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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散文

2022/12/30经典文章

老太太散文(精选20篇)

没能送出去的慰问金

文/黄健

年终岁末,我跟随主任下乡慰问贫困户。临行前,我们还特意叫上了电视台的记者。

这次慰问活动是市里统一组织的,我们对慰问对象的基本情况知之甚少。我们在乡民政助理的带领下,一同前往。一路上,我们从民政助理那里打听到了关于那户人家的一些情况。老太太近60岁,还在十月怀胎时,丈夫就牺牲在越南自卫反击战的战场上,老太太硬是一个人含莘茹苦把孩子拉扯成人。不料祸不单行,儿子20多岁时遭遇车祸,致使下肢瘫痪。数十年来,母子俩就这样相依为命,生活艰难可想而知。

汽车在乡村小路上颠簸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在两间低矮的小屋前停了下来。两间小屋,一间是灶间,另一间算是卧室。屋子很小,我们几个人进去后就显得有些拥挤。老太太正坐在门口缝补衣服,看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陌生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用衣袖在长凳上用力地擦拭了几下,给我们让座,又忙乱地给我们倒水。那个瘫痪的儿子在一张厚厚的棉垫上席地而坐,正埋头扎着扫帚。

民政助理向老太太介绍说:“他们是市里来的,代表政府来慰问您来了。”主任把慰问金递给老太太,记者扛着摄像机正侍机捕捉镜头,没想到老太太却摆着手说不要。“不用救济我的,我家还过得去,真的!我是烈属,每个月都有补贴,够用了。节省点还能有点积蓄,不需要再麻烦大家了。”老太太怕我们不相信,颤悠悠地到里屋的柜子里翻出一个钱袋。那钱袋用塑料纸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她解开袋子,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倒出来一小堆硬币和一小叠压得平平整整的纸币,总共也不过几十块钱吧!“我儿子虽然残疾,但会扎扫帚的手艺,他扎好了我拿到集市上去卖,一把也能挣个几块钱。这不,镇上的小学又订了几把扫帚,让我儿子扎呢!我平时有空就到附近的粮店干些零活,也能补贴补贴家用。不靠天不靠地,我们能养活自己。”老太太爽直地说。

我们一行人都感动了。我劝老太太:“这些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您这点钱哪够买年货?”老太太拉开碗橱,又指指屋檐下,说:“年货都买好了。一条青鱼,二斤咸肉,鸡蛋我也留着不卖了,蔬菜自家地里都有,年糕蒸好了,花生、蚕豆也炒好了,过个年够了,多了也吃不下的,浪费了可惜。”我朝屋外望去,果真,一小块咸肉在檐下晃悠,小屋周围的菜地里,青菜、芹菜、黄芽菜在凛冽的寒风中都依然保持着勃勃的生机,全然没有丝毫颓废的样子。

众人纷纷劝老太太收下,老太太却坚决不收,我们也不再坚持。和老太太握手告别的时候,我看到一向威严的主任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在回去的路上,记者问主任新闻还播不播?主任说:“播!一定要播!就以《没能送出去的慰问金》为题。”

淡然如她

文/王浩宇

这次贵州旅游,不仅体会了“天无三日晴”的天气特色,尤其认识到了一个淡然的她。

那天,西江千户苗寨中乌云翻涌,豆大的雨珠如同一颗颗“子弹”从天而降,在地上形成一个个水坑。我与妈妈狼狈地跑进了一个小巷,在屋檐下畏畏缩缩地看着这一场大雨,心里抱怨着这讨厌的天气。小巷里不止我们两个人,一个当地的老太太在一张长椅上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大雨,面色平静。我看了看她,好奇地自问,她不害怕吗?

老太太仿佛意识到了我在看她,她望着我们和蔼地笑着说:“你们过来这坐一坐吧。”她一边用带着浓厚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跟我们说,一边挪动身子,空出一大片地方。她说话时咧开嘴巴,那明亮洁白的牙齿以及那异于常人的平淡的语气无不令我多看了她几眼。老太太穿着当地的服装,蓝黑色搭配的衣服,棕红色的裤子,不加一点装饰,朴素又自然。她满脸的皱纹,晶莹的白发中夹杂着一些黑色如墨的发丝,她梳着一个传统的中分,露出饱满的额头,她的耳朵挂着沉重的吊坠,耳洞大得吓人,我简直不敢多看一眼。她染霜的眉毛下则是一双平淡无奇的眼睛,转动间仿佛什么东西都不放在眼中。

我坐在长椅上看着外面,雨珠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依然毫不停歇地砸到地上,“啪、啪、啪”的,令人烦躁的声音不绝于耳。我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下这么大的雨怎么办啊。这天气真讨厌!”妈妈听了也点了点头。而老太太听了却挑了挑眉,笑着摇了摇头,对我说:“不,下雨天其实还是有好处的。”我疑惑的看着她。她把头移向外面,看着被雨水洗礼着的苗寨,眼睛中流露出喜悦之情,嘴角不自觉地向两边咧开,再次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她微笑着平淡地说:“这里啊,下雨的时候也是很美的。”她的这句话令我震惊,令我好奇。于是我焦躁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眼睛投向了外面。

雨,依然很大,但在我看来却与之前大不一样了,天下的事物仿佛都被她的淡然给感染了,远处的山静静地站在那里,挺拔的躯体在云雾缭绕间若隐若现;山下的河水即使流速加速了很多却没有丝毫的急促之感,只见河水在地上随意的东奔西窜。我情不自禁地赞叹道:“确实很美啊!”老太太听了笑得更加灿烂了,自豪地说:“我们苗寨什么时候都很美啊!”

我充满震撼与敬佩地看着她,她那平淡无奇的容貌仿佛是一种傲气。我终于明白了,那是淡然。我再次仔细地注视着她的耳朵,那每时每刻都挂着重物的耳洞依然大得吓人,但我却不再害怕而是觉得理所当然。

我想,也只有像她这样每时每刻都背负着沉重负担的人才有可能磨练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吧!

举手之间

文/冯积岐

好多年前,我写过一篇叫做《后怕》的文章,讲述的是我在西安市东新街偶然遇到的一件令人震惊而愤慨的事情:在一家餐馆门口,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人举起一把凳子正在拍打一个趴在地下的小伙子——不知道被打的是食客还是伙计。旁边扔着打坏了的三条凳子。小伙子已不再哀叫,只是抱住头呻吟。如果再继续打下去,也许,小伙子会当场毙命的,而旁边围着近一百人,他们只是看客,目光中有好奇、惊愕、不平,也有同情,也有愤懑,可是,没有人上前阻拦。我是过路的。我挤进重围一看,并没有多想,一句话不说,走上前去,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举起来凳子正要打下去的手腕。中年人冷眼看着我,他大概看出了我的目光中的毫不畏怯和燃烧着的怒火,两个人僵持了只有几十秒钟,中年人也是一句话未说,撂下了凳子,拧身走了,围观的看客也散了伙。回到家,我给妻讲述了事情的全过程,妻说,你太胆大了,那个中年人,给你盖头一板凳,把你就打死了。我仔细一想,确实有点后怕。我明白,我断然地一伸手,我的气概确实把施暴者震慑住了。

因为我是人,该伸手时一定要伸双手。在我们的周围,每个人都是需要伸手的。一只温暖的手,一只关切的手,可以使无助的人们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和信心。

三年前,春天里的一个晌午,我下了楼,从陕西省作家协会的家属院向出走,走在我的前面的是陕西省戏曲家协会退休的主席杜耀明和他的夫人。杜老夫妇住在一楼,我住在三楼,我们在同一单元,抬头不见低头见。走在大门口,正在开门之际,我突然看见,杜老的夫人摇摇晃晃,向地下扑了去,我一个箭步上去,伸出双手,一把拦腰抱住了老太太。杜老先生一看,惊慌失措地出门去叫了一辆出租,我们两个把老太太扶上车,拉向了医院。后来,老太太出院后,杜老先生和老太太提着礼物上了三楼来感谢我,因为医生告诉他们,如果我不伸手,老太太跌倒在地,有可能会脑出血、会终身瘫痪,或者……我一笑,对杜老说,不过是伸手之间的事,何必客气。杜老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人就是不伸手,不关心他人的生命安危。人的灾难就在伸手之间。

今年,省委宣传部派我去宝鸡所属的眉县深入生活,我住在县政府对面的宾馆里。六月中旬的一天,吃毕午饭,我走在楼道上,突然,一个中年女人惊慌失措地从房间里冲出来直奔值班室,在门上拍打了几下,回头过来,看见了我,急切地说,师傅,快来帮忙。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跟着女人跑进了房间。我一看,一个头发几乎全白了的男人蜷缩在床前,双眼发直,气息微弱,旁边放一把轮椅。那男人确实身量太重,已经完全不能自理,我估计,是脑溢血之类的病。我用尽力气,把他也抱不起来。于是,我和那女人合力总算把那男人弄上了轮椅。那男人的目光依旧发直,虽不能言语,但从神态上可以断定,他用僵硬的表情表示谢意。女人也连声说谢谢。如果那男人卧倒在那里时间过长,肯定会有危险的。这件事对我来说,也是举手之劳,可是,对于一个危重病人来说,生命攸关。

街市黄昏

文/蔡辉

冬的暮色总是一下子倾泻下来,瞬间就晕染了城市。一眨眼,路灯、车灯璀璨了暮色。我像一尾鱼,在灯影人海中游弋,向着光亮,嗅着香味,循着温暖,游到了小街深处。

丁字街的交会处,依然喧闹。街边的门店延续着白天的生意,人行道上平添了许多食品车。食品车载着炉火和美食,整整齐齐一字排开,夹道欢迎纷至沓来的顾客。人们这家看看,那家问问,舒缓一下白天紧张的工作情绪,谋划一顿丰盛的晚餐。

烤油旋儿的夫妻俩背靠背挤在狭小的店里,揉面、做胚、烤制,不紧不慢,店前排起了长龙。卖蒸菜的女子一边和你打招呼、拉家常,一边为你拌出一份鲜美的蒸菜。

那边一对白发老人在炸麻球,铁篦子上摆着一圈表情包一般的圆球,圆球上粘着密匝匝的白芝麻,诱人得很。忽而想起上学时睡在我下铺的芳,最爱吃麻球,每次路过麻球店,就迈不动腿了。我们取笑她:“将来你嫁给做麻球的,天天吃麻球。”她也不生气,嘻嘻地笑。如今,她的那个他会做麻球吗?

水果店的喇叭单调地重复着一个洛阳腔“橘子、橘子”。让人不禁怀疑,难道他的店里只有橘子吗?不然,为什么不喊声“香酥梨”呢?

笨嘴笨舌的可不止这个播放机,路灯下卖萝卜的农妇还一声不吭呢!萝卜真好,沾着新鲜的泥土,带着翠绿的缨子。一个老太太问农妇:“萝卜绿芯儿白芯儿?”这老太太问得奇巧,卖菜的农妇张张嘴,一时没答上来。老太太见她不理人,扭脸走了。我心想,卖菜的你只说句“新鲜的萝卜好吃得很”,也许她就买了。可是这农妇宁愿不答,也不肯花言巧卖。

人群中一个大嗓门女人在絮叨抱怨着什么,旁边她的丈夫安慰她说:“别生气了,为那点儿事犯不着。买只鸡吃吧。”女人说:“别买了,晚吃少,不懂啊?”说着,还是夫唱妇随跟丈夫来到烤鸡店的橱窗前。有人说,生气时和爱人一起逛逛市场,没准就高兴起来了。

街市的黄昏温馨、祥和,弥漫着暖暖的人间烟火味儿,流动着平凡生活的情趣,游逛其中,内心顿感踏实和喜悦,如此过好每一个白天,享受每一个黄昏,平静美好。

楼下看车人

文/王贞虎

大约是十年前。

那时我住在南马路,一栋红砖“五七”楼。楼下就是一个菜市场,卖菜的多是小贩和郊区菜农。每天从天一亮开始,大摊小摊花篓竹筐地顺着马路牙子一溜摆开,再加上倒骑驴、自行车,把楼下那本就不宽的人行道挤个水泄不通。楼里的人每天上下班,没有点跳障碍的功夫,很难走过去。

男人的确粗心,楼下什么时间来了个看车人我不知道,也不曾留意。只是出入楼门时感觉到比以前方便了,却没有注意是什么缘故。直到那天在厨房炒菜的妻说,这老太太还真做了点好事。我才顺着妻的目光从窗口向楼下望去,一位胖胖的老太太在那儿端坐着,脸色很黑,牙大概已掉光,两片薄薄的嘴唇向里瘪着,时不时对存车子的人喊着:“摆齐了,摆齐了。”身边长长的一排自行车仿佛是接受老人检阅的士兵,在阳光下,整齐有序,列阵以待。

往日的零乱不见了,随着妻子的情绪,我的心里也不由得产生出对看车老人的敬佩之情。

那年夏天的一天,我骑车回家吃午饭,饭后照例睡了个午觉,到上班走时,才发现靠着楼墙根放的自行车不见了。楼前楼后找了几个来回,连个影子也不见,那段时间楼里丢自行车的人很多,我想车子大概是被小偷盗了,又赶紧跑到市场配钥匙的摊上,问有没有人找他撬过锁,结果,同样是徒劳一场。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发现,我那辆凤凰牌自行车竟乖乖地站在老太太的车队里。车把上折射的两点阳光像两道嘲笑我的目光,狠狠地刺激着我的眼睛……

难怪俗语说:有钱不治哑吧物。下午的班几乎被它耽误了。我赶紧推出车子,踏上脚蹬,正要骗腿儿时,车子后面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交钱!”是那个看车胖老太太。“交什么钱?”“看车钱!”

我的气正不知向哪出,冲着老太喊道“车子放在墙根,谁给搬到这的?”

“谁搬的?没看到那块牌子呀,还是不认字?”

胖老太用手指着“存车处”的牌子说。“这不许随便放车!”

“我家就在这住,不放这放哪?”还有一句话到了嘴边没有说出来:你这老太太真是挣钱挣红了眼!

没想到,胖老太听了我的话嘿嘿地笑了,但很快又把脸板了起来:“少跟我来这套,说在这楼住的人多了。没想到你这像个有文化的人也会撒谎。告诉你,骗不了我。拿户口本来,几楼几门?门朝里开还是朝外开?”说着胖老太真的伸出手来,大有不见户口本不肯罢休的架式。

这事儿实在让人哭笑不得。现在,在理直气壮的胖老太面前,我倒真像是在撒谎了。这时,周围卖菜的人开始围过来,似乎要看热闹。认个倒霉吧,我赶紧掏出五角钱,扔到她的胖手里。蹬上车子,逃也似地溜出了人群。

原来对看车老太太的一丝好感,瞬间荡然无存。我心里开始恨这个老太太!

第二年,我到县里下派锻炼。县里工作很忙,直到腊月三十儿早上才回到家中过年。

妻子单位要下午才放假。上午我又骑车出去办了一些年货。妻子回来后,便一起忙乎做菜。吃过年饭,又连忙包夜里的饺子,为的是晚上能静心地看电视里的文艺晚会节目。

那一年的晚会节目真够精彩。姜昆的相声和赵本山的小品逗得我和妻笑得肚子疼。直到午夜钟声响过,赵忠祥带领演员出来给全国拜年,妻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到厨房煮饺子。

“下雪了!”妻子的话刚飘过来,接着又听她“哎呀”一声。

我赶紧离开电视,走进厨房。妻子正趴窗向外望着。

窗外一片银白,呼啸的北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桔黄色的路灯被雪花搅得暗淡了许多。蓦地,雪地里的一个胖胖的身影闯进我的眼帘,那人影在夜色中一动不动,身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远远望去,仿佛像是一尊白色的雕塑。

“看车人!”我不由脱口而出。

已是午夜,一丝怜悯早已把我对她的怨恨冲得云消雾散,我赶紧披衣下楼。

“大娘,还没走,快上楼去暖和暖和吧。”

胖老太像被从梦中惊醒,看了看我,指着远处的一辆车子说:“这个混小子一定是在哪喝醉了,到现在也不来取车子,还是台凤凰车呢。”

“凤凰车!”我不由得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是我那辆车忘了搬到楼上去了!

你们想,此时用什么样的语言能表达我的歉疚心情呢?我拉着胖老太的胳膊,“大娘,今天的饺子一定上我家去吃。”

胖老太怎么也不肯。

没办法。慌乱中我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元人民币,塞给老人说:“大娘,这……这钱算是今天的看车费吧。”

胖老太看了看我,把钱又塞给了我,缓缓地说:“今天的看车费都免了。”

“这怎么行。”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明天开始我不来了……真的,人老了。”胖老太嘿嘿地笑了,想说又像是不想说,沉思了一下,“明天……这里换人了。听说来的是个姑娘……”

像宠物一样地生活

文/李锦超

我们普通的人能像宠物一样地生活吗?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不能,一定不能!要不,我们不就成了动物了吗?那怎么成啊?其实,我倒觉着,不是成了动物或者成不了动物,而是我们普通人永远无法得到如此身份的认定。我说身份的认定,可能会有人觉着矫情。如果我们仔细想一想,我们真是不如一只宠物的。

宠物,那是有钱人才会想的事,或者是闲着无聊的人才去摆弄的。你见过一个背着一卷行李、手里提着一把大铲、在各色各样的小广告上找工作的人会牵着一只狗或者提着一个鸟笼子吗?这个时候,你才觉着,我们更多的人是不具备宠物那样的身份的。

身份就像一张无形的网一样地笼罩在你的周遭,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它将你与另一个世界隔成截然不同的两个空间,一个自在、得意、自居,一个拘促、卑微、谦恭。这两个世界,使得普通人变得微不足道。“高端”成为时尚,“消遣”成为自然,这绝不是普通人世界里的生活。

周日,早起,在路边一个小餐馆吃早点。一个老太太一手拉着一条狗,一手提着一个鸟笼,慢吞吞走了进来。餐馆里的人都抬起眼来,向三位致敬。

这家路边的小餐馆是我常来的,因为,这里的早点便宜,而且有我喜欢的豆腐脑。我也像其他的腰包扁扁的食客一样,看着这同时进入的三个生命。老太太将鸟笼放在本来就不太大的方桌上,手里的狗将舌头伸得老长,不知是嘴馋还是不屑,总之,两只眼在人们身上打转。老太太根本不在乎,仿佛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一样自顾自地跟她的鸟说话,那词儿都极熟:“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如此反复了两回,老太太便说上句,那鸟就对下句,餐馆中的人们都不知该说什么。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听着这人与鸟的对话。

突然,一个孩子好奇地跟着老太太与鸟一起读起了这首诗,这下子,老太太不高兴了:“少说话,你有口音。教会了怎么办。”她张大嘴指着孩子吼了起来,把孩子吓得躲在了妈妈的背后。大家都抬起头来,看看那个无助的孩子,又看看得意的老太太,不知如何是好。

口音?这是个刺耳的词。对于许多外乡人来说,这是多么大的符号啊。因为,这标志着你不是这个城市中的人,不是能够享受这个城市中任何一个有着本地户口的人应该享受的福利。你不能在这里买车,因为你不能在这里上行车执照;你不能在这里买房,因为你没能拥有这个城市的户籍;你什么都不能。而来这个餐馆吃早点的人,大多数人跟我一样,没有这样一个标志身份的户籍证明。他们不论男女,不论老幼,都哑然了。

是啊,用不着检查你的身份证,口音已经明白地告知人们,你们就是外乡人。你连与这里生活的鸟儿、狗儿对话的权利也被无情地剥夺了。我们,我们这些带着口音的人,竟然不如一条狗,一只鸟。

这刺痛了谁?刺痛了每一个来这个城市打拼的外乡人。他们失却了什么?是自信?自在?自由?其实,更重要的是,他们失却了尊严:做人的尊严。他们没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在这个城市中,操着各种口音的人们,就这样低着头生活着。

儿子突然不高兴了:“奶奶,请您尊重那个哥哥点儿。”儿子声音提得很高,似乎在给自己打气。

老太太显然生气了:“小毛孩儿,学好吧。”边说边提起鸟笼拉着小狗离开了。

儿子一脸茫然地站在我身边儿。

“儿子,吃饭吧。”我无奈地拉了拉儿子的衣襟。

“爸爸,我要是能像小鸟一样就好了。”他懊丧地说。

我也无语。我知道,他所在的学校被取缔了,他连上学的地儿也没有了。

像小狗一样地生活,像小鸟一样的生活,这是让我伤心的话,但是,我做不到。因为,我们没有主人这样宠着我们;因为,我们有口音。

我们想要像动物一样的生活都遥遥无期,何谈宠物一样地生活呢?

向日葵分出许多头

文/李丹崖

年,我自合肥一所大专院校毕业,自感前途渺茫,无处可寻落脚之处,只得暂在合肥租住了一处房子,打算找份像样的职业“衣锦还乡”。

我的求职路漫漫,投出去的简历总厚度差不多要超过我的身高,结果都是泥牛入海。正在我愁苦之际,好在有房东老太太安慰我,每天很晚都给我留着门,有几次因为喝酒回来晚了,她还会特意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总之,房东老太太带给我的温馨如春阳扑面,让我在窘迫的日子里心里仍装着信念的小火炉不熄。

然而,哪里架得住长时间的求职无果啊,生活的困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眼看着生活费都成问题了,我还连续欠了房东老太太近半年的房租,而原先说好是每月一结的。

此时,我最怕过的日子是30日或31日,每每月末,我都感到自己脸上比火烧得还难受,堂堂七尺男儿,却挣不来一个房租钱,谈何成家立业。

中秋节快到的时候,我终于在一家印刷厂找到了外包装策划的工作,老板是个精明的外地人,给我开了月工资4000元,我当即被不菲的薪酬折服。哪知道,干了一个月,老板才告诉我,薪酬是一个季度结一次。我苦熬慢等,终于到了一个季度,却传来了这家印刷厂倒闭,老板携款潜逃的消息。

那一夜,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住处,身心俱疲的我如一摊烂泥,再也没有脸去房东老太太那里取热水,只得和衣倒头就睡,第二天十一点还没起床。直到房东老太太急促的敲门声把我喊醒,她的手里拎着一只还在冒着热气的暖水瓶。

看到我的精神头儿,她就开导我说,孩子,我知道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你离家千里,有心事不妨对我说说,我可以充当你的父母,替你排排忧愁。

顿时,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打在了被单上。

房东老太太也许怕我抹不开面子,就给我讲了一个她曾经下放在河南农村的故事——

当年我下放在河南偏远农村那会儿,一个姑娘家,嫁不得人,回不得家,晒得黑瘦黑瘦,有一天,眼看着没有活路的我实在想不开,就找了条绳子,打算结果自己的性命。幸好被一位农村老大妈发现,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她指着窗外的一株向日葵对我说,你看孩子,向日葵很少只有一个头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它们就是为了多分出几个头,多长出几双眼睛来,好好看看自己脚下的土地和阳光普照的生活。向日葵长出这么多头还活得这么带劲,何况是只有一个头的我们……那天,我不再哭了,农村老大妈的话仿佛给我阴霾的生活劈开了一条明丽的路,我坚持朝下走,后来,我也返回了老家,嫁了人,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房东老太太说,年轻人,当初河南老大妈送我的那棵向日葵我已经养了56年,今天,我打算分蘖出一棵交给你来养。我相信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你只要想想那棵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向日葵,就一定有办法走出一条崭新的路来。

那年的下半年,我通过应聘成功在一家电视台找到了稳定的工作,三年后,我买下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新房装修好的那天,我请人在客厅里给我画了一面墙的向日葵,然后拍成照片,寄给了合肥那位房东老太太看。

老太太很快给我回了信,信只有8个字:养心如葵,心堤不溃。

阿姨,我送你

文/崔立

一个休息天,我是在人行道上,看到那个崴了脚的老太太的,像是出去买菜过来,两只手里拎着两袋子满满当当的菜,一扭一歪的,在慢慢走着路。

我已经是走了过去。我忽然有些不忍,又回过了头。

我说:阿姨,你是脚崴了吗?

老太太眼中有些警觉。老太太认真打量了我几秒,看我的表情,应该不像个坏人。

老太太说:是的。刚才走一个台阶时,我不小心滑了一下。

我走近了几步,说:你家住得远吗?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老太太又暗暗犹豫了几秒,说:小姑娘,我家就住附近。不过,这,这会不会太麻烦你?

我微笑着说:没关系,我今天休息,也没什么事,正好四处走走散散步。

见老太太默许了,我不由一手接过那两袋子的菜,另一只手搀扶着老太太。我们小心地向前走。

老太太说:我住在金盛花园小区,你认得吗?在金安路上,1025号。

我说:阿姨,我认得。

我心头有些讶然。我住的,也是这个小区啊。不过再想想,小区就在附近,遇上一个小区的人,很正常。

我们慢慢地走着,往日,这一段路我10分钟就能走完到达小区。今天,起码走了半个小时。

到了小区门口。

老太太说:小姑娘,谢谢你,你就送到这吧,我从这里进去,也很快了。

我微笑着说;阿姨,其实,我也住这个小区。反正已经送你到这儿了,我就送你回家吧。

见老太太还有些怀疑,我从身上掏出了这个小区的门禁卡,朝她晃了晃。老太太才点点头。

扶着老太太,我们一起走到了7号楼,停了下来。我的心头愣了一下,这也太巧了吧!

走进7号楼的电梯里,我看见阿姨摁了个数字:“12”。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是不是,都可以去买彩票了。

这里的每层楼,都只有两套房呀!

12层到了。从电梯里出来,老太太在1201室门口停下,从身上掏钥匙打开门,说:小姑娘,辛苦你半天了,进屋里坐会,喝口水吧。

我摇摇头,说:阿姨,不用了。其实,我就住你的对面。

说着话,在老太太一脸的不可思议中,我放下那两袋子的菜,用身上的钥匙打开了1202室的门。门打开时,我还从老太太眼中,看出了一丝惭愧之色。

我明白,老太太的惭愧,是因为一开始对我的警觉,还有对我的犹豫、怀疑。再有,就是我们作为邻居。是的。我搬过来已快一年了,有过几次,我听到对门的声音。当我打开门时,就会听见对面快速关门的声音。

我从来都没看清我的邻居是长什么样的,就生生地把我和我整个人关在了门外。

我伸出了手,说:阿姨,我想,我们一定能成为好邻居的。

老太太说:是的。

老太太握紧我的手,用力点着头。

表达善良

文/白慧杰

对门老太太年轻时就守寡,含辛茹苦把唯一的儿子养大,但,成人后的儿子并不孝顺,整月的都看不见他回家。

有一次闲聊,母亲知道老太太念旧,喜欢吃老豆角做的“苦累”。母亲就走了两条街,逛了两个菜市场,买到了那种老豆角,不声不响蒸好了,调上蒜汁,请老太太过来吃。对她说:“你再想吃什么,都告诉我。”

老太太叹息着对母亲说:“连自家孩子都嫌弃我这把老骨头,你对我这么好,图个啥呀?”

母亲并不多说什么,看老太太吃好了,她就很高兴。

最近,小区旁边的门市房搬来一户人家,女儿正上高中,儿子脑瘫,双双下岗的夫妻,走投无路,就租了地方,卖菜维持生计,日子非常拮据。

母亲每天都买这夫妻俩的菜,还整理了一些衣服,准备送给他们,可又怕伤了他们的自尊心,最终,转身而回。等天黑了,母亲把那些衣服装在方便袋里,连同我哥给她的营养品,悄悄放到小店门口。

第二天早上,我那件只穿过一次、因为缩水而有点短的大衣,穿在他们家女儿的身上。因为青春,十分漂亮,我看见她满脸的喜悦。

“这样最好,大家都没有心理负担。”母亲说。

母亲,就上过两年学,不识几个字。她一辈子也没有说过“人之初,性本善”这样文绉绉的句子,但她用自己的行动让我知道,善良,原来有另一种方式——无需张扬,无需回报,悄悄地表达,最好。

活着

文/爱玛胡

病房收治了一位九十多岁的老太太,是肺炎。到半夜,她突然昏迷、抽搐,明显的脑出血症状。

赶紧抢救。年纪这么大,也不可能开颅,只能用甘露醇为她脱水。一边吸痰,匆匆联系家属,孙子都四十多岁,在“放弃创伤性抢救”上签字,问我:“我奶奶为什么一直在抽?”

我说:“脑受损了,这是癫痫。”

他脸上有一些不忍心的表情,最后大叹一口气:“活太长,也没什么意思。”

这把年纪了,只能是尽人事,其他的,靠老太太自己的生命力了。

第二天,她状态已经平稳,但还不能进食,给她上了鼻饲管。我看到她已经秃得差不多的头顶,几根稀疏的白头发。脸老得抽抽成一小团,核桃仁似的。插管子进去,可能还是不舒服,她动了一下。我想起她孙子的话。有时候,我也这么想。

过了十几天,星期一早上大查房,我遇到老太太。真恢复得不错,都回普通病房了。她正在吃油饼,瘪瘪的嘴,一咕哝一咕哝。牙都没了,怎么吃?就是拿牙床磨呀磨。老太太有耐心得很,磨得慢慢的、细细的,就像在精心品尝。磨几下,停下来,咂嘴舐舌了一会儿,是吃美了,眼睛都眯成笑微微的缝。

那其实就是个普通油饼,医院门口每天推车摊子卖的。

老太太看到我,油饼放下,手一伸——我给她从床头柜上抽了纸巾。她浮皮潦草地擦了手,再手一伸——我给她量血压。手臂瘦得骨头都凸出来,上面还有橡皮膏,膏下面是留针,每天在打点滴。

血压控制得不太好,我问:“药没有按时吃吗?”

老太太说:“不晓得,反正护士送药我就吃。”

我说:“婆婆,饮食上面也要控制。油饼这种东西,偶尔吃一两次就好了。”

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看不到:“我少吃口油饼,还能活到九十九?够本了呀。”倒也是。

我查完房,走到门口再回看一眼所有的病床。老太太还在慢条斯理地用没牙的嘴磨油饼,磨得好写意。今天外面阳光灿烂,是个大晴天,病房里暖气开得足,老太太吃得津津有味,看着像个无病无灾的人。

有时候,活着,也还是蛮有意思的。

知足常乐

文/朱晓琳

一对退休多年的老夫妇,拿着眼下尚属可观的养老金,且儿女又都孝顺,从不到父母处啃老,也不让孙辈牵绊老人手脚。于是老夫妇俩春夏秋冬四处旅游,有意趁腿脚灵便之时周游世界,如此安逸快活的日子着实叫人羡慕。不久前老夫妇俩决定花十几万元去南美洲旅游,儿女们不仅支持,还各自拿出钱来资助父母。本来是件开心事,可老夫妇这一趟远门出得并不如意,主要是心理上不平衡。

老夫妇俩在机场航站楼门口认识了同团出游的一对年轻房地产商夫妇。起先老少两对夫妇一见如故,聊得火热。然而临登机前,年轻夫妇订的是商务舱座位,不用排队径直由贵宾休息室通道上飞机,而老夫妇不得不排在经济舱乘客长长的队伍里。老太太对老先生撇撇嘴:“乘同样一架飞机,多出三万多块钱,啥名堂,这点钞票又好跑趟欧洲。”老先生点头附和:“年纪轻嘛就欢喜耍派头,其实乘商务舱顶顶不实惠。”旅途漫长,老太太在经济舱狭小的位子上坐得腰酸腿麻,她想起那对年轻夫妇,决定去商务舱看看究竟有多舒服,哪怕去那儿上趟洗手间也好。无奈商务舱空姐空少个个不讲情面,不允许经济舱乘客越雷池半步。年轻夫妇下飞机后感冒了,老太太半开玩笑:“花大钞票乘商务舱反倒生毛病,真是不划算,还不如乘经济舱呢,又省钞票又太平。”那口气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旅途中十几个人乘坐一辆大巴士,座位绰绰有余。老夫妇倚仗年龄优势,理所当然抢先占了头排位子,年轻夫妇就坐到了最后排。车厢后面空座位多,可以随手放东西,累了还能放平身子躺下。那老太太大概觉得吃了亏,第二天开始人坐在前排,随身包包放在最后排,两头占便宜。谁晓得年纪大了记性也差,将一架照相机忘在巴西里约的大巴车上,等她想起来时旅游团已到了秘鲁首都利马。老太太心疼得眼泪汪汪直跳脚。后来那对年轻夫妇也遭遇不测,因在里约频频刷卡购物,银联卡信息被不法商家克隆,待接到国内银行短信提醒时,卡内约两万多美元已经不翼而飞。年轻夫妇的损失似乎令老夫妇忘却了自家照相机,老先生教导年轻夫妇:“出门用钞票不要太张扬,否则难免遭人眼红。”老太太则依旧是酸酸的口气:“人家大老板钞票多得用不光,这点美金算啥,毛毛雨呀。”那对年轻夫妇还算修养不错,一脸真诚回应:“谢谢您们教导,这话我们记住了。”

旅程最后一站到了阿根廷火地岛,中餐馆为客人准备了南太平洋名贵海鲜对虾。年轻夫妇胃口好,一人吃了十来只。同桌用餐的老太太不甘示弱,不但自己拼命吃对虾,还不停往老先生盘子里夹。不料老先生当天半夜里痛风发作,脚指头红肿火辣辣痛,最终一瘸一拐回到家。

机场临别时,年轻夫妇的公司有车来接,可以顺道送老夫妇回家。但老夫妇俩同声回绝,也许是不想沾有钱人的光。老太太还对老先生说:“以后不要跟钞票多的人一道旅游,心里总归不适意的。”

其实世界上每个人的生活层次、方式都不尽相同,倘若能知足常乐,放平心态,少与旁人攀比,即使自己过的日子再平常,也会觉得很美。

灿烂

文/蔡澜

在交通灯前停下,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青年,头发剪成冬马赫克印第安人状,并染成部分粉红色,身穿皮质背心,中间有铁链串联,裤子钉满了发光亮片。皮靴是一只白一只黑。

我真为他羞耻。

但是,这青年很温柔地用手扶着他身边的一位老太太,她穿唐衫裤,头上打了一个髻,几条灰白的长发被风吹乱。青年用手指为她梳好。老太太感激地摸摸青年的手,眼中充满了无限的爱意。

似曾见过,这份感情出自我奶妈的瞳孔。我站在她身边,额前留着个头发梳成的肿包,学足东尼·寇蒂斯。花纹衬衫的短袖还要卷起来,裤子狭窄地包着瘦长的腿,跟随着脑中猫王的音乐颤抖。

影像与站在我前面的这位青年重叠。我怎么会忘记去欣赏他?他化身的孔雀,彩色比我当年灿烂。

我为我自己羞耻。

一分钱的价值

文/魏家录

在早市买菜,最麻烦的就是还价。由于余地很大,你不还就肯定吃亏,可又颇费口舌,况且一个大男人太计较了自己都不好意思。所以,还价于我来说不过是个形式,不还还就买觉着亏得慌,也显得犯傻,但还也是白还,既无耐心,又少技巧,故多以无果告终。所以,我比较喜欢那推小车的卖菜农,是不是如他所说的自产无污染暂且不论,至少比那油滑的小贩省事、放心。

这天见一农村老太太正卖西红柿,虽个头不大匀实,但还算新鲜,就挑了几个。其实,就是不新鲜也认准了就买她的,那么大岁数了,怪可怜的。称完说是4块,可给她钱她又不忙着接,却在西红柿堆里拨拉着找什么。一问,她说差一点,找个小的添上。果然还是农民实在呀。差多少?一分钱。我觉着听错了,再问,真就是一分。这让我不能不心生疑窦,不就一分钱吗,现在一毛钱谁还在乎,她是真的太老实,还是在作秀?我似乎更相信是后者,尽管我多么希望是前者。这有必要吗?一个农村老太太卖你的菜就是了,怎么也玩起“讲诚信”来了。我有些反感,更不想看表演,说了声算了,丢下钱就要走,她一把拽住我的兜,由于找不着小的,就急咧咧地随便塞进一个,我真得好纳闷,她这不亏了吗,这哪叫作买卖,又是为了哪般。我不解地说,为一分钱这么折腾值得吗?她挺认真:“怎么叫不值得,头上三尺有青天那”。此时,我已不仅仅是惊奇,而更是佩服了,多么实在、睿智的老太太,简直有点哲学的意味了。正在感激之余,不想她又来了一句:“我可不光是为了你,你还别不信,如果少了人家分量,这一天的菜都不好卖,人不能做亏心事呀。”

原来最终还是为她自己呀,不过,这话不也够实在的吗。有点迷信吗?也许吧,可如果能让人向善。那还能算作迷信吗?

百年守望

文/程建权

深秋,古村。一株石榴树从高墙深院探出,拳头大的果实,压弯了树枝。

随手推开虚掩的木门,或是一倦怠的花猫冲你小声地“喵喵”,或是看家的小狗对你尾巴摇摇,或是一闭目养神的老者指指堂屋的凳子,就像是回到老家的感觉。

这是浙江深澳,一个尚未商业化的古村,最难得的是村中保存完好的明代水系回环清澈,古人的智慧,总是让人仰望。

让人仰望的当然还有恭思堂(建于清光绪十九年,占地1147平方米,石砖木结构),它是深澳现存最大最完整的古民居,当地人称“七进宅”。七个院落天井相似,但梁间窗棂的精细雕刻却各有精彩,当地人说“每一只牛腿”都有不同的内容。除了吉祥花卉、神仙瑞兽,还有神话传说、三国故事。大宅的主人是清光绪年间富甲一方的大商人申屠济成。

转过一个长廊,迎面是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太太,她静静地坐在木椅上,面对着被正午阳光照出轮廓的方方正正的天井。老太太齐耳短发,身着蓝色外套,蓝色坎肩,还有干干净净的白色衬衫,显得朴素、端庄和大气。手扶竹枝节理的木质手杖,笑眯眯地向我们招招手。那一刻,祖母的形象如电影般浮现。如果祖母健在的话,也有九十多岁了。打从记事起,我的一切都是由祖母张罗的,祖母一直是我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对于像祖母一样的女性,我天生就有一种依恋。

都说浙江的方言是很难懂的,我试探着问她:“您老高寿?”

“九十九了”。

我和我的伙伴惊呆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回答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语气悦耳温暖,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寿星。

九十九岁啊!俗话说人到七十古来稀,虽然现代医学发达,人的寿命得以延长,但九十九岁神智清醒、干净健康的老人就在你身边,你不能不肃然起敬。

老太太告诉我,她是申屠家的媳妇,民国年间丈夫在南京高等法院担任法官职务,早年跨鹤西去,留下老太太和满堂子孙,如今后辈基本都在杭州、苏州、桐庐等城市生活。他们都希望和老太太住在一起,但老太太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从子孙的城市回到深澳,回到恭思堂最小的天井角落。因为,在恭思堂生活了八十余年,有太多的记忆,和牵挂。

告别老太太,在偌大的古村里,我看到了那棵年代久远的香橼树;看到了军统头子戴笠“有故事”的情调小院,也看到了坎井中啜饮桂花的红色鲤鱼。可无论是怎样优美的景致,我头脑里总是忘不了“九十九”这个吉祥的数字和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最后我走进村口新建的一处仿古建筑,鲜红的底色上书鎏金大字“申屠氏宗祠”。四周的高墙上挂满匾额,在一块记有“民国三十一年以全国第三十六名考录中华民国高等法院推事法官”匾额前,我停留了许久。我想,这块匾的主人,应该就是老太太的百年守望。

申屠氏宗祠前,依旧是一树果实累累的石榴,仿佛一根雕满树叶的绿色立柱,正点燃一串串火红的灯笼。

福寿石

文/刘吾福

老太太七十岁生日的时候,三个女婿都带着礼品来给她祝寿。

大女婿是当官的,有权又有钱,从香港买回一条价值万把块钱的铂金项链送给老太太,老太太接过铂金项链,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二女婿是做生意的,大小也算一个“款”,二女婿从金行买了一副五六千块钱的黄金耳坠送给老太太,老太太接过黄金耳坠,高兴得合不拢嘴。

三女婿是一个普通工人,无权又无钱。

三女婿送给老太太一块石头。

三女婿用红绸子把那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包了一层又一层,恭恭敬敬双手捧着送给老太太,老太太揭开红绸子,看到是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头,脸上的笑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大女婿和二女婿同时向三女婿投来轻蔑的眼光……

过了九年,大女婿退休了,二女婿的生意也做得很清淡,三女婿则成了当地有名的奇石玩家。

这一日,三女婿的奇石馆开业展览,特意把老太太请来了。

前来参观和购买奇石的人络绎不绝,其中有一个高鼻梁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佬兴致勃勃地看来看去。

这个外国佬是个玩石专家。

外国佬最后看中了一块鸡蛋大小的黑石头,竟主动开价二十万,三女婿连连摇头,外国佬急忙把价提到三十万,三女婿还是摇头,最后外国佬伸出四个指头——四十万!

可三女婿说,多少钱也不卖!

老太太认得,这块石头和她当年七十岁生日时,三女婿送给她的那块石头几乎一摸一样,四十万元还不卖,这是一块什么宝贝啊?

只听得三女婿对外国佬解释说,这块奇石是我从雾盖山的山涧里寻到的,一共有两块,九年前寻到一块,那上面有一个天然篆体的“福”字,那块石头送给了我岳母,为她老人家做七十岁生日,这块呢,是去年才寻到的,上面却是一个天然篆体的“寿”字……明年就是我的岳母八十大寿了,我是准备送给我岳母祝寿的……您想一想,两块合起来就是“福寿双全”啊!您说我怎么能卖呢?

外国佬朝三女婿翘起大拇指,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连连夸奖:OK!OK!孝顺!孝顺!你真的是很孝顺啊!

老太太听后,急着要回家去。

因为她已经记不清楚,当年到底把那块“福”字小石头很随便地扔到屋里的哪个角落里了。

无论如何,她得赶回家把那块石头找出来。

这会儿老太太才恍然大悟:那是三女婿的一片真诚孝心——

要知道,三女婿的真诚孝心比这奇石更宝贵啊!

甜蜜瞬间

文/刘东霞

一天,我和老伴上街购物,坐公交车回家。车上人不多。我习惯地面向车窗外观市容,想寻找一些诗意。挨着坐的老伴忽然轻轻碰了我一下,示意我看对面。

对面坐的是一位老先生和一位老太太,估计都在七十岁上下。老先生棉袄外套了一件旧制服,身材较高,国字脸,剑眉,可以想象他年轻时一定英俊帅气;老太太气质也很好,衣着可体,身材适中,娃娃脸,一笑俩酒窝,风韵犹存,一看到她,我就想起早年电影中刘晓庆扮演的小花的形象。

尽管两边座位空着,他两个还是紧紧地靠在一起。老先生端然正坐,目不斜视,面带微笑,洋溢着甜蜜。他好像觉察到对面有人看着,明显地有点不好意思。老太太不管,旁若无人似的,紧紧靠住老先生,偶尔还往老先生肩上歪一下头。仰脸看一眼老先生,笑容灿烂,神情更甜蜜,热恋中的情人一般。

毕竟是公共场合,我觉得老太太亲热得有点过分,不好意思看她,只瞥了一眼,又把目光扭向车窗外,装作看别处,其实注意力还在他们身上,用眼角瞅。

过了一会,听那老太太柔声细气地说:“咱上午吃炝锅面条行不?”

“行。”老先生笑笑。

“那,你不是不喜欢喝啊?”

“我不饿,喝点汤就行。”

“那你多少要喝点,得迁就我点哎。要不,我也喝不下去了。”老太太撒娇似地看了看老先生,“只喝一碗稀点的,行不?”

“行。”老先生轻轻点了点头。

老太太没再说什么,头靠着老先生的肩,轻轻合上了眼,脸笑成一朵花!

高人

文/刘美凤

满城人都尊称他为凌师傅而不叫凌医生。他可是远近闻名的高人。据说他曾在某大庙修行多年,只因一段不了情缘才还俗回家。他家坐落在得胜路上水码头边,屋前屋后遍植中草药材。药材中有强身健骨的,也有延年益寿的,还有专治风湿跌打的。慕名求医的异域患者,只要远远闻到凌家那略带辛辣之味的草木香气,枯死绝望的心情,便会生生地鲜活起来。

凌师傅做人行医极讲仁义,无论亲疏贫富,也无论季节风雨,昼来昼看,夜来夜诊。看病前必将腰间悬挂着的酒葫芦摘下,细细地品上两口“桂林三花”。脸就红红的,眼也眯眯的,乍一看是醉眼朦胧,实则是双神眼。神眼懂得月亮对人体的影响,懂得传统的望闻听切,以及碰阳、放血、刮痧与烧艾对治病的诸多好处。

神眼看病一眼望穿,骨断伤寒,痨病抽风,无不药到病除。而鱼骨梗喉、足生“鸡眼”,凌师傅的治法更是名扬四方。治好后也不算计药费,全凭病家自己估量着用红纸封住金额酬劳。多则1元2元,少则几角几分,凌师傅概不在意。下次来时依旧按病给药。

却说凌师傅取鱼骨、挖“鸡眼”的绝招,特神。信不信在你。我呢,眼见为实。先说取鱼骨。那是除夕的傍晚,我家的年夜饭吃得过于生动快乐,母亲竟被鱼骨卡了。卡了就急切地搀住往凌师傅家去。凌师傅说声不要紧,就转身从刚吊上的井水里舀来一碗清水,然后凝神静看,再后念念有词在水碗中凭空划个“十”字,令我妈一气喝干。我记得我妈喝干时眼睛一亮,继而满脸疑惑地问鱼骨呢。凌师傅说,鱼骨化成无了。什么物?空无的无。

再说邻里有个叫陈美玉的老太太,听说凌师傅挖“鸡眼”刀不挑肉,遂令孙子备了厚礼前去相邀。凌师傅人来礼物也跟着捎转来了,连说治病救人是替天行道的善事,岂能乱收乱受?说话间已有动作。那时的我大约只有八九岁,人又矮,很轻易的,就挤到了被人围着看稀罕的凌师傅跟前。但见凌师傅示意陈老太太将带“鸡眼”的那只脚掌,平放在门槛下端的地上,然后依葫芦画瓢,画出只灵灵秀秀的脚掌来。照例的凝神静看后念念有词,最后尖刀一举,吓得陈老太太尖叫一声。凌师傅并不理会,却把尖刀往地上那只脚掌戳去。手到“鸡眼”除,喜得陈老太太连声道,神,真神。

“文革”期间曾有不谙世事的红卫兵“破四旧”、“立四新”,把凌师傅揪出来批斗,同时还把凌师傅的书卷抄出来堆在水码头边焚烧,凌师傅悲痛欲绝。后来,据说抄过凌师傅家或烧过凌师傅书的人,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其它原因,回家后均感生理不适,从此再不见有谁来凌家造孽。一次凌师傅路遇流氓欺凌妇女,善言相劝反遭拳击,大怒下遂点了那流氓的一个穴位,使其动弹不得。待警察闻讯赶来把流氓铐住,凌师傅方才余怒未息替其解了。

许多人因此慕名要做凌师傅的徒弟,凌师傅也有意收留一二,以免珍贵的医学、武术瑰宝从此失传。但几乎所有前来求学的人士,均不能接受学此盖世奇功必先绝育,以免存有私心鱼肉百姓的戒律。凌师傅因此报恨而终,这是后话。

却说凌师傅于“文革”后期,曾收过一先天不育的黄姓中年人为徒。不料此人品行不端,虽无嗣子承其财产,但仍乘人之危敲诈勒索,致使凌师傅大失所望,一怒之下把徒儿扫地出门,更不要说把诸如点穴之类的绝招传给徒弟了。

盖世功夫,果然失传。

怡香院

文/肖复兴

怡香院,我去过那里多次,每次去,都跟做贼似的,匆匆一瞥赶紧落荒而逃,院子里的老太太总会冲我喊,赶鸟一样把我赶出。也难怪,不少人知道那里就是以前赛金花住过的地方,都想到那里怀思古之幽情(前一次去还碰上两个外国人),却无端打扰了人家的宁静,人家是有些讨厌。

那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我过去在中学教书时教过的一个学生,有将近三十年没见了,他对我说听说您要想仔细看看赛金花的怡香院,我们家现在就住在那里,什么时候我陪您好好看看。真的是太巧了,我高兴地和他约好,立马就去。

怡香院在陕里西巷榆树巷1号,进胡同大约几十米,右手方向的第一个院子便是。怡香院坐东朝西,从七扇窗来看,楼上楼下应该各有七个开间,我的这位学生的家住在二楼的第三间,进了房间,看见他家占据了一个半窗户,一问才知道,楼上原有三扇门,两侧的门各占两个开间,中间的门占三个开间,也就是说,中间这三间房是客厅,两边的房间是卧室。他家住的是客厅的一半,他对我说,他以前还开玩笑对爱人说会不会住的就是以前赛金花睡觉的屋子呀,看来不是了!

每个开间都不算小,长约五米多,宽约三米半,全部铺有暗红色地板,他家地上一半还铺着那种地板,当年赛金花三寸金莲日日踏在上面的。地板之间虽然裂开的缝隙很大,但依然很结实,当年的红色还在,只是色泽愈发沉郁,将日子都踩进木纹之中了。非常有意思的是,墙上居然还保留着墙围涂饰的蓝色花纹,是江南蜡染布那种蓝色和花样,让我禁不住生出联想,暗红的地板是洋味的,蓝色的花纹却是中国的,赛金花当年把一座怡香院整治得中西合璧,是她的审美,也是她的梦境。

学生的爱人就出生在这里。新中国成立之后,怡香院成为了北京市皮革公司的宿舍,那时,她的一家人住在楼上楼下这样两套房子里。刚刚搬进来的时候,楼下整个是连通着的,像是一个轩豁的大厅,地上铺着的都是暗红色大理石,和楼上的地板色调一致。说着,她带我到楼下看看。听说是学生的老师来了,楼下的街坊们都门户开放,出来的老太太个个慈眉善目,笑容满面,其实,有的老太太,我已经见过多次。暗红色的大理石地板都还在,只是石内的白色沙粒显现出来,米粒般闪烁。房顶很高,足有四五米,圆形雕花的灯池都还健在,那样的清晰可辨,完全是西洋味道的,可以想象枝形吊灯一亮,流光溢彩,恍然如梦。宽敞的大厅里完全能够开舞会,灯红酒绿,乐声婉转,前朝旧影,仿佛还在眼前。想当初,赛金花就是在这里,闹出了和德军元帅瓦德西的一场旷世传奇,和塞林德夫人周旋而不仅挽救了慈禧太后的性命,也让北京城免受一场更大的灾难。难怪刘半农先生当年说,在晚清史上,赛金花是和慈禧太后相对位的重要人物,他说“赛金花和叶赫那拉可谓一朝一野相对立”。赛金花的意义,远远超乎一般青楼女子。

走出屋外,老太太们纷纷指着廊前的铁柱子、房檐下的挂檐板、垂花柱头间的花楣子、卷草花饰的雀替,让我看。一百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么的漂亮。除了闹地震那年,把南北的两扇山墙换成红砖,墙体壁柱和门窗的券式四周,全部还是青砖红砖组合,青红相间,格外别致。我们中国一般讲究青砖灰瓦,从来没有青红相间砖体结构,看得出,是和传统中国式的建筑不尽相同,洋味十足(学生的爱人补充说原来门窗的玻璃都是彩色菱形的呢)。想想在光绪年间,应该是属于超前的了。在一楼顶端有一整排用刀工雕刻的壁画,是我来过多次都没有的新发现。房柱的地方,雕刻的都是西洋的建筑和花坛,小洋楼和水榭,还有对称交颈的天鹅;而连接房柱的地方雕刻的都是传统国画式的花卉。由于年头久远,风吹日晒和烟熏火燎,画面都已经发黑,但那雕刻的刀痕还很明显,逸笔草草,简洁却生动。赛金花毕竟和洪钧一起出使欧洲,见过世面,不仅南风北渐,是南方清音小班北伐进京的带领者,同时西风东渐,将西洋的建筑风格一同带进京城,改造着清末妓院传统建筑的格局。从这一点意义而言,赛金花的作用不可低估。可以这样说,乾隆二十一年(公元1757年)以后内城禁开妓院,妓院都迁到前门外,在八大胡同真正有这样洋味的建筑兴起,都是自赛金花艳帜高张于这里之时起。

老太太们告诉我,地震那年,后山墙被震塌了一片。皮革公司派人重新砌山墙的时候,也想把楼上二层的房间和走廊一起翻修一下,锯开走廊的第一根柱子,别看外面都木纹脱落,裂开了好多大口子,里面的木头还是那样的新,那样的结实,就没敢再锯。学生的爱人指着房门对我说,小时候,中间的房门前还有两个大石狮子,下面有九节高高的台阶,台阶两旁斜斜的石头特别光滑,我们常常拿它当滑梯滑着玩。老太太又说,两边的房前也有这样的簸箕台阶,她指着门前露出的一块青石板对我说:“你瞅,这就是,以后这院子的地面垫高将近两米,台阶都埋在下面了。”学生的爱人说,石狮子也埋在地下面了。

这一次来,学生特意带我到了怡香院的后面看了看。因为前面的遮挡太多,从后面看,除了电线,几乎没有遮挡,没有破坏,一色的青砖,磨砖对缝,还显得那么新。一溜儿墙上七扇后窗,全都敞开着,似乎赛金花刚刚才将珠帘轻卷,绮窗打开。而那两角的飞檐,也还完好,翘首在那里,只是一去潇湘头欲白,等待玉人归不来。

爱心陪聊

文/那琰

下岗了,我的心情特别糟糕,本来晴空万里的天空,在我眼里却是灰蒙蒙的。

在我领最后一个月工资的时候,会计李大姐悄悄地对我说:“我给你找份工作,至少对你的生活也能有一点补助。”我的眼睛一亮,说:“不管什么工作我一定尽力干好,你就放心吧!”

李大姐说她家邻居有位老太太,家里很有钱,可老太太患上了精神忧郁症,需要有人陪她聊聊天,只要她高兴了,肯定能给一些钱。我听了后有些犹豫,李大姐却说:“今天晚上我就带你去,试试看嘛!”

由于自己想挣钱心切,晚上我就跟李大姐来到了老太太家。

老太太躺在床上正在看电视,看到我们来了,似乎很勉强地坐了起来。李大姐说明来意,老太太便高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我最爱听别人讲故事,我们就慢慢聊吧。”

李大姐走后,我便和老太太聊了起来。我讲了几个影星、歌星的一些故事,还讲了一些生活小妙招等等,老太太好像特别开心,大约两个多小时,老太太边递给我100元钱边说:“时间很晚了,你回去吧,这是你应得的报酬,你要是不收下,我会一夜睡不着觉的。”我把钱拿到手里,心里感到热乎乎的。

就这样陪聊了一周,共挣陪聊费700元,我既觉得兴奋,又觉得这钱挣得有点荒唐。果然,第八天我临走前,老太太硬是塞给我200元钱,说:“感谢你天天陪我聊天,我的病好多了,你休息几天,我再调整调整心情。”

无所事事的我,一天晚上到夜市闲逛,突然看到那位老太太正在一个摊位上卖服装,我的心里一愣:这是真的吗?我赶忙走到摊位前,一看,果然是她,千真万确。经过我再三追问,老太太才告诉我,李会计是她的儿媳妇,是李会计出钱让她装病,目的是怕我太失落了……听了老太太的讲述,我泪如雨下。

打从那天起,老太太摊位上又多了一个人,那就是我。

一起来种豆

文/杨云香

刚种了豆子,垄台上还印着指痕,雨就来了,泥土湿润了。隔几天,精灵般的嫩芽冒出来,颤抖的,柔弱的,仙女般排了队,溜溜地抬起瓣瓣脸儿,仿佛舞台上水袖遮住的秀靥,浅露娇羞,缓缓地伸展,扭了细腰,散落出彩色的褶皱衣裙,耳畔嗦嗦响,明艳的光晕都染了色彩,水嘟嘟的,香甜的,微微雾霭样的夏,悄悄来了。

婶婶操小锄子嚓嚓铲土,黑土坷垃无声地碎了,它们软下来,在婶婶凄苦的表情里不忍心挺壮,轰然塌了形状。婶婶的窗框破旧了,婶婶刚刚守了寡。丈夫的新坟还在东坡鲜亮亮,光秃秃,没长出小草,一抔黄土湿漉漉,纸灰一摊不散,乌鸦乱飞。婶婶在被窝里瑟缩着,滚乱短发,压皱衣襟,任裤脚灰土连连,杏核眼里泪汪汪,愤恨地咬咬牙:死鬼,怎地狠心,扔了我!那死鬼死得横,一早晨套车拉肥,大黑马尥蹶子,后脚踢了他的胸,踉跄着摔出五米远,便颓然地闭上眼,再也不管世间事了。

西屋是婆婆,正躺在床上哼呀,老年丧子,击垮了她。婶婶嫁过来两年,肚子就是不鼓起来,急得老太太烧香拜佛,东踮西讨,寻来偏方秘方和灵验药,吃得婶婶的脸这会绿了,那会黄了,忽而又变红了,直到哇哇吐酸水,老太太瞪着三角眼查看,气得咂咂嘴,佝偻着身子,失望之极,钻进屋不出来。婶婶日日端汤倒水,将养婆婆,两个女人两扇窗,两颗心房里流着心疼的血。夜色弥漫中,夜来香的气息窜进来,老太太披衣静坐,眼巴巴地瞅啊,院子小道月光妖娆。婶婶的梦乡里正和死鬼约会,介绍人领他推门来,瘦高的个,瘦长的腿,刀条脸,尖下颏,妈妈说他没福相,可他那么诚恳地笑,一下打动了婶婶。谁不知道叔叔厚道老实呢,婶婶跟着叔叔穿过苞米地,钻出豆子架,豆荚子纷纷晃悠着,挑逗着。婶婶的发丝凌乱,碎花布衫上沾了几片豆叶子,捧着点心和红苹果,欢欢喜喜拜婆婆。

老太太精气神恍惚了,整天地呓语,愣说儿子回来了,婶婶怜惜地瞅着她,拉着她,东游游西逛逛,帮她找儿子,找影子,找心情,找心底里藏着的往昔情景。一天,婶婶哄睡了婆婆,哭泣着,收拾后院堆积的杂物,搬出散架子的推车子、烂药壶、破镐头、坏筐子,扫干净杂碎,露出一片空场地,踩踩泥土松软,就用四五叉翻起土来,整整齐齐备出十八根垄。

天气好时,绿色一汪汪地淌着,满眼都是。婶婶牵婆婆的手来到地头上,咱种啥呀,老太太乐了,指挥着婶婶到屋角的泥囤子里寻找,那有一筐花豆子,咱们种儿子吧!一颗颗籽粒下卧,敷上泥土时,婶婶眼圈湿润。她想起那天死鬼骨灰下葬,像种豆子一样,伴足了哭叫声,种下去两个月了,冒出一层绿茸茸的草,风儿一吹,柔和地游荡,每次去看他,仿佛老远就要奔过来。天边斜阳红澄澄地圆润,老太太叨咕着,还在搓垄台上的泥块,悉簌簌地土面子从指缝里漏下来,盖严了种子,填满了各个小土坑。

夏意浓了,呼通呼通地漫过来,豆秧上伸出无数根手来,柔韧的,卷曲的,张扬的,东爬西拽,竖起的架子杆上,缀满密密麻麻的心形叶子,像狮子头形状,一天天丰盈起来,高大起来,紫丢丢的豆花儿,探出叶片,仿佛美人头上插了无数根翡翠簪子,纤巧地摇曳,俏丽无比。老太太就钻进豆架子里,一晌午都不出来,儿子在哪呀。婶婶不敢去东坡了,那里一片蒿草的汪洋,风一过,波浪翻涌,掩住了沟沟坎坎,凡尘往事,没过了视线。婶婶怕,怕死鬼从下面冒出来摸她,脚下便没了根,这一辈子不一定飘到哪去呢!

夏天里,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什么都好,有那么强的生命力量。种个人儿在心里吧,想念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