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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故事

2023/02/04经典文章

父亲故事(精选20篇)

历练

文/杜强

立秋过后,不经意的秋风将翠绿的田野涂抹成一片金黄色,骄傲的麦穗在微风亲昵中矜持地发出沙沙轻呤,黄黄的油菜籽弯下了高傲的胸膛,菜籽将菜荚吹的鼓膨膨,仿佛裂出砰砰的响声,高空飞翔的鸟儿,吱吱的鸣叫着,呼唤着已经离开窝巢的孩子,低空惊过的燕子,练习着南迁的技艺,这是一个开始收获的季节。

母亲坐在房檐的阴凉下,一针一线缝制着秋收用的手套,柳条笸箩里放着几付做好的手套,密密麻麻的针线将手套变得结结实实。父亲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在分开的两腿间放着一块高高的磨刀石,父亲双手拿着镰刀的的镰把和镰尖用力地前后拉动着,发出擦擦的响声,在他的脚下,堆放着几把磨的银光闪闪的镰刀,从院外吹来的暖风中,散发着麦子的清香。

三春不如一秋忙,秀女也得下楼房,进入秋收的季节,生产队的一切工作都围绕着快收,抢收进行,人们常说:秋收抢收,不收就丢。生产队罢了牛犋,将所有的劳力都集中在秋收上,村里的墙壁上,到处都写着白色的标语:抓革命促生产,打好秋收保护战;防火防雹防冻霜,龙口夺食争当先等。

生产队的秋收用两句话形容,一个黑洞洞,两个紧绷绷。每天天不亮就出工,到了地里还看不清麦子,收割时期每时每刻都紧张劳动,不敢有一丝放松。村里无论是村民还是村干部,都下田收割,后山地区的气候变化莫测,秋季灾害性气候频繁,大风,冰雹,降温都可能使成熟的庄稼受到损失,一年的辛苦付之东流,村民们称秋收为“龙口夺食”。

罢牛犋后,父亲不用去耕地了,也参加了秋收,父亲是拔地的好把式,麦子拔得又快又好,一般为“活垅子”的人,所谓“活垅子”就是拔麦子的领头人,前面人拔麦子,将拔好的麦子按一定的间距放置在身后,两侧跟随的人将他们拔好的麦子也放置在前边人放好的麦子上,形成一铺子麦子,方便后边捆麦子。有点像大雁飞行,头雁前飞,两侧雁跟随而形成的人字队形。

天蒙蒙亮,父母已经将饭做好,呼唤着将我们叫了起来,在睡眼朦胧中,我一点也不想吃饭,母亲就用一个布袋子装几个馒头做干粮,等到干活饿了时再吃,父亲将母亲做好的手套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中,然后拿了一把镰刀先行走出了家门,母亲又从针线笸箩中拿了一些针和线,还有一些布条,然后拉着我的手走出了家门。

拂晓时分,村里的公鸡听到了人们的动静,愤怒地伸起了脖子,呜呜地大叫起来,泛白的东方,遮掩了启明星的明亮,稀疏的星星,偶尔眨一下眼睛,显得那样的缺少活力,三羊倌”三队的社员们,到七股贝拔麦子啦“的呼喊声,穿透了有点亮色的夜空,发出了阵阵的共鸣,父亲哥哥和三姐走在前面,母亲拉着我,磕磕绊绊地走在看不清路面的土路上,北风吹得带有睡意的我嗦嗦发抖,半个时辰的路,好像跨过了一个世纪。

到达七股贝,天已经完全亮了,看着如天一般大小的黄色麦田,心中多少有点期待,还有一点点的忐忑,社员们陆续到齐,三一群、五一伙站在地头边,在三羊倌的吆喝下聚拢起来,队长高白重申了拔麦子的要求后就开始劳动。

三五人一组,每组一次拔麦子的垅数不超过二十三垅,超过后,捆麦子的人就跟不上来,男人一般拔五垅麦子,女人四垅,哥哥三姐他们拔三垅或两垅,如我这般只能说是个”搬豁豁“的,帮助别人拔麦子叫”搬豁豁“。

父亲”活垅子“,母亲、四妈、姑姑和我等跟着,带好手套后,父亲认好垅子后,走到麦垅中间,双脚蹲在地上,两手快速地拔着前面的五垅麦子,双手拔动让我眼花缭乱,拔着麦子,双脚不断地向前挪动,将双手拔满的麦子合起一起,放在两腿之间,随着挪动,一铺铺麦子被留在了身后,跟随在父亲身后的母亲她们,将拔好的麦子放置靠近自己的麦铺上。

早晨的露水打湿了麦子,用手握住,冰凉冰凉的,手套很快就被打湿,手指被泡成皱皱的白色,感觉伸不开手,用力拔着麦子,尽管带着手套,小手指被勒得痛痛的,有点撕裂的感觉,拔动麦子带出的尘土四处飞扬,呛得人喘不过气来,远远看去,就像春天的沙尘暴,黄龙滚滚。

我跑在最前面,给父亲和母亲“搬豁豁”,当父母到了我帮着拔过的地方,把我没有拔起的低矮的麦子处理一下,就在我拔的地方继续拔,我再可以跑到前面去拔,这样就可以少吃尘土。开始拔麦子还感觉还好,拔了一会,就觉得手有点发软,蹲着的双腿发麻,泥土钻进了鞋里,双脚被泥土中的石子咯得难受,挪动起来如负重拖车,父亲只得不停得鼓励我,好像我也成了拔麦子的一把好手。

太阳逐渐升高,秋老虎的威风显现出来,钻在不透风的麦垅里,汗水冲刷着脸上的尘土,形成了满脸的斑驳,就像晋剧中哇哈哇哈乱叫的花脸武将。父母的鼓励再也不起作用,心慌手软,没吃饭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我躺在麦铺上,感觉有种从来没有享受过的舒服,再也不想起来。父母只能作罢,让我吃点干粮。当时就想,世界最美好的的享受莫过于躺在麦铺上,仰看蓝天白云,感受轻风拂面,倾听虫蝇吟音。

我在七岁开始就帮着父亲拔麦子,拔麦子的感受,很难用文字写得出来,那种感受写在了早晨拔麦的手上,写在午间劳作的脸上,写在晚上站起来腿上。

如果说什么能使人的灵魂发生嬗变,那就去拔麦子吧,吸一口干净的空气,那是一种享受,仰卧在新拔的麦铺上,也是一种享受,站起来活动一下双腿,那更是一种享受,原来享受是那么容易得到,痛苦才是人生的基调。

网友

文/谢丙其

含月从小父母离异,慢慢养成了少言寡语、孤僻的性格,不合群,没有朋友。自从上QQ聊天群以后,结交了不少没有见面的网友,其中外地网友戴姐一直关心她、爱护她,影响了她许多年。

上初中后,含月逆反心理特别强,在学校经常惹老师生气,班主任花在她身上的时间最多。她在家经常和父亲吵架,只要是他说出的观点,她总会觉得不舒服,就会一直反驳。生气时,她最爱听网友戴姐的安慰,同时戴姐也劝她,在家要听父亲的话,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

含月15岁那年,父亲娶了后妈,还带来一个五岁的淘气小弟。父母对小弟的偏爱,让含月觉得特别难受。孤独时,她总喜欢与戴姐在线上聊,心里的郁闷得到不少缓解。她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考上高中了,戴姐给她点赞。

准备高考期间,含月大脑与心理出现疲劳,整天没有精神学习,注意力下降,戴姐告诉她要注意休息,补充营养,加强锻炼。含月考上大学了,戴姐真诚地祝贺她,在网络的另一端,悄悄流下热泪。

含月大学毕业前,收到了一家大型企业的录用通知。她打开QQ,想第一时间告诉戴姐这个好消息,毕竟之前求职的过程中,戴姐给自己出了不少主意。同时也想告诉戴姐,自己小学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的亲妈也姓戴,爸爸今天说起,她被病魔折磨多年,几天前去世了……可是戴姐的QQ没上线,含月无意中发现,她的签名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好孩子,妈妈爱你,加油!

父亲的打火机

文/付振双

父亲是个铁杆烟民,更爱收藏打火机。一有闲暇,他就会拿出一堆打火机逐个欣赏,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父亲收藏的打火机很多,有自己买的,有酒盒中带的,也有朋友送的。在父亲的书房里,摆着一排排各种各样的打火机,俨然一个打火机展览馆。

父亲爱上打火机,与那年生病有关,当时,他被医生告知必须戒烟。在一次酒桌上,他看到酒盒中的一个松鼠样式的打火机,顿生喜爱之情,如获至宝,捧在掌心,细细端详,又揣回家中。这是父亲收藏的第一个打火机,直到现在,它还安静地摆在橱窗中。后来,打火机不断涌进我们家中,成为不可或缺的一员。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父亲喜欢打火机,主动帮他收集。

酒盒中的打火机往往有酒厂的标志,父亲得到的酒标打火机多达上百个,至于图案,有动物、汽车、手枪,甚至连磨盘之类的都有。要说整套完整的,该是十二生肖图案了,它们形态各异,颇为传神,深受父亲喜爱。就这样,年复一年,父亲的打火机越来越多,摆满了书橱,目光到处都是打火机。父亲极爱惜它们,隔三岔五便要擦拭一番。

收藏打火机给父亲带来了无限快乐,让父亲的生活变得更加充实。

遇见喜欢你的人

文/罗西

我很厉害,一眼就可以嗅出对方身体气息:喜欢或不喜欢。

三年前,我打车去福州郊外的林阳寺拍摄梅花,那里有两棵特别古典的几百年前栽植的梅树。

下午返回时,发现约不到车,因为太偏远了。

我临时起意,想做个人性实验,用美人计拦顺风车。

开始几次开口,都因为各种原因失败,第6次就成功了,是位同龄人,浓眉大眼看起来和善,甚至有点像我,他正发动车,我未语先笑:你好,我可以搭你的车到市区吗?我打不到车了。

他抬头看我一眼,眼神确认:这家伙不坏。就同意了,几秒的时间。

坐上车,那一刻,我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胜利,无比幸福有成就感……

就这样,三年来,每到梅花盛开季节,他都记得提前微信问我:什么时候去林阳寺看梅花……

因为他就在林阳寺里上班。

他早已是我的朋友了。

前年他还开车接我去他老家长乐看他的祖屋,一座福州老派园林;还看了当地独一无二的“夜龙舟”比赛。

按理说,是我欠了他人情,而他没有这个想法,再接再厉地对我好,甚至在我公众号里还打赏,我真是个被神特别照顾的人。

昨天我自己带餐具去,在他的地盘吃了一碗粥(早餐)一碗面(午餐),他居然抢着帮我打饭和洗碗!

真是三生有幸。

我想说,对你好的会一直对你好,对你不感冒的会一辈子不喜欢你。所以,你要学会识人,不要只找有用的,一开始要先筛选出好人,这很考验一个人的智商、情商与品位,然后再紧紧捉住对自己好的那些人。

对自己没好感的,要停止幻想、不必不甘心、及时止损。

“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用智商去换取那份让人倍感安全的归属感。”而社交的本质是找与自己磁场有呼应的,而不是迎合。我有什么,就引来什么,有多少就多少,不要强求。我们不可能讨所有人喜欢。

二战期间,一家犹太人两兄弟要出去逃难。父亲手里有两个朋友,甲有恩于这个家庭,乙是父亲曾经帮助过的人。

两兄弟做了不同选择:大儿子去找曾经帮助过父亲的甲,小儿子去找父亲曾帮助过的乙。

结果大儿子获救,小儿子被出卖。

对你好的人,一次就可以基本证明他(她)就是“你的好人”,往往更可靠,因为这里面包含着“喜欢”;这个世界有很多道理、规则,往往它们说了算,但是最妙的力量是“喜欢”,而且每个人都有可能被某些人喜欢,关键是遇见他们、找到他们、珍惜他们。

能力

文/杜强

元山子村坐落在一个丘陵形成盆地的北边缘,北边为“脑包山”向西延伸的土梁,呈S形,村子就是延北梁走向而建。西边为西梁,西圪蛋就是西梁的一部分。村的前边为平坦的田地,向南延伸,走势渐渐升高,形成了一个平滑的坡状地势。东边为“脑包山”和东梁,东梁人们又称长坡,长坡和“脑包山”间有一个豁口,人们称为“东口子”,从南边山区下来的洪水冲向村子北边的土梁,从村西折头,在村子前形成一个回旋,将村子前冲积成一块平坦肥沃的田地,洪水向东流去,从“东口子”流向东方。

跨过村后的北梁,就是平坦广袤的冲积平原,这个平原宽约八九里,长约几十里,村子后边的部分,人们称之为后滩,为一块湿地,水草丰美。羊路就是村子通往后滩的一条通道,由于村中放牧的牛羊都是通过这里到达后滩牧场,人们称之为羊路。

在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时期,元山子村为了解决北梁南侧和西梁东侧田地的灌溉问题,从后滩引水到北梁,修建了两个扬水大渠,在当时两个扬水大渠就如两条巨龙,横亘在北梁上,由于受扬程限制,引水渠需要在地下几米深处,为了节约耕地,水渠采用暗渠方式,每隔几十米开一个抽水孔和维护孔,有点像新疆的坎儿井。

在农田水利建设的十几年里,父亲一直都是在水渠上干活,父亲有一手垒石头的好技能,那些七棱八瓣的不规则石头,经过父亲垒作,齐齐整整,每块石头衔接一体,缝隙均匀。

修建大渠无论是渠道还是渠体,最大的工程就是垒石头。垒石头虽然是技术活,但也是重苦力劳动,每年从春天开始,一直到秋收结束,半年的时间父亲都在工地上,繁重的劳动,双手不断搬动石头,父亲的双手的老茧就像石头那样坚硬,指甲内陷,指甲周边的裂皮血迹斑斑,每天的风吹日晒,笑起来,牙齿和脸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点像西非的难民。

可能是生产大队作为一种补偿吧,到了秋后,父亲就当了饲养员,白天清理马厩牛棚,晚上喂养牛马,活路轻,工分也不少。

小时候,每到冬天,我基本成了饲养园的常客,有时坐在土炕上听父亲他们道“古经”谈家常,有时也会和四爹家的老二、老三一块到马厩中藏迷迷。每当天阴下雪时,就开始准备套鸟的索板,套索是用马尾毛制作。

每到冬天天阴下雪时,我会取一根细长的木棍,将木棍的头部用牙齿咬裂,乘着父亲他们在饲养园的家中,悄悄跑到院中拴马的马桩边,在木棍的裂口处吐上唾沫,把木棍带有裂口的一端伸到马尾中,将木棍转动,尾毛就缠在了木棍上,用力一拉,马尾毛就从马尾上扯下一缕,马儿痛的又踢又跳。

最开心时就是准备牛料时,生产队的牛料是用麦花和麻生(榨油的渣子)洒水粉拌而成。榨胡油的麻生又香又脆,我每天到饲养园后,等父亲与其他人去打扫马厩时,偷偷地跑到放麻生的地方,用衣服的口袋装上一些麻生就跑回了家中享用。褐色的片状麻生,放入口中咀嚼,脆脆的,就如饼干一般,香中略带苦味,就像油饼焦糊的那种感觉。有时也会弄错,记得有一回,我将榨菜籽油的麻生装回了家,吃了一大口,那个苦,那个涩,真的无法形容,喝了两瓢冷水,口中还是苦苦的。

记忆中的父亲一般冬天都是饲养员,一直到了包产到户。

父亲从小务农,村中的农活自是信手拈来,也算是村中懂农活的把式,春耕秋作,农时农节都刻在他的心中,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父亲学习能力强,从队里的囤子、筐子,到家中的箩筐、笸箩他都是他用枳机或柳条编织的,起房建屋更是无师自通,队里有人盖房时,肯定要请父亲去指导。更玄的是每年临近秋天时,麻雀开始扇糜粟吃,损失很大,为了恐吓麻雀,人们就在地里插上草人,但几天后就不起作用,人们说父亲会咒鸟,只要父亲沿着糜粟地念着咒语走上一圈,麻雀就不再进入地中糟蹋庄稼,神秘感一直萦绕着年少的我。

生产队偶尔让父亲早晨去咒鸟时,我躺在被子里,脑中总会想到这样一幅场面:

太阳从脑包山后慢慢地探出了橙红色的脑袋,山顶染成了朦胧的红色,天空中悬浮着的云朵或轻抹淡妆或浓妆艳抹,展示她们婀娜与轻盈,微微发热的南风,掀起了田野中玉髓般的轻纱,惊醒了栖息在树枝上的麻雀,或轰然飞掠于天空,或喳喳地在树上吵闹着,扑腾着。田地里谦虚的粟子,低着它们有点发红的头颅,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倾诉声,远方的田埂上,碎步走着一个人,两手伸向天空,打着夸张的手势,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微微的红光。嘶哑苍凉的呼诵声,穿透滚滚的云层,在那寥廊的田野中阵阵回荡:

燕雀乌鹊,巢堂坛兮。

粟糜茂生,裹雀腹兮。

重民辛艰,地不辟兮。

敕天之命,无食粟兮。

皇天厚土,怀信献兮。

我不知道父亲的咒鸟是不是能成功,真的有点玄妙。母亲很相信。后来我让父亲教教我,父亲没有答应过。

父母的家与饲养院毗邻,老鼠很多。

老鼠是一种相当惹人讨厌的东西,我家的老鼠更可恨,每到晚上,家里就成了它们的天堂,打架吱吱的叫声,掀动盘子的响声,啃食木柜的沙沙声,扰的你不能睡觉。有时老鼠互相追逐时,会跑到你睡觉的被子上,把你在睡梦中惊醒,真是苦不堪言。

母亲说父亲会捭老鼠洞,他捭老鼠洞后,老鼠就不会再来。

我看过父亲捭老鼠洞,那天早晨天刚刚亮,父亲用手电筒找到了木柜子后边的老鼠洞,然后把碎玻璃放入鼠洞内,再将炉渣嵌入鼠洞,边嵌边念道着什么,看起来还很神秘,那时我对父亲好崇拜。

可是过了没几天,家中又有了新的老鼠洞,老鼠并没有被父亲骂着离开我家,而是把我家当成它们的家,见什么啃什么。

有一天,妈妈给父亲补衣裳,她到柜子里找补丁,突然妈妈大吃一声,就坐在了地下,右手抬起的柜盖也掉了下来,全家人被母亲吓了一跳。父亲跳下地把妈妈拉起来,母亲口里不停地说着耗子,父亲打开柜子一看,原来柜子的旧衣裳成了老鼠窝,在那个已经被老鼠咬碎地旧衣裳中,有六个没有一丝毛发、红红乱动的小老鼠,在柜子的后边,有一个被老鼠啃出来的大洞。

父亲捭了老鼠的旧洞,老鼠会开挖新的洞,人与鼠的持久战就这样一直进行,后来没办法的父母,只得养了一只吃小鸡的猫。

大姐

文/叶辉

外甥女喜得千金,姊妹四人前去宿州祝贺。席间,热闹非凡,杯盏交错。我们感叹岁月流逝,回忆童年趣事。我喝得晕晕乎乎,便问花甲之年的姐姐,还记得你的外号吗?“大牙板子!”小妹嘴快,脱口而出。

“大牙板子”是姐姐的外号,专利权属谁?我不敢独占,这是我们姊妹几个集体智慧的结晶。

其实,姐姐牙并不大,加上板子,就有夸张的成分。想想燕山雪花大如席,倒觉得我们起得有文采。燕山雪花都能大如席,姐姐的牙咋就不能大如板呢?

姐姐大我三岁。在我小时候,父亲在外地教书,母亲要下地挣工分,都说长姐如母,看管我的任务理所当然是姐姐的。后来又有三个妹妹出生,姐姐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我哭,大妹闹,三妹跑了,四妹尿了……姐姐晕头转向,免不了要发脾气,甚至动手。我们无力反抗,只有消极抵抗,私下起了个外号:大牙板子。很快,姐姐的外号传遍全庄。有好几年,我们差一点忘记姐姐的真名了。

最喜欢姐姐带我们玩耍,路边追蝴蝶,沟边捉蚂蚱,上树掏鸟窝,下河逮麻虾,还有老鹰捉小鸡、跳绳、推铁环、摔洼洼等等,我们玩得忘乎所以,连家都忘记回。虽然那时物质条件有限,但姐姐带我们的那几年,是我最难忘也最开心的童年时光。

姐姐结婚了,我送的亲,按家乡习俗,当我将200元钱递给姐夫时,姐姐就不和我一家了。200元钱就是甩手礼,意味着从此她就是别家的人了。当时,我哭了,不知姐姐以后会过得如何。姐姐结婚后就到淮北刘桥了,后生了一女一男。她深知学习的重要性,担心刘桥矿上学习坏境不好,加之我父亲是教师,便将孩子送到颍上六十铺老家上学。两个孩子先后考上大学,又都有了稳定工作,成了家,姐姐很高兴。

姐姐遗传了母亲勤劳、泼辣、善良的性格。家里收拾得永远干干净净,每次到她家,我都不忍下脚。她身为长女,对父母很孝敬,逢年过节寄钱寄物,隔段时间就会回老家看看父母。父亲生病在北京住院时,更是不分昼夜地照顾,用实际行动为弟妹树立榜样。

姐姐退休后,主要工作就是带孙女,每次打电话都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得知她过得幸福,我也开心。

看眼前姊妹们在一起的热闹,倍感手足情的珍贵,眼眶不禁又湿润了。祝愿姐姐一直健康幸福。

父亲的账本

文/孙金良

父亲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邀请他五十年来依旧来往的三个好友来家中做客。酒过三巡之后,平时沉默不语的父亲变得健谈了起来,脸上如刀刻般的皱纹舒展开来,两只眯缝眼更小了。他起身,从小店的柜台里拿出一个布包,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本笔记本呈现在我眼前。

那是一本账本,记录着从去年4月11日到5月2日他所在的宫前村百花公园建设的人工情况。日期、姓名、劳动时间,一行行整齐地排列着。七十多岁的父亲,字迹还是那么工整,一丝不苟。父亲说:“自从大源镇把百花大会分会场设在宫前村后,村里就把整地、种花的管理协调任务交给了我。时间太紧了,只有20多天的时间,要把20多亩地重新翻一遍,种上鲜花,种好的花每天都要浇水,还要施肥。另外沟沟坎坎的地方要整理干净,拔掉杂草,每一块花圃之间还要编好竹篱笆。”父亲如数家珍地讲着这二十多天里,他带领十多位同村人一起劳动的场景。是的,父亲是村里的老年会长,村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会叫上他一起商议。

那一天,镇里的驻村干部碰到我,兴奋地拉着我的手说:“你父亲真了不起,他在村里会议上对美丽乡村和百花大会建设的建议,讲得真不错,很有建设性。我们在讨论百花大会场地建设的管理人员和协调人员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父亲,他们都说,叫老年会长管这个事情,大家都放心。”父亲对我说:“村里把百花大会建设管理的任务交给我了,他们相信我。”我说:“爸爸,这时间也太紧了,我知

道百花公园——甘坑水库大坝下的情况,那里杂草丛生,几乎都是荒地,你们来得及吗?”父亲说:“既然镇里、村里已经下定决心建设了,我也答应了,一口唾沫一个钉,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好的。习总书记不是说了嘛,幸福是奋斗出来的。”从此,父亲每天起早贪黑,早上背着镐头出门,傍晚很迟才回家,回到家后就把这一天参加劳动的情况在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然后,用布包好,珍藏好,还不忘和母亲说一声,不要乱动账本。母亲说:“那是你的命根子,我才不会动呢。”

吃完饭后,父亲带着他的三个好友参观百花公园,我陪着一起去。空气中弥漫着花的芳香和泥土的气息,地里到处是绿油油的麦子和油菜。百花公园很好找,因为游人络绎不绝。父亲指着前面的一大片花海,这是角井,这是矮牵牛,这是一串红。虽然刚刚种下去,但花们在父亲们的培育下,已经显得生机勃勃了。角井花穿着蝴蝶衣,在微风中轻舞,像极了一只只展翅欲飞的蝴蝶。看着眼前的美景,我不禁感叹,真是因为有像父亲这样的千千万万个平凡的家乡建设者,三美建设才会扎根老百姓的心田;富春山居“乡村百花大会”才会灿烂多姿,走上央视荧屏。“老年会长,辛苦了,这么紧张的工期,还以为你们赶不出来呢。”“老年会长,看来我们的辛苦没有白费,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发工资啊。”“会的,会的,我账上记得清清楚楚呢,我和村领导商量了,活动一结束,就给你发工资。”

突然感觉到,父亲好像年轻了好几岁,他的脸上写满了幸福。

羊头往事

文/孙元发

农村包产到户以后,我家每年都养十几只羊,春节前挑肥壮的杀了,将羊肉卖钱,补贴家用。

羊的性格温顺,但是倔强,杀羊时,它一声不吭。由于场面过于安静,左邻右舍也不知其详,所以父亲把羊肉快剔好的时候,就派我到村里广播室,把卖羊肉的消息用大喇叭广播出去。

一只羊没多少肉,很快就卖完了,买肉的村民和帮忙的屠夫都走了,地上只剩下羊头、羊蹄、羊下水这些东西。剔下来的羊骨头早用大刀剁成了块儿,就胡乱堆在宰羊的案子上;羊皮挨着肉的一面也撒上了一层盐,晾在柴草屋子里阴干,等明年开春请人鞣好了,能做一条暖和的羊皮褥子。

羊下水的料理每年由母亲负责,而收拾羊头上的细毛则是父亲的事。腊月里的乡村,夜晚格外漫长,于是父亲就用清理羊头上的细毛来消遣晚上的时光。烧开一大盆热水,把羊头放里面煮一煮,等毛孔张开了,父亲就开始拔羊头上的毛——先是直接用手一撮毛一撮毛地往下薅,这时候盆子里的水温还很高,父亲一边双手用力地从羊头上往下薅毛,一边被热水烫得龇牙咧嘴地叫。等羊头上的毛被薅得差不多了,就把羊头拿到已经温了的盆子里涮一涮;等到晾干之后,父亲戴上老花镜,把羊头放在灯下的桌子上,手持一把大号钢镊子,开始拔用手薅不下来的细小绒毛。父亲有时把羊头放在桌子上,有时就干脆放在膝盖上摆弄,神情专注地像是在把玩一件价值连城的文物,又像是洋洋自得地欣赏着一件自己创作的艺术品。开始的时候,我还坐在父亲旁边看看热闹,可看着看着就困了,于是躺下去睡了。第二天早晨起床,一睁眼就能看见桌子上那个白生生的收拾好了的羊头。

母亲厨艺了得,炖羊头和羊杂儿是她的拿手好戏。春节前,母亲把羊头、羊蹄、羊下水炖好了,孩子们却吃不到嘴,这些东西要留着正月里招待客人用。我们能尝到的就是用捞净了“干货”的肉汤来烩白菜,味道也非常好;偶尔还有一些大一点的肉渣儿,让我和哥哥妹妹们争抢。这种肉汤富含胶原蛋白,放凉了就会凝固成黑色的皮冻,盛在盘子里颤颤巍巍的,清香爽口,也是很好的下酒小菜。做热面汤的时候舀上一勺肉汤皮冻,屋里立即就会升腾起一股带着膻味的香气。

北运河岸边的故乡人吃羊头肉讲究,不像城里人胡乱地切在一起吃——羊舌、羊耳、羊脸,特别是那两只美味的羊眼,要分别切着吃。即便是放在一个盘子里,也要分着切,分着摆放。就是同一个羊头,每个部位的味道和口感也大不相同,要充分享受美味,就不可放在一起胡吃海塞。切好的羊头肉整齐码放在盘子里,撒上蒜片,淋上少许醋和香油,就是一道招待贵客的凉菜。

过了正月十五,家里已经没有了任何荤腥,我和哥哥就想起了放在屋外窗台上的羊头骨。我们找来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子,小心地砸开脑盖儿,里面的羊脑很香。

然而,给人们带来无限口福的羊头却一直饱受非议,一句“挂羊头卖狗肉”,让无辜的羊头一直挨骂。可什么东西都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狗肉比羊肉贵多了,还货源紧张。挂着羊头卖狗肉是真没有必要了,挂着羊头卖其他动物肉的事儿,倒也有人在干。我就吃过“假羊肉”——用便宜的鸭肉混杂羊肉冷冻后切片,来冒充正宗羊肉片。有一阵子,传说有的羊肉串里掺杂着耗子肉,很多人恐慌得都不敢吃羊肉串了。当然,这是地地道道的谣传。真正的大量耗子肉哪里去弄?一只大耗子才能剔下多少肉?实际情况是,山东、江苏一带养殖海狸鼠和狐狸的人特别多,屠宰场里剥了皮的海狸鼠和狐狸肉很便宜,不法商贩把它们裹进羊肉羊油中,卷成卷,冻实了冒充羊肉卖,这种肉可以吃,但是不好吃,主要用途都是用来做鱼饲料。

现在过年,再也吃不到父母做的那纯正的羊头肉了。

为你笑的人

文/冯海鹏

前段时间,我,父亲,妻子和两个孩子一起看电视。看的是一档真人秀节目,两个儿子看得哈哈大笑,我也沉浸其中,时而大笑,时而微笑。父亲也笑,妻子也笑。

笑了一会儿,我忽然回头,父亲正张着嘴巴看着我们,而妻子也看着我们笑。满屋子的笑,满屋子笑的人,满屋子愉悦的氛围。我喜欢这样的氛围,一家人其乐融融。我悄悄问孩子为啥笑,孩子说,太逗了,当然指的是节目。我问妻子,妻子小声告诉我:“是因为你们笑,我本来不觉得笑点在哪里,但我看见你们笑,我就忍不住想笑。”父亲患了脑梗,动作和思维都有些迟缓,我问他的时候,他说:“你们笑得太有趣了,我没看电视,我看你们呢。”

我忽然意识到,一家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笑的焦点,孩子小,而大人都在为自己所爱的人而笑,为自己所爱的人的快乐而笑。而这笑,又让他们快乐起来,内心柔软,心情愉悦。

的确是这样,晚上加班晚了,我时常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走。走进小区,我习惯性地抬起头,看看自己家窗户里亮着的灯光,橘黄色的,隔着窗纱,朦胧而柔软,那光不是一缕一缕的,而是如一汪绵软透亮的液体,让人想立刻躺倒在其中。总是愣那么一下,然后,心里一阵柔和的波澜,遂有了力量。打开门的是妻子或者孩子,笑呵呵地,于是,一切的委屈和劳累,都不忍再说出口,都会让它们悄悄沉入心底,让笑和爱、柔情与温暖浮上心头,送给他们。因为,这是最爱的人,是让你为他们而笑的人,是为你而笑的人。

昨天晚上,大儿子回来,一进门就哈哈笑个不停,我们问他怎么了。他说:“小弟太可爱了,他拿了钥匙要出去玩,怕我回来进不了门,把钥匙藏在门口的鞋子里,用一张大纸写了字挂在门把手上,上面写着:哥哥,我去玩了,钥匙放在爸爸白鞋子的鞋窟窿里,弟弟。”哈哈,我们顿时大笑起来。小儿子让我们笑,我们谁也不能责备他的安全意识,只有发自内心地因他的无知纯洁而笑。小儿子也是幸福的,因为有这么多人为他而笑,充满爱的笑。

为你笑的人,是因为爱和真诚,你为之而笑的,也一定是因为爱和真诚。

送书

文/胡希润

(母亲节的怀念)

送书不是赠书, 是我们家乡的一种说法。下个定义的话, 送书就是资助人上学读书。在旧时,送书意味着送书人的牺牲精神和对被送书人的特别的关照。

母亲从小渴望上学,但家里穷,没钱上学。不过即使有钱,在那男尊女卑的时代,她也没资格上学。母亲没进过学堂,却把上学的渴望化作热情为人送书:为我们兄妹,为舅舅,为姨母,为表姐……

母亲有五姐弟,她是老大,下面还有三妹一弟。有资格上学的当然只有我唯一的舅舅。母亲16岁那年,外祖父就去世了。这时,舅舅立即意识到辍学的危险。他找外祖母商量, 外祖母用眼泪给了他回答。绝望中,他求助于母亲。母亲坚定地说:“我支持你。我讨米要饭也保证你有书读。”舅舅得到意外的支持,竟感动得呜呜地哭了。在往后更艰难的日子里,母亲帮助外祖母苦苦地支撑着失去主心骨的家,象极力撑着一叶风雨飘遥中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母亲的支持,使舅舅圆了读书梦。解放初,舅舅考上了军校。在朝鲜上甘岭战役后,当了团长。

母亲生育了我们兄妹五个,她和父亲把我们一个个送上学。父亲在县商业局工作,把大哥、姐姐带在县城上高中、 初中,我们三个小的就在母亲身边上完小、初小。这在农村是很少有的。祖父看到我家没主劳力,母亲累死累活地奔波,建议我上高中的大哥辍学务农。母亲搪塞着拒绝了。伯父母、姑父母也一个一个来劝说,可没一个能改变母亲的主意的。 他们劝厌了就不再劝了,于是议论母亲太死心眼了:“富人靠读书,穷人靠养猪,农村孩子送这么多书有什么用呢?”憔悴的父亲看到送书的前景渺茫,也劝母亲放弃送书的念头。为送书而受过很多冷嘲热讽的母亲,在父亲面前委屈地哭了。她倔强地说:“我要送书。只要伢儿们能读,我就要送。我做牛做马也愿意送。”

文化大革命中,有人给 “走资派”父亲写大字报,说他培养了一窝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母亲反唇相讥:“我娘家是雇农,伢他舅是上过朝鲜战场的团长。我的伢子根红苗正,个个都是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这里母亲打了舅舅的牌子。受过母亲支持读书的舅舅,给母亲争了光,母亲也尝到了送书的甜头。

母亲就是这样拼命为我们送书。扳指数来,父母为我们兄妹5个累计送书达68年。父母的心血没有白费,后来我们都参加了工作,也小有成就。

流放的老国王

文/明前茶

欧洲人有句谚语说,每对老父母都是我们潜在的屋顶。他们离去,我们就像被掀掉屋顶坐在废墟中。

奥地利作家阿尔诺·盖格尔曾写了一本《流放的老国王》。他的父亲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就饱受阿尔茨海默病的折磨,子女们不得不请看护日夜照料他。应该怎样与这样的老头儿相处?阿尔诺总结出来的经验是:因为疾病,父亲再也不能从桥那头走到我这里来,因此,我必须走到他那里去。他给父亲起了个绰号叫“流放的老国王”。

他像老国王忠诚的管家一样侍奉父亲。他与父亲一起唱几十年前的民谣,因为唱歌可以让阿尔茨海默病患者获得愉悦和安全感;他帮父亲刮胡子;晚上,当父亲要光着脚出门溜达时,他给他套上棉衣和袜子,陪他在院子里走一会儿,再引导父亲回屋到床上去。

做这些事令一名作家兼DJ精疲力竭。但偶尔,疾病也会收起利爪,让父亲有清醒慈祥的片刻:他心疼冒雪赶来的儿子,紧握他的手帮他暖手;儿子趴在膝盖上写东西的时候,他帮儿子扶着本子;儿子在躺椅上小憩时,父亲会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抚摸他的脸,有时用手心,多数时候用手背———这动作让儿子意识到:“今生再也不会有一刻,比此时与父亲更亲近了。”

父亲难以治愈的病,像暗房中的显影剂一样,让生命的意义、亲情的意义,清晰地浮现出来。

国王什么时候回家?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只要牢记他正处在被流放的苦痛中,而能令他稍感安慰的,唯有家人的爱,就可以了。

菊兰

文/大刘

在乡下,女人家的名字几乎与其生命同时入土,无论她生前有过多大功业,墓碑上都只有某氏老孺人的称谓,这样的习俗实在不公。母亲去世已十五年,也许过了我们这一代,她老人家的名字都将要消失在世俗的风尘里。我希望我的儿孙们不要忘记我的母亲,并记住母亲的名字:菊兰!

母亲曾告诉我,外公祖家在省城南昌。建国初期,百业待兴,母亲一家随外公所在的建筑公司从南昌迁入赣州。父亲师范毕业那年,正好分配在赣州工作,他们从相识相恋到结婚,并生了大哥和大姐。三年困难时期,父亲因一时冲动,申请调回老家,母亲便丢掉工作和城镇户口落户于瑞金。那时,农村的境况并不比城里好,不久父亲便意识到了当初抉择的错误,可已回天无力。随着二哥二姐的问世,家里生活极其困难,尽管如此,父亲还在,总算有的依靠,母亲便从点滴农活学起:左手拿镰刀,喉下换肩……把全村人都逗笑了。

1972年的冬天,承载着父亲灵柩的车子从马路上缓缓驶进村子,我正在一棵树上奋力摇着枝叶。大人们张望着越来越近的车子,我和村里的小孩一起喊着:来了,来了!来了什么呢?那时我根本就无意识那就是我那永远不能再站起来的父亲,更不知道这将意谓着什么。大人叫我跪下了,我还在东张西望着,还是长叔硬把我给打哭,流的也并不是丧父的泪水。那时,母亲心里的那种悲痛与绝望我浑然不知。

父亲去时母亲才三十余,家里有我们张嘴要饭吃的兄妹六人,小弟还未断奶,仅有的一间老屋才十余平米。当时,母亲还有好出路:回赣州恢复城镇户口找回工作,父亲生前单位答应安排她上班,改嫁……只要她一狠心,哪一条出路都能摆脱吃苦受累,可哪一条路都将是我们的绝路!

几乎所有人都说母亲要走,包括已故的父亲,以致在临终时绝望得连一句希望的话都没留下,这是母亲最伤心、失望的地方。然而,母亲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为我们撑起了这个家,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

起初,母亲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饿死、冻死,得把他们养大。我根本无法想象,母亲当初哪来那么多的力量与勇气。白天行尸走肉般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夜晚哑哭无声愁肠百结,丧夫尚且痛,危机已四伏,家徒四壁。孩子小,劳力少,挣不到公分,分得的口粮少得可怜,大人小孩经常饿得嗷嗷叫。怎么办?开荒。那时,明的搞自留地是不行的,母亲只好偷偷的在别人不敢去的坟地上、偏僻处种点农作,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母亲挑着粪桶到生产队的茅厕里偷得几担农家肥,麻着胆子去管理“资本主义尾巴”。有几回,她听到较大的“动静”,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也不敢不顾粪桶而逃。

小弟三岁那年患了一场病,百药不侵,犯起病来,浑身抽搐,缩成一团,直到连医生也怕碰。母亲一个人在医院跑来跑去,东拼西凑来的钱很快用完,还欠着医院几天的药费,医生感到没什么希望了,就动员母亲放弃,可母亲坚决不同意。孩子一边在医院打针,她一边在打听偏方。后来,还是在广东来的一位游医那讨得一济偏方,小弟才算捡回了一条性命。而我们,总算是捱过了漫长的黑夜。

……就这样,我们一家在风雨中艰难地趟过了一个又一个沟沟坎坎。因为家中没有劳力,大哥大姐早早的失学了,因此,我们的口粮也分得多了一些。后来,分田到户了,我们渐渐长大了,苦日子总算熬到了头。紧接着二哥考上了林校,我考上了师范,老四考上了师范,大哥娶亲了,母亲做起了奶奶了,喜事一个接一个的来,母亲的脸上才真正有了幸福的笑容。

好景不长。就在我们的生活日趋好转的时候,一场疾病缠着母亲不放,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经受着浑身的抽搐之痛。我这个苦命的母亲,当初因家庭困难,没日没夜的为我们愁吃愁穿,历尽艰辛,到头来,我们为你花的钱却是吃药打针,住院开刀,你怎么就这么没有福气哟!

国庆期间,赣州的舅舅们来了,看到他们苍老的样子,我心里不禁愧疚:这就是我们的父辈呀,如今他们都要老了,我们为他们做了什么呢?在母亲的坟前,舅舅们一声声的哀喊:大姐啊,我们来看你来了……声声呼唤,亲情涌动。

我知道,每一个父母都不会在意儿女们为自己做什么,只求得到心灵上的安慰。母亲,您在那边还好吗?我们想念您。您的儿孙们没有让您失望,您的两个孙子都读大学了,老四当了法官,博士了,我们呢,也托您老的福,大小均安。

“子欲养而亲不在”,我们空余悲痛与怀念。我希望我的儿孙们永远记住这个不乏伟大的母亲:万菊兰!

我家评先进

文/董国宾

到年底了,我们家照例评先进,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先进人物的评选不再无记名投票了。

父亲呷了一口水,庄重地说:“我思虑再三,今年的家庭先进个人评选,不再沿用老模式了。票投完就走人,谁的票最多先进就是谁,按照今年我们家的实际情况,这个办法未必最好。”

父亲一说完,大家并没感到很意外,因为我们知道,父亲一向做事很严谨,是个态度诚恳的人。我们朝前探了一下头,都想听听父亲的高见,这时父亲说话了:“这一年,我做的有欠缺,看似事小,如不改正,将来或许成大患。今年嘛,我就没资格再评先进了。”父亲停顿了一下,歉意地说:“我本来打算把烟戒掉,因平时琐事多,竟给忽略了。”父亲把目光移向大哥,对大哥说:“你呢,今年表现得有进步,但仍有不足,往后这事务必收敛。”全家人都想知道大哥哪儿不妥,父亲指了指柜橱里摆放的几瓶酒,加重语气说:“这个东西今后千万要少喝,虽然以往喝的不算多,但有抬头的迹象,如不及时约束自己,将来后果可能很严重。”

父亲对每个家庭成员一一作了点评,对存在的问题都准确地指了出来,并作了认真的分析,全家人频频点头,一致表示赞同。评先进的关键时刻到了,父亲缓了一下语气,但说话很严肃,“今年不再按老办法评先进,由我提出候选人,大家来表决。”

父亲刚说出候选人,大家就议论起来,原来父亲推选的候选人是小金锁。小金锁是我的小侄子,在附近一所学校上小学。没等大家开口提问,父亲就大着嗓门说:“去年我们家评先进,小金锁说过,他要给自己立规矩,还说一定说到做到。往年他上课经常迟到,自从给自己立下规矩,一年来小金锁天天上课都很准时,而且学习也大有进步,还团结同学,尊敬师长。”父亲越说越激动,“先进不分年龄大小,今后我们就是要给自己立规矩,把不好的习惯彻底甩掉。”

在父亲的提议下,全家人一致举手通过,小金锁因给自己立规矩并很好地完成了目标,被评为2018年度家庭先进个人。

父亲住院那几天

文/瓦秀丽

父亲生病了,二姐带去盘县检查,医生说是肺气肿。我们听了都很着急,二伯就是得这种病才一年多就走了的。打了几个电话叫父亲来兴义住院,他都不肯,最后还是我说“如果你不来,我来接你”,他才说:“不要来接我了,我明天自己坐车来吧。”

我很快在州医院为父亲办理了住院手续。父亲在医院躺了三天,每天不是检查就是输液,从早上八点输到晚上十点才结束。特别是输棒针,一分钟只滴六滴,一共有50毫升,要输几个小时。父亲眼睛一直盯着仪器上的显示屏,是数着滴数过来的。病房空气不流畅,加之天气闷热,又没有电扇,父亲在床上不停地翻身,非常不情愿地躺在那张白色的病床上。他一次次在我出去买东西以后,按铃叫护士来给他拔针,一下说不输了他没病,一下说输了不起什么作用,一下说护士把他的手输肿了,一下说漏针了,找了很多借口叫护士拔针。护士当然不肯,说要等输完才能拔。父亲眼看行不通,于是央求我给他拔针,说一天在医院呆这么长时间,没有病的都被弄成有病的了。他叫我不要告诉医生,悄悄给他拔了(因为我告诉过他,以前我生病了,自己照顾自己,上厕所自己拿起输液瓶就去了,连拔针也是自己拔)。

我知道父亲受不了病房的安静,内科病房不像外科病房那么热闹,尤其是父亲住的病房,除了一个病友再无其他人,非常的安静。父亲喜欢热闹,这种安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他在老家总喜欢走街串巷,还常常去娱乐室里“砌砖”。那里有他的老朋友们,他们无所不谈。所以,不管是医生还是病友及病友家属,只要有话题,他都会见缝插针,说个没完没了。有时候只听见他一个人在那里说,其他人答不上话。如果没有其他人,他就会对我说很多以前的事情。

父亲的话题是源源不断的,内容也是零碎无序的。几天中,病中的父亲向我说了许多事情。说我爷爷当年是何应钦部下的营长,管四五百号人,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接着又说我爷爷的五个老婆——大老婆是兴仁挨着放马坪的王家寨的;二老婆是我大伯的母亲;三老婆就是我奶奶,是个大家闺秀;四老婆没有子嗣;五老婆与我大伯同岁,是晴隆马场的江家。说江氏奶的亲人在某地做大官,说给二奶奶立碑时整理资料才知道,二奶奶与江氏奶都是28岁就死了,二奶奶是灌奶花死的,江氏奶是难产死的。

因为在病床陪护时间长,我便带了书去看,父亲见我看书,又与我聊起了文学——说了鲁迅与周作人弟兄之间为什么不和;说我喜欢散文,梁实秋与林语堂的可以看看,都不错。接着又谈到古文,父亲说,现代教育应该让孩子多学习古文,说古文一字值千金,言简意赅,《弟子规》三个字,现代文要解释一大篇。全篇只不过区区三页纸,现代文整整解释了一寸多厚一本。我说现代文简单明了,一看就明白,读起来轻松愉悦。父亲却不以为然,说现代文繁琐累赘,古文几个字就概括的,现代文却要一整篇,随即声情并茂地背了毛主席写的《祭母文》,接着又朗朗上口地背了毛写给其母的挽联,其一曰:疾革尚呼儿,无限关怀,万端遗恨皆须补;长生新学佛,不能住世,一掬慈容何处寻!其二曰:青风南岸留晖远,秋雨韶山洒泪多。我知道这个是父亲的强项,他常常自撰自写墓联、寿联、祭文等。有时候还亲自去读祭文,抑扬顿挫,听了有种让人想哭的感觉。父亲告诉我,写祭文必须要有相应的古典文化基础,祭文尚文言,这样才更能体现出与祭祀氛围相吻合的端庄肃穆之气。假如用现代的白话文来写,那么祭文往往都被写成了散文,纵然是情真意切,但因篇幅过长,字数过多,并不适宜在祭典仪式上宣读。

第四天下午,我的儿子练球回来,到医院看望父亲。父亲问起孩子的情况,我告诉他,如今的小孩太难管了,都不知道怎么教育了。说到教育孩子的问题,父亲又谈到梁启超,说梁自身不仅仅成就非凡,难得可贵的是他的九个子女皆成大器,造就了“一门三院士,九子皆才俊”的传奇佳话。还说梁有个好妻子。其妻李蕙仙在极艰险困难的情况下,代替梁启超服侍老人,抚养幼女。李是大家闺秀,意志坚强,遇事果断,能顾全大局,富于同情心,是一位很仗义的女子,1899年,梁启超接她们母女去日本时,她还带去娘家的亲戚和小孩,并一直扶养接济他们。从日本回国后,住在天津时,也抚养了很多梁家和李家亲戚的孩子,梁启超的小弟弟和妹妹都是由李蕙仙接济上学,并长年住在梁启超家。后来梁的小弟弟梁启雄成为著名的哲学家。

第五天下午六点多钟,父亲就输完液了,八点才接着输。趁这个空挡,我便抓紧时间带父亲去街心花园吃饭,吃完饭,我决定带他去穿云洞公园看看“百子园”,活动活动筋骨。公园里的人不是很多,因为天很快要黑了,大都是来公园锻炼身体的老人。到了公园,父亲慢慢地伸了个懒腰,又长长地吐了口气。我带着父亲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很快来到“百子园”,这是100人的集合体,被前来观瞻的市民敬称为“古圣先贤”。穿行于“百子园”,浓浓的文化味扑面而来,花岗岩的雕像,砂红的色装,石像底座两侧,先贤的伟绩,对仁爱、礼义的阐释镌刻其上。父亲一个雕像一个雕像地看了很久,看得很慢也很仔细,每一个雕像他都认真地看上半天,那种认真和专注是我所不及的。我被他的这种专注所吸引,于是跟在他身后,拿着手机对着他的背影连拍了几张。

第六天吃完饭,父亲说想回去洗澡换衣服,输完液我们便打的回家。到了小区门口,父亲问我哪里有小卖部,我说附近多得很。父亲叫我先走,他去小卖部一下。我问他去干什么,他不肯说,只说去买东西。我又问他要买什么东西,我买给他。没想到父亲竟像小孩子一样的央求我说:“我去买包烟哈,一下子戒掉实在难受,我少抽点,慢慢戒。”我只好默许他,我想对他说:“医生说你绝对不能抽烟。”可是道理他都懂,我又想说:“为了你的健康,我不能让你抽。”可是我又实在不忍心,说不出口。唉!对于有四十多年烟龄的父亲,一下子让他戒掉真的很难。我想起在医院,我成了监督员,父亲在我面前不敢抽烟,我出去后才偷偷地抽一支,同室的病友告诉我说:你出去你爸爸不抽烟太难受了。我知道父亲怕我担心,硬忍着没抽。

第七天吃完饭,我说带父亲去体育公园逛逛,父亲说想去景家屯王电轮将军故里去看看。父亲一路上说了好多,说王文华字电轮,是王伯群之胞弟,何应钦的舅子。幼年丧父,与兄王伯群多得舅父刘显世资助,后不和为暂避“以甥逐舅”和“以下犯上”之嫌,借病辞谢,远避上海,1921年在上海一品香旅馆门前被袁祖铭派人刺杀身亡,时年33岁。接着我们去看了王的故居,故居早被破坏,只剩下断垣残壁,正在复建。我看到了左边有一道门,右面有三道门,其中一道比较大,我以为是正门,父亲说正门应该不是这里,应该在正前方,因为正前方的后面刚好有座大山,父亲说是“靠山”。我走到正前方一看,果然看到后面有一座大山。

第八天因为要出院了,早早地输完液,父亲便让我带他去花鸟市场转转。我知道父亲一定想去买花了。我们打的来到花鸟市场,因为要出院了,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一路上父亲显得很高兴,跟我说了家里的很多花,说这次想买盆牡丹回去栽,家里已经有芍药了,要配着才好养。在我的印象中,夏季最热的那几天,午饭后,要在家避一下日头,可父亲就顶着烈日去打理他养的花,拔草、松土,施肥,杂草除尽了,一盆盆花就格外精神;早上我们还没有起床,父亲已经拎着水桶拿着瓢给树啊花啊浇水了,一棵树两瓢水,一盆花一瓢水。现在,家里养了更多的花,但是多了些我从来没见过的品种,一问,父亲说是看着好看,从山上挖来的。我不知道父亲养花的心态是天生的,还是和他念过几年书有关,也许是一种农民劳动后的充实和满足吧。只是,父亲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

很遗憾,花鸟市场居然没有牡丹花卖。我告诉父亲,等店家进来了一定给他买一盆回去。父亲听了很高兴。接着我又带父亲在人工湖畔游了一圈。

经历了父亲生病这件事后,我更加意识到要多陪陪老人,让他们安享晚年,毕竟他们的时间不算太多了。很多人为了事业打拼,功成名就,但如果因此而无暇顾及父母、爱人、子女,失去了和他们共处的许多美好的时光,那成功又有何意义呢?一个家,长辈慈爱,儿孙孝敬,夫妻互敬互爱,其乐融融,这才是生活的本质啊!

心语

文/顾洁

最近一段时间,心中莫名的惆怅,莫名的失落,因为这一段时间,父亲身体不好,心脏有点毛病。

很早以前,父亲就感觉心脏不舒服,可他忍着不说,怕给我们带来麻烦,最近一段时间,症状明显,疼痛难忍,才对我们说起,有时疼痛发作时,身上冒虚汗,浑身无力,钻心地疼,苦不堪言,糊涂的父亲啊!你怎么会如此不爱惜你的身体,你怎么会如此的坚强。愚昧的儿女啊!怎么会没有去关注父亲的健康,怎么会不知道父亲的疼痛。

那是星期一的早上,我带着父亲去医院看病,做个全面检查。当天坐诊医生说:“心脏不太好,不知具体原因,做个心电图,查查血。”结果出来了,血液没事,心电图也看不清楚。医生建议我们,第二天做个动态心电图,也就是一种电子仪器放在身上,二十四个小时观察。第二天,我们又去了医院,门诊换了大夫,是位主治主任,他听完父亲的病情叙说,他说父亲的病还很严重,会有生命危险,建议父亲立即住院观察。听完他的话语,我当时就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眼泪夺眶而出。此刻,我要镇定,冷静,不能让父亲看到我流泪,我和家人商量了一下,就让父亲住院观察。主任大概介绍了一下父亲的病情,父亲是心脏血管有点狭窄,阻碍血液循环,必须做个造影,仔细观察。通过造影,才能知道病情的轻重,判断是否需要支架治疗,需要支架的个数,支架放入后,支撑起来,血液畅通无阻,心脏就正常工作。

住院第一天,打吊针,营养心脏的药。不知怎么回事,父亲没打针之前,精神还很好,可没想到打过针,就萎靡不振,不说话,脸色苍白,看着他那有气无力的样子,不免让人心疼,我们默默的守在一旁,那天,我们都不吃饭,不喝水,陪着父亲,去医院看望父亲的亲戚,父亲只是礼貌的对他们挥挥手,不想说话,因为他难受,打了两天吊针,第三天下午进行手术,先做那个造影,如果造影显示血管狭窄,就放入支架,如果是距离长,就得多放支架。手术是请的北京专家,下午四时,把父亲推入手术室,父亲很镇定,很坦然的进了手术室。结果造影显示,血管狭窄,放入一个支架,在没放入支架之前,亲属可以进手术室去看造影显示,我弟和弟媳进去了,我没有进去,因为我不愿意看到父亲躺在手术台上的情景,我怕承受不了。手术时间很短,也就是二十分钟左右吧!手术成功,听到这个消息,我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父亲微笑着被推出手术室。术后,恢复很好,精神俱佳。在病房里,又听到了他的笑声,他的话语,也能吃饭了。看着父亲的康复,我们别提有多高兴了。

父亲是幸运的,也是顺利的。可是老天有时也不尽人意,就在隔壁,大概年龄七十多岁,也是心脏不大好,刚来住院没几个小时,还没确诊什么病因,就走了,匆匆的离去了。留下的只是亲人的痛哭,亲人的分离。看着她们那无助的眼神,悲痛欲绝的样子,此刻,我的心好疼好疼,如针扎一样,心在流血。此刻,我好想有一双那样的手,去挽救她,不让她离开,不让她的亲人这么难受。为什么世间有这么多的无奈,为什么?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可我为什么这么难受,这么心酸,不是我心存善良,也不是我宅心仁厚,而是做人之本,理应如此。目睹了那一切,那个场面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每当想起,心里就隐隐的痛。那几天,我不敢去医院,不敢去触摸心里的痛。现在医学发达了,还有多少生命一眨眼就消失了,留下的只是短暂的永恒。在医院里,每天都上演着这样的悲剧。

现在父亲出院了,身体恢复的很好,父亲一直在说:“我捡了一条命,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了你们,为了老伴,更为了自己,好好地活着。”是啊!以前从未看到过生离死别,就在医院那几天看到了许多许多。人活着不要太累了,要轻松、潇洒的活着,人活着不容易,要开心、快乐的活着。趁着我们还年轻,请珍惜吧!不要荒废了自己的人生,浪费了自己的光阴,虚度了好年华,善待自己吧!

养乳鸽

文/吴长海

我8岁那年,父亲不知从哪儿弄回来两只小乳鸽。这对小乳鸽还不到一个月,翅膀刚刚长出粗毛,一双漆黑的眼睛四处张望,望着这两只小精灵,我们兄弟三个都喜欢得不得了。

父亲对我们说:“你们喜不喜欢小鸽子啊?”我们立马齐声应道:“喜欢!”“喜欢就每天去外地多捉虫子来喂小鸽子。等过一两个月小鸽子长大晓得飞了,它们就能出去找食了。”父亲又说道,“小鸽子长大后每月能孵一窝崽(两只),到年底,我们家就有十几只鸽子了!”“那鸽子长大后我们能不能杀了吃呀?”我问父亲。“当然能。我买鸽子养,就是为了以后杀给你们吃,让你们长好身体。现在你们的任务是要把鸽子养好养活。要是养死了,谁也别想吃鸽肉、喝鸽汤!”

打那时起,我和弟弟们就每天到外面去捉蝗虫和小鱼小虾回来喂鸽子。那时鸽子太小,不知道吃东西,非要人喂不可。没想到小鸽子吃了两天蝗虫和小鱼小虾后就开始拉稀。我和弟弟们都吓不过,生怕小鸽子死了。

“爸,鸽子今天怎么不吃不喝啊?”我忧心忡忡地问父亲,“是不是病了?”

“怎么?才养两天就病了?”看父亲那模样,也很着急。

“那怎么办呢?”我急急地问父亲。

“等我去问问你表叔就知道了。”父亲说。

那晚,父亲硬是走了十几里山路去了表叔家,因为鸽子就是在他家买的。表叔是兽医,肯定知道鸽子生病是怎么回事。

“不要紧,”父亲一回到家就对我说,“你表叔说了,鸽子不吃活食(指小动物),吃了就会生病。明天给点米饭吃它就会好。”

听了这话,我们三兄弟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果然不错,后来,我们每天喂半生不熟的米饭给鸽子吃,没几天它们就生龙活虎一样活泼可爱了。

大约过了一个月,这对小鸽子在我们三兄弟的精心喂养下就能展翅高飞了。后来正如父亲所说,到这年年底,我家就有了十几只鸽子,家里堂屋的墙壁上做了一排鸽子笼。

到了第二年,我们家就再也没有让鸽子继续发展了,在小鸽子开始学飞的时候,就把它们杀了清蒸来吃,这时的小鸽子肉嘟嘟的,又鲜又嫩,我们连骨头一块都吃了下去。说杀鸽子,其实不是刀杀放血,而是将小鸽子拿到水里灌死。如今想起来也够残忍的。

真要感谢那些小鸽子。在那个极度贫穷的年代,我们三兄弟每月还能吃几只那么嫩的鸽子,也算是很幸运的了。

卖米

文/张培祥

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把我叫起来了:“琼宝,今天是这里的场,我们担点米到场上卖了,好弄点钱给你爹买药。”

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看窗外,日头还没出来呢。我实在太困,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

隔壁传来父亲的咳嗽声,母亲在厨房忙活着,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油烟味飘过来,慢慢驱散了我的睡意。我坐起来,穿好衣服,开始铺床。

“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赶场好不好?你买冰棍给我吃!”

弟弟顶着一头睡得乱蓬蓬的头发跑到我房里来。

“毅宝,你不能去,你留在家里放水。”隔壁传来父亲的声音,夹杂着几声咳嗽。

弟弟有些不情愿地冲隔壁说:“爹,天气这么热,你自己昨天才中了暑,今天又叫我去,就不怕我也中暑!”

“人怕热,庄稼不怕?都不去放水,地都干了,禾都死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去?”父亲一动气,咳嗽得越发厉害了。

弟弟冲我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就到父亲房里去了。

只听见父亲开始叮嘱他怎么放水,去哪个塘里引水,先放哪丘田,哪几个地方要格外留神别人来截水,等等。

吃过饭,弟弟就扛着父亲常用的那把锄头出去了。我和母亲开始往谷箩里装米,装完后先称了一下,一担八十多斤,一担六十多斤。

我说:“妈,我挑重的那担吧。”

“你学生妹子,肩膀嫩,还是我来。”

母亲说着,一弯腰,把那担重的挑起来了。

我挑起那担轻的,跟着母亲出了门。

“路上小心点!咱们家的米好,别便宜卖了!”父亲披着衣服站在门口嘱咐道。

“知道了。你快回床上躺着吧。”母亲艰难地把头从扁担旁边扭过来,吩咐道,“饭菜在锅里,中午你叫毅宝热一下吃!”

赶场的地方离我家大约有四里路,我和母亲挑着米,在窄窄的田间小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一个钟头才到。场上的人已经不少了,我们赶紧找了一块空地,把担子放下来,把扁担放在地上,两个人坐在扁担上,拿草帽扇着。

一大早就这么热,中午就更不得了,我不由得替弟弟担心起来。

他去放水,是要在外头晒上一整天的。

我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场上有许多人卖米,莫非他们都等着用钱?

场上的人大都眼熟,都是附近十里八里的乡亲,人家也是种田的,谁会来买米呢?

我问母亲,母亲说:“有专门的米贩子会来收米的。他们开了车到乡下来赶场,收了米,拉到城里去卖,能挣好些哩。”

我说:“凭什么都给他们挣?我们也拉到城里去卖好了!”其实自己也知道不过是气话。

果然,母亲说:“咱们这么一点米,又没车,真弄到城里去卖,挣的钱还不够路费呢!早先你爹身体好的时候,自己挑着一百来斤米进城去卖,隔几天去一趟,倒比较划算一点。”

我不由心里一紧,心疼起父亲来。从家里到城里足足有三十多里山路呢,他挑着那么重的担子走着去,该多么辛苦!就为了多挣那几个钱,把人累成这样,多不值啊!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家里除了种地,也没别的收入,不卖米,拿什么钱供我和弟弟上学?

我想着这些,心里一阵阵难过起来。

看看旁边的母亲,头发有些斑白了,黑黝黝的脸上爬上了好多皱纹,脑门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眼睛有些红肿。

“妈,你喝点水。”我把水壶递过去,拿草帽替她扇着。

米贩子们终于开着车来了。他们四处看着卖米的人,走过去仔细看米的成色,还把手插进米里,抓上一把来细看。

“一块零五。”

米贩子开价了。

卖米的似乎嫌太低,想讨价还价。

“不还价,一口价,爱卖不卖!”

米贩子态度很强硬,毕竟,满场都是卖米的人,只有他们是买家,不趁机压价,更待何时?

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这个价钱,就是开场的时候也难得卖出去,现在都散场了,谁买?做梦吧!”

母亲的脸一下子白了,动着嘴唇,但什么也没说。

一旁的我忍不住插嘴了:“不买就不买,谁稀罕?不买你就别站在这里挡道!”

“哟,大妹子,你别这么大火气。”那人冷笑着说,“留着点气力等会把米担回去吧!”

等那人走了,我忍不住埋怨母亲:“开场的时候人家出一块零八你不卖,这会好了,人家还不愿意买了!”

母亲似乎有些惭愧,但并不肯认错:“本来嘛,一分钱一分货,米是好米,哪能贱卖了?出门的时候你爹不还叮嘱叫卖个好价钱?”

“你还说爹呢!他病在家里,指着这米换钱买药治病!人要紧还是钱要紧?”

母亲似乎没有话说了,等了一会儿,低声说:“一会儿人家出一块零五也卖了吧。”

可是再没有人来买米了,米贩子把买来的米装上车,开走了。

散场了,我和母亲晒了一天,一颗米也没卖出去。

“妈,走吧,回去吧,别愣在那儿了。”我收拾好毛巾、水壶、饭盒,催促道。

母亲迟疑着,终于起了身。

“妈,我来挑重的。”

“你学生妹子,肩膀嫩……”

不等母亲说完,我已经把那担重的挑起来了。

母亲也没有再说什么,挑起那担轻的跟在我后面,踏上了回家的路。

肩上的担子好沉,我只觉得压着一座山似的。

突然脚下一滑,我差点摔倒。

我赶紧把剩下的力气都用到腿上,好容易站稳了,但肩上的担子还是倾斜了一下,洒了好多米出来。

“啊,怎么搞的?”母亲也放下担子走过来,嘴里说,“我叫你不要挑这么重的,你偏不听,这不是洒了。多可惜!真是败家精!”

败家精是母亲的口头禅,我和弟弟干了什么坏事她总是这么数落我们。但今天我觉得格外委屈,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在这等会儿,我回家去拿个簸箕来把地上的米扫进去。浪费了多可惜!拿回去可以喂鸡呢!”母亲也不问我扭伤没有,只顾心疼洒了的米。

我知道母亲的脾气,她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也心疼我,嘴里却非要骂我几句。

想到这些,我也不委屈了。

“妈,你回去还要来回走个六七里路呢,时候也不早了。”我说。

“那地上的米怎么办?”

我灵机一动,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装在这里面好了。”

母亲笑了:“还是你脑子活,学生妹子,机灵。”

说着,我们便蹲下身子,用手把洒落在地上的米捧起来,放在草帽里,然后把草帽顶朝下放在谷箩里,便挑着米继续往家赶。

回到家里,弟弟已经回来了,母亲便忙着做晚饭,我跟父亲报告卖米的经过。

父亲听了,也没抱怨母亲,只说:“那些米贩子也太黑了,城里都卖一块五呢,把价压这么低!这么挣庄稼人的血汗钱,太没良心了!”

我说:“爹,也没给你买药,怎么办?”

父亲说:“我本来就说不必买药的嘛,过两天就好了,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

晚上,父亲咳嗽得更厉害了。

母亲对我说:“琼宝,明天是转步的场,咱们辛苦一点,把米挑到那边场上去卖了,好给你爹买药。”

“转步?那多远,十几里路呢!”我想到那漫长的山路,不由有些发怵。

“明天你们少担点米去。每人担50斤就够了。”父亲说。

“那明天可不要再卖不掉担回来哦!”我说,“十几里山路走个来回,还挑着担子,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会了不会了。”母亲说,“明天一块零八也好,一块零五也好,总之都卖了!”

母亲的话里有许多辛酸和无奈的意思,我听得出来,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我自己心里也很难过,有点想哭。

我想,别让母亲看见了,要哭就躲到被子里哭去吧。

可我实在太累啦,头刚刚挨到枕头就睡着了,睡得又香又甜。

陪父亲散步

文/吴建

接到姐姐的来信后,我才知道父亲患了轻度中风。我不能回老家侍奉,只有将父亲接到我家休养,以尽孝心。

父亲退休前是县电台的老编辑。由于常年伏案工作,年老之后他身体渐渐佝偻,行动也日渐迟缓。中风后,腿脚越发不灵便,走起路来也更加蹒跚。我决定每天陪父亲散散步,以锻炼他腿脚的功能。

第一次陪父亲散步,我特地把楼梯的扶手擦拭干净。傍晚,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父亲,慢慢地迈下楼梯。父亲半倚在我身上,吃力地挪着步。看着他那佝偻瘦弱的身躯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我的内心隐隐作痛,一种内疚感油然而生。

我与父亲在马路上边走边聊,给他讲述我工作中的进步、生活上的烦恼,父亲则回忆起我们姐弟几个儿时调皮顽劣的趣事。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父亲是很严厉的。现在听他津津有味的讲述,我才体味到父亲对我们沉甸甸的亲情。

与父亲散步,常常使我获益匪浅。我业余时间喜欢“爬格子”,每当我将发表的新作交给父亲,父亲总会认真品读。晚上散步时,父亲便毫不留情地“品头论足”:哪篇文采不够,哪篇构思欠佳……我耐心地听着,内心充满了感激。

每日坚持不懈的散步,父亲的腿力有了明显好转。三个月后,父亲步履不再那么维艰,走起路来也轻松了许多,执意要回老家去。送父亲上汽车时,我告诉他,等我买了新房,我要接他来长住,并且天天陪他散步。

八月十五月儿明

文/雨萧

超市外墙贴满了大幅的贴画,里边醒目的位置,摆满了各种包装精美的礼盒,无不提醒着人们,中秋来了。

恍惚间,我记起村口的古槐树下,中秋节前五爷把铁油桶做的炉子里填满吐着蓝焰的焦煤,大铁鏊上刷一层油,撑起的大案板上饧着月饼,那是纯粹的面、油、糖堆积而成。五爷一边打着月饼,一边教我们唱:“八月十五月儿明呀,爷爷为我打月饼呀,月饼圆圆甜又香啊,一块月饼一片情啊……”

金黄的月饼放在烤炉里,整个村庄上空飘荡着浓郁甜腻的香味,小孩子闻着香味,把月饼炉子围得严严实实,五爷会把烙得不好看的饼切成小块,分给馋嘴的孩子。我个子矮,总是抢不到,还有和我一样抢不到的孩子急得直哭,五爷说:莫急,还有呢,给爷爷唱歌就给你饼吃。

我就唱:“八月十五月儿明呀……”五爷切了一小块月饼给我,那是记事后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我小心翼翼舔干净手上的残渣,月饼炉里的炭火一点点变暗熄灭,五爷打好的月饼早已分完,我和小朋友恋恋不舍地看一眼炉子,然后去追月亮。

村口的池塘边,柳树的细枝在秋风里婀娜妖娆,天空挂着一轮圆盘似的月亮。地面被蒙上一层皎洁温润的白光,我们看见月亮爬到树梢上,落到潦池里,又被小刚一砖头砸碎。我们正在埋怨小刚,水面又慢慢平静,月亮依旧在水上,圆圆的,亮亮的。

村西头的山神庙里,有供奉的水果,男孩子们早就蠢蠢欲动,只是甩不脱我们这帮尾巴,怕我们告密,只好不断欺负我们,迫使我们躲得远远的。

母亲这时会在院子里撑起桌子,摆上葡萄、红果,几块从五爷那儿买来的月饼,父亲从柜子里摸出半瓶白酒,就着月色浅酌。三杯下肚,父亲的话多了,絮絮叨叨的醉话使这个冷面汉子五官变得柔润。这时我不必怕他,他抱着我去抓我够不着的红果,用胡子扎我,我拔他的胡须,他也不恼,会逗着我说:爸爸老老老…老了。然后闭上眼睛装死吓唬我。

我叫不醒他,吓得带着哭腔:不要爸爸老。一边说,一边捏他的鼻子,捏他的嘴巴,父亲再也装不下去,抱起我说:爸爸不老。

“那你说,爸爸新新新。”

他就拖着长腔:爸爸新新新新新……

眼前这些形态各异、包装华美、口味多样的月饼除了提醒节令的到来,并不能勾起我的食欲,随意挑选几个品种的散月饼,趁着中秋不冷不热,恰好不太忙,索性去乡下看看。

村口的槐树还在,只是没了五爷。潦池填了挖,挖了填,早已不是原先的模样,青砖砌的围墙、水泥做的护坡、精致的台阶长不出一根草木,也藏不住柳树、皂荚树与童年里的风景。老屋的院子,荒草没过了膝盖,久未住人的厢房,泥皮剥落,颓败苍凉。房顶的瓦松居然长到庭院的砖缝里,在秋风中摇曳。廊檐下的燕子叽叽喳喳,地上一层鸟粪。枣树下落了一层红枣,没人管理,许多都生了虫子,墙角的波斯菊开得泼辣,满枝都是堆叠的黄花,密密麻麻。墙上父亲的照片已略微泛黄,我知道那个把院子洒扫得干干净净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暮色薄凉,秋虫在角落里浅吟低唱,银盘满月从东方缓缓升起,落在屋檐边,走到枣树上。我摆好水果,斟满了酒,对着月亮。我看见父亲从墙上走下来,依如当年,喝酒吟诗。酒意更浓,我想去抓他的胡须,绕来绕去却怎么也抓不住他,兜兜转转间我有点头晕,不再追他,索性躺在铺满月光的院子里。

恍然间闻到了五爷的月饼香,我和孩子们围着炉子唱:八月十五月儿明呀,爷爷为我打月饼呀,月饼圆圆甜又香啊,一块月饼一片情啊……

有空来坐坐

文/董川北

好说歹说,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父亲,终于卖掉了家里那头老黄牛,进城与我们生活在一起了。

父亲来的第二天,恰逢周末,我打算带着他下楼去熟悉小区环境。正要开门,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我从猫眼里看到,隔壁的刀疤叔在等电梯。身后的父亲问我:“咋不走,洞洞里看到了啥?”

我低声说:“邻居也出门,我们等两分钟再出去。”

“这是为啥?”父亲惊讶地问。

“免得打招呼,尴尬。”看着瞪大了眼睛的父亲,我解释道,“城里人都这样,大门一关,老死不相往来。就算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邻居,也是如此。人们各自带着自己的隐私在生活,不愿意被人打扰。”

父亲摇摇头,觉得不可思议,喃喃地说:“在咱乡下,端着饭碗也去邻居家串门,那才有人情味儿……”

“慢慢您就习惯了。”我笑着对父亲说。

刀疤叔,是我在背后给邻居取的绰号。他五十出头,瘦弱黧黑,左侧额头到眉心,有一道瘆人的刀疤。我猜测,他年轻时应该是个小混混,刀疤是打架所留下的。反正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个好人。所以我经常警告10岁的儿子,别跟邻居说话,尽量躲着他。虽然与刀疤叔做了一整年的邻居,哪怕在电梯门口偶遇过两次,我也假装打着电话,没跟他讲过一句话。

可没想到的是,父亲来的第三天,我刚下班回来,儿子就跑过来,在我耳边告状:“爷爷中午做饭,去邻居家借酱油了!我还听到,爷爷跟那个刀疤爷爷有说有笑,还让刀疤爷爷有空过来坐坐呢!”

我郁闷半天,劝父亲说:“城里不比在农村,人心难测,您少跟外人来往。也只有在乡下,民风淳朴,知根知底,人们才会客气地说那句‘有空来坐坐’。”

父亲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又问:“厨房不是还有酱油吗,您借什么酱油?”父亲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

意外的事情,发生在半个月以后。凌晨两点,我在睡梦中,右下腹突然剧烈疼痛,我猜测是急性阑尾炎。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我痛得满床打滚。爱人出差未归,儿子急得团团转,这时,父亲毫不犹豫地敲开了邻居的门——刀疤叔穿着睡衣跑过来,先打了120电话叫急救车,然后二话不说,把我背在他瘦弱的背上,急匆匆地下楼……

挂号、交费、检查、办住院手续,刀疤叔马不停蹄地忙着。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才疲惫地对父亲说:“老哥,都办好了,只是小手术,您别太担心。我回去眯一会,八点要上班……”

我躺在病床上,模糊地看着刀疤叔远去的背影。心怀感激,我轻声问父亲:“这刀疤叔……您知道,他姓啥吗?”

“姓张,弓长张。”父亲说,“他额头上的不是刀疤,而是伤疤。年轻时骑摩托车,为了避让突然从路边跑出来的小女孩,自己撞在了电线杆上……”

我当初对父亲的责怪,现在变成了由衷的钦佩。父亲初来乍到,就敢于打破城里人的规矩,去主动敲开邻居家的门,同时也敲碎了彼此的隔阂。

“等出院,回家以后,让张叔有空来坐坐。”我眼里噙着泪花,无比惭愧地对父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