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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散文

2023/01/02经典文章

过年散文(精选20篇)

春在千门万户中

文/汪金友

有一首非常优美的歌,叫《春天在哪里》。其中唱道:“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春天在那湖水的倒影里,春天在那小朋友眼睛里……”而我最喜欢这后一句。小时候春节一过,就天天去看树上的柳枝和地上的小草。远远地望去,柳枝染绿;仔细地瞧瞧,小草冒头。这就说明,春天来了。

而今年过年,我又有一个新发现,春天在回家的脚步里,春天在团聚的笑语里,春天在生活的变化里,春天在幸福的梦想里。苏东坡说,“春江水暖鸭先知”;贺知章讲,“二月春风似剪刀”。其实,春天刚从很远的地方启程的时候,聪明的人们便发现了她的身影,并提前做好了准备。只要她一到,就与之携手,种出一片比往年更美丽的花朵。所以,正如诗人叶燮所言:“不须迎向东郊去,春在千门万户中”。

所有过年回家的人,都带上了自己的收获。我认识一个在北京卖包子的人,一家四口,一年四季,一天都不休息。直到腊月二十五,他们才回山东老家过年,到正月十五再回来。我相信,他们在揣着一年的收获,见到家乡亲友的时候,一定会非常的快乐和自豪。因为,这是他们靠自己的智慧和劳动,从北京这样的大城市赚回的钱。干大事干小事,自安为福;挣大钱挣小钱,知足为乐。

所有过年回家的人,都带上了自己的梦想。春节之前,参加了一次朋友的聚会。谈到2017年的计划和打算,各个胸有成竹。这个说,他要在全国开千家加盟店,把自己的产品卖到大江南北。那个说,他要研发一个新软件,帮助企业进行数字营销。再一个说,他要一年成型,二年成列,三年成为“独角兽”,争取五年之内,将自己的公司上市。

我在一边听着,时而欢欣鼓舞,时而热血沸腾。但此后也一直在想,他们的目标,是不是有些太大?可咱也不得不服,有梦想才能有未来。凡是成大事的人,都是目标远大且敢于创新的人,都是无论成败仍不断进取的人。

过年回家的时候,几个儿时的伙伴,把我们村各家各户的情况,从东到西给我数了一遍。其中最大的变化之一,就是绝大多数的年轻人,都到城里去了。他们多是大学毕业以后,留在了大中城市。多的,年收入百万元;少的,年收入几万元。不仅保证了自己衣食无忧和父母老而有靠,而且带回了现代的生活方式和城里的各种信息。所以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他们的父母,都沉浸在喜悦和幸福里。

当然,仍然住在村里的人,也能自得其乐。像我的一个弟弟,农忙时种地,农闲时打工,在北京工作的女儿,还时常孝敬一点。他高兴地对我说,2016年打工的工钱,全都结清了,一分钱没有欠。2017年,继续努力干。我从北京给他买了一套工作服,算是鼓励。

2017年是鸡年,毛泽东在《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中,曾留下这样的词句:“一唱雄鸡天下白,万方乐奏有于阗,诗人兴会更无前。”雄鸡报晓,万方同庆,现在又正赶上一个闻鸡起舞、人勤春早的好时代。每一个梦想都有希望,每一块金子都会发光。春天播下五色种,秋天就收幸福果。

过年-孙守仁

文/孙守仁

傍年底了,游子们往往张罗回家跟亲人团聚,以享天伦之乐。在我的记忆中,曾有四个春节,没回家过过。那是上世纪60年代中期,我当老铁(铁道兵)在大兴安岭修筑铁路。漫长的冬季,我们被林海雪原封住了,若回家过年,那是天方夜谭。

第一个年夜饭,餐桌上有鸡、鱼、肉等,非常丰盛。不知为何,兵们却有点高兴不起来,各个蔫头耷拉脑,没有欢笑,像被冰雪冻住一样。虽说我是新兵,但年龄比他们大,为了缓和气氛,我从兜里掏出一封信,这是三弟替父母写给我的,叫我立功受奖,好好干,别想家。我念到这里,那个小不点却“哇”的哭了,或许大家受他的传染,各个脸上满是冰霜。我第一个走出帐篷,太阳还没有落山,红霞满天。营房四周,浩瀚的林海,以落叶松和白桦树为主。凛冽的风雪中,它们默默地守护。多像威武雄壮的哨兵。我走到一棵粗壮白桦树跟前,多像个美丽的姑娘,身上涂抹了一层粉子,羞羞答答的,仿佛耳边响起它说话声,小伙子,是不是寂寞了,还是想家了,我们祖祖辈辈在这里居住,从来没感到孤独,我们的根扎在大兴安岭。听到这里,我的脸红了,还是男子汉呢,没回家过年,都挺不起个儿了。约摸两个时辰,兵们陆续从外面回来了,谁也没吭声,只见棉衣上、帽子上,还有脸上,沾上一层白霜。我跟身旁的小不点开了个玩笑,你也学会打扮了,他没说话,瞅着我,抿着嘴笑。就这样,我们在异地他乡过了一个春节。

时光荏苒,又到了飘雪季节。大兴安岭又变成了白色的世界。我们依稀看到,修筑的路基,都被雪埋上了。老铁的营房,成了雪屋。冻哑了的黄昏,远处传来松鸡的鸣叫。我屈指一算,年临近了,这个年怕是回不去了,大雪封山了,我们窝在大兴安岭腹地,插翅难飞。或许,我是老兵了,经受雪剑风霜的考验,而那些新兵蛋,则像我第一年那样,那种思乡之情,溢于言表。连首长都嘱咐老兵(比他们多来队一年),别叫新兵们想家,话是这么说,吃年夜饭时,却不见新兵。我走出帐篷,发现不远处的白桦树或落叶松跟前,站着一个兵,仰视前方,我猜测,他们朝着家的方向张望,我知道他们是想家了,想回家过年。这时,我双手做成喇叭状,大声嚷,别在那儿傻站了,我带你们去个地方。那是个隧道洞门,刚刚贯通完毕,这是我们的“杰作”。也是献给春节的一份礼物。

接着,我在大兴安岭度过了第三个、第四个春节,我像做梦一样,在这里生活了四年,言外之意,四年都没回家过年了。再看看眼前那条千里铁道线,就在营房附近,有的路段已经铺轨了,我们老兵们也要告老还乡了。也就是吃年夜饭的当儿,突然,耳边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我们拿起酒瓶子,像疯了似的,那汽笛是捷报,是送给我们老兵们最好的年夜饭。虽然四年没回家过年,没见到父母,但我们用汗水换来一条崭新的铁道线,并用灵与肉血和汗创造了人间奇迹。

每当过年的时候,我便想起在大兴安岭当老铁的岁月,想起那条长长的铁道线。仿佛汽笛在耳畔鸣响,尽管四个春节没在家过,因为我们舍弃小家顾大家,像松树那样,要求于人的甚少,给予人的甚多。

城里的腊月

文/朱仲祥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好像就奔着春节而来。一进入腊月,城里的年味便日渐浓烈起来。

城里腊月的封面,是一树树腊梅花。娇黄的花瓣,或星星点点,或团团簇簇,开得恣意放纵,开得灿烂夺目。有从乡村苗圃里进城来的,她们被修剪得精细艺术,被丝带拴成一束一束的,装在竹篮子里沿街售卖。有不少人前去挑挑拣拣,选中自己满意的带回家去,插在花瓶里,放上盐水保鲜保湿,然后一边看着花枝俏立,瞧着花朵绽开,闻着花香漫散,在愉悦的心境中等待春节的一步步临近。

城里腊月的焦点,是一街又一街的年货摊子。许多商场都抓紧了这个促销时机,组织了各种与过年有关的货物,摆成了琳琅满目异彩纷呈的年货专柜,或者干脆就搬到外面摆成一条街,让熙熙攘攘的市民任意挑选。中国人的春节是和农耕文化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一年省吃俭用忙到头,到了过年就要玩高兴吃高兴。因此这些年货中,数吃的商品最多。走进年货一条街,入目的是令人感叹的众多商品,扑鼻的是这些货物组成的过年的味道。此时难免要触景生情,忆起童年时妈妈准备年货的喜悦和辛劳。于是本来不打算购买的,此时也忍不住挑挑拣拣起来,把身上所有的人民币全都换成了各种各样的年货,再心满意足地满载而归。

当然,城市里的腊月,不完全是物质的,更是精神的。临近过年了,我们像老家除扬尘一样,总要把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把城市装饰得漂漂亮亮。花圃要换上新鲜的花卉,街道要装上绚烂的彩灯,机关或社区门口要挂上红灯笼,公园里要做出新颖的园艺造型。既然是春节当然要贴春联。当今社会云卷云飞潮起潮落,但这个传统始终如一。百姓家的春联,以祈祥纳福的多,贴心而喜气;而机关单位门口的春联,则以振奋人心为主,更大气,更张扬。光有这些还不够,有些街坊邻居们还躲在公园一角或文化活动中心,废寝忘食地忙活着排练节目,准备着春节里一显身手。近年来各种街道社区扶持的半官方文艺团体,加上沙龙性质的民间艺术团体,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城市的各个片区,大凡所在街道条件具备的公共场地都有演出的舞台,提供给这些团体周末或节假日登台亮相。

城里和乡村的腊月,既相互影响交融又各有所异,最大的不同是人们的心理趋向。城里的人们一到腊月,总想着抓紧时间回老家去;乡村的人们腊月里盼的是,城里的亲人什么时候早点回家来。你看那些火车票、飞机票代理售票窗口,长蛇阵一般排满了准备回家过年的人们;而银行的柜台前等待的,大多是想回家而不能回、只有通过汇款的方式来传递心中的思念,来表达内心的牵挂。能回家的,为到手的一张小小车票或机票而欣喜;不能回家的,为寄出一片心意而慰藉。当然,还有部分前卫者,则在筹划着如何利用七天长假,驾着私家车去外地旅游过年去。他们聚会时在说这事,打电话在说这事,发微信在说这事。一年就两个七天长假,他们的过年有更好的方式和内涵。

舌尖上的年味儿

文/王国梁

记忆中,乡村的腊月是氤氲在炊烟和香气中的。磨豆腐、蒸年糕、杀年猪、灌香肠,一样样,把过年的气氛酝酿得饱满浓稠。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平日里的生活非常简朴,餐桌上很少有鱼和肉。不过乡下有句俗话:再穷不能穷年。所以过年的时候,节俭的人们纷纷变得慷慨起来,杀猪宰羊,买鸡买鱼,准备过一个富足的春节。对孩子们来说,过年就意味着一场场舌尖上的盛宴。

刚进腊月,母亲就忙着磨豆腐。磨豆腐的过程有些复杂,母亲却胸有成竹,每一个程序都很娴熟。她会一边哼着戏词,一边推着石磨。有时,她还会招呼我过去帮忙,让我把泡好的黄豆加入石磨中。母亲熟练地转动石磨,一会儿工夫,豆浆磨好了。母亲把豆浆装进一块密实的白布里,用力将浆液挤出。豆浆还要煮沸,然后点上适量的卤水,搅拌均匀,冷却后豆腐就成型了。最后,再把豆腐压成一块块的方形。热腾腾的豆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母亲让我尝一小块,细嫩可口,吃起来真香啊。

母亲还会把豆腐做出各种味道来。她把豆腐切成薄片,用油煎过,再用盐腌起来。吃粥的时候,就着腌豆腐吃,腌豆腐咸香味美。母亲还会把豆腐炸成豆腐泡,把豆腐切成小方块,放到油锅里炸成金黄色,就做成了。冬天吃炖菜的时候,放上点豆腐泡,我们专拣菜里的豆腐泡吃。还可以把豆腐切成小方块,放到屋外冻上几天,就成了“冻豆腐”。到大年初一,豆腐也会当一回主角。母亲会精心做几样豆腐菜,什么肉炖冻豆腐、肉沫豆腐等等,色香味俱全,让我们大饱口福。

杀年猪,是腊月里较为隆重的节目,把过年的喜庆推向了高潮。杀了年猪,卖一半,留一半自家吃。平日里父亲很少下厨,但是腊月里他总会选一个日子,亲自刷锅开灶,把猪肉、猪骨,还有一部分猪下水,统统放入大锅中煮。这是我们家腊月里最隆重的“庆典”。灶膛里,柴火旺旺地烧着,火光把我们的脸映得红红的。不一会儿,香味从锅里钻出来,惹下一大串口水。肉要慢慢熬,入了味,才香。我们只有耐心等。

小屋里笑语声声,溢满了温馨。父亲母亲聊着今年的收成、明年的打算,话题不断,我们在一旁玩闹着。说说笑笑中,一大锅肉煮熟了。父亲掀开锅盖,热气和香气霎时弥漫了起来。父亲在腾腾的热气中甩开手臂,捞起大碗的煮肉,端到我们面前。我们顾不得刚出锅的肉烫嘴,夹起来就放到嘴里。一边说“好烫好烫”,一边大口吃着,肉那个香啊,我们吃得满嘴油汪汪的。

如今,虽然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我们在平日里就可以吃到各种各样的美食。但是,过年时的那些美味,永远是我们味蕾上最香甜和绵长的记忆。

春节记忆

文/花香满衣

春去春又回,梅花报春来,雪飞舞,梅含香,新年到。年是女孩头上一枝梅;是身上新衣服;是怀里的布娃娃;是嘴上的那串糖葫芦。

遥远记忆,翻开那些流水般的岁月,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年,在眼前闪过,那是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过年,买粮食要粮票、买布要布票、买鸡鸭鱼肉都要票,要凭票才能买物品的年代,真愁坏了家庭主妇们,于是主妇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展现她们在那个年代特有的才艺大比拼。

小时候我被寄养在外婆家,直到六岁那年才被父母接回家过年,回家后,看见妹妹们显摆着她们的新衣服,一种失落感爬满心头。夜里,梦见外婆赶着金色马车,捧着美丽的公主服来带我回去过年,醒来却两手空空,我翻遍母亲的衣柜,也没发现有自己的新衣新帽。于是,我流着眼泪跑到二娘家,找来小姐姐一起往外婆家跑,二娘得知后,追上我们,一手拽住我,一手扯着小姐姐对我说,丫头,今年和二娘一起过年吧。我无奈地随着小姐姐一起回到二娘家。

也许母亲太忙,也许孩子太多,也许大人们之间有了默契,我不回家,母亲没有找我,我安心地待在二娘家,看二娘做豆腐、蒸馒头、炒炒米、包饺子。除夕夜,二娘为我铺上新褥子,抱来新棉被,我和小姐姐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头挨头说着悄悄话,直到迷迷糊糊睡去。

清晨醒来,二娘像个田螺姑娘,一夜之间就把过年的东西端出来了,白馒头点着胭脂红的印花,水嫩的豆腐还冒着热气,香脆的炒米诱得人直流口水。二娘说,丫头,快起来,换上新衣服,喝炒米水,吃了饺子去给爷爷奶奶拜年挣压岁钱。看着二娘手中的新衣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底带着红梅花的罩衣,天蓝色的裤子,平绒红棉鞋,雪白棉袜,鹅黄的围巾,我高兴地跳起来,才发现我的母亲正和妹妹们笑吟吟站在自己床前。

二娘说,丫头,为了你的新衣服,你母亲赶了一夜功。母亲看着我一件件地穿戴起来,眼里闪烁着泪花,母亲说,我的丫头,穿上新衣服真漂亮,像画中的人儿。妹妹也笑着叫着,美姐姐,我们一起给爷爷奶奶拜年去吧。

去了爷爷奶奶家,屋里早已挤满了人,有叔伯、婶娘、哥姐,大家都对着我笑,有塞给我压岁钱的,有给我装糖果花生的,一时,自己被突来的亲情所包围着,不知说啥是好。

奶奶慈爱地抚摸我的发辫说,我的儿,你回家过年,我们一大家子人都很开心。爷爷笑着对我说,丫头,看爷爷给你啥好东西,我接过来一看,见一枚圆圆亮亮的东西,母亲说,丫头,快给爷爷奶奶磕头,这银元只有最得宠的孩子才能得到。伯伯家哥哥、姐姐们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爷爷笑着对他们说,等你们长大结婚时,每人一块银元做陪嫁、迎娶纪念。二娘家小姐姐便说,妹妹还小,怎么就给了她,爷爷说,你们谁给爷爷背唐诗、背三字经,我马上就给你们。一时大家都笑了,在女孩中,六岁的我能背唐诗、三字经,也成为爷爷最值得炫耀的资本,而这一切全要归功当老师的二舅舅。

如今过年,吃的、用的应有尽有,孩子再也不用为新衣烦恼。童年盼过年,盼的是过年的热闹;中年盼过年,寻觅的是一年到头来亲人间难得的聚会和亲情!从腊月初八起,喝腊八粥、腊月二十四祭灶、除夕年夜饭、年初一吃饺子再到正月十五闹元宵,春天的脚步,渐行渐近扑面而来。一年四季为工作忙忙碌碌,多数情况下,对远离父母的子女而言,和父母,和兄弟姐妹,亲戚朋友的见面,可以说是聚少离多。尽管有各种节假日可以抽出时间匆匆忙忙回一次老家,但终究没有春节团聚的温馨和快意。

人到中年,岁月的沧桑,当年的英俊少年,美丽的少女,两鬓都已染上白发,伴之而来的是子女们一个个长大成人。更能体验到父母养育的艰辛和付出,方知“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真为千古圣哲之言!面对父母日渐苍老的面容和身躯,无端忧思,无言的牵挂就会涌上心头。过年,《常回家看看》那首歌唱出了天下做子女的心情同时也唱出了天下做父母的期盼。

春节,我听爆竹声,其实是在听一个时代的悲喜剧。

过年记:爆竹声声

文/阿龙

大年三十中午,吃过水饺,与家人围坐,喝茶唠嗑。茶是父亲精心准备的,虽不是什么上等好茶,但也是父亲尽了最大能力买来的。记得小时候一般是花茶,茉莉花香比日常喝的浓烈。茶叶依旧是碎的粉末,茉莉花掺杂在碎茶叶末里,如夜空的繁星,闪亮并飘出沁人的清香。父亲仔细解开捆扎茶叶的牛皮纸细绳,再打开发黄的包装纸,半斤花茶和他的笑脸便呈现在茶几上。父亲偏好喝浓茶,总是骇人听闻地先抓起一大把,再犹豫着用三根手指捏几捏投进白瓷茶壶,注入开水,盖上壶盖闷几分钟,然后倒进茶碗。茶水浓厚,黑如清咖,也像韩国料理店的大酱汤。父亲看看我,鼓励我喝一口:“好茶,尝尝,很香。”于是,与其说是我陪父亲不如说是父亲陪我喝起这种浓茶,一喝就是十几年,直到我离开高密故土。大学毕业后辗转于南方几个城市二十多年,每当遇到大酱汤,便会想起父亲的茉莉花茶。于是,隔段时间给父亲寄些茶便成了我的宿命。每次回家过年,喝着三十下午的年茶,父亲总要回忆他的茉莉花,再好的茶,在父亲的口味里,总不如那浓烈的碎末茶香,其实,他喝的是对早已远去的中年时代生活的点滴记忆。

喝着三十的年茶,也是为等待下午三点去河东上坟这个时刻。上坟即是祭祖,是为了把埋入黄土的先祖们请回家一起过年。这段时间,母亲总是愿意参与进来,聊聊东家,再聊聊西家,最终总会聊到村里一年中又去世了多少人,因为什么原因去世,家里还剩下几个人等,直至聊到唏嘘难抑。我总是极力从记忆中搜寻母亲提到的去世不久的人们的影子,有的记忆犹新,有的早已模糊。对那些模糊了的人,母亲不厌其烦地说起过去的事情,希望我能清晰地记起此人的一切。在母亲的提示下,那些故人便真的出现了,一一从我眼前走过。

我出生的村庄在一条河的西岸,村庄不大,人口也不多,与高密的其它村庄一样,平凡又普通,依河而居。河的名字叫五龙河,河面不宽,宽阔处也不过百米。河的西岸高于河流东岸,岸边树木高大,沿堤岸斜坡长满低矮的野枣树。儿时的五龙河,四季有水,水流清澈,冬天结冰,可破冰取鱼。西岸下,是一户一户的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代代,日子如河水,静默地流淌,极少波澜。新人出生,老人离世,是村庄最大的事,每一次,几乎惊动所有人家。无论老幼,去世的人,被送往河东一片果园下葬。如今,果园没了,种植了单一的白杨,丧葬的习俗却没有改变,黄土堆积的坟头不断增加,站在西岸望去,石质的墓碑林立,规模已不小于村庄。

三点左右,结伴去河东上坟的近亲陆续聚集到父亲这里,再喝过一杯浓茶,父亲起身准备上坟用的烧纸、酒壶、鞭炮,装进一只宽大的黑色手提包内。我则扛起早已准备好的放鞭炮用的竹竿,与亲戚们一起出门徒步去河东。这个时间,家家户户穿着新衣的晚辈们几乎都在走往河东上坟的路上,手提大大小小的包裹,肩扛竹竿,满面笑容,互相寒暄问候,走下河堤。

五龙河早已今非昔比。每年一次回到故土,每年一次走去河东,每年一次趟过五龙河,感觉变化最大的是这条河流。过去布满松软黄沙的河床,如今只有绵延不绝的大大小小的凹坑,沙子早被提前觉醒的有经济头脑的村民挖走,卖给了城市化不断扩展的巨大工程。河水已经成为资源,被上游层层截流,几乎从我出生的村庄开始,宽阔的河蜕变为干涸的沟渠。河流的堤岸,也成为寸土必争之地,铲平、变卖、租赁、抢占,植被严重破坏,满眼狼藉,风光不再。只有挣扎于砂砾之中的野草,枯干着身体,摇晃在沿河刮过的寒风之中,像一首首哀歌。不知道深埋在河东的祖先们如何看待今生今世之人的作为。

踩着咿呀失声的哀歌,我爬上五龙河东岸,走去坟地。先民们的坟头大小不一,全部为黄土堆积,像一个个变形的玉米面窝窝头,倒扣在这片黄沙地上,隔开生与死。过去坟前没有墓碑,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认出那个坟头是哪一家人家的祖先。如今富裕了,坟前都立了碑,写满了死者的名字,也刻上了活着的人的名字。死者的灵魂似乎都活过来了,看到了活着的后代们的孝心。墓碑的高低也似在比对着孝心的大小。

结群而来的人们分散到各个坟前,点燃烧纸,有多少坟头就有多少堆火光,青烟袅袅,北风卷起烧过的纸钱,旋转着飞向高空,又黑压压地在不远处落下,汇聚到衰败的草丛中。取出烧酒壶,在每个坟前洒上一些,以告知先祖们,新年来了,又是一个Goodyear,可以随孩子们回家过年了。而我每年来到这里,除了祭拜祖先,还要祭祀我少年时的伙伴,一位品学兼优的邻居。他年长我两岁,学习优异,无可争议地占据全公社第一名的位置,据说在初一时,已经读完了高中课程,成为公认的神童。那年他初中即将毕业,一场疾病终止了他的学业,也终止了他的生命,他让我深刻领悟到生命的无常,弥留之际,看他吐尽最后一口气,让我体会了哀伤。他的坟茔矮小,几乎贴近地面,爬满衰草,在偌大的坟头林立的旷野,那样孤单无助。每年来到这里,站在他面前,总有面对灵魂这个重大课题的沉重。我相信人是有灵魂的,要么坠入地狱,要么升入天堂。我希望他的灵魂在天堂得以安息。虽然,我并不相信纸钱会有什么用处——因为如果你去了天堂,又何需纸钱?而假如坠入地狱,那化开的纸钱碎屑,你又如何得到?我只祈求你走到神的面前,满怀感恩,得到救赎,得到灵魂永生的喜乐——但我还是怀揣思念,引燃了那一把无用的黄纸。

最后的议程是燃放爆竹。夕阳西下。白杨树林肃穆萧然。鞭炮挂在竹竿上,被高高扬起,电光火石的声音传遍四野。年正式开始了。我仰望那一声声炸响,已没有兴奋和激动。那些声音仿佛从远古传来,驾一叶扁舟,披星戴月,航行于生命的河流,永不回头。

年夜饭

文/徐振宇

时近农历年底,一些饭店又打出了“年夜饭火爆预订中”的宣传语。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和生活方式的变化,很多市民为图方便、省心,选择在饭店就餐。面对“快餐式年夜饭”,我倒觉得缺少了应有的家的味道。

前些天,母亲在电话 中问起要在哪边过年,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回家过年啊。”回家,于我而言一直不是个问题。虽然我从中学起就过起了住校生活,但并没有告别大人的关爱,因为父母经常会带些好吃的菜来改善我的伙食;上大学到了异乡,学业繁忙,书信的来往也能慰藉我的恋家情结;工作以后到了城里生活,电话架起了沟通的桥梁,汽车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而父母在乡下所种的菜蔬稻米更是解决了我部分生活所需,让我不曾有过离开家的感觉。

又该回家过年了,我们为什么要忙于“团圆”呢?因为,国人都有着满满的思乡恋家情结,而回家恰是惟一的解药。家是身体疲倦的栖息地,心灵最温暖的港湾!正如歌曲《我想有个家》中所唱,家是“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她”,家是“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家就是人生的标配,在外拼搏的日子,无论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都会被家人幸福的笑颜所融化。如果岁月不能慢下来,至少回家的脚步可以快一点。

除夕夜,你有你的心愿,他有他的念想。从政通人和、国泰民安,到事业有成、身体健康……从城市到乡村,无不呈现出一派喜庆欢乐的气象,人与人之间那真切的笑容,虔诚的祝福,殷情的期待……这一天,我们拥有一年中最多的幸福。

这顿年夜饭,是家在向游子召唤啊。这顿年夜饭盛满了家的味道,是一种情怀,更是一种文化!赶紧回家过年吃年夜饭吧!

过年啦!

文/范诗雨

过年啦,家家户户忙着放鞭炮,贴春联,好不热闹!

我拿出昨天亲手写的一副春联乐滋滋地送到外婆家,外婆看着红红的纸上我一笔一画端端正正写着的春联,瞪大了眼睛,连声夸赞:“写得真好,我还以为是买的呢!”我心里乐开了花,迫不及待想把它贴出来给大家看。可是我从来没贴过,该怎么贴呢?我顿时傻眼了,妈妈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拿出手机从网上搜了一会儿,笑着说:“贴春联是有讲究的,春联分上联和下联,按习惯是右边贴上联,左边贴下联。”我拿着春联问:“那怎么分上联和下联呢?”妈妈说:“春联讲究平仄,平,就是我们四声中的一二声,仄,就是四声中的三四声,一般上联最后一个字是仄声,下联最后一个字是平声。”我看着手里的春联说:“我明白了,‘春色绿千里’是上联,贴右边,‘马蹄香万家’是下联,贴左边。”妈妈笑着夸我说:“真棒,一点就通。”说完我们就把春联贴在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门上。看着门上贴着我写的春联,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晚上大家吃着香喷喷的年夜饭,外面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声,好热闹呀!我赶紧和哥哥、姐姐一起去放早已准备好的烟花,欢声笑语在烟花爆竹声中蔓延开来,一片喜庆的气氛。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大家一起观看节目,优美的舞蹈、动听的歌声、幽默的相声小品吸引着我们,时而啧啧称赞,时而哈哈大笑,真幸福呀!

年味如酒 醇香醉人

文/王汝生

记得小时候,有一种盼望就是过年,有一种幸福就是过年。

过年,过大年是我们流传千年的民族狂欢节、全家聚会节,正因为它是民族的,独有的,因而也是一个古老民族展示文化最全面的时刻。于是,这个时刻让人们从小盼到大,从冬盼到春。

草木尚未吐绿,严冬残留箫杀。红红的中国结、红红的大灯笼、偶尔炸响爆竹都是年的先行官,早早地来到家家户户,霎时,世界变得五彩缤纷,空气盛满欢快笑声。年头蕴藏于冬,年尾绽放于春,过年,如同报春花的花朵,在春的气息中越开越绚丽。

装扮一新的大街小巷处处绽放着从家里走出的笑脸,年前最后一次赶集成为大人孩子的疯狂购物节。大家早早从四面八方赶来,只为置办年货,老镇小街显得格外拥挤。一张年画、一套新衣、几挂鞭炮必不可少。年,让孩子花了眼,让大人醉了心。

除夕,午时一过,平日里显冷清的大小山庄便热闹起来了。起初是星星点点的鞭炮声,傍晚,响声大作,每当这时,也就是吃年饭的高峰时刻。鞭炮声和酒桌上的欢笑声交响在一起,沸腾了山庄和集镇。

年,正式开始了!一年的劳作辛苦在合家团圆中得到了消融和释放,一年的喜悦在觥筹交错中挥洒和聚集,新一年的希望在醇香的酒香中悄然升起。

挺早以前,酒足饭饱的人们按大小不同,分别进行着各自的事项。父辈们,心中的年是很庄重的。他们怀揣着欢乐的情感,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在冥冥中祈祷神灵,虔诚地寻找寄托。孩子们,眼里的年是神秘而又新奇的,只有这时他们的期盼才得到了最大的满足,一件花衣服让爱美的女孩满意的就像成了公主,几包爆竹、窜天猴叫男孩竟然忘了猪肉的香,相约奔跑在挂着红红灯笼的喜庆胡同。喊着、闹着、跑着,几根滴滴筋闪爆的点点光亮,把年味儿搅拌得更香更浓。

自打电视机走进家庭,春节文艺晚会这便成了人们春节里一道大餐,是除夕夜老少都喜爱的节目。随着社会的发展,现代人对年的味道越来越淡漠了。大人一年的高强度劳作的疲乏加上转眼即逝的岁月,对年渐渐产生了畏惧,进而排斥;孩子一年的要求无论吃穿玩哪一方面的及时都得到了满足,越来越复杂的游戏替代了年的新奇,对年的程序性过程厌烦,所以无味。只有满街的商家脸上堆满笑意,心里盛满得意,一次又一次把年打扮的花枝招展,把古韵的“年”用力塞到你的怀里,轻巧地掏空你的口袋。

现在,只剩下了“过年好!”这句千年不变的拜年话,最纯朴,最真诚,最浓烈。初一时,说得人真心诚意,听得人满心欢喜。

此刻。本命年的人对大家先说一句:“过年好!”

过年琐忆

文/潘硕珍

放鞭炮

孩提时代,最盼过年。女孩除了能吃上白面肉菜,还能穿上花花绿绿的新衣裳。比起杨白劳给喜儿割二尺红头绳来说,生活在今天的女孩子们,应该感到幸福了。而男孩子盼过年的心情,可以用放鞭炮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男孩喜欢放炮,大概是想锻炼自己的胆量吧!从大年三十晚上开始,一般人家都要给家神爷和死去的祖先点清油灯,掌柜的烧香磕头时,放鞭炮的事情自然交给男孩子去干。手头拮据的人家,买的大炮和鞭炮数量有限,根本过不足男孩的瘾。那50响或100响的鞭炮,只能用香头点着一枚一枚地放,总是稀稀落落的。而富人家放的大炮底气十足,几百响的鞭炮一起鸣放,放出了喜气连天的效果。正月初三到坟上送过纸后,似乎听不见男孩子们耀武扬威的大鸣大放了,女孩子们也就不用对他们躲躲闪闪,开始了正常的交往。

贴对联

腊月二十九、三十日,人们忙着求人写对联,按大年三十晚上吃年夜饭前,一定要将表示辞旧迎新的春联贴到门框上。常有提着礼品春风满面的拜年人,走到那家大门,不急于敲门喊主人,却先要欣赏春联的内容和书法艺术。我记得那时2006年6月初,我随同事们赴甘肃通渭县城参加普通高考监考,抽空穿街走巷,发现红纸褪色的春联依然历历在目,都是不错的书法作品,不像咱们岷县人的春联,大多为印刷品。“通渭人爱字成风,写字也成风……”(《贾平凹《通渭人家》)

那是上世纪70年代,农民大多不识字,他们常常自嘲道:字,字,黑嗒嗒,它认不得我,我认不得它。不穿新衣裳照样过年,门楣上可不能没有对联。贾平凹中篇小说《晚雨》中的王娘,就是不识一字的农村妇女。她开了一爿饭馆,别出心裁地,画碗圈替字,凑成了一副对联。毛笔字写得好的,一般人家拿上红笺墨汁,说了不少人情话,都央不动。于是,凡上过小学或初中的,在他们的一片恭维声中,哆哆嗦嗦地提起毛笔当众献丑了。至于对联的内容,大都是春风化雨、政策归心、国泰民安、桃红柳绿的意思,是从黄历上现成抄来的。

“如果怀有才气,当然可以自制春联,不过对仗要工,平仄要调,并不是上下联语字数相同即可充数。”(梁实秋《对联》)“春联的内容不一定都是吉祥如意的字眼,有时也是文人抒发郁闷的工具。抗战时期就有两副有名的春联:‘年年难过年年过,处处无家处处家’、‘说什么新年旧年,还不是昨日今朝’,便道尽了离乱人的辛酸。”(国风《中国农民的传统生活》)数年前的正月,去乡下给亲戚拜年,见一农家大门上贴的对联,竟是家长口授念小学二年级的儿子,用竹篾蘸着墨汁写的,真正的孩儿体,其文为:“世事如棋难预料,人心不足蛇吞象。”

著名作家莫言在短篇小说《月光斩》里讲了一个与春联有关的故事:“县城东门外,原有个东关村,村里有户铁匠,姓李,李铁匠六十丧妻,三个儿子,陆续成人,都无妻室,跟着父亲打铁为生。父子都是文盲,春节时,请村里一位曾经当过私塾先生的人写对联,那人好谑,提笔写道:一门四光棍,父子八大锤。横批不合规矩,只有三个字:硬碰硬。此联大为有名,县城的人都知道。”

贴对联也需要懂得对联的知识。我就知道一位善于解方程的中学老师,将老丈人(也是当地一位书法家)写的两副对联,贴得驴唇不对马嘴。丈人应邀去女婿家做客,看到自己的书法作品,受到如此“委曲求全”的待遇,亲手撕去春联,转身回家了。这乃是春联的不幸,书法家的不幸。

糊窗花

二姑妈没进过一天学堂,可她心灵手巧。每年隆冬季节,二姑妈撇下手头的针线活不做,义务给我们几家剪窗花。她听到我放寒假的消息后,便上门央我给她画图案,就可以省去她的一道工序(我念小学时,没有专门的美术老师教我画画,画画的启蒙老师竟是我父亲。父亲在山外的高小读书时,画了一本西游记人物绣像,那孙悟空真是猴模猴样,而猪八戒的两扇呼呼生风的耳朵,酷似父亲种植的家烟叶子)。我画不出王相卧冰、孟宗哭竹等宣扬孝悌观念的人物画,只能画几朵开得不像样的花卉,二姑妈还夸我画得像。都说巧人命苦,二姑妈出嫁后,家庭不和,25岁那年,不明不白地离开了人世。从此,我们几家过年时,只好到城里买雕版印刷的窗花,烘托春节的气氛了。父亲教会了我糊窗花的办法后,我就成了大忙人。我家的两合窗子,各为64空,糊完窗花,差不多要牺牲一天的宝贵时间。糊窗花要心细,类别相同的讲究它的对称,还不能糊反——图案朝外,室外的光线自然将花子投影到室内。

贴年画

刘姥姥说:“我们乡下人到了年下,都上城来买画儿贴。”

我能记事的年龄当在五六岁,腊月二十一日那天,岷县城逢集,父亲早早起来,随同乡亲们进城置办年货,直到下午6点左右才能赶回家。父亲办的年货里,少不了几张年画、窗花和废旧报纸。那时候,年画都在新华书店销售,不能满足城乡居民对精神文化产品的需要,形成了抢年画的习俗。

父亲绽开年画,让我饱个眼福(我其实没看清楚)后,怕我摸脏了画面,迅速卷起来,放在我够不着的地方。腊月二十三早晨,父亲喝过罐罐茶吃过馍馍后,调动一切积极因素,挪出瓶瓶罐罐,清扫屋梁和墙壁上的尘埃,下午用干净黄土和泥,将灶房粉刷一新,贴上雕版彩印的灶君像。腊月二十六日以后,父亲开始打扮烟熏火燎的房屋:糊窗花,拿出过时的报纸,裱糊墙壁和仰尘,等窗明几净后,方绽开崭新的年画,有八部样板戏中的《红灯记》《沙家浜》《龙江颂》等。

我上10岁以后,独自带上礼品走出山沟给外爷拜年,拿上哗哗作响的压岁钱,吃饱喝足后,还不肯离开,目光贪婪地扫描外爷家贴在土墙上的年画,无非是白胖娃娃抱鲤鱼,刘海戏金蟾。倒是窗扇子上对称贴着的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很合我的眼光。十几年来,连续给外爷拜年,那幅年画如同外爷的面容,愈来愈晦暗,直到隐藏进时光的背后。

1980年以后,随着古装戏的复兴,天津杨柳青、苏州桃花坞出版的年画贴上了寻常人家的墙壁。我家墙壁上的年画有《三休樊梨花》《景阳岗武松打虎》《牛郎织女》等。我在山外读初级中学的时候,借到了《红楼梦》,在家里抽空读得津津有味时,被父亲一番呵斥,打断了我的“才子佳人梦”,不然我会将诸如宝黛读书、黛玉葬花、宝钗扑蝶等年画贴上我家墙壁的,一定会让识文断字的乡亲们既羡慕又嫉妒。

父亲会画画,因而讲究庭园设计和居室布置。父亲年轻的时候,不怕吃苦,宁可饭吃得差些,衣裳一定要穿得干净,房子要收拾得整洁。他对世俗生活的热爱可见一斑。

观礼花

正月十五晚上,吃过饺子,集体娱乐活动就是看花。礼花不比鞭炮,只有给神许了愿心的人家,才能买几筒礼花放放,引来满院子的观众欣赏。那礼花虽然很朴素,绽放出来的却是农人们花好月圆的美好愿望。观看乡下的礼花,总有意犹未尽的遗憾。

我在十二三岁的光景,大我四岁的三叔带上我给川区的几家亲戚拜年,磨蹭到吃过夜饭,顺便去城里观礼花。那时的县城,居民住的都是平房,家家房顶上摆放着几盆斗花。夜幕完全降临后,主人搭着梯子登上房顶,先将缠在木棍上的一串鞭炮点燃,举向街道上空,噼噼啪啪的响声十分密集。我与三叔赶紧用双手捂住耳朵,躲进屋檐下,生怕不安分的爆竹会钻进脖子里,炸个人仰马翻。紧接着,斗花释放出五彩缤纷的焰火,花团锦簇般朝夜空绽放。我本能地,用衣襟护住头皮,担心红铜片似的花瓣凋落下来,会烧焦我那稠密的发缕。我感觉自己中了城里人的十面埋伏。十五夜晚的观众,摩肩接踵,你推我搡,我被人家挤倒在地,又挣扎着站立起来,好在那时民风淳朴,没有乱扔花炮的五鼠和欺侮良家子弟的高衙内。观罢礼花,还能看一场不用花压岁钱的露天电影。晚上10点以后,我和三叔踏着明媚且带有寒意的月光,迈上了崎岖而遥远的回家之路。

唱大戏

乡下人把戏曲演员称呼为戏子匠。戏子匠于正月初一、初二、初三这三天,抓紧时间给亲戚朋友拜年,初四日以后正式登台亮相,他们就身不由己了。演员正式登台唱戏,又叫踩台。踩台一般都在下午进行,戏台上的红色幕布早已垂挂下来,拉板胡的乐师调试弦索,打手鼓的乐工,也在擦拭鼓面上的灰尘,凑近火盆烘烤,使鼓面膨胀起来。演员们对着镜子涂脂抹粉,试穿蟒靠。化完妆的戏子匠,在幕后试唱,或温习台词。

吃过早饭的观众,或抬长板凳,或徒步行走,纷纷涌进戏场。只见一个老汉,手拿戏台上使用的马鞭,在戏场一角打秧歌,唱的什么,如今回忆不起来了,大意就是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接着,庄里尚武的老头,迈着铿锵的步伐,走进观众围成的圆圈内,赤手空拳耍了几招,赢得了观众的喝彩。乡下人把有武术的人,叫做拳棍手。拳棍手穿着黑色的棉袄棉裤,皱巴巴的布腰带一头悬挂在裆部,随风摇曳,潇洒极了。拳棍手临收功时,向戏场边一指,只见他的徒弟又扛着一杆红缨枪,恭恭敬敬地呈给师父。师父舞着颤巍巍的红缨枪,更添飒爽英姿,博得了观众此起彼伏的鼓掌声。这时候,三只身子矫健敏捷,分别抖着红毛、绿毛和金毛的“狮子”,闯进戏场中央,冲着拳棍手耍起威风来了。拳棍手自料红缨枪难敌三狮,赶紧接着了徒弟扔过来的两把闪烁寒光的大刀,向狮子头上砍去,他的一招一式都被狡猾的狮子躲过去了(乡间把拳棍手的这一挑逗行为,叫做惹狮子)。正在难分难解的危急时刻,又一个来自别庄的拳棍手,划开稠密的人群,杀进圆形场地,助好汉一臂之力。观众们呐喊着,不晓得他们是替“狮子”还是拳棍手助威。

锣鼓家什响起来了,幕布徐徐拉开了,观众只好将头转过去,耍狮子的人,露出了真面目,拳棍手也变得没精打采的,神秘地失踪了。只见从幕后躬身跑出几个手拿大刀身穿青衣的兵卒,随后才走出一手握红缨枪一手拿马鞭脚蹬厚靴身穿白靠头带花翎的武将,在万人注目的戏台上英姿勃勃。踩台那天,不过唱几折折子戏,正如乡下人说的,狮子滚绣球,好的在后头,全本戏从当天晚上开始。虽说人生如戏,但是演员们对待一本或一折子戏,不可当作儿戏。谁忘了台词,谁耍动作时露了破绽,立即招来观众的嘲笑或唾骂。任凭你在那张脸皮上涂了多厚的脂粉,涂改得面目全非,都有个别观众知道你的底细,转过身来向大家说:“这是谁谁的儿子,在台子上丢先人们的脸!”确有认真演戏的戏子匠,不仅赢得了本庄群众的好评,也常常被邻村看好,请去唱一折子拿手好戏。后来,县剧团发现某某是演丑角的把式,要去了,吃上了商品粮,听说又去了陕西,他演唱的秦腔曲目,还被制作成磁带和碟片,在市场上发行。

稀里糊涂过大年

作家张贤亮在中篇小说《绿化树》里写道:“‘捎日子’,成了每个外出农工的义务:看看今天阳历是几月几号,阴历是几月几号,是什么‘节气’,离重大节日还有多少天。”“直到有人‘捎日子’来,我们才惊喜地发现:‘哟!又要过春节了。’”

在我10岁左右,也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乡亲们过了一个稀里糊涂的年。有些人家以为腊月二十九日就是除夕,给祖先供纸,放鞭炮,吃长寿面,啃骨头,有些人家则按“兵”不动,鸦雀无声。当时,几乎没有哪家掌柜的会走进新华书店买一本宪书(乡亲们把印刷成册的历书叫做宪书)或日历表。我们平时看到的不过是贴在墙头上红纸黑字的雕版印刷品,是春官送的,只涉及安排农业生产的二十四节气,不能具体到每一月每一天,也不能晓得三伏和九九的确切日子。正如《西游记》里说的“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那一年村庄里恰好没有一本宪书和日历,不晓得那年腊月是大尽还是小尽,等把年胡乱过罢后,有人去单位上班,查了挂历和日历,才知道已经过去的旧年腊月为大尽。(大月称大尽,小月称小尽)。

过年,请和小孩子一起洗碗

文/小冉zi

如果你家或去亲戚家,记得帮小孩子洗洗碗。过年气息,让那些小孩子期盼着,享受着。年,简直就是小孩子的味道、气息和专属场。

昨天我在幺姨家吃饭,吃了幺姨就喊我坐下耍,等她家那两个小学的孩子去洗碗。但是我想到了我曾经苦逼的感受,于是就说我和她们一起洗,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坐着也是坐着。于是我走进厨房,就打天然气烧水洗碗,那两个小孩开心得不得了了,对我又是抱的,又是亲热的喊“姐”的,又是在我身上搓来错去的撒娇。我就觉得在她们身上我看到了我小时候的影子。这样一个小的动作都能俘获她们的心,不需要太多,就能奠定权威。小孩子的认知领域里,很单纯,很童真,有时候看到都觉得好笑又好幸福。

那时候,我是一大家人当中年纪最大的孩子,每次吃完饭,我都要被喊去洗碗,当然我很不情愿,因为大人都坐在客厅里哈哈大笑,非常愉快的聊天,而我却要一个人把两桌的碗都洗了,而且不是一次,而是每次,无论是在自家,还是在大姨家幺姨家,还是外婆家,都是这样。没得办法,我是孩子中的老大,那些孩子都比我小很多岁,我也不可能鸭子赶上架式的让他们洗碗。所以说每次洗碗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特别是一群大人坐着边磕着瓜子边聊天,这心情简直不能忍!!!!不过现在我大了,小的也长大了,所以她们不得不接我的班,晋级为“家庭洗碗工”,而我就变成了大人嗑瓜子聊天的一员。

虽然我现在不用被一大家人自在的叫去洗碗了,但是有时候我还是要去厨房看一眼,然后动手。

小孩子最希望的是有一个人陪她们一起洗碗,这样她们才不会感觉孤独,才有兴趣去洗。我害怕她们洗不干净,我就洗头道,她们就清碗,一起其乐融融的把碗洗了。

一般来说,只要走比较亲的亲戚家去吃饭,我都会去厨房帮忙,不是我勤劳,也不是我喜欢。

因为做饭大人肯定是主力,小孩子就是打杂的,可是做好饭,吃完饭就不样了,大人往往把这交代给小孩子做,如果是一个小孩子洗碗,我都不知道要洗好久,特别是大家都在边嗑瓜子边聊天,这场景简直想想都不能忍。除了心疼洗碗的人要洗很久,还因为大过年的,一起把碗洗完,好一起耍,过年嘛!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吹龙门阵的时机。

过年,让心回家

文/李瑞华

春节又至。

有谁、有什么外在的力量,能比得上过春节的凝聚力呢?没有号令,没有书面或者口头的通知,人们就集体下意识地朝着那个年奔去。从入了腊月开始,人们就掰着手指头算算亲人的归期了,而那些在外打拼一年的游子们,也毫无怨言地期待着长途跋涉,回家过年。车上的颠簸,风雪中等待,又算得了什么呢?毫不在乎车票的贵贱,愿意搁下手头最重要的事,放弃可观的利润,风尘仆仆地回家去吃顿团圆饭,在老家放挂鞭炮,祭祭祖人,拜拜亲人。不信你看,十几亿人从四面八方各自往自己的家里奔,飞机从东闪到西,从南闪到北,纵横穿梭,火车、汽车、小轿车如同蝗虫,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大地上乱爬。还有江河上的舟楫,顺流而下,逆流而上,无不为的一个团圆氛围。

回望这一年,过得真快!还没感觉干成点什么事呢,一年就这么悄悄地结束了。漫无目的的走在城市的街道,在万家灯火的夜里,在离家不远的小城,在这样的夜晚,对新年的怀想、对过去的回望,如身边的车流一样缓缓地流淌着,过去的一年里熟悉的一切渐渐地离去,儿时欢乐的情景也在悄悄地褪色……童年的记忆里,每一个没点燃的鞭炮散落在地上都能让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上去与同伴争抢,每一朵照亮夜空的烟花都会兴奋得我大呼小叫;每逢新年来临,我会期待母亲扯上几尺灰色的确良布做一身新衣服,一旦这个希望落空,便一头扎进木箱底翻出攒了一年的零花钱,动用其中的几分硬币去国营饭馆买个烤得金黄的猪油饼犒劳自己;即使这一切希望都落空了,我会一个人到屋后的麦田里踏踏新雪,或干脆仰躺下来望着天空想象山外的世界。如今长大了,对于新年的到来,却变得漠然起来。

回望过去,一个又一个的日子就像风吹过,远了、淡了、消失不见了,渐渐成了陈年旧事,犹如一本过时的农历,一幅发黄的老照片,一张遗落在角落里积满了岁月尘土的票根,在这回忆与憧憬的夜里,想起了儿时的歌谣,“新年到,新年好!闺女要花儿要炮,敲锣打鼓真热闹!”

年华似水,一年一年就这样匆匆地过去,有一些事情,拥有的时候无法真正懂得,当真正懂得的时候却已不再拥有。这个落英缤纷的季节,冬天如约而至,当新的一年来到的时候,总希望将所有的烦恼和不安写进每一天的日记里,让它像落叶一样融入大地,融入自然,让每一份平淡伴着寒风飘逝。

尽管青春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去,但在逝去的岁月里,真实与平淡依然映射出温暖的光芒,其实每一天拥抱平淡的日子也如此美好!在新的一年,我会在静谧的夜里等待流星划过为所爱的人许一个愿;会记得在千回百转的奔波忙碌里继续唱着思念的歌;

人生贵在一岁一岁年长,年长不只是年老色衰,还有蕴积和沉淀。即使有一天如叶子一样飘进黑暗的泥土,风会叙述我们走过的踪迹。只要心不是荒漠,再长的年轮,再普通的生活,也会熠熠生华。

卷起思念,让心回家,过年。

旅途遐想

文/田小亚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一年一度的春运到了,回家的游子背起行囊,不论山高水长,依然勇往直前。公路、铁路、航空,一如往常忙碌地穿梭着,奔腾着,织就出一幅现代化强国的恢宏画卷。

国外疫情肆虐,国内可防可控,仅有个别城市被确定为高风险地区,而且感染者多为外来输入。因此,今年国内的广大民众都可以正常回家过年,享受亲情与团圆。我也是春运大潮中的一员,对繁忙的工作说再见,伸开双臂拥抱迎面走来的春姑娘。

为了有效应对复杂的疫情形式,减少人员流动,进一步巩固防疫成果,全国多地纷纷推出就地过年的号召。于是,很多人选择留下来就地过年,媒体也把目光聚焦到这群可爱的人身上。这是新闻导向的必然选择,因为每个人对于亲情的期待和向往想必都是一样的,新闻热点也就应运而生。

然而,看多了从中央到地方大大小小媒体的报道,让我不得不深入思考舆论导向的问题。我在想,这群人中有没有迫不得已而留下来过年的?为什么受众看到的都是保家卫国,无私奉献,守护一方平安的英雄式人物?我想一定有那么一些人,为了父母的养老金,为了孩子的学杂费,为了还未凑齐的房款……他们仅仅是为了比平日翻倍的薪资才就地过年的,谁来关注他们?

他们左肩担道义,右肩扛起家的责任。我觉得,这种精神值得我们不断弘扬和传承的。宣传工作除了实事求是,正面引导之外,更应该多挖掘一些有血有肉的故事。因为,家是社会最小的,最基本的单位。小家和谐美好,大家才能欣欣向荣。他们中不乏埋头苦干,品格高尚之人,他们才是我们应该学习和选树的榜样。这是对宣传工作者提出的更高标准,更大的要求。一个普通受众的視角,不再满足以大见小的说明,更欣赏以小见大的表述。

那么,如何发现他们,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今年响应国家就地过年的号召,我选择留下来过年。因为,我是一名党员……”完成采访任务的同时,莫忘广大受众真正的喜好啊。

或许是职业病又发作了吧,所见所闻都离不开职业的影子。此刻,我突然明白一个道理。重视舆论导向是一个人成熟的必然要求,也是一个人成熟不可或缺的先决条件,更是一个人发展的必由之路。感谢我的职业,感谢生命中每一个关键节点鼓励支持我的人,是你们让我从青涩走向成熟,从无知走向从容……

感恩之心是幸福的源泉,感恩岁月给了我们太多体验,不论是痛苦、烦恼、挫折或者悲伤……一切都是值得感恩的,因为酸甜苦辣才能使人生不再单调与乏味。

是啊,年年春运呈现在眼前的状态差别不大,但内心的感受却大相径庭。因为处境不同,关注点不同,必然带来迥然不同的内心体验。但是,无数不同感受中也有相同之处。那就是,每个人都同样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思考问题,处理事情。正好印证了,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这也是悖论,这亦是大道。

大道至简,道法自然。

满满的回忆被浓浓的憧憬所淹没,山重水复被柳暗花明所取代。短暂的旅途中,怀抱一本自己最喜欢的书,思念着远方的亲人,用心体会亲情的可贵之处。我的心与慢慢融化的土地浑然一体……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车厢,也照亮了我的心房。

春,载着梦想和希望款款而来。 运,在行走中如影随形。

春运,周而复始的一年又一年……

冬天的云

文/陆杏清

记得小时候,窗外寒风凛冽,我缩在屋内,隔着玻璃窗看天上,禁不住想,那些高高在上的云冷不冷?如此凛冽的风,会不会把它们刮得找不到家门?

奶奶说,傻孩子,云是一床床被褥,是给人们挡寒呢,哪里会冷。于是,我就看那些变化多端的被子,大概天上棉花少得可怜,到了冬天的白云,显得那么单薄。好在它们离太阳近,大概吸收了很多热量,因此便不会觉得冷吧。可是,坏了,天渐渐黑了,白云还在天上,没有人记得把被子收回家,肯定会被寒霜或露水打湿,我便着急地喊奶奶。奶奶又笑了,说,晚上啊,这些被子是留给星星的,不要收回去。我还想看星星们是怎样盖被子的,是不是像我一样,把被子卷成卷,然后光着身子钻进去,可惜,天越来越暗,我什么也看不到,不禁失望至极。

爷爷说,天上的云啊,跟人间差不多,也是一群群生灵。你看,那两朵云在打架,那朵大一点的云老了,在晒太阳,过后又抽烟、喝茶,和别的云聊天。我顺着爷爷手指的方向,仿佛真是那么回事。想想快过年了,我问爷爷,天上的云过不过年,过年放不放鞭炮?爷爷说,天上的云当然过年,你看,那朵云在买年货,买菜卖肉买年画还有对联鞭炮,那朵小一点的云听话孝顺,马上又长大一岁,他爷爷正准备给他压岁钱呢!听爷爷这样说,我觉得天上的云很幸福,禁不住为它们感到高兴。

爸爸说,天上的云很悠闲,它们聚在一起开会。开什么会?商议着一年到底分钱呢。云不需要打工,不需要离开孩子出远门,它们有穿不完的新衣服,吃不完的大白菜,还有香喷喷的大米饭。妈妈接着爸爸的话音说,你看那些来来去去的云,就在淘米洗菜做饭呢,那朵是云爸,旁边那个是云妈,它们孩子上学还没回来,一回来就开饭喽。我说,我也要上学,也要像云一样。爸爸和妈妈异口同声地说,好,明年你就去上学,像云一样好好学习!

冬天的云真的很幸福!十八岁的时候我发现,云简直太自由了,白天它们可以不走公路,不守交通规则而自由飘荡,夜晚也不受银河河道的束缚,还可以大胆地遮盖月亮和星光。二十岁的时候我发现,冬天的云其实也很寂寞很孤单,它们变成雨和雪,落到地面,然后再变成水蒸气升腾到天空,实现轮回和转换,一点也不嫌麻烦。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发现,每到冬天,就到了喜庆悠闲的季节,天上的云在谈恋爱,说情话,东边的云娶媳妇,西边的云嫁女儿,真是好不热闹。

看了那么多年的云,最遗憾的是我还分不清它们,没有给每一朵云都取个好听的名字。且不知它们是否也在看人间红尘中的我,发现我其实跟它们很像!

那些年,那些味

文/紫陌

年,又叫春节,是中国最隆重的节日,对老百姓来说,它是生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今,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年融入了很多新的元素。也许是自己年届不惑,跟不上时代的潮流,现在还时常忆起童年时的春节,回味旧时年的味道。

童年时代,我的家乡并不富裕,孩子们过年才能穿一身新衣服,可以放肆地玩,只要不犯太大的错误,大人们都不会打骂我们。最重要的一点是有压岁钱拿,可以土豪好些天,买零食、玩具和烟花。因此,孩子们都掰着指头数,盼着年的到来。大人们则从经济开支、卫生和吃穿等方面,有条不紊地做着过年的准备。

中国人对于过年那可都是慷慨的,就是平时再节省的人,置办年货时也毫不吝惜,辛苦攒了几个月的钱,很大一部分都用在了过年上。

腊月二十几,家家都要大扫除,拾掇房前屋后“打阳尘”,把家里的灰尘、蛛网、垃圾等清理干净,被褥、家什、炊具都要好好洗一遍,去掉旧日的尘秽,才能干干净净迎新年。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准备吃的,才是年前的重头戏。对于四川的“好吃嘴”来说,吃的东西可谓是五花八门。

过年的吃食,少不了腊肉香肠。冬至前后,家家杀了年猪,就用盐把肉腌透,吹干水分,再用柏桠、桔壳等带香气的植物熏制成腊肉,将猪肉灌进猪小肠里做成香肠,还有熏制的猪内脏,这些就是过年的主菜了。

为了炒腊肉,有的家里要做“催眠豆”(也叫豆香)。把黄豆煮熟,用扁竹根(一种春天开白花的野花)捂住,之后加豆粉和花椒面、辣椒面、盐、味精等作料拌匀,捏成球形;最后用稻草包裹,一串串的像糖葫芦,挂在柴火上慢慢烤干。半肥半瘦的腊肉切成很薄的片,加上豆香、蒜苗或葱段、青红椒等热炒,蒸在铁罐子饭上,那叫一个香,舌尖上至今还留有它的味道,是餐桌上的重头菜。现在集市里买的豆香,完全挑不起我的食欲了。

童年时,外婆家有一口石磨,做过年的吃食,魔芋、豆腐、米豆腐、汤圆等原料都得经过它的研磨。

外婆家的石磨很大,直径有一米多,上磨盘有个孔轴,孔轴连着推把,还有个喂料孔。磨盘下是流槽,流槽前有流嘴,流嘴下放桶盆等接米浆。上下磨盘结合得很紧密,贴合面有微凸的条状纹路,这样就能把食物磨得更细腻。现在都是机械化了,打制磨盘的技艺日渐失传,老式的石磨都成为古董了。

小时候最爱看大人们推汤圆面。推汤圆面要三个人配合,推磨的两个人轮流替换,另一个人则负责加料。每次推磨,婶娘们总是先脱去外套,轻装上阵。她们双手扶住推把,先往右前方推,同时身体顺势前倾,手臂顺着磨盘划出优美的弧线,腰身也跟着节奏自然地扭转。一旁加料的,需得跟着节拍,用长柄勺舀一勺糯米加到喂料孔里,两圈加一次料。石磨一圈圈转动,米浆从磨盘缝隙不断流出,下到流槽,再顺着流槽流到桶里。看着雪白的米浆,我的舌尖早已涌起红糖汤圆的软糯香甜。婶娘们边推磨边说笑,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那是劳动与幸福的成果。

魔芋、豆腐和米豆腐推出来的浆则要经过蒸煮,晾凉了用清水泡。家乡的米豆腐都要加黄栀子,然后用干稻草烧成草碱灰煮。这些纯手工的家乡味道,至今都在我的唇齿里留香。

石磨慢慢地转动,年的脚步也渐渐地近了。腊月二十九,家家户户开始洗煮腊肉香肠、杀鸡宰鸭。年就在大人们的忙碌中渐渐来了……

腊月三十,大人们早早起床准备团年饭。说是早些吃团年饭,这一年才会顺顺利利,邻里乡亲你追我赶,想博得头彩,讨个好兆头。喧闹的鞭炮声中,团年饭陆陆续续上桌了。鱼是必不可少的菜,饭菜要有剩余,所谓年年有余。大人们说团年饭要慢慢吃,吃得久表示来年结余多。于是,年的味道在大家的舌尖上化开了。

对孩子们来说,最喜欢的就是除夕夜了,大人们叫守岁,交天过后会发压岁钱,少则三五元,多则十元。很多时候,压岁钱是和期末考试成绩挂钩的,考得好的就要多些。大人们都知道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期盼着儿女好好读书,成龙成凤。我曾拿到几回“大团结”,为此还美了好些天呢。

初一一大早,大人们叫孩子早起迎接新年,不能吵闹,说是怕把财神爷和好运之神吓跑了。于是孩子们一个个都穿上久盼的新衣,在左邻右舍相互显摆。红糖汤圆是早上必吃的,预示着新年里团团圆圆,生活甜甜蜜蜜。大人们还要在其中的一个汤圆里包上一枚硬币,说是吃到的人新年财运好。

过年的这些天,有些生产队还要放坝坝电影,条件好的,还有唱川戏的。小时候觉得川戏吐火好神奇,到初中学了化学,也就不觉得神奇了;再有的就是变脸了,这讲求一个快字,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乡里组织的舞狮队,走家串户舞狮拜年,三五元的礼钱全仗老板大方。

民俗文化表演,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划彩船,就是我们叫的“车车灯”。表演者穿着艳丽的绸服,脸上打着“摩登红”,在一个像船的道具里又舞又唱:“正月里是新年呢……咿呀喂……”“荷花哩登喂呀海棠花呀……”简单的词曲和大胆夸张的装扮,常常让我们看得入神。

过年那些天,亲戚间喜欢吃转转户,今天你家,明天我家,一大早大家就相互帮忙张罗。切几盘香肠腊肉,揪几窝时令小蔬,拿出自家推的魔芋、米豆腐和鸡鸭鱼肉,摆满满的一桌。男人倒上几杯老白干,女人和孩子喝着鸡汤,家长里短,酸甜苦辣,一年中的大事小情都在推杯换盏之间说开了,年的味道在大人们的龙门阵里更浓了。亲朋好友趁着年的间隙,总会提着礼物登门拜年,年在人们的真诚祝愿里持续升温……

年末的元宵节最热闹的就是看耍火龙。用稻草扎成的龙在舞龙队员的手里奔腾欢舞,队员都裸着上身,有人用铁水泼往场中,顿时铁花飞溅,队员在灼热的铁水花中跑得更快,把龙也舞得更欢了。节目表演完,烧了草龙,说是要送龙下海,企盼新的一年里,龙王爷让家乡风调雨顺。

元宵过后,年就正式过完了。大人们又投入到忙碌的农业生产中,耍安逸的孩子们则回归平日的校园生活。

回家乡过年

文/侯昌照

又是一年春节,喜庆的氛围笼罩着大街小巷。95后的我每年都跟着父母回家乡过年,今年也不例外。

我的家乡是宜章县五岭乡的留军村,这个村很小,但是充满了乡情。每逢过年,家家户户都在为准备年货奔忙。大年三十,父亲带着我和母亲还有年货,开着一辆旧吉普车,顺着泥泞坑洼的山路去爷爷奶奶家过年。每年来这里,感觉、风景都不尽相同,唯一不变的是爷爷和奶奶每次都会在山头等着我们。到家就更忙了,妈妈和姑姑们要准备年夜饭,整整一个下午我都会在灶房外面闻嗅着饭菜的香气。有时候一道菜做好了,母亲会从灶房出来,捏着一块肉放进我的嘴里,满嘴都是幸福的味道。

过年的重头戏少不了年夜饭和烟花。年夜饭是家家户户的感情饭和团圆饭,马虎不得:大块的腊肉、红烧猪蹄、米粉肉、酱油鸭、土鸡汤……这些香喷喷的饭菜,是最美的年味。小辈向长辈敬酒,长辈给晚辈发红包,母亲会给我的口袋里放一枚铜钱,预示着辞旧迎新。最让孩子们兴奋的当然是放烟花了。我带着表弟表妹在屋后的梯田旁放,父亲和姑父抬着一个很大的花炮,远远地放在梯田中央,点燃后,五颜六色的火光霎时照亮了整个天空,照亮了每个人的笑脸。晚饭后我们一大家子围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时而大笑,时而感慨,时而与家人分享一年的喜怒哀乐,家的感觉,家的温暖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个淳朴的小山村,远离大城市的喧嚣,洗涤了在外游子的满面风尘,净化了内心所有的忧愁苦闷。

大年初一是走亲访友的日子。早上七点,家里的长辈在老屋门口的神像前放一挂鞭炮,以示祭祖宗,祈求幸福平安。之后又会在老屋后的田地里放一挂鞭炮,以示祭天祭神。这时候晚辈们被鞭炮声叫醒,起床吃早饭,早饭是宜章的特产——蕨根糍粑。在锅里放入底油,九成热后下糍粑,放盐调味,还可搭配一些蔬菜叶,糍粑呈扁平圆形状,象征团团圆圆。吃下这充满喜气的糍粑后,八点整,家里的儿子要准时出发去拜年。出门是有讲究的,父亲会在车前放一挂鞭炮,然后我和母亲上车,当车离开老屋时,爷爷又会在屋前放一挂鞭炮,以示喜庆、充满祝福的一天开始了。到了亲戚家,这个时候又有讲究。来拜年的人不能直接进门,需要在门前放一挂鞭炮,屋主人听见鞭炮声才能出门迎客,如果在路上恰巧遇见了,屋主人也要回到屋内,等到放完鞭炮后才能开门迎接,这是迎喜气进门的意思。我们一般放的鞭炮叫“大地红”,长长的一串盘卷起来,点燃后留下一地的红色纸屑,无论堆积得有多厚,都不能扫去,只能等到出节后才能扫,这是喜气长存、“红”运当头的寓意。常常有亲戚家顽皮的小孩,在纸屑堆里寻找未点燃的“漏”炮,手在地上翻着找着,再脏也不怕。

这就是我家乡的“年”。无论什么时候,无论离开家乡有多远,灶房上的炊烟和大地红的炮响会一直伴随着我。年的味道,亦是家的味道。

家乡的灯会

文/刘自龙

“玩灯”是过年的压轴戏,一个“玩”字,道尽了乡人的愉悦心情。

夜幕降临,村头的坡地鼓乐齐鸣,华灯汇集,整个村庄变成灯的海洋。灯笼形状各异,有的颜色朴素大方,有的大红大紫奇特夸张,有的绘着风景沧海桑田迎面而来,有的描着脸谱喜怒哀乐尽现眼前……灯海中的村庄,宛若天上的街市,神仙与凡人同乐,孩童与小鬼共舞。

最先出场的是“春牛”,由一位种田好手“领”着,挨家挨户地去拜年。牛是农民的命根子,每逢过年,家家户户都给牛棚贴春联、点蜡烛,人吃肉,牛吃豆。“春牛”一到,春光乍现,东家赶快好烟好茶地招待“放牛人”,仿佛他真是春天的使者。

“竹马”紧跟在“春牛”之后,“马”有三匹,加上“赶马人”,热热闹闹地组成了一个马队。“骑马人”多为毛头小伙儿,艳服浓妆,让人生笑;“赶马人”则老道娴熟,手握长鞭,吆喝一声,“马儿”便欢快地跑开了。有时会撞了马头,看灯人顿时笑作一团。

接着出场的是“龙船”,船身上盖着高高的屋檐,富丽堂皇。玩船是个力气活,非得五大三粗的硬劳力不可,却偏偏要扮作妩媚百态的十八女儿。撑船老汉手握竹竿,边摇便唱,看点便在这唱功之中。

中间穿插的是些杂耍节目,每年不尽相同,可有一样必不可少,那就是踩高跷。有一位远房亲戚演丑角,本是泥腿子,却出口成章,唱词诙谐并与各家情形十分贴切,至今难忘。他的功夫也很了得,能踩着高跷捡东西,能盘腿坐下喝茶后再自己起身,还能肩背一人腰挂一人玩动作,实在让人叫绝。

“狮子”为灯会收场,关于“狮子”的印象有些模糊,过年问老母。老母说,狮子有两头,能跃过椅背,能卧地打滚,能吃地上的点心。老母还说,“玩灯”是有讲究的,两头狮子代表秦琼和尉迟恭两位门神,三匹“竹马”中白马代表刘备、黄马代表关羽、红马代表张飞……

小时候以为上不得台面的家乡灯会,原来却蕴藏着古风,这让我在心里十分惊讶。

过年

文/孔明

“又要过年了。”人有了年龄,几乎都爱说这句话。单道“又要”这俩字,就有了太多的人生感喟与况味。一年365天,扳着指头过日子,那日子多慢啊!那样过日子的,多半是小孩,天天盼长大,盼呀盼呀的,那日子就不好玩了。每个人都要做过来人,过来人都有过那个“盼”。人难过百岁,就算一百岁吧,一辈子屈指数年,十个手指,也就十个来回。盼着长大成人,真个长大成人了,就忽然身不由己了,就不知不觉间作茧自缚了,就顺水行舟、逆水也得行舟了。前行有路,路在何方?只能顺大流了,甚至跟着感觉走了。来时有路,却非回头路,转身都不可能,更别指望倒着走了。人生如此,只有看着钟点上的秒分时针转圆圈,时针转一圈一昼,再转一圈一夜,昼夜更替,一天去了;春去冬来,一年去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春回大地了,百花开放了;花褪残红了,夏日炎炎了;酷暑熬尽了,秋收在望了;天地飘雪了,年关将近了。一年的终点,一年的起点,一年的圆满,所以被唤作年。人文节令是迎合天旋地转的。对每个人来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是个大关节,不能马虎也马虎不得的,故而年既是个节,更是个结,一结“绾”一结,一生就“绾”成一疙瘩了。如果说这“结”好比“蚕吐丝”,那么人就是那“蚕”了。不管愿不愿意,丝总得吐,这是活的本能,也是活的本领,更是活的理由。“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是宿命,谁能例外?宿命赋予使命,使命成于岁月,使命催人奋斗,岁月却催人易老。“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大无奈咯,只能大放手呗。一年一咏叹,一年一回味。年年咏叹,年年回味。年,这样来,这样去,也就这样过了。

有人说过年是越来越没有味了,而谁真正琢磨过年应该是什么味儿?或者怎样过才算有味儿?但至少有两种现象:摆脱农门了,却怀念农村过年了;提起过年了,津津乐道童年了。两种现象,其实透着人生两味禅:农村过年,过的是年的原生态;人的童年,最美好的当然是过年。从混沌中感知世界,从懵懂中觉悟人生,年的美好恰在不知不觉中植根于童年记忆而被好奇心与新鲜感放大了。比如从上世纪过来的中老年人,对年都有着苦难却浪漫的记忆,年夜饭,压岁钱,放鞭炮,穿新衣,走亲戚,看社火,等等吧,都是些人间寻常事,却一言一语里津津有味了。像咀嚼,更像反刍,同龄人或者心灵共鸣,晚辈人却像听天书,特别是上世纪的90后、今世纪的00后。人所处时代、环境不同,年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又要过年了!”此一句话里,岁月感伴随人在旅途感。人被岁月绑架了,腿脚不听了使唤,奔跑却成了习惯;常叹人生苦短,心也就紧迫起来,惆怅,咏叹,回首,都好像不由自主了。年年除夕,年年春晚,年年团圆。年年记忆犹新,年年似曾相识,年年似是而非。入冬,我去乡下采风,看见一户人家门楼上的春联尚在,虽经风吹日晒,红纸斑驳,红色褪白,却几乎完好无损,透过漫漶的字迹辨认依然能感受到农家过年的那种喜庆传承与美好祈盼,这真是妙哉!主人是个退休的教书先生,春联是他的亲笔,他说多少年了,他家的春联是真正的“新桃换旧符”,新的不贴上去,旧的就不撕下来。他忽然一声长叹:“唉,眼看又要过年了,得琢磨新对子(春联)了。”一声长叹触动了我心灵的柔软,使我豁然开朗,茅塞顿开。既然年是非过不可的,那又何必“唉”呢?或许过好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过年才更有意义呢!

乡村年味

文/刘汉斌

说实在的,如今生活水平虽说提高了,但一进腊月,我还是习惯于怀念年少时乡村那浓浓的年味。每年携妻儿回家过年,从未中断。回去过年,不图吃什么、喝什么,主要是偎着老人过几天,一家人团圆团圆,亲热亲热。

我们每次到家,父母都会喜得合不拢嘴,忙上忙下,从早忙到晚,似乎总不觉得累。办年通常是忙年的一项重大工程,一般是母亲早早地就洗好了炸丸子的萝卜、炸藕合的藕夹,以及眉豆皮、肉片、鱼块等。父亲则早早地劈好了烧大锅的木柴。人一到齐,架起木柴,炉火腾腾地燃起来,把大锅里的油烧得幽幽滚动,母亲总是抟起第一个丸子下进油锅,顿时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带着油香的水蒸气氤氲着飘散开来。母亲下丸子的速度极快,直到现在,她的三个儿媳妇都还不能企及,因此还都是由母亲来下丸子。因为锅里的油热,下得慢了表皮就会炸糊发黑。不一会儿,酥菜的香味儿就弥漫了整个小院,年味儿开始四处飘散,第一锅冒着热气的丸子也随即出锅。这第一锅丸子是不能冒然去吃的,要先拾一碗,在香台子上放一会儿,在堂屋里的大桌上放一会儿,叫做“供飨供飨”,就是请老天爷先尝,请祖宗们先尝,之后,一家人才开始互相让着品尝,你捏一个,我捏一个,直至吃得大家嘴上都油光光。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帮不上什么忙,主要任务是写春联,为自己家,还有邻居们写,一写就是一天。一家家把写好的春联拿走,也就算把过年的喜庆撒满了大半个湾。等用小耳朵锅打了糨糊,贴上红红的春联,过年的气氛愈加热烈起来,这标志着正式开始过年了。

除夕晚上这顿年夜饭,几乎成为全家一年当中最隆重的盛典,我们弟兄三人,都带了各自的一家人回乡下老家,围着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坐下来。父亲把酒筛得热乎乎的,不管会喝不会喝,每个人都倒上一杯,共同举杯,先一起祝愿父母亲身体健康,然后兄弟们间也都送上美好的祝福,还有对新的一年更加美好的憧憬。这已不仅仅是一顿年夜饭,这是亲情的融汇和表达,这是心灵的慰藉与泊靠,这是精神的归依与安详。

如今时代变了,吃的、穿的、用的,都在大踏步地奔向现代化,但那延续了几千年的乡村年俗,却渐渐消逝,传统的年味儿,也渐渐淡远,在住进钢筋水泥浇筑的高楼大厦的同时,会无可奈何地失却了精神家园。我想,长此以往,让我们到哪里去寻静谧而温馨的心灵港湾?至少,我茫然不知,这颗漂泊的心,今后还能去何处停靠?真的怀念乡村年味。

花开了,过年了

文/琴儿

(一)

小时候过年,新衣花炮压岁钱,走亲戚串邻家拜年,图得是个乐呵。中年了过年,过得是老人和孩子。把老人哄开心了把孩子逗乐呵了,才算过了个好年。

(二)

花是早就养好了的,只等年来。

玫瑰海棠和风信子开得正盛时就买了水仙球茎来养。大块头的球茎很卖力,不几天就生出嫩森森的、白亮的根须来,小鱼儿一般鲜活可爱。块茎的角角落落都抽出了嫩绿的叶瓣,精气神十足。我天天净根换水,花苗就在青花瓷盆里蹭蹭蹭蹿个儿,窗台上又阳光充足,她们突然就孕了花苞,挺着个鼓鼓的圆肚子,像将要分娩宝宝的孕妇。

房间是先生清扫的,屋檐地脚,该拂拂该扫扫该擦擦。他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念叨老先人传留下来的习俗真好,说净屋亦可净心,回忆小时候和母亲一起扫窑的种种乐事,我俩相互补充各自故乡过年的风俗习惯,仿似母亲又回到身边,时光又回到从前——那时候,他是顽童,我是娇女,蓝天高远,阳光成群成群的撒下来,雀儿在枝梢欢叫,猫狗在脚畔撒欢……我们心心念念的那个童年,终是一去不复返了。

我负责整理衣柜清洗衣衫。早就藏得不见影子的手串啊银镯啊突然就亮相在面前,让人忍不住把一些温暖的情意又温习了一遍。还从旧衣的兜里翻出不少的毛票来,是意外来财呢,便乐呵不够。光阴和情意都在旧物里藏着呢,瞳儿的小衣服我的红舞鞋先生青春时画的画,一样样展开,看一样感叹一回。每个房间的被单床罩都洗过换过,一家人从里到外都换了干净衣服,衣服里猫着好闻的皂粉味儿。家是净的暖的香的了,多么好。

过年时节是大厨我大显身手的时候,鸡鸭鱼肉各种菜肴都得准备停当,奔超市啊遛菜市场啊,银行里换新币啊,待吃的喝的送亲戚朋友的东西一一备齐,忙乱得只剩下坚强。

好在有花正在开,有花还摩拳擦掌着要开。正开的是玫瑰海棠、风信子和口红吊兰,要开的是凌波仙子水仙花。每一盆花都是我养育的女儿,她们清清秀秀相貌,洁洁静静身子,清清爽爽精神,玲玲珑珑心思,就那么开在我面前,总让我觉得时光未老爱情未旧尘世温情。

忙忙乱乱的,年忽的就来了。

(三)

母亲过世早,眼看着身边的人拎着大包小包奔娘去了,年年过年年年纠结,暗夜里总把脆弱与思念变成眼泪流。

昨天大姐电话里说大外甥梦见姥爷衣衫褴褛,念叨鞋子破了脚冷索要棉鞋,我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真想把父亲那双被生活所累被时间磨损变得粗树皮一般的脚抱在怀里暖暖。

随口念叨了几句,先生遂大包小包礼物准备、人民币揣了一沓,给瞳儿说:“***一年伺候咱爷俩吃吃喝喝不容易,咱得陪你老妈回趟娘家给她长长脸去。”遂驾车送我回娘家。哥嫂日子过得促狭,我们多少给贴补一些救急算作心意。我在父母遗像前站了又站,偷偷摸了摸照片上俩老宝贝的脸颊。饭刚上桌,就菜啊面条啊肉啊各样盛了一些,去大门外分四个摊位泼洒(我们这里这样做就算是给过世的人送饭吃了),父亲在世时切切叮咛过,他说百善孝为先,若我们姐妹献饭,须得四份,他得伺候自己的父母先吃过自己才敢吃。这一刻天高云淡,有轻风晃在树梢,有鸟儿在不远处窥视我泼洒的饭菜,家里的黑狗是我出嫁后所养,却嗅得出亲人的味道,卷曲着尾巴冲我一个劲儿摇动。念想父母的魂儿此刻就在面前,他们或许正把我端详,无端的又落下泪来。擦干眼泪换上笑颜,进大门入庭院逗侄孙玩,把日子里的艰辛小心绕过,和哥嫂说些喜乐的事彼此宽心。

(四)

回先生老家是过年的重头戏。

侄子侄媳一年比一年善解人意、孝道,两岁的侄孙小开宜正咿呀学语,在哥嫂的精心照顾下长得颇壮实,几天不见又长了许多本事。入赘的哥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终于和我们成了亲人,他的儿子乐乐刚娶了新媳妇,我们一家人相互体贴谦让和和乐乐。今年是皆大欢喜的一年。

瞳爸爸赞了侄孙夸嫂子,说哥过世后若嫂子离家远嫁,他们老刘家现在就已经大门紧闭荒草萋萋了,跟嫂子说了许多感恩的话。嫂子感念我们这么多年来出钱出力扶助他们一家圆满,声声感谢。往事薄凉,今朝花好月圆,就觉得日子安暖,再多的付出都值得。

年年督促先生孩子回家给婆婆上坟。我们心里明镜样清楚离去的亲人是刮过树梢的风,早已无影无踪,却总是烧过纸钱才心宽,祭奠老人是怀念是感恩是安放自己一颗漂泊的心呢。

每年烧纸我们都会在婆婆坟头相互聊天——挣了多少钱,孩子们长个儿了懂事了,家里的大事乐事一一汇报完,又叮咛他们在那边好生照顾自己,衣紧着贵的穿、饭紧着好的吃,每天乐乐呵呵的,还必须护佑我们平安进步。仿似公公婆婆的魂儿全都听得见。

拜见二叔三叔也是不可缺少的。今年三叔讲了些瞳儿爷爷在世时的事情。他说公公是他们三兄弟中最聪明的一个,做木工活看一眼就会,平日里把大砖头块磨平蘸水练习写毛笔字,还曾经画了凋零的牡丹花写了“白色恐怖”四个字挂在墙上,被好心人看见剥下来藏了,才免了被批斗。先生在一旁补充说父亲做得了纸活儿拉得了二胡,很自豪。瞳爸12岁父亲亡故,半生缺爱,能聆听到父亲的往事于他而言亦是欢喜。我感慨公公个性、聪慧,由衷的表示崇拜。又给瞳儿猛灌米汤——爷爷这么了不起,爸爸这么出色,你身子里潜藏着老刘家无数个聪明因子呢,考一所好大学还不是小菜一碟?小伙子三两下就被我给灌迷糊了,答应我必竭尽全力考大学、干事业、成就梦想,为祖上再增光添彩。正中我下怀。

白猫黑猫,拉住老鼠就是好猫。教育孩子,见着效果的都是好法子,管他阴招阳招。一笑。

(五)

又给大舅父置办了各样年货,给小舅父拜了早年。在我们最艰难的日子里,是他们出钱出力扶助我们渡过难关,是他们替婆婆公公长长久久把我们当亲生儿女爱护。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所有的事情都让瞳儿参与其中,也是在身体力行中让他学会爱人学会感恩。

(六)

刚才出去看了一眼,口红吊兰开花了,贼漂亮。水仙花开了三朵,朵朵清俊。花香悠悠的,往屋子的各个角落散逸。

谁家的鞭炮响了?噼噼啪啪,把暗藏的玄机一语道破。

过年了。过年了!

鞭炮声散去后,有鸟儿在窗外叽叽喳喳,是在鸣春呢吧。这样一想,只觉得光阴的花一朵一朵开了,开在心房里,瓣瓣粉嫩,朵朵俊俏。

又是一年好光景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