我,笑着,搓着手。

看到母亲红肿的有些变形的手,想到母亲有严重的内风湿病,我皱了皱眉,“这么冷的天,你还跑来干什么?”“给你送好吃的呀。”母亲似乎并不在意我的不满,轻快地说,“猜一猜,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什么?”

“辣椒、咸菜呗。”

“不对。”母亲解下系在胸前的带子,伸手从棉袄里摸出一个搪瓷碗儿,小心翼翼地打开,“看看,这是什么?”

“元宵。今天正月十五。”看着热腾腾的元宵,我惊喜地叫起来,一把抢过搪瓷缸,引得两个室友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馋猫,慢点。”母亲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元宵就报销了。芝麻红糖装心的元宵,那个绵软,那个甜香。世间有什么美味能够让我整个身体温暖得欢叫了呢?恐怕只有那晚的那个元宵了吧。

这样的美食怎么能一个人独享呢?我把元宵一个人夹了两个。

母亲看着我表情有些不大自然,忽然抢过搪瓷碗,说,不要烫着,吃慢些,我来喂你。我想转身,但是看到母亲严厉的目光,我还是停下了脚步。母亲一勺一勺的,把元宵吹凉了喂给我吃。我尴尬地望着室友,可是想到母亲严厉的目光,我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吃着。

那碗元宵,我吃了半个钟头,但是被室友一直奚落到初中毕业。每次回家,一想到这件事,我看到母亲总是觉得不舒服。直到在外谋生的父亲回家,他的一席话才让我羞愧难当——

“为了你吃上元宵,她专门跑到街上用糯米换。为了你吃上热元宵,她把搪瓷缸放在胸前,冒着雪走了五里多地。为了你多吃元宵,她自己没有吃一个,还喂你吃。直到你吃完了,她才放心地离开。”

“那么远的路,***来回摔了几跤,连手都摔破了,你知不知道?”父亲的话又回响在耳边,而我模糊的视线里似乎出现了母亲清晰的身影:矮小的个子,佝偻的脊背,一身的洁白,双手环抱在胸前,正艰难地跋涉在茫茫的雪原上……

红薯油条

文/于浩

“浩,甭耍手机了。快过来帮我下锅!”母亲在灶房吼道。我极不情愿地放下手机,气冲冲地进了灶房。

母亲和着面,瞥了我一眼道:“你怪啥怪,下那油货,你是不吃?哎!你来灶房也干不了啥,去把三芯蜂窝煤炉子生着吧!”母亲的话让我顿时没了脾气,只得照做。

三芯蜂窝煤炉子,每年也就过年下锅时用得到,平常都闲置在楼梯间。炉膛内潮湿不堪,我用玉米叶、干柴生火,生了近一个小时,也没生着。等得着急的母亲过来斥责道:“还高中生呢!你倒点煤油,不就生着了?”

我撇了撇嘴,赶紧照做。炉子生着后,我便费力地将炉子搬到灶房里。母亲支好油锅,倒上了油,静待油热。砧板上摆满了已被母亲制成型,等待下锅的油饺、油条、油菜疙瘩……突然发现还有些沾着面糊糊儿的红薯条放在盆儿里。我问母亲那是用来干啥的,母亲喃喃道:“那是做红薯油条的,你小时候……”

话未讲完,油锅里的油已经翻滚起来。母亲敏捷地将红薯条放到了锅里。不一会儿,沾着面糊糊儿的红薯条在滚烫的油里已变作金黄色。母亲用笊篱将炸好的红薯油条捞到了碗儿中,递给我道:“趁热吃!”

我接过了碗儿,拿起筷子,夹起被炸得油亮酥脆的红薯油条,咬了一口,当真是外焦里嫩。红薯的甜味经过油炸后,变得更加浓郁,令我回味无穷……母亲见我一脸享受的样子,柔声道:“好久没做了,不知道吃着啥样。我老了,等你以后说媳妇儿了,我把红薯油条的做法教给她,让她天天做给你吃!”

听见“媳妇儿”三字,我虽然有些脸红,但看到母亲头上渐渐白去的发丝和脸上日益增多的皱纹,心里不禁泛起一丝难言的伤感。于是我夹起一节红薯油条,一边喂给母亲,一边深情道:“您不老!到时候您和她一起做,不仅做给我吃,还要做给我的儿子、孙子吃!”

母亲吃着红薯油条,咯咯笑了……

父母爱情

文/黎青珍

我母亲是“织女”,但凡村里有搭线织布活动,都有她的身影,而且她还是唱山歌的能手,闲暇时常常和村里山歌队的阿姨婶婶们切磋到夜深……但我父亲不是“牛郎”,我们家甚至都没有牛,他也不会唱山歌,一开口,十句里有九句跑调,剩一句还忘词的那种……无法想象,三十年前布依浪哨盛行的年代,他们的爱情是怎么开始的?父亲是怎么俘获母亲的芳心的?

古往今来,有太多太多的文字,在描写着爱情各种各样的遇见和开场。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竟开始浮想联翩起父母的爱情来。

据外婆说,父母亲是自己认识的,不是媒妁之言。那就是《罗马假日》里:“幸会,今晚你好吗?”安妮公主糊里糊涂的这种开场?

“爸,当年你是怎么和我妈好上的?”年少的我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的化身,没来由的好奇心,促使我常去缠问父亲。

“呵呵呵呵……问***去。”一个大老爷们的脸上,第一次难掩的羞涩。

“妈,你告诉我嘛。”我不依不饶地央求。

“哈哈哈,嘿嘿嘿…嘻…哎哟,小娃娃问这个搞哪样嘛。”母亲的嘴上不情愿,但眼角早已堆满了笑意,可还是守口如瓶。

如此来来回回好多次的软磨硬泡,父亲才肯松口:“想当年,我一米八三的个子,是吧,随便往哪里一站,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哈哈哈!”他一句一顿打趣道,很是洋洋得意。父亲常常拿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妈妈开玩笑,这是他日常打趣,即使母亲当年是扛过红缨枪的生产小队队长,但作为没啥职务的父亲照样嘴上不留情面地脑补母亲当年因身高不足而扛长缨枪拖地走的样子。

“老土庙,开什么玩笑,也不照照镜子。”体态娇小但面容姣好的母亲不甘示弱,据理力争,可眉眼间的温柔却悄悄滑向父亲。

直到现在,我依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随着年岁有加,在往昔相伴的过程中,如今似乎发现了一些端倪。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的爱情不似现在,他们爱情的成分里,更多的是一种“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这样简单而美好的相伴。

1984年,而立之年后的父母才遇见对方。1985年,他们组成家庭。那时候,父亲是个木匠,时常外出谋生,每逢周四、周日或是节假日才得以回家。母亲则承担家里五个子女的生活起居和全部农活。漫长的岁月里,每次临近父亲外出回来的日子,母亲都提前备好父亲换洗的衣物,以便他下次远行。我们几个小的更是期盼父亲的到来,因为只要父亲回家,他总会想办法在周四赶集日带回辣炒小河鱼、清炖猪脚、爆炒猪肝、干煸大肠让我们几个小馋嘴猫大饱口福。那会儿,母亲吃不惯动物内脏和鱼,父亲总有新招把它们炒到没有异腥味,吃的时候,配上各种夸赞:“哟哟哟,这个不得了啦,国际大饭店级别的待遇咧,好吃到耳朵都要掉了!”边夸边加上馋嘴的吞口水声,“孩***,你也尝一块。”然后不由分说地送到母亲的碗里。又或者父亲先于我们吃完饭,就开始开些恶心的玩笑:“哟嚯,今早出门,不知道哪个家伙把绿色的鼻涕虫挂到墙脚”“哎,前天挑粪施肥时,溅到裤腿,那个黄兮兮的老洗不掉”……然后我们“哐哐哐”狂吃,赶紧结束吃饭,接着父亲就会被母亲暴揍,不停嗷嗷叫。刚开始,母亲还是不愿意尝试,渐渐的,能够吃一些鱼和猪粉肠。每每母亲吃下一块,父亲就像小学生获得“三好”学生奖那般,露出胜利的微笑。

1986年,母亲生的头胎是女儿,但七个月后夭折了,之后的三胎又都是女儿,可大伯、三叔、小叔他们都有儿子,唯独作为老二的父亲没有。所以在我年少的记忆里,奶奶常趁父亲外出谋生时,唆使母亲拿二妹或三妹去和有三个儿子却没女儿的堂叔家换,直到父亲从别人那知道这件事后,严词拒绝“自己生的女儿,自己养,别人家的金宝银宝都不换”,此事才作罢。生活在风涛泪浪的父母,要做到不畏人言人笑,实属不易。后来有了四弟和五弟,可父亲还比较疼爱女儿,记得母亲提过一些事:小时候的我很粘父亲,有一次他对八个月大的我怒目而视,把我吓到发高烧后,从此不再对子女动过怒。再后来,刚学会走路的我更缠人,每次父亲外出,都已经翻过好几个山头,还听到我的哭闹声,于心不忍的他又折回来,索性把我带在身边去帮人打家具。母亲说小时候我,定要一手拽着父亲的耳朵,另一手蹭着他的下巴胡子才肯乖乖入睡。

在那个困难的年岁里,母亲渐渐变得喋喋不休,可父亲一直是个很坚定又温和的人,再苦再累也绝不动摇送孩子上大学的念头,哪怕他们已经有好多年没买过新衣,哪怕一直住在一个只有大腿粗的独梁柱子撑起的房子,哪怕这个房子下雨时没一处干地立脚,哪怕这个房子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母亲自己织的那几丈布……他和母亲最不同的一点是,他从来不埋怨生活,很可能他心里是埋怨的,但他嘴里从不说出口,我这辈子也没听过他说过一句粗野的话,顶多就是“谁要是坚持不下去了,我就去赊头牛回来吧,咱们养牛耕那仅有的三分地。”

我的基础教育都是来自父亲,在早期的农村社会,一般孩子的教育都落在母亲身上,因为孩子多,父亲光是养家糊口就没有余力教育孩子了。我很幸运,父亲时常会给我们讲故事:在山头田间劳作太累时,他会告诉我们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不易,和母亲在地里背诵毛主席语录给我们听;雨后夜里停电太闷时,他会讲田螺姑娘、梁山伯与祝英台、牛郎和织女的勤劳与痴情;每当我们抱怨读书太苦时,他会讲他和母亲因为时代原因不能念书的苦楚……父亲讲故事时,母亲也会在一边和我们听着,有时附和,有时补充,有时反驳,即使是争论,那眼神分明也是欢欣雀跃。

岁月不居,时光如流,2000年后,我们五个渐渐离开父母外出求学,初中,高中,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逐渐地变成家里多了远行人,只母亲在等待子女和爱人归家,每次接到我们将回家的电话时,母亲言语里流露的像是等到了凯旋的将军;逐渐地我们五个都本科毕业参加工作,父亲也因常年劳苦而早早白了头、积劳成疾。

2013年5月,有一次我带父亲去济安医院治疗疱疹,医生和护士都误以为他是我爷爷,母亲每次回想起这事,依然掩不住的心疼模样。那时候总觉得,时光终会善待这对苦命的鸳鸯,只要“青山严格地存在,当绿水醉倒在他的脚下,我们只不过抱一抱拳,彼此就知道后会有期。”

往昔,只要母亲出门不能当天回家,父亲都要细细盘问我们母亲的情况。后来,我们带着父亲远行四处求医时,母亲每隔几个小时就打电话来追问“到哪儿了”“住哪儿呢”“买到药了吗”“你爸吃东西了没”“那边不冷吧”“什么时候回来”……

明明他们的电话簿里有对方的号码,可就是不直接打彼此的电话,非到我们子女这中转。

那段时间,母亲放下了所有的农活和喜好,专心照顾父亲,她一改往常易怒性格,变得异常的温柔,但凡父亲嫌弃中药苦口不肯喝时,她都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开导他“有命不怕病”,母亲总告诉父亲,每喝下一副药,希望才多一分。父亲才乖乖强忍疼痛喝光端上来的药。

可事与愿违,2015年6月,短短六个月的时间,父亲的体重从最初的160斤急速降到不足90斤。在他临走的那个周六,凌晨三点多,母亲把我们四个姐弟的都叫到身边,老五还在赶回来的路上,那晚最先交代的便是跟母亲道歉“孩***,我这辈子和你成家三十年,只有三次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然后一一数着是什么事,里面有一件事母亲给划掉了,因为她没被气着,然后他依次和我们姐弟几个道别,每多说一句话都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那样精疲力尽,就屈指可数的几件事,父亲整整说了四个小时。母亲让他休息一会,等一等老五回来再走,可是天一亮他就走了。

父亲走后,母亲变得胆大了起来,以前一提到坐车就晕、从不敢独自出远门的人,竟要求出去旅游,用她的话说是“我是去完成你父亲的遗愿,不可能会晕车。”

有一次我调侃母亲:“当初您和父亲过得那么艰难,没想过离家出走吗?”

“呵呵呵,傻姑娘。”

“为何?万一您找到更好的人家,我们说不定能跟着您,少受罪呢。”

“你爸爱打扑克牌,每次赢钱时,默不做声;输钱或是借钱给别人又要不回来时,都是乐呵呵地回家。”母亲一副我早知道真相的样子甚是可爱。

钱锺书在《围城》说:“老年人恋爱,就像老房子着火,没的救”,这不尽然。有人的爱情里没有钻石玫瑰,但并肩策马而行的三十年里,即使曾穷到叮当作响,他们依然可以微微一笑,低头间,他们又走过了几十里地。诚然,他们爱情里没有只言片语的浪漫表达,也没有花前月下的你侬我侬,但“父亲母亲之间,少了爱情的自私,多了亲情的纯粹。他们对于他们结合,怨而不悔,嫌而不弃,爱而不言。”

父亲的茅台酒

文/宋以柱

“回家来,打点散酒就是了,还买瓶装酒?”母亲递给我筷子,佯装埋怨我。

“咋,我就不能喝点好酒?”父亲一脸的得意,端详着瓶口。大概看到密封的好,就随口问我一句:“多少钱?”

“260元,最好的酒。”我也是很得意。参加工作了,有了工资,回家过年,当然要为父母花点钱。回来之前,在商场转了半天,给母亲买了一双暖脚的棉鞋,给父亲买了一瓶酒,显摆显摆。父亲一直用显摆这个词教训我。

“显摆。”酒瓶重重一放,父亲生气了。

母亲赶紧把酒拿在手里看看,怕碎了瓶子。“吼什么?给谁喝的?”母亲讨好地看看我,怕我委屈,又怕我和父亲吵。

我拿过酒瓶:“就这一次,以后我攒钱。”那是十年前,二百多元买瓶酒,父亲是接受不了。

“给我。”父亲拿过去,来回转了几下,看看瓶底,打开橱门,放到最里边。把脚边的塑料桶拖出来。满满一大桶,估计是十斤装的,也不过十几块钱。那就是父亲过年的酒。

“喝这个,纯地瓜干酒,一样。”父亲缓了脸色,软了口气,用手拍拍我的肩膀。从离家到镇上读初中到大学毕业,父亲还是第一次有这么亲昵的动作。

母亲不断地给我夹菜,问我工作好不好,吃饭好不好,睡觉冷不冷。父亲就插一句:“他自己会夹菜。”说完,看看我,笑一笑,端起酒盅抿一口,或者递给我一支烟,拿起火机给我点烟,我赶紧用手捂住火苗。

“也该理理发,理得短一些,过年了。”父亲看我一眼,赶紧把头别过去。

“城里都兴这样,也不太长。”父亲一张嘴,母亲就护着我。

趁着酒意,我商量父亲:“我喝过一次茅台酒,香味很浓,打开尝尝吧?”父亲瞪眼看我。我赶紧说:“跟别人出去吃饭喝的。”其实我一次也没喝,都是听同事说的。

“你的钱你自己花,可是得省着点。酒都是辣的,哪来香的?不尝了,以后吧。”

年三十那天上午,贴了春联,屋里,院子里,大街上,打扫了卫生。下午,在高桌上摆满菜肴,请了家堂,恭恭敬敬磕了头。除夕夜,父亲却把酒拿出来了,看了半天,递给我:“打开。我不会。”母亲噗嗤一下笑了。

“真是开瓶香,这么香。”父亲两手抱着酒瓶,脸上泛出年轻时才有的红光。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走到高桌前,给家堂上的祖先满满倒了三盅,恭恭敬敬地放好。

“干啥?好几块钱一盅。”母亲有点心疼。

“他们活着的时候,我喝的辣酒也喝不上几口。”我一直没说话。我知道父亲是在说爷爷。爷爷累一辈子,最后想喝口酒也没有,抽烟也一直是卷晒干的地瓜叶子。

父亲站了一会儿,回到座位上,一人倒满一盅。父亲喝了半杯,递给母亲:“你尝尝。尝尝。”母亲端着闻闻,递回来:“不喝,不会喝。”父亲就笑:“没口福。”酒和香气一起下去。我和父亲每人喝完三盅。父亲把酒瓶盖好,旋紧,站起来放到橱子里边,坐下,转身把那个酒桶拖出来,一边拧盖,一边抬头对母亲说:“不准说我有好酒。”回头对我说:“喝这个吧,喝那个一顿就得一百多块钱。”

我笑出声来了。高桌上那三盅酒香了两年。以后每次回去,不管中午、晚上吃饭,父亲就拿出那瓶茅台,一块喝几盅,从不一次喝完。父亲说:“这叫有盼头。”

我知道父亲的意思。我在外工作,他一直都挂念着,还盼我快结婚,快有孩子。可是父亲老的更快。

有一次,接到母亲的电话,问完了她儿媳妇、小孙子,就说到了父亲:“你爸老拿那个酒瓶子看。”

“还留着空瓶子干啥?”

“一直都在橱子里放着,不让扔。晚上喝酒之前就拿出来看。”

“让俺爸少喝点酒,年纪大了。”

“让他喝点吧,这些日子老是嫌腰疼。喝点酒也轻快身子。”

“过几天回去,我再给他买一瓶。”

“可别乱花钱了,他哪里是想喝茅台酒啊?你爸是想你们,人上了年纪,反过来恋自己的孩子,就这样。别急着回来,耽误工作领导不愿意。”母亲一句一句的,还是那么细声细气的。

我这才想起来,好几个月不回去了。

“还有,你可得少喝点酒,年轻轻的,想喝就喝好点的,别乱七八糟的啥酒都喝,伤身子。”

放下电话,我就想那茅台酒还得买下去,那是父亲的念想。

当年一元钱

文/李晓

我老家的一个老板,是我发小,前不久患癌症死了,他给亲人最后留下的遗言是,58……这不是电话号码,这是他那些银行存折的密码。

这个老板,当年也是穷得叮当响,少年时就出门闯荡,挣下了数千万的家产。没料人到中年,一场埋伏的大病夺走了他的命。我去病房探望他时,他用枯瘦的手抓住我,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对我说,他最不放心的,还是那些钱,所以他一直没把银行存折密码告诉给虎视眈眈他的钱财的亲人。果然,在他的灵堂,亲人们便为分割他的遗产闹得硝烟四起了。

我想起他少年时,和我一样,手里一旦有了一元钱,就兴高采烈的样子。而今,我也守着我的钱财,欲望把我整天的日子撑得很紧张,可心里的幸福感却越来越寡淡了。我怀念那些年里,1元钱给我带来的简单快乐。

那些年,也就是三十多年前。那些年,我手头一旦有了一元钱,俨然阔得成了一个富翁似的,幸福是那么容易降临到我心中。

我父亲那些年还在城里机关做秘书,穿着四个兜的中山装,好像是村里唯一用钱包装钱的人。村里人大多是把钱放在衣裳口袋里,或者像我母亲那样,用一张手帕,把钱缠了一圈又一圈。还有村里的王大爷他们那种老年人,把钱缠在头帕里,一旦用钱,把头帕解下来,那裹了一层又一层的钱,带着浓浓的汗味。村里人一辈子,就是在土里刨食,梦想在土里刨出钱来。那些年我在杂草丛生的乡间小学读书,一旦我期末考试成绩突破了九十分,父亲就掏出钱夹子,大大方方地摸出一元钱说:“来,娃娃,爸爸奖励你!”我兴奋得鸟儿一样要在山梁上飞起来。要知道,那些年我父亲的月工资也就四十多元。

我跟随母亲去乡里赶集,瘦小的母亲担着一担自留地里的大白菜去卖,大白菜每斤二分钱,母亲在乡场上吆喝了一天,卖完了一担白菜,也就收入两元钱。母亲有时把鸡窝里刚下的蛋拿到集市上去卖,价格是六分钱一个。尽管家里喂了几只鸡,但一年之中,母亲吃的鸡蛋,不超过十个。我的学费,就是母亲卖大白菜卖鸡蛋换来的。顺便唠叨一下那些年的物价:大米价格是每斤一毛四(要粮票),每斤猪肉七毛六,馒头三分钱一个,软糖一分钱可以买两颗……

我手头一旦有了一元钱,整天把钱捂在口袋里怕飞走了,有一种现在中了大奖的惊惶感。我把一元钱换成分币、角币,喜悦感就会增强。像一个城市的财政管家一样,我整天在盘算琢磨着一元钱如何花费。绝大多数时候,我就是捂着口袋里的一元钱,往乡里供销社飞奔而去,我首先买一本新来的《岳飞传》《三国演义》《西游记》这些小人书,一般一册是两个馒头的价格。我买了小人书,就去热气腾腾的馒头店里买一个馒头,然后蹲在公社旁边的院子里,靠在篮球架上边看书边吃馒头。有一回,我还碰到了公社向书记,他拍着巴掌大声喊我:“娃子,你在这里偷嘴啊!”我不好意思地把馒头掰了一块递给他说:“向叔叔,你也尝尝。”向叔叔没要,他大步冲向公社食堂,给我拿出来两个又白又大的馒头,说:“快拿回家,给***也吃吃。”我才知道,向叔叔这样的干部,每天可以在公社食堂吃上馒头的。

有一年春节前,父亲又重奖了我一元钱。那天,我正手捂着衣袋里的钱,母亲哭着回来了,原来母亲上午去乡里卖鸡蛋后,丢了一元钱。母亲伤心地流着泪,我望着母亲,掏出衣袋里的一元钱说:“妈,给你!”母亲一把搂我入怀,哭出了声:“娃,你好好读书,长大后按月领工资!”

岁月流转,我也人到中年,我的钱也许会越来越多,可我心里的幸福感呢,会越来越充盈越来越饱满吗?

电话

文/管福泉

他工作忙,有好长时间没有打电话回家了,也没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家里人都知道他很忙。他想起了家人,猛然间有些心神不宁。

他随即拿起手机,拨了母亲的手机,关机。他又拨了父亲的手机,没人接。“怎么回事?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他有些担心。

过了一会儿,他又拨了几次父亲的手机,仍是没人接。他焦急地等了约半个小时,还是没有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

他打了邻居王叔家的电话,通了。他说明了情况,请王叔到家里看看自己的父母亲。王叔去了,但说家里没人。

他更着急了,又拨了几次父亲的电话,依然是没人接。

他想找几个亲戚帮他去找找,正欲打电话时,父亲的电话来了。他松了口气。“爸,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啊?妈的电话怎么关机了?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家?……”他接了电话,迫不及待地像机关枪似地问开了。

电话那头,顿了顿,随即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儿子啊,我们都挺好,不要担心,你要……”

他静静地听着听着,眼睛湿润了。

五一假期,他回家了。

他看到母亲走路有点瘸,问母亲原因,母亲没有答。旁边的父亲告诉他:“是被汽车撞的,就上次你打电话那次。那天***骑着电瓶车从你舅舅家回来,突然电话响了,她只顾接电话,没注意到后面有车,车龙头一歪,给后面汽车撞到了,幸亏车速慢,要不然……”

“妈,你看多危险,下次骑车不要接电话。”他关心地叮嘱母亲。“其实,知道***手机的没几个人,打得最多的就是你和我。”父亲意味深长地说。

第二天,他去了电信局申请安装了一部固定电话。

此后,他每天总是在固定的时间拨打家里的固定电话。

“口头禅”

文/王大庆

年已九旬的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家庭妇女,但却是我的良师,从年幼到现在,我从她那得到了最好的家庭教育,特别是她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儿时住平房大院时,有户邻居夫妻不和,经常吵架。每当男的喝得醉熏熏东倒西歪地回来,或女的打麻将输了钱,这家庭就

爆发“战争”,不是互相指责大骂,就是乱摔东西,拳脚相加。每当这对夫妻吵架时,母亲总是轻轻叹一声:唉,没文化。我知道,母亲说的“没文化”是指这对夫妻的恶习及不能和睦相处。

而立之年搬进居民新村后,对面楼上有户居民家的小孩贪玩,放学总是不先回家做作业,孩子的父亲找到孩子后二话不说便是一顿猛打。每当母亲听到这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喊,总是轻轻叹一声:唉,没文化。我知道,母亲说的“没文化”是指小孩父亲家教不得法。

如今我已到了耳顺之年,还时常听到母亲的“口头禅”,每当我用轮椅带她老人家去兜风,偶见有人随地吐痰、小便,乱抛垃圾,乱涂乱画等,母亲也是轻轻叹一声:唉,没文化。我知道,母亲说的“没文化”是指这些人公德意识差。

其实,母亲自己的文化并不高,仅读过5年私塾。但在我们家族和邻居眼里,母亲是一位真正的文化人。母亲是一位大家闺秀,自小就严格接受外祖父的家训,耕读为本、诗礼传家的理念在母亲头脑中根深蒂固。明礼仪、孝亲老、忠厚勤俭,宽以待人是母亲处事做人的“哲学”。外祖父去世后,外祖母一直是母亲精心伺候到百年,从不计较我的舅舅、舅母。谦让是母亲的待人之道。出门走路,老母偶被人碰撞,她却打招呼在先,不计较对方撞了她。老母认为“让人不蚀本,舌头打个滚;大事可化小,小事可化了。”邻人家中潮湿,要在通到我家院子的墙壁上开窗,母亲不避被窥视的嫌疑,满足邻人的要求。老母认为“要得人帮你,你得先帮人;邻居好赛金宝,关键你要先对别人好。”

母亲的“口头禅”以及家风和教养给我们乃至我们的后辈一种启发,一种教益,使我们更加和和睦睦过日子,更加本本分分去做人,更加文文明明去做事。

原谅

文/董军

小弟打来电话,语调有些急切,说母亲情况不太好,让他赶紧回家一趟。贵贵手抖了一下,把手机从左边耳朵换到右边,问,是……让我回去?语气颇惊讶。小弟回道,是。挂了电话,贵贵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想,再怎么样,也应该回去一趟。

打小,贵贵就很少见到母亲,一直和外婆生活在一起。每次母亲来,他都站得远远的,像看陌生人。快去叫妈妈呀!外婆推他到母亲跟前。他扭捏着,极不情愿的样子。算啦算啦,母亲摆摆手,看他的眼光冷冷的,虚虚的,一点都不显得他“贵”。母亲的不耐烦,反倒让他开心,他转身就跑出去玩了。母亲走后,外婆将他抱在怀里,责怪道,你这傻孩子!上小学时,贵贵和同学打了一架,鼻青脸肿,头发上沾满了草屑。有同学说他没有爸爸妈妈,是外婆生的。或者说像孙猴子,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有妈妈!他怒目圆睁,大喊着,就和同学干了起来。外婆红着眼睛,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脸,仔细挑去头发上的草屑。

母亲到外婆家来,开始是一个人。后来,就有一个叔叔跟着一起来。再后来,母亲怀里就多了一个胖嘟嘟的弟弟,叫小弟。小弟眼睛不大,眉清目秀。贵贵刚好相反,眼睛大而溜圆,小小年纪,就有股英武之气。小弟见到他,两只小手对着他抓挠,摸他的脸,对着他笑,这让他的心里异乎寻常地感到暖暖的。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围着小弟,怕他摔着、碰着。他们走了后,屋子里沉寂下来。贵贵回到自己的房间,对着镜子照,左看右看。的确,小弟不像他,没有一点地方像。小弟有点像母亲,也有点像叔叔。他心里有些难受,眼睛有点酸涩。

贵贵与同学打了那一架之后,外婆就有意断断续续地絮叨些他的身世。连缀起来,他模模糊糊地知道了大概。父亲英俊帅气,在贵贵两岁多的时候,跟一个阿姨好上了,扔下了他们母子,从此杳无音信。母亲时常关起门来流眼泪。说起这些事,外婆就抚摸他的头发,不住地唉声叹气。这是贵贵第一次听说父亲。有了小弟以后,母亲到外婆家就多了一些。小弟依恋贵贵,贵贵到哪,他就跌跌撞撞地跟到哪。贵贵不理他,他就哭。母亲就呵斥他,看他的眼神,带些嫌恶。那种眼光,每每叫贵贵心里冰冷。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看小弟的眼神那么柔软,而看他却那样刺骨。他似乎从没有沾到过母亲那种绵软温煦的眼神。

童年和少年时光在外婆家一晃而过。小弟时常来外婆这找他玩,说一些有趣的事。小弟有些黏他。贵贵高中毕业后,到外地上的大学。走的那天,母亲破天荒到车站来送他,小弟也来了。后来小弟告诉他,那天火车走得看不见影子了,母亲才离去。贵贵每年寒假才回来,依旧是跟外婆住在一起。外婆老了,腰都弯啦,每次见他回来,都开心地咧嘴笑,笑后就抹眼泪。贵贵暑期不回来,在外面打工挣钱,挣自己的学费。他希望能靠着劳动养活自己。贵贵长大了,成熟了,也更沉默了。母亲到外婆家,眼睛好像一直在有意回避他,飘忽着,多是一闪而过,不在他脸上停留。贵贵临毕业那年,外婆走了。贵贵毕业后选择留在当地,不久就和一个姑娘结了婚。

几年后,贵贵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他和妻子都很忙,脚不沾地,极其希望有个人能帮带儿子。但他开不了口。在与小弟通电话中,他委婉地表达了这层意思。小弟满口应承转告母亲。过了几天,小弟在回复他时,却期期艾艾、吞吞吐吐。放下电话,贵贵的胸口堵得厉害。从小到大,他从没求过母亲。他觉得母亲是小弟的,不是他的。读中学时,他有一次问外婆,为什么母亲喜欢弟弟,却一点不喜欢自己。外婆愣怔着,唉声叹气,老泪纵横,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此时,他无比地怀念外婆,怀念外婆那母亲一般温暖的怀抱。

贵贵到家时,已是第二天的傍晚,夕阳刚刚落山。母亲蜷缩在阴暗的房间里,被子盖住了整个身子,只留出一个脑袋。她脸色焦黄,只剩下了一张皮。见他进来,她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勉力撑起来,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张照片,颤颤巍巍地递给他。他不解地接过来。那是一张泛着霉斑的黑白照片,但照片上的人依然清晰可辨——— 一对年轻男女,坐在椅子上,女子手上抱着一个婴儿。小母亲笑容灿烂。男的腰身直挺,没有笑容。贵贵看着照片,惊异得差点喊出来。那个男子,活脱脱的是另一个自己。不用说,这是一帧全家照,男的是父亲,女子,是母亲了,那个婴儿,无疑就是自己。这么多年,我……我恨死他了!母亲没有看他,眼睛直视天花板,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脸扭曲着。贵贵俯视着这个即将油干灯尽的女人。她恨的那个男人,就是照片上的男人,也就是自己的父亲。贵贵脑袋“轰”地炸了一下,一个多年的谜团解开了。母亲为什么那样对自己——— 自己,简直就是父亲的翻版。

三天以后,母亲走了。贵贵拿着那张照片,回到了自己的城市。他到照相馆将照片放大,跟新的一样,挂在了客厅里。每天回来,他都能看到母亲灿烂的笑容,那是他一直渴望的,那也才是母亲的本真,于是,他就终日被沐浴在爱的光辉里。

母亲的心意

文/陈鸿雁

一篇题为《半篮鸡蛋》的短文刷爆了朋友圈。作者许佳文是位当过25年兵打过仗的硬汉,然而在看到年迈的母亲拄着拐杖到7里外的地方为他买鸡蛋后,不禁潸然泪下。他责怪母亲不该去买鸡蛋,母亲却含着泪说,儿子,这是做妈的一片心啊。是啊,再远的路,多大的风雨,有什么能阻挡做妈的对儿女的一片心呢。

这样的事情,在千千万万母亲身上,也许每天都在发生,但我还是被它感动得稀里哗啦,想起我的母亲也曾有过无数次这样的心意。

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吃住都在学校,只有周末回家。那时学校的食堂,饭菜虽然不如现在丰富,可也算过得去。但是,每个周末到来之前,母亲都要去集市买上两斤肉,或是杀一只鸡,等我们回家,好给我们打牙祭。看他们既要忙农活,还要特意为我们准备饭菜,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每次都会告诉她,学校有专门的食堂,想吃的饭菜都可以买到,不必再刻意去准备了。母亲却说,你们一周才回家一次,食堂哪有妈做的干净好吃。

周日回学校时,母亲还会做两个菜,或是抓些家里的咸菜,给我们带到学校,虽然觉得没有必要,可母亲执意要让我们带上,也只好随了她的心意。我知道,如果不带上,母亲怕是那一星期连饭都吃不好,觉也睡不着了,总会担心我们在学校吃不到好菜好饭。

刚开始工作那几年,我一个人只身在北方,因为习惯了南方一年四季气候的温润,而北方却异常寒冷干燥,母亲总是担心我初来乍到北方,受不了那冰天雪地的寒冷。每个冬天来临前,她都会买好棉衣,织好毛衣毛裤给我寄过来。我总是打电话告诉他,南方的棉衣在北方也过不了冬,况且这边是城市,什么样的棉衣毛衣都能买到,可母亲还是不放心,怕我舍不得钱去买而干冻着,非要亲自买了织好寄给我才安心。

看着那一件件躺在衣柜里不合时宜且根本没法穿的棉衣毛裤,我也只有摇头叹息。

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我每天下班都很晚,母亲担心我一个人走夜路害怕,于是在我下班之前,她都会早早拿着手电,等在我回家的路口接我。特别是寒风凛冽的冬天,一到天黑路上就行人稀少,母亲每次都是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里冻着,直到看见我安全地从车上下来,出现在她面前,才算松了一口气,挽着我高高兴兴地回家。其实从车站到楼下也就一百多米的距离,而且一路灯火通明,我一个几十岁的人,母亲大可不必大费周章下楼来接我,可她就是不肯让我一个女孩子单独走夜路,哪怕是一百多米的距离,她也要陪我一起走才心安。

春节那段时间,朋友圈里到处都在晒回家的行囊,满满的全是爱。这样的事情总是数不胜数,也许每天都在发生。母亲的一片心意,就是她满腔真挚的爱。它,可能不是最好的,却是母亲能给你的全部。

开学的日子

文/常成儒

1964年高考结束后,我的心境还相对平静。一是,高考、入伍平行进行,我已体检过关,即使考不上,入伍是保险的;二是,高考结束后,我与文科考生对对答案,自觉还考得可以,但也不敢张扬。

大约是8月上旬的一天,我在村里碰见一位小学的女同学,她告诉我说,我考上中国人民大学了。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说别人的事。她在公社派驻的电话室工作,为了确认一下,我又去电话室,要通了忻县中学传达室的电话,工友老郜也确定,我是被人大录取的,我一时如范进中举,懵了。反应过来后,从电话室回家,几百米的路,我好像是飞回去的。第二天上午,我去学校,文科的考生仅我一人收到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时间,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之意。

高兴之余,是母亲深深的发愁。首先是学费。通知书虽没讲带多少钱,但这是去北京,是去那儿独立生活,少了肯定是不行的。大哥大嫂在晋南工作,当时还没来得及写信告知,但二哥、三哥、四哥紧急动员,也才凑了不到20元钱。一个月花多少,一年花多少,大家心里都没底,能不能坚持下去,心里无数。母亲能做的,就是如唐朝诗人孟效的母亲那样,“临行密密缝”。从被褥到衣服,里里外外没一件是新的。一经拆洗,里外都开了洞。母亲仔细地用碎布补了起来,浆洗了一下,这就算家里最好的行李了。母亲怕北京冷,把旧棉絮用手撕匀,棉衣裤都塞得挺厚,像一副厚厚的盔甲。母亲一向说,好秀才不在烂衫上,但看着自己精心而做的行李,也不禁黯然叹气了。

对我来说,求学,是一件勤俭的“考试”。为了省钱,我从分分角角算起。先从家乡的北义井小站上车到太原,再从太原到北京,本来当天就有一趟加快,因为要多花一元五角,就在太原车站附近转了差不多一天。渴了,喝车站的开水;饿了,就啃高粱面饼;困了,就睡候车室的长凳或地面。到了北京永定门,学校那天没接送车,恰好北京钢铁学院三位同学有车接,他们照顾我,专门绕路送我去人大。高年级的同学在校门口接,见面后拖了行李就送到宿舍,让人感动不已。

学校像花园,学校商店的货也很全。一元钱买100个白纸信封,估计可用一两年;一角钱一个的印字信封,只舍得买10个,那是要充门面的。牙膏舍不得买,就买二分钱一袋的牙粉,牙刷则是一角钱一支的。第一个星期天,大家都坐车去天安门广场,凡三站路的,就买票(五分钱),两站、一站的,就步行。第二个星期天,4位高中同班同学来看我,中午每人两个馒头一碗开水;步行来步行回,都是为省一角五分钱的车费。开学后一个多月,系里组织评比助学金,我是每月15.5元。学校的伙食费是每天5角钱(主食0.2元,副食0.3元),到星期日,就退副食券,干啃馒头。学校有免费电影就看,收5分钱就不去了。即使这样,已觉得很幸福,因为生活比老家好多了,而且,有书可读。

读大学是我的幸运。因为母亲有几位哥哥照料,至少,我很放心;国家给了我助学金,可以维持基本生活。大哥大嫂每年给我60元,零用已经够花。上大学,比我想得容易。

父亲的糗事

文/刘齐

一个夏天的早晨,我给父亲打电话。他马上要去沈阳北站,乘8时50分的火车,赴北戴河讲学。

问候完我爹的饮食起居,顺口问他看不看世界杯。

我爹略一迟疑,说偶尔也看两眼。

当时,正值世界杯在法兰西火爆进行,媒体连篇累牍报道,人们眉飞色舞地谈论。

我说,爸,您去北戴河一定要注意身体,千万别累着。法国世界杯有两个主席,昨天累死了一个。

父亲问,他上场了吗?

我说他是老头,领导,不用上场。

父亲于球类上说外行话,并非只有这一次。上世纪80年代,全国兴女排,一有比赛人人爱看。我爹对什么球都不感兴趣,但他在新闻单位工作,天天接触并编辑信息,被形势“裹挟”,也破天荒地看了一回女排。看完面有得色,兴奋地对我说,比赛果然重要,“隔几分钟就开会,就研究。”

他管“暂停”叫“开会”,也算是独具特色的观后感。

深究起来,父亲并不是生来就疏远球类。抗战时,他从关外流亡到四川,在三台的东北大学读书。那时,他常跟别人一起打篮球。川中盆地,某一个只有篮筐没有篮网的简陋球场上,一定多次闪现过我爹意气风发的青春身影。当时,他不叫现在这个名字刘黑枷,而是叫我爷给他起的名字刘志鸿。一次课间比赛,我爹奋勇抢到球,双手稳稳把着,预备往篮上送。一个同学对我爹的动作实在看不下去,就高呼:“快看,刘志鸿‘端尿盆儿’!”

我爹闻言,怒不可遏,砰的一声,摔了手中物,昂首离去。

从此,不再碰那个让人气恼的破圆球子。

恨和尚累及袈裟,见别的球他老人家也不稀罕了。

父亲从未跟子女讲过这一段,是母亲跟我们讲的。母亲生前一提到这件陈年逸事,就前仰后合,笑得不行,甚至笑得咳嗽,笑出眼泪。

父亲在一旁也笑,但笑得有点儿难为情,仿佛做了一件对不起家庭的事情。那是多么幸福的时刻,我娘爽朗的笑声至今清晰可闻。我娘让我爹经常面对他年轻时的糗事,我爹就年轻了许多。

我爹的身体十分硬朗。他不爱球类,却爱游泳、散步、抖空竹。

抖空竹是童年练就的本事,常听他提起,却没见他玩过一次。他们那一代人太严肃,也太辛苦,个人兴趣像石头下的草,很难长大。

一次去天津,在杨柳青一家小店发现有空竹出售,我惊喜得什么似的,当即给父亲买了一个。同时给我娘买了个电蛐蛐玩具。那时天下尚无快递小哥,幸而有朋友公出沈阳,正好托他将两件礼物捎给二老。

时隔不久,我从北京往家里打电话,我娘劈头一句:“刘齐你别撂,等着。”

我一怔,只好等着。听老太太兴冲冲的声音,不像有啥坏事。

不一会儿工夫,母亲重返电话机旁,神秘地说,“你猜,这是什么声音?”

我一听,“嗞嗞——嗞嗞——”,这不是电蛐蛐吗?

接着,母亲又让我猜另一种声音,那声音像是从天而降,“嗡——嗡——”,飞过田野,飞过河流,然后,在苍翠而黛蓝、柔软而坚硬的山谷峭壁上,轻轻那么一撩,一弹,生出妙不可言的悠悠回声、神奇音乐。

这还用猜?一定是我爹,严谨了一辈子、操劳了一辈子的我爹,在山海关以东,沈水以北,胳膊快活腿高兴,美滋滋地抖空竹。

母亲说,“你爸呀,现在像小伙儿一样,心可盛了,一见空竹就稳不住神,一天要抖好几遍。”

母亲去世后,整整5年60个月,父亲再也没抖过空竹。

5年后,父亲也去世了,那只空竹和电蛐蛐一起,静静躺在抽屉里,上面贴的彩色商标,依然清晰完整。

今年,2020年,父亲整整100岁,母亲也有98岁了。想念二老。

后妈

文/刘影子

后妈

九十年的今春,您走进这个家。您费尽了心血操碎心,您怕我受委屈,将您八岁的儿子过藉给前夫抚养。把我一个不懂事调皮的小牙子,培养成为有知识、有文化、有礼貌,知书达理的男子汉。十八年,您像灿烂的阳光,炽热而光明。您能融化冰雪、净化心灵。您以博大襟怀哺育生命、呵护万物。这是伟大母亲——我的后妈!

八岁时,我的生母患上脑栓塞,她病入膏肓,一年后撒手永离人间。那时,爸爸是机关的小车司机整天忙碌顾不了家,我的生活起居全靠七旬双目失眠的婆婆来照料。

十岁那年,您填补了这个残缺的家。虽然说生活上有了人照顾,只要想起生母,怎么也不能接您,常与您恶作剧。我记忆最深的一次,您刚把沙发擦干净,我有意将养的小狗放在沙发上玩耍,故意让小狗在上面拉屎尿,戏耍您擦了又擦,您的胃口不好,边擦边呕吐,您不但没有生气,还心平气和的用讲童话故事的办法来引导我,启发我要做一个讲卫生、讲礼貌,从小养成敬重别人劳动果实的乖孩子。虽然您非常宠爱我,一年多来我从没叫您一声妈,就连阿姨也没称呼过您。为这是我婆婆经常唠叨:“说我不知好歹没良心。”回忆那段幼小无知的往事后悔之晚矣。母亲,您总以容纳百川的胸怀,默默忍让。那宽宏的气量,那包含的品格,让有和睦泰然、自事宁人。

十一岁那年,班上一位同学开玩笑取笑您是后妈,我觉得他是侮辱您。虽然我从表面上没有接受和承认您这位母亲,其实在我幼小心田里早已萌芽视同亲生母亲,于是便打了那位同学。后来您得知后,并主动为我找同学赔理道歉。然后苦口婆心的劝勉我:只要你觉得我好,不在乎别人说我是你的后妈。男儿胸怀要宽广,理想要远大。我曾记得班上一位女同学因学习成绩不好,经常惹***生气:“如果你学习成绩照这样下去非得把我气死,到那时候你爸爸给你找个后妈天天虐待你。”同学却回答:“后妈有什么不好?我班巍巍同学的后妈比您对我还好。”女同学的话让我温情脉脉整整十八年。母亲,您是一条长长的路。无论我走到哪里,您都伴着我延伸、顺畅。那悠悠的牵挂,那谆谆的叮咛,为我指点迷津,护我一路好走。

同年的一个冬天,我背着您学骑自行车摔伤在渠沟里,回家后我没有把实情告诉您,等深夜病情突发加重导致昏迷,是您及时将我一口气背了两里多路送进医院抢救,直到零晨四点多钟,当我醒来只见您忐忑不安的神态用温柔的手抚摸在我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握着我输液的小手。医生告诉我说:“因摔伤导致脑震荡后发症,如果不是你母亲送来及时,恐怕永远也醒不来了。”母亲,您是一座高高的山。无论有多大困难,您总是可依靠的屏障。那高耸的身躯,为我遮风挡雨、令我心安神怡。

母亲您原来是电力部门的出纳,单位工作特别忙,每天接触顾客上千人,出入现金数百万,从来没有错过一分钱一笔帐,年年被评为先进共产党员。由于您对工作执着,丁是丁卯是卯。有一次,我姑爹因买化肥和农药找您周转公款四千元,当场被您拒绝了,下班后您及时从娘家借来钱送给姑爹解决了燃眉之急。您不但对待工作兢兢业业,在家对待娘家婆家一视现仁。母亲,您是明澈的山泉,洁净而碧澈。您纯而不染、真而无私、诚而无瑕。

九三年,爸爸出差去了上海,我生母的父亲突然患急性阑尾炎穿孔,需要住院并及时手术,凑巧生母的哥姐也外出不在家,家中无主事人。是您用自行车将外公驼进医院,并筹集费用及时手术保住了外公的性命。在外公住院期间,您不但照顾外公的生活,还要给外公洗脸洗脚擦身子,比孝敬您的亲爹还周到,还细心,同房的病友都以为您是他的亲女儿。

01年,您因企业买断下岗在家闲不住,独自来到宜昌打拼。我跟爸爸多次劝您近五旬的人啊,您为这个家辛苦了半辈子,该享几天福了。您认定的事九头牛拉不回。您说我不能坐在家里吃闲饭,找个地方干老本行多少能挣点,不靠你们来养活。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周内您就找到了孜孜如意的工作,一干就是三年多。由于您长期的劳累加上租房简陋,营养跟不上导致大病一场,刚有些好转。爸爸又患了癌症,屋漏便遭连夜雨。从此,我们这个幸福美满的家变成灰色,一夜之间您的头发花白了,人也苍老了许多。特别是在爸爸患癌症治疗八年来的时间里,无论是五次大手术还是几十次放化疗,无论是在宜昌还是在武汉同济,漫长的求医路,昂贵的医疗费都是您一手撑着。如果不是您坚忍不拔的意志,恐怕这个家早就垮了,爸爸也不能活到今天。您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您给这个家的奉献是人间最圣洁、最崇高、最无私的爱。八年来,您为了给爸爸筹集医疗费,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从没有增添一件新衣服,连袜子都舍不得买一双,补了又补。爸爸在武汉同济住院期间,您就连陪护费的三元躺椅钱也舍不得花,硬是睡在走廊地下,三个多月下来留下了一身的风湿病。母亲,您是永恒的,不管风雨如何剥蚀,您总是完美无损、永不褪色;您是质朴的,您总是心清如水、原汁原味;您是执着的,不管命运如何苦涩,您总是掏心吐哺、从不打折。

我亲爱的母亲,十八年对我是光阴如梭,对您是蹉跎岁月。当年青春漂亮的母亲变成了苍桑的老太婆;一头乌亮的黑发变成了黑白相间的彩丝;一张丰满美丽的脸变成了腊黄满皱的岁月图;一双水灵发亮的眼睛变成了老浊昏花;一双纤纤玉手变成粗糙老茧,唯一没有变的就是那颗善良的心。

母爱之情,惊动天地,感泣鬼神。母亲之恩,与江河同流,与日月齐辉。

我亲爱的母亲,愿您别忘了留一份爱给自己。愿天下儿女,别忘了回报母亲一缕缕浓浓的芳馨。

作者:刘威

化蛹成蝶蝶自飞

文/新格调

二十一岁时她出嫁了,又是一个二十一年的轮回,她选择了离婚。

有时命运真的很难让人琢磨,他始终不敢相信在他高考结束的两个小时内母亲去了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他却坦然接受了,没有流泪,没有抱怨。他不知道从民政局出来的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到家--那个不再是家的家。

他很难想象那一刻她内心排山倒海的滋味,只知道她想瞒住他。回到家装作很平常的样子,可他已经知道了。他是多么想自己再笨一点,不会把事情看穿,也就不会……

当他把那层纸捅破后,母亲哭了,哭得很伤心,在他的面前把多年的泪水哭出来,把心中的委屈释放了出来。那一刻她只是一个小女人,一个失去婚姻幸福的小女人。在她面前他强忍住泪水,不停地安慰她,不想让她知道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和痛苦,不想再让她有更多的悔恨和自责。因为她已经承受了女人最大的痛苦。一个是忍受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痛苦,一个是忍受失去家庭婚姻的痛苦,在一个女人最需要家庭的时候失去了家。她哭了整整两夜。

她不想给他太多的心理包袱,她对外人依旧伪装着,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无助的哭泣。他不知道离婚后她是否可以活得轻松些,他只知道母亲一直都很坚强,他也有足够的勇气去承受一切,去掩盖一切,他懂得赢得一个人的尊敬远比得到十个人的同情重要的多,在他内心不仅给了他痛苦,还有坚强。母亲对他讲过蛹化蝶的故事,他知道化成蝶要承受的痛苦。他知道母亲很爱很爱他,他是她的希望和活下去的唯一动力。父亲是名军人,转业后长年在外工作,从小母子相依为命。一直以来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天不亮就为他做早餐,晚上直到他回家她才安心上床睡觉。她会在楼下等他放学回家,多少次的黑暗中她站在楼下,披一件外套,搭拉着一双拖鞋,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床上下来,他便觉得心里暖暖的。每次他生病的时候她都比自己还着急还心痛。每次他开心时她便开心,他不开心时即使伪装的很精明都无法逃避她的眼睛,而这些年他不知道她吃的苦,不知道她为这个家付出多少,不知道她生过多少病,有多少次微笑的背后是心酸的泪水,不知道有多少委屈隐藏在无所谓之下。如果他早点知道或许不会有今天,所以他不怨她,只是心疼她爱她。

眼看开学的日子就要到临了,步入大学本是应该很高兴的一件事,可对他们来说还有别样的滋味,从未长时间的分离,那份情愫该怎样分割?她索性搬到他的床上一起睡,全然不顾儿子有多大,那一刻彰显了最真挚的母子情。每天晚上她都很唠叨,常常问你恨不恨妈妈?以后会不会不要妈妈了……像个小孩子粘着他。突然间他觉得和母亲之间没有了代沟,不会觉得很烦琐,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多了,以后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她不放心他在学校的生活,而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他知道她要强不喊苦。

终于还是得走了,因为是父亲送他去上学所以她只把他送到车站,目送他进了站台,却看不见他踏上火车,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默默流泪。

来到学校一切都是新的,新的环境新的同学新的生活学习,他要慢慢去适应去改变自己。而她却时刻惦记着他,想时刻联系他,拿起手机拨好号,眼里充满爱意,心里一肚子话想说,最后却又缓缓地放下手机,她不想他分心,不想让儿子担心自己。于是只是发几条短信“儿子吃饭了吗”,“儿子学习累吗”,“记得多穿衣服”“儿子最近怎么样,还有钱吗”……每条短信最后都有“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每次通话两个人都有很多话到了嗓子眼却难以开口,只能在简短的话语中挂了电话。

或许与想象中的大学生活有些不一样,他还没即使调整过来,生活学习没有合理的安排好,有些小小的情绪波动和茫然,然而每当夜里他想起她时便会觉得浑身充满力量,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以后给她一个依靠的归宿。所以在那个特殊的中秋节夜晚他也没有流泪没有抱怨,只有坚定的心。而她却一直在想念他,毕竟从未分离那么久,可她懂得只有放手让儿子去飞,儿子才会有一个好的未来,而这正是她所期待的。

转眼间快到国庆节了,这是步入大学的第一个小长假,她早早就问他回不回家,他也征求她的意见,最后她说如果票好买的话就回来吧。

他毅然选择回家,顾不上买票的艰辛,顾不上坐车的拥挤劳累。因为他知道她无时无刻不再想他盼望着他,他没有理由不回家,也无法抗拒驱使他回家的力量。

离开这小镇一个月了,他回来了。走在那曾经美丽温馨的小区他感受到浓浓的秋意。秋风席卷几片落叶,有些落寂的感觉正好映衬了他的心情。推开家的门,一种久违的味道迎面扑来,好享受这种味道。母亲正在厨房做饭,桌子上早已摆满了他爱吃的菜……

有时候我们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来不及去体会,有时候时间仿佛凝固了那样漫长。转眼明晚就要踏上返校的列车。

明天就要走了,她又像小时候的他粘着她一样,抱着被子来到他屋说“你走后我就睡你的床。”“恩。”他坐在电脑旁盯着屏幕说。母亲不会用电脑也从未要求他把电脑给她玩,那晚却破天荒的和他抢起来,她要看“步步惊心”大结局。他滔滔不绝据理上争,就在即将胜利时,母亲说“你要是不给我看,我就不给你火车票了。”他败了,败给了一个母亲。他知道母亲舍不得他离开,可又不得给他更广阔的空间去磨练自己。

走的时候他没让母亲去送,因为母亲要上夜班。又要离开这个小镇了,在小小的候车室里,他坐在椅子上看报纸,突然一抬头,看见母亲正在人群中找他,他走了过去。“妈,你怎么来了?”“我来看看你。”“你不是要上班吗?”“没事现在不忙。”“你快回去吧,待会我就上车了。”“等你进站了我再走。”开始检票了他劝母亲先走,母亲却执意帮他把行李提到检票口,然后向他挥手道别。

在昏暗的灯光下,苍茫的夜色中列车正缓缓进站,就在车快要进站停靠时,在夜色中他又看到了母亲,母亲也进了站台。

“你怎么也进来了?”

“我回去也没事,他们说可以进来,你上了车我就走。”

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他上了车,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看到母亲笼罩着月光,那一刻他发现母亲是那样矮小,她正在向车里张望,垫着脚尖伸着脖子,夜色中的母亲像一座雕塑。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这么多年来吃了那么多的苦,一直以来呵护着他。

列车缓缓的运动了,他看着母亲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他知道母亲一定会等到她看不到列车后才会离开,他知道母亲这一夜又会难眠。

看着窗外模糊的夜色,他脑海闪现一幕幕往事,终于在那个洒满月光的晚上,在那辆疾驰的列车上,他再也不想假装,忍不住无声的哭起来。看着车窗折射的模糊的自己,他再也没有不努力的理由。在爱的秋日,再也没有不开心的理由,没有不奋斗的借口,他可以找一千个努力的理由却找不到一个放弃的借口。不管未来有多苦,他一定会努力下去。

又回到了校园,走在秋日的阳光下,看着身边走过形形色色的学生,他目视远方,坚定了信念,在心中点亮了一盏灯:化蛹成蝶蝶自飞。

眼泪排山倒海

忍不住流下来

在无助的空白

填满执着的爱

时间太过苍白

总用一天

终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