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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里散文

2023/01/03经典文章

田里散文(精选20篇)

秋日里的小镇

文/祝晨枫

小镇坐落在四面环山懂得狭长谷地,一条弯弯的小河像一条洁白的哈达般从中穿过,沿着河流徐徐展开的是一幅金色的画卷,稻谷在稻田里翻滚着金色的谷浪。

秋天的小镇可以说是四季中最美,最难忘的季节。树叶开始叛逃枝干,南迁的鸿雁哀鸣着从小镇的上空飞过。稻田里是一片谷浪翻滚的海洋,“沙沙”的声音是它奏起的快乐乐章。秋日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仿佛为小镇平添了一圈光环。

抬头望向苍蓝空旷的天空,天空似乎也因秋的到来而特意打扮了一番,给人一种天高气爽、风轻云淡的感觉。一行南迁的鸿雁从我的眼际匆匆划过,在天际没有留下半点的涟漪。不免让人感慨万千。

往事盈上心头,悲伤充满眼眶。一滴不知名的神秘液体悄然光顾眼眶,里面包含着未知的忧伤。

收获的季节,金桂飘香的时令。我在金色的谷浪的涛声中抛开了故乡,像一个鬼魂野鬼般的在外漂泊。

嘴里叼着烟斗的阿爸,站在小镇的秋风里,唱着那首古老的歌谣,然后在秋风里慢慢老去。秋风裂开了他厚厚的唇,风干了他淳朴善良的脸颊,在那朴实而淳朴的脸上,爬满了那叫皱纹的东西,那是人人都害怕的年轮。

爷爷站在秋日的风里,不服老地背着竹篓,拿着有钩子的竹竿,看着老屋旁的柿子树笑呵呵,没牙的嘴裂成了一条缝,然后一步步逼近柿子树,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柿子树,一手倚着枝干,一手用带钩子的竹竿去摘挂满柿子的枝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竹篓里,那满树的柿子像爷爷最疼的小孙子,他懂得怎样去呵护他。那挂满柿子的树干。留住了秋的颜色,而爷爷在秋天里采摘着秋天的颜色,收获着他晚年的幸福。

灯光下专心致志刺绣的阿妈,穿针引线的手活已不胜当年,那条岁月的痕迹遮挡了眼睛。闲下来的阿妈,但闲不下来的心。阿妈总会从那尘封已久的箱底,拿出那为她未来媳妇穿的衣裳,那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桃花瓣,给别人展示她年轻时的骄傲。有时,阿妈也会跑到田里,用手慢慢地触摸着这个、一会摸摸这个,一会捏捏那个。那地里的玉米龇牙咧嘴地笑弯了腰,露出了满口的金牙。阿妈的嘴角裂开了缝,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梯田里未收割的稻谷,在秋风里摇曳着,从山脚到山顶,一块块的梯田绘成了一幅鱼纹,在秋日里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阿爸同几个叔伯,正把“板斗”从寨老家里搬了出来。(板斗,一种木做的,呈梯形状,宽口处不密封的器具。)然后阿爸和几个叔伯轮流背到田里,他们的笑声在秋日的小镇上空徘徊。放眼呈梯子形状逐级上升的稻田,阿妈和几个婶婶一边在割成熟的稻谷,一边在谈论今年的丰收。几个小孩在田埂边搜寻着,寻找那叫着“蚂蚱”的小动物,当然,这是被现代都市人称之为“蝗虫”的东西。当搜寻到“蚂蚱”踪迹的时候,便小心翼翼地去抓住它,因为害怕惊动它而逃走。为什么说“蚂蚱”对小孩子的诱惑力那么大?那是因为蚂蚱是一道美味大佳肴,把抓获归来的蚂蚱用线串成一串,挂在脖子上拿回家里,放火上一烤,要是再加上点盐和油什么的,那味道可真赛过那世间的任何一道美味。当然抓归抓,有时还得承受大人的骂或者打,由于抓捕的技术不精,往往会把那成熟得摇摇欲坠的稻谷弄掉一地。

阿妈抬头看了看开始西落的太阳,便停止了手中的活,叫上同家的嫂嫂,从那“板斗”里装了一袋谷粒,便一同往家里赶去。不多时便从那吊脚楼里传出锤子与石臼碰撞的声音。发出声音的东西叫碓(dui)(用木石做成的舂米的器具,用于去掉稻壳的脚踏驱动的倾斜的锤子,落下时砸在石臼中,去掉稻谷的皮。石臼:shijiu,用石凿成的舂米、谷等物的器具。)

当稻谷的壳脱落之后,然后把米从石臼里弄出来,再弄在簸箕里去糠(簸箕,扬米去糠的器具,用藤条或者去皮的柳条、竹条编成的大樶子)。做成新年收获的食物,那是用来和来帮忙收割稻谷的人共同分享的东西,一袋接着一袋的稻谷从别人从田里背到家里的时候,阿妈和嫂嫂已把饭菜做好了摆在了桌上。

谷物归仓,牛羊归圈的时候,忙了一天的人聚在家里分享着丰收的喜悦。那特意遗留在田里的谷粒,成了鸟雀撒欢的天堂。因为在小镇里,至今还保留着一些世人称之为陋习的习惯,收割的东西总会故意遗留在田地里,赠给那些留下来过冬的动物或者是从这里路过的动物。小镇里的人与人之间没有钩心斗角的心态,没有金钱至上的概念,小镇的人都有着一颗颗善良而朴实的心。

秋日里的小镇美轮美奂,民风淳朴。小镇是我的家,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是动物的天堂,是长途跋涉最需要补充食物的鸟儿停留的地方。而我在它身上停留不久后,也将要匆匆地与那群停留下来准备食物的鸟儿去往他乡。

麦垛里的乡愁

文/王琴

周日,带孩子去娘家小住。走在乡间道上,放眼望去,两边广阔的田野里都是农人忙碌的身影。正是“芒种”季节,只见一台台收割机在农田里“突突”地收割着饱满的麦子,农人只需要准备好几十条待装的蛇皮袋装麦子,一天就能收满几亩麦田。极速的现代化丰收情景,看得我内心又回到童年那个麦收时节。

那时没有机械化操作,全靠劳动力,哪家劳力多,他家向水田里下秧苗就快。各家各户都在暗暗比赛着抢收麦。我和母亲踩着月光,一直弯着腰割着,父亲就一直挑着麦捆,迎着月光往打粮场跑去。打粮场闲时父亲就用老牛拖着石碾子围着场子转圈子打压好了,便于摆放麦子。我们割到天亮,父亲也挑麦捆子到天亮。然后,还不能休息,得把自家茅坑肥用板车运到农田里,常常是父亲在前面拉着厚厚一车肥料,哥哥在后面用力往前推,以减轻父亲肩头的重量。直到储蓄一冬的茅坑肥料全部运到田里时,才开始一边犁地,留下田埂,一边按长方形挖沟,便于往田里放水,使地里水路通达,保证每棵青青秧苗都能喝到灌溉到农田里的水。这些重活都是父亲和哥哥来完成的,我和母亲拔秧,插秧。

“芒种”时节,一家人都在田间地头奋力地忙碌着,只想早早插完地里的秧苗,才能踏实地舒口气,只有后背上湿透的衣衫在相互交流着累并快乐着。父母常常舍不得我和哥哥做事,总说我们太小,力气负重过多会影响长个子。我常在贪玩中被哥哥喊到父母身边,还像个小大人似的教训我,要我从小就要养成爱劳动的习惯,要帮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有时还用糖果哄我呢,好几次打开吃时,竟发现是哥哥用漂亮的糖果纸裹着泥巴做成的来忽悠我,那时非但不生气,还常被逗得开怀大笑,而后心甘情愿地跟着大人后面做事。

那时我家四亩田,主要劳动力还是父母,待水田里插好秧苗,刚好过了抢收时间。还不能休息,夏天雷雨多,说下雨就下雨,得赶在下雨之前,把先前挑到麦场上的麦子打好。那时生产队里有脱粒机,父亲站在脱粒机对面,把一捆捆麦头放进脱粒机里,双手抓住麦秸秆,和母亲轮流脱粒。有时我和哥哥抢着要往脱粒机里送麦头,父亲坚决不同意,总说那太危险,不小心能把手指头给脱掉,只要哥哥带我回家熬锅绿豆稀饭送来喝。清醒记得,有次和哥哥把稀饭送到打粮场时,只听见机器声,没见父母身影,再细听,阵阵呼噜声传到我们耳朵里,我刚想喊醒他们,哥哥不让喊,说父母太累了,睡会儿比喝稀饭好。然后哥哥把机器关掉,带着我在月光下玩耍,那时场上家家麦秸垛堆得很高,很好看,如同蘑菇房一样。和哥哥围着麦秸垛捉迷藏。月光下的麦秸垛闪着柔和的金黄色,萤火虫飞来飞去,一闪一闪的,一眼望去满场都是萤火虫带来的灿烂星光。秧田里听到蛙声阵阵,和白天的蝉鸣约好了似的,日夜唱响在江南天地间……还记得加入哥哥一伙人中去莲塘捞鱼,挖泥沟,放诱食,还在上面放层草做掩藏,天亮了,发现沟里都是待捉的螃蟹和泥鳅,那些都是家里桌上最丰盛的营养品。

如今人到中年,看着现代孩子的童年都是现代化的玩具,吃着潮流美食,但总缺少麦秸垛里的那份乡愁,那份难以释怀的情怀。

八月的田野

文/刘昌谷

八月的田野有火红的高梁,金黄的谷穗,宛若一幅丹青妙笔绘出的图画;八月的田野妇女拿着镰刀割谷,男人用箩筐装满谷粒在跳着奔跑,又是庄稼人收获的赛场。

立秋,大体都在八月上旬,田野里金灿灿的谷穗迎风招展,正好印证了“秋前十天不割谷,收后十天满田黄”的农谚。稻子熟了就应该尽快收割,否则就后悔莫及,不然又怎能有“宁肯斗上出浆,不在田里生秧”的谚语从亘古流传至今呢?

在我们这一带,现在种水稻的不多。有的种上几分地的稻子够吃就算了,最多的充其量种上两三亩,根本不会有谷粒在田里生秧的事。

让我最记忆犹新的是几十年前那八月的田野。那时农村还是人民公社的组织形式,社员都没有外出,生产队的土地没有空闲的。至于田嘛尽量种满,甚至还在田角路旁叠起泥土栽“堆堆苕”算补足口粮的欠缺。到了八月,田里虽然是黄橙橙、金灿灿的一片,就没有优良高产品种,大多是“罗汉谷”“马尾粘”“四股齐”之类的作物,产量低,一亩能收获400来斤就算高产了。收的粮食上交征购后,分给社员的就不多了。

对“宁肯斗上出浆,不在田里生秧”,我最有深切的感悟,因为那时我也是社员。生产队一百多亩田都种上水稻,到了八月稻子就基本上成熟了。那么多水稻就靠那三四张斗(每张斗四人)收割,可想而之,任务是多么繁重。我们这里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栽秧的酒,割谷的饭,薅秧扭扁担”。三种农活中惟独割谷最费力气,所以只有多吃饭才有力气。割谷的人都沿袭传统规矩,一张斗(四人,我也曾是其中一人)清晨割两挑(大箩筐装),早饭后割六挑,下午割四挑。那时脱粒全靠用人工抱着谷把子在斗架子上搭,如果谷子有极少数没有熟透,一搭就会出浆,“守肯斗上出浆”由此而来。为什么不等稻子全部热透才收割呢?因为割谷要赶在晴天才好晒干扬净。如果接连下几天绵雨稻子就会发芽生秧,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就会泡汤。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只能当作慢慢回味的乡愁。

又到了立秋之后的八月趁闲暇到田野走走,虽然看不到满山遍野金黄的稻子,但偶尔还能看到田里的黄橙橙的稻穗羞答答躲秧叶里像个负重的汉子弯着腰低着头号在秧风吹拂下起层层波浪,稻子的清香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感觉格外恬静、舒适。

成熟的稻子有人正在开镰收割,很少有人抱着谷把子在斗架上脱粒,大多数用脱料机,既省力又不抛撒谷子。他们虽然累得气喘吁吁,热得汗流浃背,脸上仍荡漾着会心的笑容。我问一亩能收多少?他说一亩有千把斤,接着又说,现在自己收来自己吃,国家从2006年起就免征农业税,这样的事,历史上哪一朝哪一代有过?加上现在生活好了,肚皮里的油水多,一顿又吃不了多少,日子硬是过得舒心,正如那歌词写的:“我们的生活比蜜甜。”

回忆,水田里的父亲

文/蓝小仪

掀开窗帘,我把夜色揽入怀里,常常会想起彼时的父亲。

彼时的父亲,刚过而立之年。父亲把我往田埂上一放,然后独自走进了水田。他手握着锄镐,举过头顶,再使劲地落下,脚下的黑泥便翻了个身,散开了。山脊吹来春寒料峭的风,薄雾好像要把父亲的样子吞噬去。我站在田埂边感到恐慌,湿冷,不安。

我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从早到晚都要劳作在水田里,我更不知道母亲的突然离去意味着什么。我只有隐隐约约的觉得,父亲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满手的血泡颇让人痛心。

当天色擦黑,父亲走出水田,看我站在田埂边笑着,父亲也笑了,全然忘记了裤脚已被泥水打湿,衣衫却被泪水淋透的事实。父亲紧紧地拽着我的手朝不远处的土坯屋走去,湿滑的泥巴小路上留下一串大,一串小的脚印,即便是夜已深,依旧清晰可辨。

彼时的我才六岁,朦朦胧胧的记忆,让我不知道失去母亲的伤与痛,多少零零散散的枝节已经模糊不清,甚至是枯黄凋零,猝然消逝。迄今为止,我记忆里还有多少关于母亲的细节,还有多少儿时的梦可以重现?我说不清。唯有,夜色里,湛蓝的天空,星辰密布,我看到那是水田的倒影,父亲伫立在水田中央,无奈地向现实屈服。

水田里的父亲为什么要屈服于现实,父亲对我讲过,但那是我长大成人的时候才可以告诉我。

妻子离开的痛苦像一把无情的利剑插入了父亲脊髓里,父亲不能喊痛,泪水漫过了长夜却漫不过生活,漫不过膝下那两张嗷嗷待哺的小嘴。一直到父亲花甲之年,他还不能原谅自己的屈服……

文革末年。母亲二十一岁。一场不平等的婚姻把父亲推向了万丈深渊。当一个“卖国间谍”的女儿嫁入了雇农家庭,那是多少人羡慕的美事。母亲和父亲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或许,洞房花烛夜才是母亲第一次见到父亲吧。父亲摆脱了无数人的欺压,却摆脱不了贫困生活的欺压。幸运的是,那时候,父亲懂得疼人,当父亲把手心的温暖传递给母亲的时候,母亲“咯咯”地笑了。

晚上,父亲在煤油灯下缝补衣衫,父亲在编草鞋。她还托人为父亲谋得一份差使——小学代课教师。虽然每月只有十几元钱。

那时候,父亲一双大眼睛就像两丘水田,水汪汪的好看。他的眼睛又好像一盏明灯,点亮那些黑暗的日子。遗憾的是,还没有挨到黎明一刻,那盏明灯就熄灭了,让父亲再次陷入黑暗。夜再黑,他也必须醒着,他知道,自己不能痛苦到死去。我和大姐成了父亲新的支柱,只要我们还在,父亲就只能想方设法地活着。他彻夜地醒着,一双大眼睛暗淡了下去,但一直在等待黎明。

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儿女,又当爹娘真是寄人篱下,这是村庄里多大的笑话啊。在父亲心里,即使自己累死,也不能让儿女们饿死。

我和大姐渐渐长大。大姐也走进了水田,和父亲并肩站在了一起,我为他们送水送饭。因为有了儿女们的长大,父亲的那丘水田越来越宽,似乎想要包括父亲的生命。父亲想要那丘水田出一些余钱,想那些余钱可以让儿女们生活得以改善。父亲的姊妹也常常来水田里帮工,来的时候还会带些糖果,或者一把炒花生。后来,父亲才明白,原来他们是伯父派了的。

父亲不得不担起了赚钱供儿女们读书的重担。他除了要打理好那丘水田外,还必须种菜、养猪、从事山里人的副业。父亲愈发的沉默,话语几乎被泪水取代了,甚至是被血水取代。他咬紧牙关,就是百来斤的胆子压在肩膀上,也依然不能喊苦,打落的牙往嘴里吞。父亲无法穿越那丘自己耕种过的水田,他只有把穿越水田的梦寄托给了儿女,一夜一夜地期盼着。我上初中的时候,贫寒的家入不敷出。

父亲一辈子都伫立在那丘求生存的水田里,无处可逃。他想要远离那丘水田,可是水田却越来越宽。他为了把两个子女抚养成人,担负着常人不可想象的痛苦在那丘水田里伫立着,挣扎着。

多年以后,我和父亲再次从儿时的那丘水田田埂边走过,但我们都没有走进那丘水田。父亲深深地知道,既然他的儿女们已经离开那丘水田,就没有再次走进去的道理。但我知道父亲的心依然没有走出那丘水田,他满脸的委屈和痛楚,流露了他此刻的心。

其实,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自然的变迁,那丘水田早已干涸,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丛生的杂草。父亲的一生无法重来,唯有挨到天荒地老的那一刻,如果父亲还伫立在那丘水田里,无论如何我都要弓起脊背,托着父亲走出去,走得越远越好……

稻花香里说丰年

文/谢智玲

一年里,稻田里总有几天是热闹的。

四月中旬,如果天下大雨,小溪里流着水,农人去溪边把水堵到田里。这时,农人把一个弯月似的木头放在牛的脖子上,两面分别用绳子套着,挂在犁铧上。

农人一只手拿着竹子牵着绳子,另一只手扶着犁铧。牛在前面费劲地走着,有时摇摇头甩甩尾巴,把田里的水甩到天上,成为一道弧线落在农人身上。

看着勤劳的牛和农人,小孩脱掉鞋子,在水里你追我赶的,农人看着快乐的孩子,用竹子打水,水瞬间成为一道矮墙,成为一道白色的屏障,孩子隔着屏障看着农人,农人的笑声、孩子的笑声和水声融合在一起。

这时,牛也发出哞哞的声音,其它牛听见了,也随声附和起来,站在田坎上吃草的小牛也像赶趟似地跑到母牛身边,用身子在母牛身上搓搓,再用嘴吻一下牛嘴,母牛用舌头舔着小牛的毛,忘记了犁田的辛劳。

这时,站在路上的人把水稻苗摔在田里,泥水瞬间跳了一米高,田里瞬间也有了一个坑,泥水迅速地掉下来,这里未落地,那里又跳起来了。人们说:“来我们比一比谁甩得更远。”大家都鼓足了劲用力往前丢,但总有几个人事与愿违。就像人们常说的:“叫花子高兴,会打烂一个砂罐一样。”有的未举起来,稻苗散了一地;有的刚举起来,泥土掉在眼里或者嘴里;有的虽然扔出去了,但却伤了手。虽然有了小插曲,却不影响大家的劳动热情、大家的欢声笑语和大家的希望。

完了开始忙碌起来,有的牵着线在拉直,把田分成若干部分;有的顺着绳子插秧,有的在后面补;有的在田里把稻苗丢均匀,方便一会儿他们插秧。大家你追我赶,都脸朝黄土背朝天地插秧,不过调皮的孩子却捡起一坨泥朝田里摔去,把稻苗分布均匀的小伙故意将稻苗丢在插秧人身边,让水和稀泥把别人弄脏打湿,大家不约而同地起身,异口同声地对小孩或丢稻苗人说说笑笑,又转身忙着插秧。

大概过了五个月,稻子成熟了。稻子弯着腰站在田里,随风翩翩起舞,随风唱着天籁之音。青蛙也在祝福人们丰收,一个个争着呱呱地叫起来。

太阳火辣辣的时候,也是稻田热闹之时,农人们想趁着太阳把谷子收回家。

天刚蒙蒙亮时,家里所有人背着背篼,拿着蛇皮口袋,提着镰刀到了田里。人们用右手握着镰刀,左手拿着稻草,镰刀放在稻草脚,用力往自己面前一拉,稻草就倒在他们手里,继续着同样的动作。

一个男人捡一粒谷子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着,他脸上表现出喜悦之情,不用问也知道今年的稻谷又是谷粒饱满。大人小孩,男人女人有说有笑的,谷子打了,要把斗往前推一点,男人们吃力地推着,不知谁家媳妇用一个手指摸摸某人的胳肢窝,那人笑趴在地上,大家也笑起来,风灌进人们嘴里,人们咳着笑着,大家美滋滋地干活。

这时我想着,稻田是种稻人一季的终点,是清点劳动成果的现场,是抛洒欢笑的现场,是热闹的现场。看见谷子唰唰地往斗里跑,谷子打在斗上咚咚的声音,是多么动听,看着一片热闹景象,觉得稻花香里说丰年才是庄稼人最喜闻乐见的。

秋天的田野

文/许亮生

在诸多的老歌中,我喜欢一首《垄上行》。强烈的田园风光感染力,在这秋天里哼起来会唤起一种别样的美好心境。

“我从垄上走过,垄上一片秋色,枝头树叶金黄,风来声瑟瑟,仿佛为季节讴歌。”《垄上行》的旋律美,诗性的歌词更美,带我走进广袤的收获田野,让人回忆起孩提时代充满惊喜的片段。

小时我在沿海农村长大,对田野从小就情意浓浓:绿油油的蔗林,黄橙橙的稻穗,绽开了嘴的番石榴,沉甸甸的丝瓜、葫芦……春华秋实,村民们勤劳的汗水换来了金秋的好收成。

放学后的傍晚,我喜欢跟在犁田的老牛背后“捡泥鳅”,犁开的黑土地,间或夹杂着从梦境中被惊醒的泥鳅,只需轻轻挑开泥土,便可轻易抓获。我还喜欢跟在割稻村民的身后“捡稻穗”,割稻的壮汉镰刀所到之处,稻子纷纷倒下,一把把稻子在壮汉的手中飞快打转,旋即被打捆搁在身后裸露的黑土上,那些未能打捆遗漏在稻草中的稻穗,被我一穗穗的捡起,积少成多,在腰间积成一大把。我还喜欢到水田里去“拾田螺”,俯身弯腰从水田的这边一直捡到那边要跨越几亩地,时不时能捡到田螺而惊喜,一点不觉累。还有捡地瓜……儿时的田野很多东西可以捡到,潜伏着无穷的喜乐。

“我从乡间走过,总有不少收获,田里稻穗飘香,农夫忙收割,微笑在脸上闪烁,”某日我手机里回放着这首老歌,经过郊外,寻着隆隆的机器声望去,一个庞然大物正在田里缓慢移动,一片片稻子随之被吞进机器的肚子里,吐出来已是黄灿灿的谷子。可见如今农民有钱了,设备更新了,将会大大提高效率,有了这样的联合收割机,能一次性完成收割、脱粒的工序,从这边田里开过去到了那边,已经从田间收获了金色的谷子,看来我儿童时代那种美好的记忆也许只能成为永远的回忆了。

田里稻穗依旧飘香,而农民早已鸟枪换炮。青山也不再寂寞,因为有农机声在唱歌。当我从秋天的郊外归来,心中已装满了新的收获。

我和野菜有个约会

文/陈永兰

童年时,我随父母工作调动来到了地处郊区的谏壁砖瓦厂。那时,父亲在厂医务室,母亲在幼儿园上班,他们工作忙,平时无暇顾及我。放学后做完作业,我经常与隔壁邻居的小伙伴一起玩,蹦方格、跳牛皮筋、掷沙包等,长大一点,他们去窑洞捡煤渣、到田里拾麦穗、到地里淘山芋,我也学着做。为了丰富餐桌,根据季节的变化,我们到田埂、苗圃、山坡上寻找野菜。

那几年,我在小伙伴的帮助下懂得了许多农业方面的知识,特别是在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我掌握了认识野菜这一最基本的生存“技能”。后来,我离开了那里,回镇江上学工作,但认识野菜的本领一直埋藏在心里。

多少年来,由于各种原因,苦于没有机会发挥我的“技能”。直到有一年,这一“技能”被激活。当时我们家住在象山茶场,小区后面有一片茶山,山脚下有人种了油菜、小麦,还有各种蔬菜瓜果等。儿子上小学时,我简单的想法是不能让他五谷不分,麦子说成韭菜。就带儿子走近大自然,指着那些农作物一一告诉了他,也不知他当时有没有全盘接受。就在那儿,我在油菜田里发现了迎风向我点头微笑的荠菜,偶遇久别重逢的朋友,我的心里乐开了花。

从那时开始,每年我便和野菜有个约会。

每年的11月底、12月初,我会在阳光明媚的下午,骑着车到公园或者郊外去寻找它们。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扫描小山坡、路两旁、树脚下,发现有的是孤傲一“人”,有的是姐妹同心兄弟同根,有的是快乐大家庭,有的受阳光恩惠着急开了花,有的像是和我捉迷藏,躲藏在枯萎的草皮和角落,摆出各种造型等着我。我小心翼翼将它们请回家,然后坐在阳台上一个个地清除它们身上的杂草泥土,用清水洗净。看到它们个个水灵灵、精神抖擞地躺在菜盆里,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之后的岁月里,我数次搬家,但是,不管我到哪,每年的这次约会,我都如期而至。金山、焦山、北固山、瓜洲、高桥、世业洲……还有我说不出地名的田野、小山、茶田里,都留下了我与它们约会的踪迹。

不知何时起,与野菜有个约会也成了我回到大自然怀抱的理由。在美景如画的自然里,远离城市的喧嚣,仰望天空,感受大自然的旷达和悠然,一切是那么随意、通达,心灵的一片净土在这里得到了静养和滋润。

静走,在时间之外

文/任艳

太阳出没于广袤的亚热带丛林,似一头喘着粗气的兽,一路穷追不舍。下午六点左右,车子缓缓驶入乡间小道。

绿蔓披覆的院落,鸡蛋花爬满矮墙。官大哥迎出来,蓬首黑面四、五十岁的男人,趿“人”字拖,T恤短裤又皱又脏。他边提行李边嚼槟榔,口里含混不清地和阿光招呼着,一副吊儿郎当、心不在焉的样子。房间却洁净得难以置信,帘幔低垂,床单雪白,处处反义着主人的邋遢。

晚饭后,日头逡巡不去,犹自盘亘于茂林田园之间,吞吐余烬。

鸡蛋花开得正盛,沉堕的花枝,逸出墙外。夕阳炙情未减,咸湿而潮热。出门朝左,仲夏的田野,滚滚无边的盛绿,哗哗地笔直冲来。一畦畦菜田、蚕豆田、落花生,给夕光涂一层蜡泽。沟渠中流水漫谈,汩汩作声。田间垄头,踩哪里都松软,泥土和农作物的微腥气息。篱笆,枯树,绵厚的云层倒映稻田里。村居散落于田畈平畴,远近鸡犬之声相闻,是稼轩《清平乐》里的。

天色向晚,黄昏悠长,天空呈现诡丽的色彩。一幅荷锄暮归图,没有老牛,也不见牧童,簪一朵晚霞在衣襟,就可吹响心底那支短笛,唱起动人的歌谣: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

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荷把锄头在肩上

牧童的歌声在荡漾

喔喔喔喔他们唱

还有一支短笛隐约在吹响

空旷的村外,几个人在异乡的黄昏,你一句我一句,漫漫说笑。偶尔有摩托车疾驰远去。路遇一座庙宇,映着残褪的天光,巍峨轮廓依稀可辨,大家忽然肃静下来,好久都不说话。天际的连山在黯淡里隐去,夜的怀抱,温融地从四面围合。闻见稻禾夜间散发的清香。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几粒星子浮上来,寂静的原野,长风过境,呼呼翻卷起裙摆。

夜气微凉,星子在云隙闪烁,空气中热带植物洇润的气息。几滴雨打在芭蕉叶上。没有更多的声音,青蛙开始发言,田里沟里都有——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听着惬意的蛙鸣,有点陶然,有点小醉,“醉里不知谁是我,非月非云非鹤”。

一夜无梦。凤还在酣睡。五点半,一个人带上相机到田野溜达。

南国雨水丰沛,植物繁盛,草木葱茏,极目处,青碧蔚然。山脉绵延,薄雾轻笼,倪云林的烟云之态。晨光洪流般漫过高山,抵达旷野。

早晨的田野如初生的婴儿,从头到脚都新鲜着。鸟儿们穿梭在田里,啄食菜叶。苔藓茂密,爬满沟渠。白胖的露珠,端坐在落花生的叶掌上,一个风颤,骨碌碌,纷纷委尘。

稻田里的水,浅下去几寸,我站在稻田边,脚下的影子被剪裁成狭长的经幡,呼啦啦挂在木头篱笆上,尖声呼啸。我面朝朝阳,舒展双臂,做深呼吸——啊——啊——

一个骑摩托车的男人迎面驰来,用发现外星人的好奇看着我,“嗖”地擦肩而过。回头望望那人,自己不免发笑。

我笑着,一个人沿小路独步静走,空旷原野里,就看到了她。她蹲在菜田里,支一顶好大的帐篷,帐篷上面是天空,天空呈湖青色,牧几朵流云。一辆单车停在田埂上,还有几束刚捆好的小白菜,整齐地码在一旁。

她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露额头和眼睛,看上去不过五十多岁。我走过去,向她问好,你好,大姐!

她抬头,爽朗地笑道,早,你好!

蜜金的阳光底下,邂逅在白菜地里的两人,有了一段对话。

“大姐,你们这里的太阳好毒啊!”我惊叹道。

“不会的,我们都习惯了。”她对我笑眯眯,用袒护的语气,像是在说自己家的孩子似的那么亲切。

“沟渠里的水,从哪里来?”活泼的流水,让我好奇。

“从山上啊。”她轻轻答。

“这些菜都是你种的吗?”我指着那些秀挺的香葱,婆娑的油菜,水灵灵的小白菜问道。

“是啊,都是我种的菜。”大姐满足地看着她的菜,语气骄傲。

“你从哪里来?住哪儿?”她边用小刀割白菜,边问。

“山东。我们住那边。”我边答边用手指指官大哥家的方向。

“噢”,朝西边看看,又指着东方说,“你站在楼上就可以看日出的。”

“啊?!是吗?”我惊讶道。

“对啊,四点半就可以看日出的。”

“啊?!四点半,那么早?”

“对呀,四点半,太阳就从海上出来啦。”她依旧笑呵呵的,不停地点头对啊对啊的,像一只快乐的喜鹊。她兴致勃勃,接着说下去,“原来我们住海边,也是四点半起来看日出的。”

我惊讶的不仅仅是站在楼上看日出,也不仅仅是四点半就可以看日出,真正令我惊讶的是她对“看日出”这件事儿的轻描淡写——一位普通农妇的精神世界,可以如此简素而富含美意。

在楼上看,在海边看。看日出,在她心里,成为一件极自然美好,极隆重有意义的事儿,如空气、水,不可或缺。

我俩有一句无一句地唠着,知她的孩子在外打工,平时也不能帮她种菜,大家各忙各的。问她苦不?她说没有事干才苦呢。看她不紧不慢割着小白菜,割一堆,就捆起来,自足的神情令人羡慕。那种恬淡从容,仿佛一种仪式。不在深山,不在远寺,修行,只在一言一笑,一粥一饭里,趺坐入定。

这让我想起在超市或菜市场经常看到的主妇,她们看来生活优渥,衣食无忧,却一副苦相,或为琐事俗务劳神,或为今日明朝担忧,让毫无意义的繁琐占据生活主题。

如果,我们能删繁就简,乐天知命,不怨天不忧人,对自然万物抱有清澈深邃的爱意,生命的喜悦,会不会随时降临?心灵,会不会即刻轻盈?

早晨的太阳越升越高,迅疾的金芒猛烈抽打在头顶和身上,浓郁的芒果树和芭蕉散发金属光泽,椰果累累别在枝头,樟树的叶子那么明亮。湛湛青野间,多种植物混合的味道,辛辣,黏稠,醇香,到处是亚热带炙烈的气息。

拔上脚跟,缓步出园,听静悄悄的脚步,踏在仁安村的乡间小路上,如鼓如磬。恍恍然,疑在时间深处,又在时间之外。

宁谧,在宁谧深处,原野尽头。我看见陶渊明的菊花,驮着茂密的思绪,在飞……

大自然的美

文/卢懿诺

大自然,有它无穷的奥秘,有它独特的美丽。

春天,开出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花,有梨花、桃花、杏花,争奇斗艳,惹得成群的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大地上长出了嫩绿的小草,像是铺上了绿油油的地毯。

夏天,湛蓝的天空挂着火红的太阳,晒得人们满头大汗,就连小狗也热得伸出舌头来。池塘里,绿色的荷叶间盛开着粉红色的荷花,让人看了心旷神怡,感觉清爽无比。

秋天,高粱举着火红的把子,玉米绽开欢快的笑容。稻田里,微风阵阵,麦浪连绵起伏。

冬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给大地穿上了白色的外衣。远处,还有几枝梅花冒着严寒独自开放。

大自然有很多美,只要你用心地观察,仔细地探索,就一定可以发现它的美。

水田绿了

文/彭万香

记得小时候,每逢插秧时节,学校就要放“农忙假”。放假当天或第二天,水库就会开闸,水从不同的方向,灌进家家户户的“板伐田”里,人们称这一天为“开秧门”。村里负责放水的是两个最富经验的种田好手,在栽秧的这一季,他们是总指挥,是最具有权威性的人物。

最早放水的是老闸心,这里是全村水田的中心,如果不尽早栽完,就会被关了“秧门”,没了出路。刚开闸的头两天,老闸埂上总是站满了人,都是各家各户的主要劳动力或当家人,他们扛着锄头,拉着犁铧,牵着水牛,看到水进了谁家的田,谁就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家伙”,拉着水牛去“做田”。等得久了的,把水牛栓在柳树上,脱下沾满泥巴的胶鞋垫在屁股下面,坐着抽烟。到了第三天,老闸埂上等待的人几乎就没有了,干裂的“板伐田”渐渐变成了亮汪汪的水田。晨光中,烈日下,星辉里,“嘙嘙嘙”,“踩沟,踩沟”,“扯着,扯着”,“哇喔站”……人们指挥牛儿的声音此起彼伏,昔日那些倔强孤傲的“土伐子”,在人们反反复复的犁、耙翻碾中,变成了平平整整的稀泥浆,那一圈一圈的同心圆,变得像金色的绸缎一样柔软顺滑。

栽秧时节,女人们也不会闲着,提前好几天就在家里准备好拔秧的板凳、挑秧的工具、捆秧的稻草,备办好栽秧请客吃饭的食材和蔬菜,稍有空闲还要去和邻村的姐妹换工。等到村里的水库一开闸,女人们就更加不分彼此,平日里斤斤计较的习气自动隐匿起来,两家三家、四五家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和睦的栽秧小集体,即使谁的娘家来了相帮的人,也会自觉加入进来。

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老闸心内外就热闹起来。男人们扯着嗓子“嘙嘙嘙”地犁田、耙田;女人们聚在秧田里,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拉家常,一边熟练地拔秧。秧苗约有七、八寸那么长,她们每拔“一手”,都要把根放在水里上上下下地涮洗,再用稻草捆起来,攒在一处。谁要是无聊了,调皮了,就会把水花溅得老高,让水漫到板凳上,打湿别人的裤子,灿灿的阳光里“啪啪啪”的水声荡漾着秧苗,孕育着一年的希望与温饱。

从某种程度上说,秧苗是女人的脸面,村里人自会根据秧苗的长势、深浅、干净程度,来评说这家的女主人是否勤谨。女人们像呵护新生婴儿一样呵护着秧苗,无论早晚都要去转一转,摸一摸水温,根据秧苗长势调节水的深浅,计算着施肥、除草、洒药的时间。

在秧苗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小孩子也是可以发挥作用的。女人们忙不过来,就会派出自家的小孩子来撵雀。我们先将稻草人插在秧田里,起先鸟儿还是有些怕,远远地瞅着,后来发现是假人,就明目张胆起来。我们就只得早早地起床,赶在鸟儿离巢之前,守在自家的秧田边,拿着竹竿,“喔歇,喔歇”地吆喝着驱赶鸟雀。鸟儿是无比狡猾的,只要你稍不留神,就会三三两两地飞来,栖息在秧田里,看到我们气势汹汹地跑来,它们也不急着飞走,故意煽动两下翅膀,用爪子点一下水,把刚刚发芽的秧苗弄得疏密不匀。等到了八九点钟,鸟雀吃饱了,在老闸埂上飞来飞去地欢舞,我们就乘机溜过去,爬上树去折柳枝编柳帽,三三两两地玩打仗的游戏。

十点左右,一天的秧苗基本就拔够了,女人们挑的挑,背的背,沿着窄窄的田埂把秧苗搬到田边,从田埂上,“噼噼啪啪”地将捆好的秧苗均匀地抛在水田里。吃过早饭,大家就直接下田,沿着田头“一”字排开,不用分,不用量,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会惊人的一样。村里的女人个个是栽秧的好手,动作麻利得像在比赛,她们天南海北地聊着,嘻嘻哈哈哈地闹着,左手拿秧,右手插秧,边拿边分,边插边接,手起秧活,配合得默契且神速。不多会儿,田里就会竖起一排一排的绿,这绿像电影里的蒙太奇,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横竖都是一样的直。

一天,两天,三天……“秧门”关上了,满田满坝都绿起来了。站在老闸埂上远远望去,老闸心就像一匹正在被慢慢拉开的彩绸,浅黄的底晃动着,闪烁着,刚刚挑绣上去的秧苗泛着嫩嫩的绿。

倔强的稗草

文/郭发仔

立秋后,窗前的雨水频频。窗台上的金边吊兰,沾惹了空气中的湿气,精神了许多。

一日烦闷,倚窗而立,发现吊兰叶片丛中有些异样。有那么特立独行的一株,叶片细长妩媚,但没有金边,挺直了腰杆,在秋水里拔节。我并不识花草,但总觉得似曾相识。吊兰也好,杂草也罢,只要是窗前的绿,都是生活渴望的颜色。我是这么想的。

屋檐下那只麻雀可不这么想。它远远地盯着,唤来了同伴,歪着脑袋商量了好一阵,似乎惦记着什么。我不知道这麻雀何时对花草有了兴趣,只觉得小小的窗台,生活的气息浓了起来,就像这立秋后的雨水。

忙过一段,得空来到窗前,发现这是一株稗草。那草长高了许多,身杆越发粗硬,叶片一节一节地往上爬,尖端微微隆起的穗包里,颗粒状的青籽露出头来。我似乎明白了,那麻雀竟从稗草的长势里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稗草其实是粮食的一种,和水稻同类。只是和稻禾分道扬镳后,稗子与稻子成了一个屋檐下的冤家。稻子获得了优待,进了人们日常的碗里,稗子则成了农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厌物”。

“种子不选好,满田长稗草。”混在稻种里的稗子,长成稗苗,起初与稻秧一般模样,到分秧时便有了区别:叶片细软光滑,色稍淡,根部粗白。老爹和我说过多次,但我还是搞不清。小时候,我负责的区域里,稗苗总是混在秧苗里,得意地立在一片浅绿中。那时,免不了招来老爹的一顿批评。

过上十天半月,禾苗在水田里扎稳了根,立直身子,叶片自然伸向两侧,如同一个舞者优雅的手姿。而稗草坚挺着腰杆,细长的叶片伸向天空,全身都透着桀骜不驯的野性。

稗草冒出头来,得意不了几日,农人便纷纷下田,将其连根拔起。那时,田埂上,马路边,到处可见被抛弃的稗草,在行人车马的踩踏下,干瘪瘪的,如晒干的小草一般。不过,也有那么几株,借着晨间微弱的湿气,匍匐着抬起头来,在风里窃笑,置之死地而后生般的凛然。

金秋十月,江南稻熟。满眼的金黄在阳光下铺排,饱满的谷穗在风里悉索作响。稻子熟了,稗子也跟着熟了。成熟的稗子依旧一副高调的样子,齐刷刷立在稻田之上,穗子饱胀,淡紫色,不似稻谷那样含蓄地低头,而是高傲地仰望天空,在秋阳里嬉笑,就像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儿。

收稻谷前,须先撸稗子。儿时,还在床上,老爹大清早就催促着。于是,穿了长衣长裤,腰间系上竹篓,手持镰刀,踩着晨露奔向田野。金黄的稻子,披着露水,珍珠一般。下田,小心翼翼地拨开稻子,在齐腰的稻田里穿行,轻轻抓住高处的稗草杆,用镰刀割了,将稗子收入竹篓,光秃秃的稗草杆便没了神气。没了舞弄轻浮的稗草,身后的稻田一片橙黄,煞是好看。

收割上来的稗子太老,猪不吃,牛也懒得啃。要是随手往地上一丢,稗子就会借风的势、雀的嘴,跑到水田里蛰伏起来,待来年,又是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长势。于是,人们在烧火做饭时,就把稗子收了去。袅袅升腾的青烟里,稗子倔强的性子没了踪影,浓烈的烟火味里夹着淡淡的清香,火堆里偶有轻微的爆裂,那或许是稗子绝望的声音吧。

离人心上秋意浓,怨只怨人在风中。城市水泥的间隙里依旧绿意茵茵,在城市里生活久了,竟不知秋熟。我几乎忘了家乡漠漠水田的模样,也不知道现在的稻田里是否还有倔强的稗草。后来听说有人专用稗子酿酒,但我相信家乡人不会如此,因为水田里有他们纯粹的日子,他们习惯了稻米饭的香糯,习惯了浮子酒的劲道和醇厚。

稗子,于我而言,是一个季节里鲜活的存在,如同记忆中家乡的模样。今年的秋天,我无比期待阳台上的稗子的成熟,于是,我和麻雀们一起日日安静地守候。

初秋

文/唐晓堃

不经意间秋躲在夏的背后,竟悄悄出场了。不敢相信这暑气蒸腾,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大地,转眼已进入了初秋的视野。

盛夏犹如一位风风火火的辣妹子,多有任性妄为之嫌,人们即使躲开她的锋芒,也无法躲得了她那烟熏火燎的架势。原以为一晃而过的炎炎夏日,却久久滞留在城市和乡村,津津有味地唠叨烈日下的市井和农事,对万物的感受可谓自我陶醉而不管不顾。

也许秋季刚从夏季手中接过奔跑的接力棒,还会因夏日的加速度坚持一阵子才能缓缓放慢脚步,最终适应季节的自然更替。我不禁释然:时光匆匆的脚步将把夏日慢慢置之脑后,就是想留也无法留下的,仿佛人的新陈代谢,是不以自身的意愿为转移的。季节的更替是自然的规律,季节的变化更多了人为的因素。

今年的初秋和盛夏气温没有什么显着的差异。共同点都是火力十足,热浪铺天盖地,也许不热何以冠名为夏天,不烈何以有“秋老虎”之称呢?初秋的烈日仿佛积聚了整个夏日的热量,他要抓紧时间把大地有生命的植物催熟,把没有生命的植物烘干,期待人们热热闹闹的收获。别说秋阳等不及,大地等不及,农人也等不及了。立秋后,村里的农人习惯了一大早就跑到自家的稻田欣慰地在田埂上走来走去,看着渐黄的秧叶下垂着沉甸甸的稻穗,心里比蜜还甜。如果是往年,农人看着稻田里的水越来越少,眉头就紧了,因为田里没有水,打谷热气更灼人,秧叶也更刺肌肤。可今年打谷不一样呢,农人需要把稻田里的水放干后,经秋阳烘干,田里至少能立得住人的脚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差呢?原来农村自从修了村村通公路后,中小型的打谷机能经过乡村公路,直接下到田里作业,打谷也逐渐实现机械化操作了。看着一辆辆来自外省的打谷机,在乡村公路上排成一列,像大地丰收前的迎宾使者。农人可是喜上眉梢,立秋后就天天掰着指头算着打谷的日子,真是“麦熟一夜,禾熟三朝”啊,他们终于等来了打谷忙的日子。

隆隆的打谷机在开阔的稻田里驰骋,远远的田埂上站着一圈子人,大家既是看热闹,也是看收成,同时也在候着自家打谷的轮子。以前要一星期才能打完的谷子,如今五六台机器同时操作,只需大半天时间就收割完了。人们抢在“立秋早秋收”是有道理的。天时地利人和,一鼓作气,把谷打回晒干进仓,实实在在,干净利落。过去人工打谷,天气好一天打一天,晒一天,十天半月谷子还进不了仓,要是遇到三五天下雨,谷子在田里就发霉了,那是多么揪心的日子。如今,机械化操作几乎避免了那样的遭遇。尽管一年打谷一家人花去劳务费三四百元,也是绝对放心和值得的。

收稻成为今年初秋的主旋律。原本艰辛的打谷农事因机械化的操作变得轻松而惬意。在整个活动中,人们一直保持着秋阳般炽热的激情,邻里互帮互助,彼此挑担回家晒谷,甚至打谷机械工用餐都在一户农家敲定。男人们在外协助打谷,女人们在屋里忙生活,打谷机在村里待上几天,就在村里吃住几天,农人的淳朴和厚道,使外地机械打谷工跟当地人结下了真挚情谊,于是约定来年再次与村民携手,完成新一年的秋收任务。

立秋仿佛秋收前的预备铃。进入初秋,整个大地在秋阳的炙烤下,作物加快了成熟的步履,沉甸甸的稻穗,成熟的玉米,集结土壤里的花生,大个的地瓜……初秋尽情地喷墨,把整个秋收装扮得忙碌而有序,热烈而精彩!

五月,割麦插秧酒飘香

文/陈俊东

印象里,五月是家乡最具魅力的时候。这时节,乡亲们既要忙着抢收,又要忙着抢种。农事无闲活,村庄无闲人,男女老少甩开膀子齐上阵,村庄里处处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充满播种的生机。日子虽然又苦又累,但是痛却快乐着。

瞧,田野里一道道金黄的麦浪,被乡亲们在布谷鸟“快黄快割”的催促声中抢收回家。紧接着,忙碌却又醉人的插秧时节就来到了。

初夏雨后的清晨,湛蓝的天空清澈纯净。白云下,淡淡的远山,浓浓的近山,明晃晃的层层梯田把村舍紧紧揽在怀中。

挽起袖子卷起裤腿赤着双脚的男人女人们,放下镰刀,戴上草帽,三五成群,喧笑着涌出村口。就连小孩子们,也忙前跑后抢着给大人传递信息呢!沉寂的山村被吵醒了,变得热闹欢动起来。

村头波光粼粼的水田里,到处弥漫着清新的气息。芽子田里,绿油油的秧苗就像一块块碧绿的地毯。一阵暖风拂过,秧苗碧波般荡漾开来,像少女手中舞动的轻纱。空气中飘逸着一股股浓香,那是盛开鲜花和新翻泥土的芬芳。

田埂上,女主人早早送来了“打尖”的早点,一手拿着还冒热气的新麦面馍,一手端着鸡蛋甜酒。醉人的清香迅速在田野间飘散开来。

慢慢踏进微凉而柔软的泥水里,男人半蹲半坐在板凳上,一手反握住秧苗根部,迅速有力地拔扯着,一手麻利地淘洗粘在上面的泥块,然后扎成小把放在一边。女人在后面忙着把秧苗装上担子。

刚刚犁过的田里,泥浪翻滚,水浆四溅。牛背上、农人的身上、田坎上,到处沾满了泥浆。农人响亮的吆喝声和黄牛急促的喘息声中,刚才还凸凹不平的水田,只一袋烟功夫,便被整耙得平展如镜。

“开始栽秧喽!”话音刚落,一把把扎好的秧苗从男人的手里“嗖”地甩出去,溅得插秧的女人脸上身上满是泥水,嬉笑嗔骂声响彻初夏的田野……

面对男人的阵阵吆喝,机灵的女人们也不甘示弱,左手攥一把秧苗,右手将分好的秧苗急速插进细泥里,田间不时响起一阵阵“噗噗噗”的溅水声。不一会儿,一行行,一格格的秧苗就齐整整地冒出水面。

抬头望去,那刚栽下的秧苗,如同一道道绿色的音符,带着水韵,和着清风的节拍,在温暖的阳光下、水面上,奏出一曲曲欢快的陕南秧歌。

记得年少时,家里人口多劳力少,插秧让我体会到了田间耕作的异常艰辛。而长期的锻炼,不仅让我克服了对水田里蚂蝗吸血的恐惧,也使我练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插秧“快枪手”。

插秧是个辛苦活儿。身子弯一会儿就腰酸背痛,但大家都怕被别人给“关了笼子”,所以始终保持着争“先”恐“后”你追我赶的态势。尽管一个个早已汗流浃背,但抢种的成就感,让我们感到了无比的欣慰。

过了一周半月,蓝天白云下的田间地头,就会到处呈现一大片一大片水汪汪、绿茵茵。一个个村子被这无边的新绿包裹和连接,绿的生机无限蔓延滋生,长成秋天沉甸甸的稻谷。勤劳的乡亲们,用酣畅淋漓的汗水谱写出劳动的篇章。那插下去的秧苗,承载着全家人丰收的希望和梦想。

夕阳西下,收工的男女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边欣赏并点评着他们得意作品,一边禁不住劳动后轻松的喜悦,随口唱出一曲曲流行歌曲……那悠扬的曲调,在春天的田野上飘荡,与西边晚霞一起融入瑰丽动人的晚归水墨画卷。

乡村的夜晚,宁静平和中藏着情趣热闹。农家餐桌上,能干的主妇早已端上了肥而不腻的大盘腊肉、土鸡、花生米和香喷喷的白米饭、热馒头等馋人的美味。打开尘封许久的糯米稠酒坛,男女老少热烈地划拳、打杠子,欢乐声一直持续到月明星稀。

家乡的五月,处处充满丰收的喜悦和希望。菜香饭香酒香梦香夹着迷人的陕南花鼓曲,在村村落落的夜空久久回荡……

放鸭子

文/一诺

小时候,一到收割水稻的日子,家里总会买些鸭子回来养,母亲说:收割水稻时,田里总会留下很多的稻谷,把鸭子赶到田里去,田里留下的稻谷就成了鸭子嘴里的美味;鸭子还喜欢吃害虫,田里的蝗虫是鸭子的最爱,鸭子到田里去,吃饱了,还会给田里留下些养料;到了下一次耕种,农药和肥料都可以少放一点。

鸭子买回来后,放鸭子便成了我放学后的工作;每天下午放学回家,匆匆放下书包,拿起小竹竿就把鸭子往田里赶;把鸭子赶到田里去并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鸭子喜欢乱跑,沿途会左右乱窜,忙着找吃的;为了不让鸭子走散,我必须拿起小竹竿左右赶鸭子;嘎嘎嘎的鸭子像蛇爬行一样被我赶到田里去。原本金灿灿的稻田因为收割完毕,看起来有点荒凉,而我那群小鸭子嘎嘎的叫声却给稻田增添了无限生机。

鸭子到田里后,开心的四散而开;有些鸭子低头忙碌的寻找谷粒,那小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嘴巴不停的在田里搜索;有些鸭子跑着追寻蝗虫,那肥胖的身体丝毫没有影响它捕捉猎物的信心,看到猎物后便穷追不舍;有时突然猛地向前冲去,低头就啄;有时一跃而起,张嘴就咬。那蝗虫吓得拔腿就跳,张翅就飞;有不幸者被鸭子狠狠的咬在嘴里,还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咕噜的被吞进肚子里;有幸运者逃到茫茫的草丛中,隐藏起来,留下那生气的鸭子愣在那儿,恨不得来个守株待兔。有的鸭子悠闲的游走在野花丛中,时而低头搜索藏在泥土里的蚯蚓,时而抬头追逐起舞在野花丛中的蝴蝶,不亦乐乎。稻田在鸭子的忙碌下,显得十分热闹。

在我来放鸭子前,母亲告诉我:夏天田里多蛇鼠,天上也会有老鹰来觅食,要我提防着。

果然,鸭子的热闹声引来了躲藏在洞里的黄花蛇。那黄花蛇虽然不大,三十厘米左右,但要吞掉小鸭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它悄悄地爬向离它最近的鸭子,准备悄无声息向鸭子发起进攻;我发现蛇要袭击鸭子,顾不了害怕,拿起小竹竿就上前打蛇;就在我准备偷袭蛇的一刹那,蛇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猛的把头转向我,那嘴里伸缩着长长的舌头,细长的眼睛机警地盯着我。从小就怕蛇的我,此时此刻,腿脚不由得一软,全身发抖。此时的鸭子发现了蛇,惊慌失措,嘎嘎嘎地跑得远远的。蛇依然盯着我,我的腿脚不听使唤,一动不动;就这样僵持了十几秒,蛇突然急速往洞里钻,原来天上盘旋着一只老鹰,虎视眈眈。

蛇总算走了,可是麻烦的老鹰却来了。来不及休息片刻,我拿起竹竿就将鸭子赶在一起,生怕慢那么一秒钟,鸭子就会成为老鹰的盘中餐。

老鹰盘旋在天上,不时发出"呃呃"的声音,似乎在等待捕猎时机。我目不转睛盯着老鹰的一举一动,以免老鹰突然偷袭。瞻前却未能顾后,没想到,一只嘴馋的小鸭子偷偷追着一只蝗虫脱离了队伍;此刻的老鹰发现有机可乘,一个俯冲扑向鸭子;鸭子吓得嘎嘎大叫。此时的我迅速冲向老鹰,举起竹竿就往老鹰打去;老鹰发现危险后扑扑翅膀腾空而起,然后瞄准时机直扑向整群鸭子。我一手抓住逃离队伍的鸭子,一手拿稳竹竿,猛冲向老鹰;在老鹰张开矫健双脚,准备擒拿鸭子的一刻;未来得及赶回去的我大喊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手里的竹竿扔向老鹰,也许声音太大惊动了老鹰,还未等竹竿打中它便逃之夭夭;老鹰三番两次的发起进攻却无功而返,也许是心灰意冷,在天空徘徊了一会儿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我忐忑的心也总算平静了下来。

夕阳温柔的洒向大地,我赶着鸭子沿路走回家,鸭子嘎嘎的叫着,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我疲惫的数着一、二、三、直到十五,便安心向前走去!

草紫

文/章铜胜

草紫,就是苜蓿,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紫云英,家乡人则称之为红花草紫,似乎更形象一些。每年秋后,老家的农田里除了种上油菜和冬小麦外,冬闲田里种的都是红花草紫。春来陌上,雨中红花草紫花开,我常喜欢穿着雨靴走在红花草紫的田里,踩出一行行的脚印,然后再回望那些弯弯曲曲花径,开心地傻笑一阵。

家乡人是喜欢红花草紫的,因为它是上好的绿肥。正如知堂在《鲁迅的故家·山头的花木》里写的一样,清明前,“田野间无花可采取,妇孺多去拔田里的草紫,此本系绿肥,故农夫也不很可惜,小孩采花朵作球,红紫可观”。

除了可观可于外,草紫也是可食的。明朝徽州人鲍山在《野菜博录》中写苜蓿:“采嫩苗叶煠熟,油盐调食。”鲍山编书,旨在救荒,他在书中所选的可食用的野菜,都有着救民于饥的性质,苜蓿大概也属于此类野菜吧。

陆游也是吃过苜蓿的。他在《岁暮贫甚戏书》中说:“食案阑干堆苜蓿,褐衣颠倒着天吴。”陆游可能不一定爱吃苜蓿,不然他也不会觉得吃苜蓿是件苦事,还说出:“柳条萱草添愁思,不似寻常见早春”的话来。不管爱不爱吃苜蓿,陆游知民苦,恤民情,总是早春的一抹亮色。

苜蓿大概是不大好吃,知堂尝过,说:“大人取茎叶用腌菜卤煮,味略如豌豆苗。”豌豆苗有一股清香在,清炒还是有味的,而苜蓿似没有这样的好味道。

《幼学琼林》中说“桃李在公门,苜蓿长阑干。”也是叹苦的句子,说的是老师的学生虽然很多,但得到的收入却微薄。苜蓿阑干即是说老师的饮食清苦,如果味道很好,可能就不以为苦了。

知堂说的田野间无花可采取,并不是田野间就没有花了,大片的油菜花,人们是不会去采来赏玩的,即使不是自家的油菜花地,也是舍不得采的。清明未到,山上的映山红、映山黄还没有开,田垄上有许多细碎的小花开着,但太细小了,是不能采来把玩的。此时,遍地的草紫花就是最好的了。

春雨中,草紫的叶色从浅绿,到深绿,到浓绿,一天一个样子,很快就在初春萧瑟的田野里铺开了绿色的大毡毯。雨中的草紫花也不示弱,大片大片地盛开着,像是缀满绿色毡毯上的紫色星星,密密匝匝,层层叠叠,采一把就是一个花束,把花朵拢一拢,就团成了一个花球。

几场雨后,草紫成熟,春耕也就近了。“野老耕耘田野上,叱声阵阵赶牛跑。”乡亲们刈去草紫的嫩头,挑回家里喂猪,田里剩下大半截的草紫,被犁铧翻开,压进厚厚的泥土里,用不了几天的时间,就沤出腐熟的泛黑的泥水。再去耙平田泥时,爷爷发现黑色的田水之上泛着的层层浮沫,总是很欢喜,回来也会开心地跟奶奶念叨上好几回,说“今年的草肥好,沤在田里的水都是黑的,今年早稻的收成一定错不了。”

年年草紫花开,年年也会留些草紫结籽。草紫梢间开紫花,结弯角儿,中有子,如黍米大。收起那些只有黍米大小的籽粒,秋后播在田间,明年春天,田野上又是繁星似的草紫花开了。

乡村三月

文/张景生

料峭的寒风渐渐退去,喜庆的大年也让高入云端的爆竹送出好远,乡村三月带着点点绿色,就悄悄地来了。

最早感知三月的,是树上摇动的枝条,不经意间它的嫩芽就一点点冒了出来,惊奇地打量着这个不曾见过的世界。冰封的河水不再冬眠,它被阳光唤醒,欢快地唱起小曲一路流淌。那些鸭鹅被冬天困的有些呆头呆脑,它们等了太久的时间,看见河水便兴奋地扑棱棱跃入河中,在丝丝暖气中开始活动筋骨。土坡上的向阳处,那些小草,早已经按捺不住寂寞,它率先探出头来,看着天空飞翔的小鸟想着自己的心事。

三月,是个放飞梦想的季节。经过整个冬天的谋划,张叔的地基上开始人头攒动,拖拉机“突突”响着把盖房的材料拉了过来,电夯也铆足了劲,上下翻飞着身躯把泥土夯实。张叔浑身灰土满脸是笑地忙碌着,一旁的老伴则掰着手指头,算哪一天能把新房盖好,哪一天能把漂亮的新媳妇迎进家门。李哥也早在入冬前就选好了地址,“这地方敞亮,有水还有电,盖10间猪圈没问题!”晚上清净的时候,李哥笑眯眯剐一下媳妇的鼻子,轻声告诉她:“咱现在就动工,8个月后100头肥猪出栏,得挣多少票子啊!”

三月的农家院,正是一片忙碌的景象。那些五六十岁的老人,他们早早把菜畦做好,把耐寒的蒜苗最先植入了松软的泥土。年轻的庄稼人更不闲,他们将封存的一冬的拖拉机、播种机、抽水机搬出来,仔细清杂、除锈、检修,作春耕前的准备。在村口的农资店,里面更是人挨了人,他们有的在忙着选购种子、化肥、农膜等春耕物资,有的在相互探讨秋后粮食的价格,有的则闷头抽烟,他是早已选好了农资等着和老板砍价。

对于土地,庄稼人有着最深厚的感情。进了三月,田野里的风也暖了,乡亲们急不可耐地下到田里,他们摸透了土地的脾气,知道农时耽误不得。庄稼人到田里左看右看,像是端详自家的孩子。那些枯死的杂草,要拔掉,那些堵水的沟渠,要清理。那些能重生的草籽,就用木草点燃。只几天的功夫,田里干净了,平坦了,等着播种的人们脸上都露出的舒心的笑容。

三月到来的时候,我很愿意出村到田野走走看看,站在广袤无垠的土地上,我的心,也已经是绿油油的了。

田野

文/杨红玉

春姑娘的步伐多么轻盈!她悄悄地来到了田间,给田野穿上了新装。你瞧,油菜花正在开放,很是金黄,黄得让人陶醉。在春风的吹拂下,涌起层层金涛,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它们仰起可爱的笑脸,天真地望着蔚蓝的天空。麦苗在默默地成长,很绿,真是青翠欲滴呀!它们一株株静静地伫立在田里,饱含生机,拼命地向上长,来年的收成应该不错呀!

田埂上,野花遍地,有名字的,没名字的,像眼睛、像星星,错落有致地散落其间。与那些未能引人注目的小草密密麻麻地挨在一块儿,你拥我挤,推来推去,像一条条五彩缤纷的绸缎。小河流淌在田埂边,平静时,如一条迂回的玻璃带子;凶猛时,像脱疆的野马,到处东闯西撞,幸好有田埂保航护驾。小时侯,放学路过田野间,我都要在田间逗留一会儿,才肯回家……

赤着小脚丫,在田埂上欢快地奔跑。抬头看看天空,洁白的云飘在蓝蓝的天空中,天空的那一边好像很远、很远……永远也到达不到。乘着凉凉的风,我像小鸟一样飞到这儿,飞到那儿,谁也拦不住我!一路在田间奔跑,一面看四周绿油油、茁壮成长的水稻秧苗。有时调皮的我也会随手向稻田里扔一块石头,看着石头激起的涟漪一层层散开去,这时,我便像做错事的孩子,羞羞地逃走了。无意中看见了几缕炊烟缓缓地升上空中,才想起妈妈的饭熟了,该回家了。于是,顺便抽一株麦苗,做成麦笛,无忧无虑地吹着回家。

不知不觉,夏叔叔跟秋阿姨说了声再见,转身就走了。秋阿姨打开她的画妆盒,把大地都画成了黄色。金色的稻田里,一派丰收又忙碌的景象。农民伯伯辛勤地劳作着。你看那些挥镰的农民,弯着腰,流着汗,只是想着快割快割,望着丰收的硕果,似乎早已把疲惫抛到了九霄云外,心中充满了无比的喜悦。

田野香,家乡美。朋友,如果有机会来保山,请你别忘了来马家庄逛一逛!

选稗子

文/王著斌

稗子,与水稻共生;农人喜欢水稻,讨厌稗子。都是青青的田里长着哩,稗子给庄稼人增添了繁多的活路。每年,水稻疯长的时节,农人都要在田里弯下腰身,选稗子,把稗子从好庄稼里选出来。

选稗子这种活路,从清明节开始,庄稼人整好秧母子田,在谷雨节前后洒下谷芽子,半个月后就要掀开塑料薄膜,把篾弓子扯起来收回家,在每天看水转悠的时候,眼睛都要盯在秧母子田里,一要看水深水浅,二要看秧苗的长势,三就是要看秧苗里面有没有稗子。常到秧母子田看水的人一般都是有经验的中年人,当然,也有少数六十开外身体好的人和一些种田多的年轻人,他们关注秧苗就像关注自己儿孙一样,见了稗子,就如临大敌,一点儿也不客气。不管是穿的皮鞋还是穿的解放鞋,也不管下田冷不冷冻不冻脚,只要发现哪个地方有根稗子,就会马上脱掉鞋子袜子往田坎上一放,就“扑嗵、扑嗵”地到膝盖深的秧母田里。不懂经拔草的人,往往把扯到的稗子往四周的田里或田坎上一甩,懂经过细的人,就把扯到的稗子在手里挽成一把,然后塞进半尺深的田泥里,让它窝死烂死。

选稗子,在栽秧之前的秧母田里是主要环节,就是庄稼把式在田里走上十趟八趟的,也选不干净稗子,这是因为稗子与水稻秧子长的太难区分太难辨别了。但能各人(自己)洒三五年谷芽子栽上三五年秧子的人,如果能深得庄稼把式的传教,就是稗子与水稻秧子长的再一模一样,大多数也是逃脱不了他们法眼的。选过稗子的人都清楚,稗子往往比秧苗长的更茂盛更好看,不会分辩的人,往往以为它是谷类中的人才。对于稗子,要是细看的话,它的叶面与秧苗的叶面明显没有啥毛而且光滑,叶背面的筋脉也光滑并带白色,而水稻秧苗则正好相反。

通过多年的实践,我总结出最容易出分最容易辨别稗子的时段:就是在晴好的天气,在早晨八九点和下午五六点太阳斜照的时候,下到田里,与太阳迎面着走,一箱箱的过细地寻找,像学着骑自行车一样,眼睛看远一点儿,就不难看出,秧苗之间时而出现叶子稍微发亮的,那一定就是稗子无疑了。

庄稼地里的草是薅不完的,因为薅去的死了,土巴里又会长出新的草芽儿来;而稗子一道又一道的选不干净,主要是它隐藏的太深,一回又一回地没有被发现。草,有多种多样的,有的草靠根一茬又一茬的长出来,像私娃子草、喇叭花藤、节节草等;有的草是飞籽传播的,说不定是自己地里或别家的地里的草种被风吹来了,像黄花菜、八柔剑(芦苇草)、苦猫菜等;而更多的草是靠自己落种繁衍的,像狗尾巴草、回头青、娥儿肠等等。所以,庄稼人都要乘草还没有结籽的时候薅草,一般生长半年的庄稼,往往都要薅上三四道草,才能使庄稼旺盛地生长达到丰产。

稗子属于水稻中的稗草,它也是靠落籽繁衍的,虽然庄稼人都勤快地将它在幼小的时候薅去,但总有少数逃脱了慧眼让它长大。一根稗子如果长大成熟,它能发孽成一大蔸几十根枝穗,结出小米一样的种子成千上万,可想来年的稻田里,就有庞大的家族了。

栽早秧子,在小满的时候就开始了,栽秧的头两天,主人家又要过细地选一次稗子,因为请人栽秧,有过细的也有粗心大意的,加上做活人多,边做活边谝光子,那就更容易疏忽了。像河里的鱼一样,鱼过千层网,网网都有鱼,稗子也是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选也选不干净。选的再过细,到早上扯秧子的时候也会发现稗子,到栽秧子的时候,秧把子里还会出现稗子,只是多少不同罢了。

扯秧子不选干净稗子,如果让人发现了,轻的会遭到把韭菜当麦子的作践话,脾气不好的人就会骂“眼睛瞎了”或“瞎眼睛东西”等等臭话。现在各种各的田,做活都细法得多,我栽秧扯秧在全队算最快的,现在一早工也扯不到两百把,而在大集体生产队的时候,同样一早工,我能扯三百多把,光扯秧子就能挣一天半的工分。这同样的活路,在两个不同的时期,巨大的差别之一,在生产队时,为了竞赛一样的撵着挣工分,自然,选稗子就莫得现在过细;现在虽然一点不歇地才扯一两百把,但稗子逃过眼睛的就很少,秧把子绑的也都是扇子盘的,很少有“打锣锤”的秧把子出现。

“打锣锤”的秧子不好分秧,如果扯得长七八短,像“蚂蚁上树”一样,里面再有稗子的话,那就大大更影响栽秧速度了。如果把稗子选得干净,扯得整整齐齐的,再绑成扇子盘的秧把子,栽秧的时候,左手的大拇指想分几根就分几根,左手分得风快,右手也就栽得风快,一匀地把绿色的秧苗射向泛着波光的水田里,那“刷刷刷”的栽秧速度,真像蜻蜓点水一样。如果有人不注意把稗子栽到田里被人发现了,小腿肚子就会不声不响地挨上一巴掌,挨打的人一般不会生气,也不会问为啥,就晓得栽的有稗子,急忙回头瞅瞅,扯出稗子补上秧子好了。

在打谷子之前,少说也得薅两道秧,栽秧过后个把月,就要薅头道秧了。薅秧的时候,人手一根薅秧棍(竹棍)杵着,左右脚的唇边轮换着,挨賽地往田泥里一下一下地扎下去几寸深,然后提脚一刮再一抹,就把秧田里的鸭娃儿草、牛毛毡等杂草抹进泥巴里。遇到稗子就不行了,必须弓下腰用手扯出来,最好也挽成小把踩进田泥里用脚抹平。薅二道秧时,秧子往往齐胯裆深了,遇到大蔸稗子,必须站成八字步,双手使劲地扯才行。有时,一回扯一蔸还不行,还得把一蔸分成几次分开扯才行。可恼的稗子,要长到薅二道秧的时候就难扯了,不但要使很大的劲,有时候不小心还板个仰拉叉,整得满身是泥巴。薅秧和栽秧一样,如果哪个薅过的地方还有稗子,除了没有被人发现,要是让人看见了,就会有人用薅秧棍打腿肚子的,所以,薅秧的时候,是莫得哪个人看见稗子放过不扯的。

稗子分浪稗和夹蔸稗,浪稗就是水稻与水稻之间的空隙里长出来的稗子,说来要好扯些;夹蔸稗就是和水稻秧子长在一起的,稗子占少数秧子占多数的,只要用一只脚把秧子踩到一边,双手还能狠劲地扯出来,然后把秧子扶正,秧子就会慢慢地长好了。如果稗子占多数,而秧子只有根把几根的时候,这就难了,往往等把稗子全部扯出来时,那根把几根秧子也全部脱泥出水了,再栽上莫用,只有气得骂上几句,把秧子和稗子一起甩了,遇到这样的夹蔸稗,真让人痛心好秧苗跟着背时的命运。

稗子总是扯不完除不尽,庄稼人自我圆说:稗子长出来就有三颗救命种子,所以啥时候都扯不干净,又说:只要栽秧种谷子,多多少少总是有稗子。但农人说归说,对于稗子,见到了还是要扯,水稻就是水稻,稗子就是稗子,该留谁不该留谁,农人信自己的理。

开秧门

文/疏泽民

小时候,过了谷雨,庄稼人便择一个吉日,在秧田边放鞭“开秧门”。我虽不知道“秧门”在哪儿,但有一点是确信无疑的:早稻秧开始栽插了。

天刚刚亮,爸爸就推搡我起床:“快起来,开秧门了!”带上小板凳和一把稻草,赤着脚,踩着薄凉的晨露,跟着爸爸走进田野。青幽幽的秧苗,静静地泊在水田里,挤挤挨挨地织成绿毯,叶尖上挑着晶莹的露珠。下田之前,爸爸在田埂上燃一挂鞭炮,空气中弥散着硫磺硝药味,犹如过年。忽然想起来,大年初一早晨的第一件事,就是燃放开门鞭,那么新年之后的第一次插秧放鞭,是不是也表达同样的祈愿呢。

田水冰凉,脚底板一探,便打了个寒战。眦牙咧嘴地趟进水田,坐在小板凳上,弯腰拔秧。攥在手里的一把秧苗,在水里一提一按,掀起的水浪漂去泥土,抽一根稻草扎成活结,犹如给小姑娘扎马尾辫。扎好的秧苗扔到田埂上,码进粪箕,挑到耕耘后的水田里,等待栽插。

插秧是在早饭后,太阳升起一人多高,暖融融的。路过邻家的秧田,田埂上散落着炮竹碎屑,显然他们也开过秧门了。勾起脚趾,沿着湿滑的田埂走到自家责任田,平整如镜的水田里倒映着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好一幅静雅优美的山水田园画。拎起秧把,用力一抛,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啪”的一声,水田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个个插禾,个个插禾!”伴着布谷鸟的鸣叫,男女老少齐上阵,田野里一派弓腰春插的忙碌景象。春燕剪影,云雀吹哨,白鹭翔集,青蛙鼓噪。一块块水田里,秧苗如春蚕吐丝,在鸡啄米似的一双双巧手下,植入泥土,连成串,连成行,连成丝,远远望去,犹如算术簿上浅绿色的分格线,它们是发表在大地上嫩绿的诗篇,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这样的诗情画意,我却没有心思欣赏。因为我感到腰酸背痛,两腿发软,膝盖也被胳膊肘撑得发麻,一趟还没栽完,便时不时直起腰,喘口气。看着爸爸哥哥姐姐一直不抬头地抢插,左三棵,右三棵,分蔸均匀,秧苗直立,排列整齐,我只有羡慕的份。见我被左右栽好的秧苗困住,爸爸走过来与我调换位置,语重心长地说:“不怕慢,就怕站。做任何事,都是这个理儿,偷懒不得。”“不怕慢,就怕站”,这与课本中龟兔赛跑的故事,不是同一个理么?怪不得他们栽得那么快呢。

开秧门的日子,中午可以加餐。所谓加餐,就是煮一锅香喷喷的白米饭,多加一盘泥鳅炖豆腐,一盘腊肉烧大蒜,一盘椿苗炒鸡蛋,外加一碟炒黄豆,一瓶从集上沽来的粮食酒。粮食酒自家舍不得喝,通常用来招待帮忙插秧的村邻。庄稼人实诚,见谁家男丁少,忙不过来,便主动过来帮忙。酒香肉香里,一年的希望与期盼,便在驼红的笑脸上荡漾。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栽插的秧苗成活快,返青早,几日不见,便发稞,分蘖,茁壮,直至将水田蓬勃得密不透风。再过一个多月,水稻抽穗,扬花,灌浆,过了小暑,稻田里一片金黄,镰刀割过,斛桶掼过,碾米机碾过,就成了白亮亮的新米。

再次见到开秧门,是三十多年后。去乡下采风,在一家农机专业合作社的一溜排拱形塑料秧棚前,一位剃着平头、面露喜色的中年汉子,点燃了铺在田埂上的一挂大地红长鞭,噼哩啪啦,酣畅淋漓,犹如开业典礼。燃过鞭炮,几位庄稼妇女,从秧棚里挑出绿茵茵的育秧盘,走到数十亩见方的大田边,码到几台插秧机的托架上。“突突突”的机器轰鸣声中,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秧苗,在插秧机分秧爪的旋转下,快速插入泥水中,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与平头闲聊,得知他打工返乡,承包一千二百多亩农田,种植水稻、油菜和小麦,全部实现了机械化,无需面朝黄土背朝天。我为他重返农村创业高兴,为新生代职业农民不忘开秧门高兴。我知道,他其实也是一棵庄稼,它的根并没有离开过乡村大地。

开秧门虽只是个仪式,但它承载着庄稼人勤劳的基因和祖传的密码,让人铭记渐行渐远的乡愁。

一块稻田

文/陈仓本

棣花贾塬村第四生产队耕种的三十亩稻田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行,被分成大大小小的田地,各家各户有一份属于自己的责任田。我们家分到一亩多稻田,冬种小麦,夏插秧,一年两季轮作。过去在生产队里统一时间施牛粪,让耕牛犁地播种小麦;统一时间犁地、耙地,放水泡地,然后一起按序插秧。这是集体耕作的优点,步调一致,同劳同酬。各家各户单干时,冬季有的麦田里一片翠绿,有的还在挖地;夏季有的稻田里青蛙已经在鸣唱,有的才平整田地,准备插秧。各家各户自主安排生产时间,都为了实现最大收益。

我们一大家子分锅另灶过日子时,我和母亲住在一起,耕种母亲的责任田。稻田只有一分多地,呈窄长的直角梯形分布。白米饭好吃,活难干。要插秧,得先育秧。母亲在清明前选择饱满的水稻种子,洗干净在大盆中泡种。三日后,淘洗泡发的种子,去水放入更大的盆子里,用麻布覆盖盆面,让其发热。母亲经常探视种子、喷水、拌匀,保温直至发芽。清明节过后,在收拾好的母秧地里下种,二三十天后,秧苗已生长起来。此时金灿灿的油菜花与绿油油的秧苗相映成趣。当杜鹃声声啼叫时,小麦快成熟了,夏风吹过,麦田里簇拥在一起的麦穗犹如汹涌澎湃的波涛此起彼伏。端午佳节来临了,夏收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我凌晨5时起床,吃烙馍和粽子,喝白开水,为收割小麦做准备。当太阳在东方地平线上喷薄而出时,金光洒满田野。我右手握住镰刀下蹲,左手揽住麦秆,随着“嚓嚓”声,成熟的小麦在身后铺满晾晒。小麦收割完成后,开始一镢头一镢头地挖地,放水泡地;光脚踩碎大土疙瘩,施化肥,用铁耙子平整土地。这时候,从东到西,丹江河北岸十里绿色长堤守护的稻田里人头攒动,曙光和水呼应,白茫茫欲与天际接壤,我家窄长的稻田里飘满小麦根茬和白色泡沫。我在知了的鸣叫声中赤脚搬运培育好的秧苗,在稻田里每间隔一米多长扔两把子秧苗,稻田的中央便出现一条歪歪斜斜的近百米绿色长廊。我下地后从南向北倒退着插秧,用双眼瞄线使每株秧苗之间保持5寸的间距和行距。我眼前的绿色越来越多,身后的白色水面在逐渐缩小。高兴时随口哼唱山歌“都说那家乡好,家乡的稻米白又香。老农种田一身汗呀!多产粮食交国家啊!”这歌声并不动听,音调也不准确,惊得大树上的燕子向高空飞去,引起周围插秧的村民开怀大笑。

人民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好汉,欺压人民群众的封建王朝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广大人民群众为了美好的生活而辛勤劳作,心里充满了昂扬向上的正能量,这种正能量是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力量源泉。一块责任田,春种、夏长、秋收、冬藏,一年一轮回,年年有余粮。村民解决了温饱,畅想着小康生活。一块责任田里有农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有国家兴旺发达的愿景,有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信念。我亲自耕种的一块稻田随着沪陕高速路的修建而被征用了,不再种地的我内心空落落的。

农村迈向城镇化的发展势不可挡,没有责任田可以耕种的农民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不握锄头手就发痒的老农把丹江河岸旁边的荒沙滩改造为耕地,种植蔬菜,玉米、红薯等农作物,老农离不开脚下的土地,他们喜欢吃自产的绿色食品。世界文学名著《红楼梦》里贾宝玉的命根子是系在脖颈上的通灵宝玉,而农民的命根子是一块块土地!我耕种过土地,懂得农民对土地的真挚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