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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文章

2022/12/25经典文章

白菜文章(精选20篇)

母亲的咸菜

在外日久,特别想念母亲做的咸菜了。

以前,这样的欲望不是很强烈。寄居江南小城二十多年,因为有一种国家品牌的着名小菜相伴,也能勉强满足口腹之欲。只是,总觉得那种口味太大众化了,咸味过浓,缺少了小菜本身的鲜美。

前天,妹妹打电话来问候我,问我在这里是不是习惯了,问我是不是想吃老妈腌制的咸菜了。

其实,老妈腌制的咸菜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完全是家常小菜,除了一把咸盐,并没有什么别的佐料。腌制这些家常小菜,通常的原材料也就是大棵的大白菜、雪里蕻和白水萝卜之类。

过去,进入冬天,腌制小菜实际上是一种重要的生活内容。天已很冷,但一定是还没有下霜。整个村子,家家户户的自留地里是一片片的白菜、雪里蕻、水萝卜。趁着天气晴好,将白菜们铲倒,让它们在地里自然地经受冬阳的晒蔫,第二天,老老少少一起动手,在家门口的水沟里清洗这些白菜。临时搭成的水跳板长长地伸到水沟的另一边,稍小点的弟弟妹妹们像过节一样来回奔跑着将菜地里的白菜运到水边,大些的哥哥姐姐们排成两排背靠背地蹲在水跳板上清洗着这些白菜。清洗白菜是很有讲究的细活,得把白菜的每片叶片翻开、冲洗。其实,自家种的白菜是很干净的,只有一些腐朽的树叶落在菜叶之间,稻草灰的残余会粘在菜叶上,洗的时候要稍稍用点心思。洗净的白菜本身已经比较蔫了,很容易挂上晾晒的绳子。后来我才知道,外地很多地方是直接将白菜晒在场地上的,我不知道这样省力省事是不是会影响了咸菜腌制的品质。如果太阳很好,足足晾晒一天就可以控干水分。有时候,需要让晾晒的白菜过上一夜,到第二天才可以腌制,这主要是看水分控干的程度。

腌白菜的功夫不在别的,关键是个人的体质和程序!

同样的原料,同样的程序,不同的人,腌制出来的咸菜,口味却大不相同!一直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只相信不同体质的人在腌制过程将各自不同的个人的某些特殊成分腌进了咸菜。在我们家,父亲腌制的咸菜,味道远逊于母亲,所以,后来腌制咸菜基本上就是母亲的专利了。

母亲腌制咸菜,特别看重的是搓揉这道程序。母亲将已经彻底晒蔫的白菜一棵棵掰下菜叶,除留下菜心备作他用外,将它们全部切碎,洒上适量的盐,轻轻地搓揉,直至揉出水分,然后将咸菜和盐水一起装入早就洗净晾干的菜坛,压实,封口。这样的咸菜,每个冬天要腌制两个大坛,这样的的大坛六十公分高,直径也达五十公分!

腌制雪里蕻的时候,完全不用切碎,只需将每一棵洗净晒蔫的雪里蕻一层层整齐地码放在菜缸中即可。这样的菜缸不同于菜坛。菜坛是口径不到十公分的小口广腹容器,形如酒坛;而菜缸则是敞口容器,形如酱缸。一层层码放的雪里蕻要一边码放一边撒盐踩实。踩实的过程很有趣,一般是有不大的孩子洗净了双脚去做,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是掌握盐的总量完全是母亲的事情。一缸雪里蕻,有时候能保证来年一个春天的吃用。

母亲将白菜的菜心留下来,是为了给我们腌制一种更美味的“香菜”。这样的香菜可以说是现在所有各地香菜中的极品!它纯粹用白菜菜心腌制,不用一片老菜帮子。母亲腌制香菜不同于别人,别人喜欢用五香粉之类的各种香料,母亲绝不用这些香料,只是在香菜中加入些许的蒜蓉,浇上熬熟的香油。这样的香菜完全成了我们家的待客上品,我们也只有在春节期间才能享用得到。现在好了,母亲每年专门给我们弟兄姐妹三家腌制一份,多求也没有。我们也从不将母亲腌制的香菜送人,只是自己享用,舍不得啊!

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能吃到腌制的水萝卜。曾经在小城的某家饭店吃过他们自己腌制的水萝卜,虽然完全没有从前的味道了,但还是勾起了我的美好回忆。母亲腌制的水萝卜,不蔫,不软;咬在嘴里,嘎嘣嘎嘣,清脆悦耳!萝卜本身的微辣和清甜,让人回味无穷!可惜,母亲很多年不给我们腌制这样的水萝卜了,原因是现在的萝卜,空心的太多。

特别想念母亲做的咸菜了,她老人家做的咸菜没有任何的佐料,只有一把咸盐。记忆中的那些咸菜,没有花哨的杂味,只有蔬菜的本味,清爽,怡口,醒脑,清心。

冬日冻豆腐

文/何礼仁

我的家乡,每到冬天,家家户户都会做冻豆腐。做冻豆腐是有讲究的,太嫩的豆腐不容易冻实,相比之下,老豆腐更适合做冻豆腐。家乡的冬天天寒地冻,温度在摄氏零下十几度。母亲会把老豆腐切成小块,放在篮子里,挂在室外过夜。期间,为了豆腐能冻得更实,母亲还会在夜里起来两次,给豆腐表面浇点水。第二天清晨,硬邦邦的冻豆腐就做好了,砸到地上可以发出叮当的响声。

现在,很多火锅店给食客上的配菜都是没有经过化冻的冻豆腐。食客把冻豆腐直接扔进火锅,这是很不科学的。没有化冻的豆腐,不但卤水未除尽,口感差,而且也不利于冻豆腐吸收火锅里的汤汁。食用冻豆腐时,应该先把它们拿到温暖的地方,慢慢地化冻。待冻豆腐松软后,把里面的水挤干净,再把豆腐放进清水里,泡上一刻钟,捞出来,再挤一次水。如此这般,就可以把豆腐里的苦水去尽。冻过的豆腐内有大量的孔,呈蜂窝状,特别能吸收汤料。拿它下火锅,口感很有层次,味道很鲜美。

冻豆腐的营养成分非常丰富,含有大量的植物蛋白、丰富的膳食纤维以及维生素、叶酸、矿物质、植物卵磷脂。常吃冻豆腐可以促进胃肠蠕动,加快人体代谢脂肪的速度,预防老年痴呆症、骨质疏松、动脉粥样硬化,对身体大有裨益。

白菜炖冻豆腐是家乡的家常菜,可以说我是吃着母亲做的白菜炖冻豆腐长大的。这道菜的做法非常简单,锅中倒油烧至八成热,放入葱姜蒜爆香,放入白菜炒五分钟,放入冻豆腐,加入肉汤,再加盐、酱油、水,炖十分钟,连同汤汁一起起锅。这道菜肉香渗入到冻豆腐的孔中,入口醇香不腻,味道十分好。冻豆腐在家乡是“百搭菜”,与许多菜都能一起或煮或炖或烩。母亲做的鲢鱼烩冻豆腐,特点是冻豆腐柔韧,富有弹性,汤鲜清澈,开胃爽口。母亲做的酸菜粉丝煮冻豆腐,鲜香滑爽,汤醇味酸可口。此外扒冻豆腐、清蒸冻豆腐、三鲜冻豆腐,都是家乡人餐桌上的美味。

自从十多年前离开家乡,我就很少吃到冻豆腐了。前些天心血来潮想吃冻豆腐,我把豆腐放进冰箱里速冻,然后迫不及待做了一道冻豆腐炖白菜。也许是没有经过家乡冬季风雪的历练,也许不是出自母亲的那双巧手,我做的冻豆腐炖白菜,怎么吃都没有当年的那种味道。我怅然若失,家乡已离我渐行渐远……

百菜不如白

文/潘新日

儿时,大白菜是平常百姓的最爱,物质匮乏的年代,家里常备的就是白菜。白菜是家乡常种的蔬菜,家家菜园里都会种一大片,霜降前后,乡亲们开始收菜,一棵棵水灵灵的大白菜穿着白衣绿裙回到家里。

家乡的冬天漫长又寒冷,窗外冰雪覆盖,这个时节,白菜就成了餐桌上的主角。庄户人家,几乎顿顿白菜,一棵普普通通的大白菜便衍生出很多吃法,成了冬天的美味。白菜火锅是我最钟意的吃法。切一块腊肉,用油炒过,加上胡椒、酱油、醋、生姜,一起红烧后加汤,熬到香味四溢再加入大白菜,清淡舒爽。除了白菜火锅,还有炒白菜,熘白菜,炖白菜,凉拌白菜,还经常包白菜馅的饺子。

窖白菜,是家乡最常见的保存白菜的方法之一。就是在院子或菜地里,挖一个很大的地窖,把白菜一棵棵码好,然后填上土。吃时,扒开土取几棵,然后再盖上,即使到来年开春,地窖里的白菜也是新鲜如初,就像刚从菜地里收回来的一样。

深秋的乡下,家家户户都要做腌白菜,勤劳的主妇们把大白菜腌制成酸菜,这样就可以在漫长的冬天里至少可以吃到两样菜:炒白菜,炖酸菜。虽然是同一棵大白菜却做出了的不同吃法,滋味各有特色。

祖祖辈辈的庄户人家,在漫长的冬季里,在温暖的炭火边吃着白菜,享受着生活的美好。

一堆大白菜

文/张晓奔

那天,我无意中说,天冷,有点想吃火锅了。父亲也跟着说,要涮一些大白菜,那样才好吃。

第二天黄昏时,我买了新鲜的羊肉片和调料,父亲欢喜地说:“我去看看小区门口有没有卖白菜的,买两颗回来。”我在家里把什么都准备好了,还不见父亲回来,偏巧他又没带手机,我只好下楼去探个究竟。

刚走到楼下,看到父亲背着个大袋子,吃力地往回走,看见我就说:“快去搬,还有一袋子!”我又气又急地说:“咱们家哪吃得完这么多白菜,买这么多,你不是打算明天也去卖菜吧?”

父亲小声说:“今天真是太巧了,卖白菜的这个人,是我以前就认识的一个朋友,他身体不好,只能给别人打零工,或者做点小买卖,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需要他养活,不容易。这么冷的天,在屋子里都不暖和,何况在外面摆摊儿,咱多买点儿,让他早些卖完,也好回家暖和暖和去……”

没等我说什么,父亲又补充道:“我刚才跟他说,邻居们都想买白菜,委托我多买点儿,否则他看我买这么多,心里会过意不去的。你看见人家,可不要乱说话!”我点点头,跟在父亲身后走到小区门口。卖白菜的是个50多岁的人,人很瘦,也很热情。我笑着和他打过招呼,就一趟趟往回运白菜。

终于把一堆白菜弄了回来,父亲又挨个儿按邻居家的门铃,笑声朗朗地说:“亲戚送来了一大堆白菜,我们吃不完,你们快来拎几颗回去吧!”于是,一大堆白菜,很快又没了踪影。

我笑着打趣父亲:“好人啊!”他瞪我一眼:“快走,把咱们家的白菜背上楼去!”

秋辣椒

文/董改正

辣椒到霜降后,形状和风味都大变。严格说来,不能说是秋辣椒了,但习惯这样叫,秋茄子、秋白菜,都是霜打过的。秋辣椒形状上最大的变化是长不大,长不开,好像怕冷似的,蜷缩着,个个畸零形态,像旧时老太太的小脚。

深秋处,小尖椒是老而弥辣,串起来一串红,挂在屋檐上晒,一条黄色玉米,一串黑色木耳,很好看。肉质椒的特点是瘦削了,子很多,鼓鼓囊囊的塞满了,辣椒子却是嫩的,可以吃。这样的辣椒不适合切丝,摆在砧板上,菜刀平拍,随手扯掉蒂扔在垃圾桶里,摆在箩子里淘洗一下,菜油、生抽、盐,拍一瓣蒜头,清炒,略焖,是为“辣椒瘪”,就这么简单,绿油油的,有一股秋味道。这是我教给我母亲的一道菜,她为我做了三十年。

那天母亲给我打电话:秋辣椒都挂不住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为了我,她没有拔掉秋辣椒去种白菜萝卜,等我回来现摘现做。接电话时,我站在异乡的山脚下,和母亲隔着一条江还加百把里路。

爱上秋辣椒是在30年前。那时缺油少荤,炒白菜、腌白菜来回吃,吃怕了,就自然爱上了辣椒,辣味下饭。辣其实是痛感,不是味道,五味是“酸甜苦咸鲜”。每到初冬,菜地里也就大白菜、萝卜了。在平实寡淡的萝卜白菜中,辣椒刺激着我的食欲。放学后,我就挎着篮子在田畈里寻,在拔掉的辣椒秸秆上,摘别人摘剩的秋辣椒。因为总是不多,母亲并不给我做,因此我学会了做菜。我记得我是拔掉辣椒蒂,洗净了,放在盘子里,滴几滴熟油,加盐,饭煮开了炙干了,放在饭头上蒸熟,异香扑鼻,竟让我胃口大开。

有一次我端饭到邻居周太公家去,边吃饭边听刘林仙的评书。周太公盯着我的碗看,问道:“你这辣椒怎么做的?”我的辣椒鼓鼓的,保持着辣椒原形,辣椒子都没掏。他疑惑道:“好吃吗?”竟然夹了一个慢慢地品咂,然后吐出一个字:“好!”他给我夹了一块鱼,又夹走我一个辣椒,他边吃边说:“你像我。”这可是不得了的评价,他是前清举子。

生活的艰苦让母亲下定决心给我读书,要我逃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为此她受了很多苦,她像男人一样干活。她不让我参与体力活,要我在家读书。我在家做饭喂猪笼鸡收晒,带弟弟妹妹,读太公挑选给我的书。太公常踱过来看看,见到如此,他长长叹息。有次我做菜切掉了食指一块皮,弟弟妹妹大声尖叫,周太公闻讯而来,以溪边寻常草药为我包扎,昏黄的灯火里,他神色从容闲定。

后来我离家远读,赶不上秋风了,母亲竟步行几十公里山路,给我带来油煎的小毛鱼、虾子豆干酱,还有一罐子秋辣椒。后来我走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地方的特色菜肴,仍忘记不了秋辣椒的味道。尤其是在深秋,想到它,我就想家了,想父母兄弟,也想太公。

父母亲仍住在乡村。父亲老成了一弯犁辕,他的暴烈脾气熬完了,母亲骂他,他只微笑。他也开始盼望我们回家,倚门是老的标志。母亲的白发在芦花夕阳的背景里,银白闪亮。

有人说:老嫂子,你家辣椒咋还不拔呢?都能点得着火了!

母亲笑道:等等,老大还没回来呢,他爱吃这个!

城里什么吃不到?快拔掉吧,点菜籽了!

再等等吧,都等这么多天了。

我决定回去看看了,吃母亲做的菜,听她唠叨,跟在她身后到田地里转转。记得周太公去香港前,还惦记着我做的秋辣椒,说这要成为他的乡愁了——而我竟因为生意没去送他。人的一生,能和父母一起经历多少次秋风呢?今年的秋辣椒落了,就只有等下一年了,而届时,亲人是否安好?

识得白菜已中年

文/丁纯

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童年曾让我讨厌的菜,现在却酷爱极了,譬如,白菜。

小时候,除了萝卜、白菜,也吃不到别的菜。一日三餐,都是老调重弹——清炒白菜、白菜汤、酸辣白菜……偶尔,也能吃到白菜羊肉汤,的确解馋,整个冬天也就那么一两次,还是家里来了客人的时候。

虽然,我们不怎么待见白菜,可是母亲每年暑假都会带着我们整饬菜地。我们运来土肥,倒在菜地里,一锹一锹将地挖起来,打碎土坷垃,搂好墒,撒下白菜种子。挑水浇园,捉虫子,施肥……这个过程也挺费神的。大雁南飞的某一天,餐桌上突然多了盘大白菜。我们知道,接下来就与白菜杠上了。

我不爱吃白菜的原因,归结于一冬天没有变化的菜单,吃腻了胃口。有时宁愿吃老咸菜疙瘩,也不愿碰白菜一下。母亲着急呀,变个法子尽可能把白菜做得不像白菜,什么油渣烧白菜、五花肉烧白菜、醋熘白菜……这样一来,白菜是好吃了,不过感觉有点麻烦,心里挺歉疚的。

初中毕业,我考上了县城的师范学校,那所乡村师范的饭堂特点就是一切从简,就是家庭厨房的升级版,还是家常的绿豆芽、豆腐、大白菜、萝卜……光吃这些东西营养跟不上,有时我一顿能吃4个大卷子。耐不住饿,觉得粉丝烩大白菜虽然寡盐少油,竟也是世间美味。

师范毕业参加工作,日子过得顺乎了,对白菜的印象却模糊了。我们已经对白菜不屑一顾了。直到有一天,在同学家做客,酒过三巡后,上了盘白菜心、一碟蘸酱,菜心点缀的是红辣椒末——这朴素的装扮,使白菜被饕餮一空,我才晓得,白菜不比任何菜逊色。本来,人家就是宝贝呀,只是我们不识货罢了。

年过不惑,白菜更成了我的最爱。

白菜淡淡的香味,让人从容淡定。下班回家,随手买了棵白菜,提着手里沉甸甸的,内心踏实喜悦,放在阳台,轻轻扯去外围的老叶,一圈圈撕下几叶嫩白菜炒吃,蒜蓉、白醋、干辣椒……可放,也可以不放,果然,入口清爽;还有腊肉烩白菜这道菜,我也喜欢,特别适合在大雪天吃,室内暖意融融,白菜在火锅里翻滚散发出特有的清香……

和母亲闲聊,我说,老家那种大麻叶白菜,看起来丑,吃起来香,小时候吃的东西,现在才回过味来。

母亲说,你们几个小时都不吃白菜,爱吃肉,现在吃不动肉了,白菜倒成了香饽饽了。

是的,人经历一定的时间打磨才会弄明白一些道理,就像白菜,懂得它的好,已活到中年。

童年的回忆

文/毛毛细雨润心田

离开母亲有一年的时间了,一进家门很新鲜的在屋里东走走西看看,感受着带着母亲气息的一切东西。当看到窗台上放着的三棵水栽萝卜头小花时,让我心里一阵激动,眼光立刻停滞凝固在小花上。情不自禁地走进它上下端详左右转动,一边看一边慢慢搜索着,寻找着遥远的六十年代儿时的记忆。

四十多年以前国家不富人民很穷。交通网络也没有现在建全,每个地方几乎都是封闭的孤岛。从十一月份到第二年的五月份,黑龙江进入了漫长的冬季。七个月的时间里见不到一棵绿色蔬菜,更别说房间里摆点鲜花装点环境了。冬天的蔬菜是清一色的白菜土豆萝卜。每年秋天家里白菜土豆各买两千多斤,储存在院内两米多深的菜窖里,来满足一家十来口人冬天吃菜的需要。秋天买回来还没整理的白菜堆在院子里小山似的,整麻袋整麻袋的土豆码在院落的一边。萝卜不好存放两三个月就糠掉了,往后的日子里只剩下了土豆白菜。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囤积秋菜。在那个经济不发达的时代,你有钱这个季节也吃不到青菜,当官的也好老百姓也好,全生活在一个水平线上。

母亲在用萝卜做菜的时候,高兴时会挑选一个丰满个头大的绿皮罗卜,把长叶那边切下来放在白色盘子里泡上水,摆放在黑灰水泥抹成的窗台上。白菜扒叶吃,吃到最后的白菜疙瘩也泡在碗里,一同放在窗台上。几周的时间萝卜白菜都长出了绿绿的叶子,上午阳光洒在上满郁郁葱葱。那时的平方窗子小,屋里烧煤取暖,外满很冷屋子里也不怎么暖和。每天做饭关门闭户,水蒸气散不出去,家里阴暗低矮潮湿,窗台上的这几盆绿植给家里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快过年的时候萝卜开出一堆堆洁白的小碎花,白菜开出一串串鹅黄的小碎花。衬托着家里时那么的温馨。记忆中母亲用大红萝卜做的垂吊花篮,可以和现代的小艺术品媲美。母亲把红萝卜在尾巴那边切去三分之一,在切面那侧挖个碗口大的坑,把白菜疙瘩放进去,萝卜坑里填满水,然后用绳吊在某个阳光能照到的地方。过些天萝卜在底下长出叶长出枝,打着弯向上窜,绿叶花枝散在红色萝卜外面,一堆堆的白色萝卜花和上面的一串串黄色白菜花竞相开放。下面的绿叶红盆明亮而鲜艳,上面的白黄小花优美而淡雅。春节前一个月附近母亲会带我们姐几个,把蒜扒成瓣(儿)用粟杆(儿)穿起来盘在盘子里,犹如现在的水栽水仙花。过年的时候长成了一盘盘绿油油的蒜苗。房间里的绿叶鲜花为家里增加了浓浓的节日气氛,也给孩子们除夕的饭桌上带来了珍贵的绿叶蔬菜。

看着窗台上的小花一点一滴的思绪飘荡在四十多年前的记忆里。那时的大庆是出奇的冷,风刮在脸上像无数把刀在割。脚冻得木头一样失去了知觉,站在外面需要不停的哆哆嗦嗦的跺脚取暖。记忆中小的时候雪下得又多又大,西北风裹挟着鹅毛大雪一场接一场的下。经常有第二天早晨大雪封门出不去屋的时候,这时父亲要拿着铁锹从窗户跳出去,把门口一米深的积雪清出一条道来。

我每天早晨都会被窗户上的冰霜窗花吸引。夜里窗外零下三十多度,室内湿度大,水蒸气落在窗上变成水珠顺着玻璃向下流,窗子下面结的冰有几个硬币厚。玻璃上结的霜逐渐往上逐渐变薄,自下而上是一幅童话般完美的森林雪景图。六几年的大庆家门口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姐姐在家门口就抓回过小野兔。打生下来就没见过树更别说森林了,树和森林的认识是从玻璃霜花上开始的。水蒸气落在玻璃上,一宿慢慢结成了一棵棵笔直的大树,树枝上落满了晶莹的雪花,一排排一片片构成了森林的缩影,惟妙惟肖的逼真。我每天都会陶醉在小小的玻璃窗上,在梦幻般的冰雪大世界里游玩。有时会用舌头舔化一块五分硬币大小的洞,眼睛贴上去看窗外的世界,整个冬天看到的都是洁白的世界。 有时用手指的体温点化霜花,在上面画房子小鸡小草小花,画火车画太阳等等,也写大小上下等简单的字,直到把每块玻璃上的霜花都弄得乱七八糟才肯罢手。有时和弟弟一起玩,有时和邻居家的小伙伴一起玩。当太阳开始暖暖的照在窗上,霜花慢慢自上而下融化了,花草树木都不见了踪影,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窗户,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第二天早晨,玻璃上又结满了一层崭新的童话世界般的霜花,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百菜不如白菜

文/孙丽丽

俗语说:“百菜唯有白菜美”。我对大白菜情有独钟,因为我是吃着大白菜长大的。白菜嫩白如玉脂,叶阔碧绿,醇厚、朴实、无华,在冰天雪地的冬天,大白菜透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

“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种芥菜”,这二伏菜就指的是在二伏天里种白菜。在炎热的夏天,母亲就顶着烈日,挥起锄头,锄去肆虐的杂草,顾不得撩开被汗水沁湿的头发,弓着身子,将一粒粒细小如微尘的种子洒下。

它们在母亲殷切的目光中缓缓成长,有段时间母亲蹲在白菜旁,轻柔细心地翻看一片片菜叶,寻找一条条菜虫。那动作,像是在给小时的我梳头般,满是慈爱。晚秋初冬,大地一片静寂,鸟雀散去,庄稼归仓,原野变得空旷了,只有白菜还静静地守在那里。颗颗白菜饱满瓷实,似风韵犹存的少妇一般,流露出迷人的风采,成了大地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谁说农人的生活没有诗意?母亲炒一盘醋溜白菜,熬一锅红薯粥,老房子里满是香味儿。我喜欢母亲做的猪肉白菜炖粉条,白菜里有肉香,更有滋味;白菜豆腐汤,清水煮白菜,绝对纯香无比;白菜馅饺子、包子和馅饼,那味道更醇香;即使是凉拌白菜心,也觉得清新爽口。再苦再累,母亲的眼神中始终充满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白菜的清气滋润了一天又一天的日子。

白菜,白菜,这两个字淡雅又温馨。人间有味是清欢。有一道菜叫水煮白菜,一清二白,微甜绵软,清爽营养,像人生浓到极致是平淡,是繁华之后的纯真之味。

苏东坡云:“白菘类羔豚,冒土出熊蹯”。古代把白菜叫“菘”,诗人把大白菜比作羊羔、猪肉甚至熊掌,显然诗人夸张的说法表明对白菜的喜爱。宋代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有“拨雪挑来塌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能与蜜藕滋味相媲美,可见范成大对白菜也是情有独钟。

是温暖的白菜,让我们度过了一个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天。

这一桌冻菜的东北味儿

文/王忠范

下了几场雪,天气真的很冷了,东北人进入了“猫冬”的季节。这时候的山水林田也仿佛藏躲着猫进冰雪,远近一派洁白,呈现干净而壮丽的风景。

我们几位诗人和作家结伴而行,越过冰雪老爷岭,走进一座名叫长山的乡间小镇。文化站的朋友老宋跟我们说,咱们去吃一顿绿色的冻菜,那种东北味儿也是别具一格的。冬天时,东北不管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喜欢锅菜,或吃火锅或吃砂锅或吃地锅,图的是火热温暖,抗击寒冷。而今日大冷的天要吃冻菜,让人觉得新鲜又生趣,当然谁都想尽快尝一尝了。

小镇东头的农家乐饭店,是座宽敞明亮的农家院,餐厅设在二楼。老板是位大叔,六十来岁,黑红的脸膛像融雪的山地。他介绍道,冻菜中的各个品种都是自家种植的,随着冬季的到来天气越来越冷自然上冻的,没有任何加工,所以原滋原味。比如冻白菜,种的就是那种不抱心的白菜,菜帮小,菜叶大,矮矮趴趴,松松散散。收回家后,放在屋外,在冰雪严寒之中渐渐冻透。而大葱则是在秋日起出来后就晾晒几天,去掉葱白上的干皮,接着打成捆,葱叶拢在一起挽成疙瘩鬏,然后放在外面被风吹雪打。依附自然,定是新鲜、有味。

大家刚刚坐下,菜就上来了,老宋说这也许因为东北人嘴急吧。肉炒冻葱,葱白细嫩葱叶新绿肉丝鲜亮,如此色泽分明,又细润柔滑,还有丝丝冻甜,吃来口齿留香。素烧速冻豆角,满盘皆绿,香味四溢,不硬不涩不艮,既清爽又滑润,好像品尝夏日的鲜豆角。油焖冻辣椒,是在辣椒里装进肉馅,过油后焖炒出来的。油汪汪的却不腻,香喷喷的且肉头,辣丝丝的还味重,用东北话说是挺有嚼头的。接着端来了切成段的冻白菜和削成片的萝卜,都是用开水反复焯煮的,熟得通透,绿得水灵。蘸着肉丁辣椒酱或者鸡蛋辣椒酱吃冻白菜和萝卜片,清清淡淡,鲜鲜脆脆,解腻、爽口、痛快。肉炖冻豆腐上来了,是大碗的,冒着腾腾的热气。 这肉绵软浓香,这冻豆腐一咬一泡水显得特别鲜嫩,那汤更是爽胃暖身。这一桌涌绿飘香的冻菜,充满了浓浓的东北味儿,怎能不让人多喝几杯酒呢。酒酣耳热之际,豁达敞亮又豪爽实在东北朋友便歌舞起来,像过节一样。

最后,冻饺子上来了,老宋说这是必须的主食。各种各样馅的冻饺子,小巧、饱满、水灵,真的别有滋味。饭后,老板大叔端来了冻梨、冻柿子、冻沙果,他说在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啃点冻水果也许会留下一个甜甜酸酸的记忆。

童年的白菜

与朋友一起聚餐,议论起今年的白菜,说起菜贱伤农的事,大家都有些愤愤不平。看着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我想起了童年的白菜。

那年那月,白菜是家乡的主菜。立秋整畦播种,白露起垅移栽,寒露捆扎卷心,小雪拾掇入窖。从播种到收获,历经一百多天的劳作,且不说期间的浇水、施肥、松土等环节,单是收获窖藏就颇费一些周折。挖窖的时候先选好窖址,窖的大小根据人口多少和白菜的数量确定,每户人家3——5米见方不等,地下挖窖,地面以上用门板填土筑墙,拿石墩砸结实了,架上檩棒,铺上玉米秸,盖上细土。一般在向阳的南面开门,前后留“气眼”(为通风设置,寒冷时用柴草堵实),一个菜窖才算筑成了。然后,把白菜周边的阔叶削去,晾晒后,一排排码在地窖里。一冬的蔬菜便有了着落。

其实,乡亲们吃白菜从寒露就开始了,一直吃到第二年的清明。那时候家家户户天天吃白菜,吃法却多种多样,熬着吃、拌着吃、腌着吃、炒着吃、包水饺或做蒸包吃……

熬着吃是最常见的一种吃法,做成的菜俗称豆沫。一般是把白菜切细,用开水汆过,再下到锅里加入碾磨细的大豆,偶尔还加上碾磨细的花生米,开锅后便可食用。一做一大锅,做一次吃许多天。上了年纪的人直夸“老妈妈吃个薄豆沫舒坦之极”、“果子仁子熬菜比豆子香”;年轻人却吃着吃着就厌了。

拌着吃就是用白菜心中的邦拌凉菜吃,倘若再加上粉皮,算是较上等的美味:“白菜邦拌和菜,有着脆生又着香。”白菜的老邦难煮熟,口味也差,就撒上粗盐腌着吃,是家家餐桌上的主打菜,几乎顿顿都有。

尽管加入的猪油或花生油少得可怜,却很少吃到炒白菜,猪肉炒白菜更是庄户人家的奢望。我曾经有幸享受过这种美味。那是一个深秋季节,生产队分地瓜一直分到天黑才放工,而当晚必须把分到户的地瓜切完,母亲破天荒的做了一顿猪肉炒白菜,用煎饼卷了送到地头上。就着月光,我一气吃了五个大鏊子煎饼,难以想象,十四、五的肚皮怎能容得下这样大的饭量,现在想想都有些害怕,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一顿吃过这么多的饭!

包水饺或做蒸包那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享受到的美味。除了纯白菜馅的,偶尔也有豆腐白菜馅的,极少有猪肉白菜馅的,但做馅的主菜还是白菜,豆腐和猪肉只能算作作料,而那猪肉又何尚不是卖掉白菜换来的?

就这样,顿复一顿,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每年要吃160多天的白菜。这需要消耗多少数量的白菜啊!

今年种植白菜相对较多,又加上立秋后雨水丰盛,白菜产量自然高。媒体上不断报道白菜降价滞销,大量送人,甚至冻烂在地里的新闻。比比童年的白菜,不是白菜数量多、产量高,而是其它蔬菜品种多,市场供应充足。现在餐桌上的蔬菜早就分不出季节和产地了,谁能算得清各种各样的蔬菜占领了多少童年的白菜的领地呢?

面对着餐桌上五颜六色的蔬菜,回想着童年的白菜,这顿丰盛的晚餐吃得索然无味。

正月天

文/玉门

读书累了,她就提着一个蓝子往菜园去。

她喜欢这个篮子。婆婆嫌它碍眼,一次次把它扔进地下室里,她又一次次把它翻出来。这是公公生前用那种白色的硬包装带编的,圆口方底,虽谈不上什么精美,但她偏爱一些不值什么的小物什,如一朵枯椿丫花,一片干木莲果,或那种只她所见的像个大大“人”字的络石种壳,何况这个篮子确实很实用啊,提着它去超市,把要买的东西往里一扔,付了钱,拎着就走,不会为买个袋子,多花冤枉钱而懊恼,或东西太少,干脆两只手抓着、握着、抱着,而尴尬。

外面的阳光真好。她正的怀疑这是不是正月天,二十多年前,这样的好天,村里人在家是坐不住的,个个要到田间地头去。这不,她走到园里,就笑了。母亲上午肯定来过,那两块地被人刚刚翻整过,新鲜的深色泥土还冒着水淋淋的热气呢。她知道母亲是准备在上面种洋芋的。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这大正月的,虽阳光和暖,能做的也只能栽洋芋了,后面的寒雨天还是一拨拨会来的。

这几日,她的嘴也越发刁了。她不再吃大秆子,大叶子的白菜,而是要吃尖耳朵的菜芯、菜苔子。反正母亲洒下了那么多的白菜籽,有的供她挥霍。她每顿都要吃一碗青菜,她告诉别人减肥的密诀就是:餐餐吃白菜。是啊,绿色再茂盛,再肥大,再臃肿,给人的感觉也是清秀,清灵和清瘦。天天经历绿色纤维的洗刮,身体里多余的油脂,还哪有存在的可能?她总是暗暗得意,她终于变成了她想要的模样。

她看书的习惯很不好,总爱赖在床上。两个枕头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地叠好,她拉上被子,斜斜地半躺着,不时翻动身子,或向左侧,或向右侧,有时累了,身子不听话,“滋溜滋溜”慢慢往下滑,等头滑到最下面的枕头上,干脆把双手塞进被窝里先睡上一觉。这也不能怪她啊,天太冷,坐着不动,更冷。不到床上去焐着,那到哪去呢?饶是如此,双手、双脚还是寒得怕人,特别是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像浸在冰水里一样,僵硬干朽得像一截枯木,不过这枯木却知道疼。为此,她备着好几个热水袋,暖脚的暖脚,暖手的暖手,有时还垫一个在腰底下。

她喜欢几本书同时看,这本书翻翻,倦了,又换另一本,另一本腻了,又再换一本,诗啊、散文啊、小说啊,中国的、外国的,都杂在一起看。有的看得懂,有的看不懂,她也无所谓,像一头吃草的牛,不管什么草,先划拉进肚子再说。世间哪有比看书更好玩的事呢?无数个灵魂同时在她身边缠绕,她喜欢这样的丰盈和富足。她在此刻变成了君王,雄霸天下、傲视四方,她拥有了自己的臣民和土地,她随意支配着它们,随意耕种着它们,她享受着至高无上的自由。

看书久了,她又发现了一件更好玩的事,有时,她眼里看的虽是这些个字,但脑子里却是另外的完全跟眼前文字无关的图画或事情,她想不通,在这样的时候,目光为什么还跟随着一个个字,继续往下走呢?同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在两条不同的轨道上驰骋呢?那哪条轨道上的自己是真实的,哪条轨道上的自己又是虚假的呢?奇怪啊!她也经常问自己,哪一面是真正的自己?哪一面又是虚幻的自己?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个面?自己这一生到底要扮演多少个角色?她真的很想找到一本书,书里明明白白显示出她一生的轨迹,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谁又和谁,与她终生纠结,难舍难分。这时,她又笑了,盖棺定论那一日,她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女人。

阳光暖暖地抚着她的脸,她的手。风里再没有些微的寒意。一些小植物迎着光,掏出它们的珍宝。她最爱的一种小花——婆婆纳,母亲却称她为破棉絮,像星星一样在还是枯涩的土地上闪动。花瓣四片,花朵极小,一朵只开一天,且只开在晴天里。她爱它那纯净的蓝,浓郁的蓝,像朋友送她的那条宝石蓝的丝巾,总让她联想起丝绸的滑腻和温润。世间诸色,她最爱的还是蓝,所有蓝色的花都像一面魔镜,恁的,就能照见她柔软的心。

掐完满满一篮鲜菜苔,她在菜园里,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像国王一样开始巡视她的子民。突然,她看到畦角摞成一堆的蜷缩的绿。她的嘴角又泛起了笑,她笑母亲,也笑自己,她怎么也不明白,粗枝大叶的母亲怎么会生出她这样一个怜香惜玉的女儿?你看那一堆白菜,是母亲翻地时扯弃在一旁的,母亲的意思是,嫌它们老,嫌它们碍事,完完全全地把它们抛弃掉。可她怎么舍得呢?这么大棵的白菜,虽然老点,但也不是没有用途啊?把它们晒晒,用生盐揉几把,再泡进凉开水里,用大石头压着,不几日,不就是是爽脆香馥的酸白菜吗?吃面,喝粥,那可是不可多得的辅料啊!

她用手里的小剪刀一一剪掉那些大白菜的根,然后把它们压实在新鲜菜苔的上面,提回了家。

出去,再回来,她突然发现家里实在是太香了。香得让她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门。

阳台边宝蓝花盆里的七枝春兰,完全怒放了,在光的薰蒸下,蕴藏了大半年的香分子,像决堤的洪水,上窜下跳,四散奔涌。饭桌上的水仙,也绽出了几朵水灵灵的小花,身着白裙子,头扎小黄巾的仙女儿,凌波独步,清泠动人。她一会儿来饭厅里,闻闻,一会儿到阳台边,嗅嗅。她对香味有着非同一般的敏感,同样,她对香味也有着非同一般的挑剔。去年,她养了两瓶风信子,这之前她是不知道风信子的,乍听名字,她觉得非常好听,让她想起了一句诗:二十四番花信风。这是不是就是风信子的来历——传递花信的风神之子,她这样揣摩着。她精心呵护着这两瓶风信子,它们确不负她所望,日日更新,花开艳丽,乃至香飘,她赶快把它们从卧房移出,移到远远的她看不见的,闻不到的地方。那香气太浓,太烈,呛得她恶心,浓烈之后,隐隐却是一股酸臭,她把它称作舞女,从此,再不让舞女进她家的门。

空谷幽人,水中仙子,她真的不敢想像,集汇山精水气的两种植物会在同一时刻,同一地点,同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太幸福了,她幸福得想狂啸几声。她细细地闻,兰香里有一种幽,有一种远,有一种山环水复,有一种云遮雾绕。在似有若无里,她想起曾看的一本书,书里的那个人,为了闻兰香,不断地从屋子里走出,又不断地从屋子外进来,他的理由也很简单:入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他怕浪费那好时光,好香味,所以不停地出出进进。她微微地笑起来,笑那人真傻,但她更爱那样的傻人,傻得纯真,傻得可爱,世上再哪有比那样的傻人更有趣的人呢?

她又去闻水仙。她想水仙将该是女子吧,那香味该是捉得住的吧,不会滑腻地钻来钻去吧。她闭上眼睛,轻轻地凑上鼻子,第一个字,清;第二个字,雅;第三吗?她移开鼻子,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抬起眼,细看眼前的水仙:无土无尘,清水里,柔嫩的绿叶,参差披拂,细长的茎轻轻挺起,白花葱叶,光亮清美。她想不到的是这柔弱无骨的躯体里竟暗藏着一股决然和刚烈,像无数镜头里那飘旋升入空际的美人,往人间最后的一瞥,眸子里那绝世的冷,横扫下界,一瞬间,山河失色,国倾城倾。哦,我的水仙,她又笑了,好个美人!

看江山更爱美人。

她把捡回的白菜,从正中剖开,一一排列在一个竹篾的小簸箕里,搁在阳台外面的伸缩衣架上晒。便到厨房里去弄吃的。她这细磨细蹭的,早过了吃饭的时间了。

有藕汤,有咸鱼,她只须炒一个菜苔子。她拉上厨房门,倒上菜油,菜籽油要烧好长时间才能去掉植物的那种腥味,她怕油烟呛着了她的君子美人。客厅的东角里还搁着一束红玫瑰,可她再也看不上那些被人为洒上香水的失了生命的植物。“哗”的一声,倒进菜苔时,锅里火苗窜了上来,若是二十年前,她一定惊慌失措,哭爹喊娘,但她不在是那个小姑娘了,多年的历练使她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青菜就要大火快炒,否则就蔫答答地不好吃。她的手臂没有力量,掂不动这口小锅,只用右手不停地翻炒。“啪嗒”一声,她关掉煤气,盛菜入盘。

菜摆在水仙旁,她人坐在兰花边,一边吃着一边晒着那么好的太阳,虽然是从玻璃外斜斜地透进来。她想起那座老房子,也是这样好的阳光,她坐在向南的墙头,身边搁一小收音机,也是这中午,她一边吃,一边听那些英雄的豪情万丈、儿女情长。她吃得极慢,极慢。从那时起,她慢慢变成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轻声细语,细嚼慢咽……

又是一年腌菜时

文/齐兆瑞

老妻忙活了好几天,总算腌上了两桶酸菜,自称完成了一样“大活”,颇有成就感。我不禁哑然失笑,区区两桶白菜,总共也就二十几棵,但是到来年春天肯定也吃不完。此时,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每年腌酸菜时的情景。

那时候,生产队利用麦茬地种秋菜,到秋后按各家人口分发白菜萝卜。有的年头论斤分,大小搭配,用大抬秤过数;有的年头论垄分,各家抓阄排号、挨排拔。无论怎么分,大家都意见纷纷,惹得生产队长跳脚骂人。家人把白菜从地里折腾到家里,几个回合,那可怜的白菜早已面目全非。母亲将稍微有点芯的选出来,留做新鲜菜吃;太小的挑出来,晒蔫巴了编成“干菜吊子”;那些长着大菜帮,叶子七零八落的,略作收拾,就作为腌酸菜的原材料了。所谓收拾,也仅仅是切根去泥,揪去烂帮黄叶而已,绿色的老叶子是舍不得切掉的。所以,那时的酸菜总是黑黢黢的,哪像现在的酸菜又白又脆!那时候,冬天吃的菜以酸菜为主,人口多的人家要腌两三大缸。家家户户很少储存鲜白菜,因为损耗大,不划算。我家虽然人口多,但仅有一口大缸。为了能在有限的空间里尽量多装些白菜,母亲常常要花费几天的工夫,将白菜切碎再腌。装缸时,爷爷或爸爸要几次三番地垫上麻袋,上去踩了又踩,末了再压上一块事先选好的大石头。以后的日子,就看着那块高高在上的大石头慢慢地沉入缸口下面的水里,水面渐渐地生出一层白醭,并嗅到了酸酸的味道。这时候,就可以从石头下面掏出酸菜来吃了。

那时候吃酸菜,基本上相当于用水煮,能酸倒牙!别说是肉,就算放点儿油也是极少的,半锅酸菜汤也就放一两匙油吧。有时候能用米汤熬酸菜,且能切入几个土豆,虽说应了那句歇后语“土豆炖酸菜——硬挺”,但那就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偶尔能放上一小把粉条头,做成酸菜炖粉条,那就是过年的佳肴了。有时嫌酸菜汤太酸,就用火将干辣椒烧一下,闻起来有股煳香的味道,捏碎了撒入汤中,喝起来酸中带辣,就着苞米面大饼子,也将肚子撑得滚圆。那时候,就盼着能吃上一顿酸菜氽白肉血肠。

改革开放四十年,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现在,酸菜氽白肉血肠早已不是可望不可及的美味了。但是,出于饮食健康考虑,吃白肉易提升胆固醇,而常吃腌菜也对健康不利,因此,人们已经将这道东北传统菜肴从日常餐桌上撤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各类青菜、野菜。人们偶尔想吃上一顿酸菜,在超市里买一小袋即可,省时、省力又方便。

小时候,一到秋天,腌酸菜的大缸可是紧俏货。一些人家的大缸出现裂痕也舍不得扔,锔了很多锔子,仍然继续使用。二人转传统曲目中不是就有《锔大缸》吗?如今,腌酸菜的人家越来越少了。很多人家由于老城区改造,搬入新楼,欲将酸菜缸送人,可是没人要,只好丢弃,甚至来个“司马光砸缸”。现在,即使是冬季,人们的餐桌上也少有酸菜的身影,它的地位经历了“由主到辅”的变化后,已经渐渐成为日常饮食的一种调剂。人们有时会在聚会宴饮时点一道酸菜汤,以解油腻。

白菜情缘

文/黄丁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喜欢上了白菜。

从小在白菜堆里长大。记忆中每年的冬季,父亲都会花上一天的时间,从不知什么摊上,拉回来一架子车的白菜。有一年的冬天,刚刚取得了好成绩的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在饭桌上开始了我青春期唯一的一次叛逆。

那时,红薯饭刚刚端上,我看看盘里还是清一色的白菜,竟然筷子往碗上一搁,扯起尖厉的嗓子喊道:“天天都是白菜、白菜,都不会换换样儿!”这一声喊出来,父亲愣了,我也愣了。不料弟弟乘机起哄:“就是,天天都是白菜,不吃、不吃!”

这下糟了,只见父亲脸憋得通红,一向温和的他,竟也发出了令我震惊的吼声:“愿吃就吃,不吃拉倒!”我强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心里说,不就是想吃上一口炒萝卜丝,至于吗?发这么大的火!其时,我已到邻村的初中上学,偶尔从老师家的门口闻到了炒萝卜的香味儿,竟然惹出了这么一股子邪火。此后,白菜在我心中的地位一落再落。在视觉上,我排斥它的少颜无色,在味觉上,我抗拒它的寡淡无味。

突然有一天,就有那么一股酸酸的、辣辣的、爽爽的白菜香,悄悄地泛上了我的味蕾。这滋味来自婆婆的一个乌亮的、裹着些岁月气息的老菜坛子。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白菜可以被切出那么美的线条,第一次尝到白菜可以被腌出那么爽的滋味。

近日,我按捺不住这种滋味的诱惑,在老公特意买来的青花瓷坛内,却怎么也鼓捣不出婆婆腌制的那种酸辣爽脆滋味。此时,婆婆已离世三年,小女也成长为和我当年一般的初中女生。看到在各种美味中长大的女儿,对清纯甜润的白菜情有独钟,我豁然领悟:人间喜恶乃随境遇而定,那白菜何曾更改一日初衷?

某日,家中无菜,我叮嘱逛超市的儿子,记得买棵白菜。回来一看,好家伙,白白净净、英姿挺拔的一棵:帅儿子买帅菜!我突然就宽宥了儿子平时酷爱挑拣的毛病,抱起那棵白菜,置于明亮的案头,拍下照片见证这爱心泛滥的时刻。

光阴荏苒,岁月不再。感谢白菜,让我读懂了父亲,学会了爱。

雪花圣洁

文/李小云

今天是大年初一,像往年一样,我们回老家上坟。老屋旁边有两棵桂花树,距离很近,相互制约生长,大家就按计划拿起工具准备移植。

天空下起了雪。大家热火朝天,铲的铲,挖的挖。我站在雪地里看,雪花飞散的舞姿轻柔而曼妙,天空唯美而圣洁。两棵桂花树是给父亲坟边栽风水树那年顺便栽下的。在飞雪中,我仿佛看到了父亲给牛喂玉米的情景。突然,牛圈不见了,牛不见了,父亲不见了。

透过雪花,透过斑驳的老屋,我忆起了父亲是在很早以前就去了另一个地方。小弟刚好毕业参加工作,一辈子喜欢抽烟喝酒的父亲没来得及舒舒服服抽一支儿女买的烟,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儿女打的酒。2003年正月十一下午,接到通知就立马往老家赶的我们,还是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我看见父亲平躺在柳叶床上。我抓着父亲的手,像抓住一截生铁一样感到僵硬和冰冷,仿佛外面的雪都下在了父亲身上,这种由内向外的冰冷直接传递到我每一个细胞。我想问父亲为什么,可父亲的整张脸都被纸钱盖着。我轰然明白,父亲走了。

我没有像其他女孩那样号啕大哭,而是一下子冲进大雪夜,任由雪花撒落冰凉,任由黑夜中的天地山川凝成厚重的恐惧与虚幻,从四面八方,从头至脚覆盖着我,包裹着我。漫天飞舞的雪花又仿佛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白色巨网,把我罩在网中央,密不透风,让人感觉快要窒息。我像一只无端闯入极寒地带的羔羊,无所适从,而又无处可逃。没有人注意到我,其他人都在忙着父亲的丧事。我是怎么回到丧事现场的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那场大雪悲壮而豪迈,一直下一直下,整个世界像在举行一场庄严的祭奠仪式。但天地间空白而虚无到无以复制,父亲的一生——刚正不阿的秉性、不露自威的外貌,都被一场大雪从此掩埋、尘封在时间之外。

桂花树移植好后,我们来到父亲坟前。一排排四季青和松柏在风雪中静静站立,青色的树冠已经白色一片,像极了父亲早生的白发。我知道父亲一生不爱钱财,独爱饮酒,就给父亲敬了酒,跟他说了一些心里话。由于怕雪越下越大,垭口上冻住,车子开不上去,我们匆匆离开了。父亲被独自留在了冰冷而孤独的荒野,留在了没有任何传记,甚至刻着名字的墓碑也没有的茫茫大雪之中。

大如席的雪花,一层又一层。那个夜晚,父亲与雪只隔着一张纸钱。而今天,这场雪与父亲之间隔着厚厚的黄土,隔着坟头那些枯萎了的荒草。我再也无法触摸到父亲,哪怕是那生铁般僵硬而冰凉的肌肤。只有这些圣洁的雪花,可以抵达父亲那里。这些好看的精灵,这洁白的颜色,父亲一定还认识。

记得刚参加工作的那个寒冬,也是这样大的雪。由于雪太厚,我周末没回家。周一早上,刚走出宿舍门准备去上课的我,抬头便看见操场那棵大树下,父亲戴着斗笠,喘着热气,背着背篼,弓着腰,穿着胶筒靴,吃力地踩着一尺多厚的雪,嘎吱嘎吱走进我的视线。在我诧异的目光中,父亲说:“怕你没有新鲜蔬菜,给你送点来,雪打过的白菜非常好吃,萝卜也格外甜。”父亲很轻松、愉悦的样子,而身后,半背篼的雪已经让白菜萝卜藏了起来。父亲一边取出蔬菜,一边拍打上面的雪花,这情形以及白菜萝卜的新鲜甜美,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母亲后来告诉我,父亲执意要当天早上才从地里拔萝卜,割白菜,说这样才新鲜。果然,那些白菜又香又甜,用同事的话说不要油盐煮都好吃。而那个萝卜,起码有三斤重,根部很长一截青色,下半截是嫩白色,很是养眼。我们几个年轻老师削了皮从上段开始吃,把最下段都吃得一点不剩。背篼底部还有一罐渣海椒炒肉,肉不多,但猪油足够多,浸泡着所有渣海椒。

那天晚饭,我只煮了米饭,把父亲带来的渣海椒炒肉舀起一大坨放在碗底,像学生时期一样,用勺子把米饭搅拌得油油的,香味幸福味十足。现在想来,那天垭口上定是积了好厚好厚的雪,父亲当时是怎么从坨田翻过这座大垭口,步行到我学校的可想而知……

雪花圣洁。我逃一般收回思绪,可和父亲永别时的那场大雪又在脑海飞舞。泪眼迷蒙。我只好仰面苍穹,寄托我无限的哀思。

美味带鱼

文/复达

带鱼从头到尾由一根带刺的脊骨支撑着,头至肚皮底端的稍粗些,尾巴处则细微,流动时只能尾巴晃动。脊骨上的刺向上下平行垂伸,细密、柔实。鲜嫩的肉便依附在刺骨上,将它又厚又实地包裹。长长的、扁扁的带鱼形状便勾勒出来。

带鱼新鲜不新鲜,就看它身上的白鳞。带鱼不像黄鱼那样,身上有鳞甲般的鱼鳞,它身上的只有银白的外体。倘银白得贼亮,便透骨新鲜,即是刚从船上捞上来的。若白鳞有点脱落,外表露出玉色的斑块,鲜度就打折扣。

新鲜的带鱼常用来红烧,更可以爆盐清蒸。去过了沿海好几个地方,似乎爆盐清蒸的带鱼少有所见,或许那只是我们舟山人的吃法。过去,母亲常将带鱼洗净,切成香烟盒那般的段块,撒上些盐粒,待煮饭时蒸在锅上的笼子里,饭熟,鱼也熟。这样蒸出来的带鱼,背上的白鳞未褪,还起着点点的水泡,鱼肉便清香鲜嫩。现在,带鱼清蒸依旧,只是大多在带鱼段面上撒点盐,就放在电蒸锅里蒸煮了,带着点清淡,鲜美却依然。

新鲜的带鱼还可炒白菜、烧萝卜,把带鱼切成麻将牌那样的大小,与白菜或萝卜同煮,不放酱油,鱼与菜的本色未变。这样的菜肴我们称之为“白菜带鱼”“萝卜带鱼”。带鱼与萝卜或白菜煮成羹,也是一道美食。只要将白菜和萝卜切成碎块,快煮熟时加入淀粉、盐和味精,带鱼萝卜羹或白菜羹就此成形。

最令我难忘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天,我回老家,捕鱼的二伯刚从船上带回来带鱼,得知我在,送了两条。那带鱼贼骨剔亮,泛着白皑皑的光。母亲一般将带鱼制成红烧,这一次竟与米饭煮在一起,说要让我吃“带鱼饭”。我这人虽生长在海岛上,其实对腥气非常敏感,越新鲜的鱼腥气越重,我不大喜食。尤其对带鱼外表上的白鳞,觉得难闻,天生就有一种拒之的心理,每次吃带鱼总要先将那白鳞用筷子刮去。母亲要烧“带鱼饭”,我只感到好奇,便未反对。待切成小块的带鱼与米煮成饭后,鱼腥与米香混合一起,从灶头飘扬起来,我皱皱眉,想这样的饭还可吃呀?饭自是可吃,只是我在冷却一会后才慢慢吃起来,热腾腾的带鱼饭腥气太浓。对黏附在米饭上的亮晶晶的白鳞,我用筷子剔去,糅和着鱼腥的米饭倒还可口。最好吃的是脱了白鳞的带鱼,蘸上点酱油,在嘴里融化,香喷喷,美滋滋,至今还可体味出那种美香。可惜母亲早逝,这之后我再未吃上“带鱼饭”。

那些不太新鲜的带鱼,可制成熏鱼。油一炸,鱼身呈焦黄,外酥内软。大陆上的人,大多将熏过的带鱼再红烧。这样的带鱼是不是掩盖了鲜度不足的问题,也祛除了鱼的腥味?此外,我小时候还常吃叫做“拖带鱼”的带鱼。母亲把带鱼切成小块后,倒入面粉捣成的糨糊中搅拌,然后一块又一块地挑出来,放入油锅,待外表的面粉炸成黄灿灿时,捞出来,油香融和鱼香早已盈满灶间。这样的“拖带鱼”外皮清脆,内肉醇柔,带鱼的味道依旧未失。

白菜情思

文/飘飞

我对白菜有着很深的感情,极喜欢吃白菜,倘若冬天里回到故乡,总会对母亲说:今晚大锅炖白菜吧!真的,母亲大锅炖的白菜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白菜曾是北方过冬最常见的一种蔬菜,在老家,盛夏锄了菜地的土豆后就种白菜,秋霜前砍倒,齐整整的码在墙角,经受太阳光的一段时间烘晒后,去掉外面的一些坏菜帮就可以入窖冬藏了,还可以选一些积酸菜,一冬的菜就靠它度过。

这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故乡谁家不挖一口菜窖?不贮存一冬的白菜呢?

童年时期,生活清苦一些,肉少油也少,但是每逢母亲做白菜,她好像有窍门能让最平常的白菜一样的有滋有味,每一次母亲炖白菜,母亲都会在菜里掺上一点土豆,在大锅中咕嘟嘟的用文火炖着,直到菜汤很少,才盛进菜碗,一股香味诱人,母亲不忘了告诉我们:吃白菜有好处,可以解毒,可以长身体。我们就埋下头去,边喝小米粥边嚼酸甜可口的棒子面饼,白菜陪伴我们走过童年,走过最艰苦的岁月。白菜米香一直流进我们的记忆中,流进我们的心灵里。

长大后,读了许多书后知道白菜的一些知识,对白菜的感情又深了一步。我似乎明白我们对白菜的喜爱是岁月风霜磨砺的选择,是一种历史与文化氤氲的结果,一种饮食习惯总有它深厚的根脉。

白菜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诗经·谷风》中有“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无以下体?”的描写,“葑”包涵蔓青、芥菜、菘菜之类,而菘菜就是白菜一类的蔬菜。《齐书》有“晔留王俭设食,盘中菘菜(白菜)而已”的记述(《武陵昭王晔传》),中药学家陶弘景在《神农本草经集注》说:“菜中有菘,最为常食。”显而易见,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平常百姓的餐桌上,白菜很早就已经成为常见的一种菜蔬了

而白菜得名还得感谢宋代科学家苏颂,他将菘菜名称改成了通俗形象的白菜名称,他在《在图经本草》介绍:“扬州一种菘,叶圆而大……啖之无渣,绝胜他土者,此所谓白菜。”宋代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中也有两首写白菜的诗,其一写道:“拨雪挑来塌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能与蜜藕滋味相媲美,范成大对白菜的喜欢程度可见一二。美食家苏轼更是用“白菘类羔豚,冒土出熊蹯”之句来赞美,认为白菜的味美不减乳猪和熊掌之类,真乃美味也,这样的极高赞誉绝无仅有。明代李时珍引陆佃《埤雅》也说:“菘,凌冬晚凋,四时常见,有松之操,故曰菘,今俗谓之白菜。”适应能力极强而不惧风霜的白菜不光滋味鲜美,还具有松树一般的高洁情操,令人为之动容。白菜在文人墨客的笔下美名传扬。

可是童年时对白菜的认识粗浅,要是赶上过年杀猪,白菜里就可以有肉香了,白菜会更有滋味。童年时期家乡杀猪大多选在腊月,猪肉方方的切好,用大锅煮肉,炸肉丸子,都是母亲在厨下忙碌,为的是老老小小过一个喜庆温馨的年。

腊月里的白菜土豆少了,增添了一些红烧肉片和柔润嫩滑的粉条,白菜片芳香扑鼻,母亲总是将肉片夹起放进爷爷的碗里和我们的碗里,再苦再累,母亲的眼神中始终洋溢着生活的幸福。

年午夜的饺子也是白菜陷,叮叮当当的剁陷声,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包饺子的温暖,曾经勾起我们多少美丽的幻想。

年年白菜,岁岁陪伴,久而久之,对白菜的感情一点点的发酵着,在心灵蓄积着一段又一段难忘的情感。

后来我们长大远离了乡村,乡村中的蔬菜大棚也越来越多,冬季的餐桌上青菜变得平平常常,可是白菜并没有远离乡村,远离我对它的喜爱。每一年,乡亲们总要收拾一块块菜地种些白菜,白菜的根依旧深深地扎在农村那片多情而美丽的土地。乡亲们也总会在菜窖中继续的贮藏一些白菜。于是我每一次回乡,还不时的想母亲那大锅炖白菜的特殊香味,就好像这香味历久弥新,最纯真,是灵魂深处的滋味一样。

我就对母亲说:大锅炖白菜吧!红红的火苗在灶膛内欢快地跳跃,只听见大锅内白菜滋滋地响着,如小乐曲抚慰心灵,心里就已经痒痒地,一会,厨房里满是香喷喷的滋味,翕动鼻子,这份情深深地浸入心脾,在餐桌上再喝起小米粥,什么样的珍肴美味也没有白菜和小米粥馨香,母亲慈祥的望着我们,我忽然想起了这句话:白菜的根离不开土壤,我的根在故乡!

冻白菜

文/郑旭东

古往今来,文学家们一直都是偏心眼,他们冥思苦想煞费苦心地对各种花卉大加笔赞,却是很少对有益他们健康激活脑细胞的大白菜着些笔墨,是否有些不公吧!

浪漫的诗人以物喻人,把花比喻为妙龄少女。我一愚夫却是把白菜喻为那刚刚婚后的清纯少妇。白菜用它烂漫青葱的绿色,点缀新家庭的浪漫色彩,怀一颗鲜嫩、灵秀、饱满的心,倾诉着对爱情的忠贞。

在老家东北,广阔的松嫩大平原,绿油油的大白菜点缀在波澜起伏黑土地上,如铺成的翡翠光彩夺目,绿的可爱,绿得醉人,从大地一直漫延到家家户户房前屋后小菜园里。老百姓视它为家里的人,它也更不把自己当外人,春夏秋冬缠着主人,用青青葱葱最亲切的风景,彰显着青春的靓丽。

奇怪,有人会问,冬天东北大地天寒地冻,怎么还有白菜的身影?我要告诉你,那是白菜改嫁了,成为了又一个新娘——冻白菜。

深秋,严霜洗染了山川大地,万物萧条,黄叶纷飞,枯草片片。山秃了,水瘦了,天冷了。五谷堆进了农家小院,一枚枚金灿灿的玉米挂在了杨树杈上,一串串红艳艳的辣椒点缀在朝阳的屋檐下,庄稼的秸秆瑟瑟地躺在了地里,生命渐渐地步入了终结的境地,人们的眼睛也少了光泽,大地上有一方绿色还是让你在萧瑟中感到兴奋,这就是北方最普通白菜。

白菜最普通,白菜喜煞人。秋天农民收白菜,把心中的绿色装进在冬天摇篮里。下霜了,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齐上阵开始收白菜,他们用菜刀把白菜从根部砍下来,放在垄台上晒一下,让太阳光把外面的青菜帮子晒蔫巴,然后开始装上马车拉回各家的院子里。在这个时候,每一条乡路都铺上绿色的彩绸,每家的小院子里都有绿色的翡翠,清凉凉白菜的清香溢满了街道,树林,空气。

瞧瞧,那平时不上山干活的老爷爷,看见院里绿油油的白菜,扔下小烟袋,坐在石板上是用小镰刀修整着白菜的根须和叶片,准备窖储。看看,那胖胖的大婶扎着小围裙,嘴上叼着自卷的旱烟在缸前缸后忙活着腌酸菜。瞅瞅,那个刚刚学跑乳牙未脱浑身是土的黑小子,抱着一个大白菜跑了几步,“扑通”一声坐了一个腚蹲,惊飞了一群树上的麻雀……

天凉好个秋,一颗颗大白菜开始改嫁了,有的被窖藏,有的腌成酸菜,有的晒成干白菜,剩余扒拉颗的白菜,主人都不愿意扔掉,收拾干干净净地放到背荫处留做了冻白菜。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样白菜南北方吃出来两个不同的味道。

我们小时候在农村,冬天里几乎见不到新鲜蔬菜,冬天的三顿饭基本都是白菜炖土豆或者土豆炖白菜。为了改善一下口味,家家户户都在房山屋后特意冻上一些白菜,也有的人家图省事,干脆把菜心没长丰满的扒拉颗白菜不拉回家来,就直接扔在自家的自留地里,下了雪,白菜就被捂到雪里。冬天想吃的时候就从雪地里扒一颗冻白菜出来,别说,那叶子还绿呢。把白菜洗干净,在热水锅里焯熟,然后蘸大酱吃,真爽!

冻白菜是调剂胃口的大众菜,白菜冻了后,清香味就留在白菜里面,当化掉冰后,味道浓浓地溢放出来,吃起很耐嚼,蘸点辣椒酱,感觉一下子通了七窍,慢慢地品尝着咀嚼,越嚼越香,越有强烈的吃饭欲望。

吃冻白菜也有讲究。在白菜冻的时候切成小块,在锅里把水烧开,然后下冻白菜煮,煮大概五分钟左右,边煮边尝,太硬了不好吃,太软烂了就失去冻白菜的风味了。焯好的冻白菜捞出来用冷水投凉,捏成团,放在盘子里。焯白菜的时候,千万注意不要盖锅盖,这样白菜叶不能捂黄了,否则看起来就不清爽。

在食用冻白菜时最好炸点辣椒酱,如果有肉当然更好,如果你会过日子,舍不得放油或肉末儿,那也要把干红辣椒炒熟或放在火盆里烧脆,揉成碎末放在酱碗里搅匀,只有这样,那吃起来才是别有一番风韵的。

在城市居住以后,每年冬天,我都想办法在小区的墙旮旯找一个背人的地方冻上几颗这样冻白菜,隔三差五解解馋。小区里有一些不同职位的人士,这些人久经餐场,多大的阵势都见过,中餐、西餐、南北菜系也都曾逐一品尝过,他们吃得口味儿很刁,挑三拣四,张口就能指出菜品的缺陷在哪儿。可是,当他们发现我的冻白菜秘密后,经常把我的宝贝冻白菜分个精光。

这些年来,我们的生活好了,大家都有这样的感觉,越吃高贵的饭菜,越上高级的酒店,越是吃不饱,越是吃的不舒适。相反,在家里吃上一顿冻白菜蘸大酱,每次都吃得肚子溜圆还不想撂筷儿,那种久违的、酣畅淋漓的“饱”的感觉,舒服劲甭提了。

我可能就是吃农家饭的命,每当吃着冻白菜的时候,就想起那过去激情燃烧的岁月,想起那没有污染的环境,想起来那醉人的绿色,心里痛快淋漓地舒服。

活成一棵菜

文/曹春雷

突然就喜欢上了做菜。在厨房里,一个人面对那些青的绿的红的蔬菜,用目光和它们交流,用手与它们对话,以锅铲实现进一步的升华,最后端上餐桌吃进肚里,完成最后的融合和统一。

这是一个清空内心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把那些俗世中让人烦扰的事情,暂时搁置门外,什么都不去想,如果非要去思考什么人生,那么就想一下,这辈子若是活成一棵菜,其实也挺好的。

譬如说活成一棵辣椒吧。辣椒红艳艳的,看着就挺美。活成辣椒,就要有性格,敢爱敢恨,敢说敢做,不能做一个软柿子,圆溜溜软塌塌的,没一点脾气,被人捏了攥了,然后扔在地上踩,还嫌咯脚。要有脾气,但并不是坏脾气,对不爱我的人,我拒之千里,对爱我的人,我付之以火一般的热情。这样的辣椒,吃进嘴里,虽让人辣,有时把人辣出眼泪来,但更感觉味道实在是好,过瘾。

我在乡村住时,有位女邻居,外号“小辣椒”,谁偷了她园子里的菜,她会在村里骂上半天,但她也是个热心肠的人,谁家儿媳不孝,她主动上门去数落那家的儿媳,谁家地里干活缺人手,她也会主动上前搭把手。在村里,她的威信挺高。这样的“辣椒”,让人称赞。

做一棵白菜也挺好的。虽然说在菜的家族中,白菜的地位低下——即使在乡村,白菜也不上宴席,但白菜的好,也是其它菜不能比的。白菜是老百姓的看家菜,冬初拔了,存在菜窖里,寒冬时就算大雪封了路,与世隔绝了,也不愁,悠悠然从菜窖里,拿出一棵白菜来,洗了切了,在火炉上慢慢炖,吃起来要多香就有多香。白菜平凡,但绝不简单,你看它,一层一层包裹着,有内涵。白菜是从外向里生长的,菜心一步步逐渐茁壮,虽然柔软,但亦强大,风再猛,雨再大,也扑不灭它内心生长的梦想。

我有一位乡下的朋友,文笔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把他看作是隐居山林的高人,有一家很有名的杂志社邀请他去当编辑,但他婉拒了。如今,他依然安居乡下。他把自己活成了一棵白菜。

做一株荷也不错。虽然命运注定,它要生活在淤泥里,但它并不抱怨,只是努力生长,生长,努力将根茎扎进泥里,把叶子浮出水面,灿烂在阳光下。“出淤泥而不染”,这是古人对莲的歌颂。但我要歌颂它的,是它顽强的拼劲,不向命运屈服,最终能够开出胜利的花朵来。

人这辈子,不一定非要开出令人瞩目、让人艳羡的花朵,但是如果注定了平凡,那也绝不自哀,那就要活成一棵菜,扎根在泥土里,静静地,稳稳地,守着一方水土,沐浴阳光,接受雨露,虽静默但绝不孤寂,虽平凡但绝不庸俗,一心一意,安享人间烟火,多好的生活啊。

又是一年吃菘时

文/子薇

双休在家,于暖阳下翻看杂志,说某个冬日,齐白石正作画,听人呦喝卖大白菜,他老人家心思一动,当即画毕一幅白菜朝着正吆喝的卖菜老农走过去。菜农见来了生意,取秤待称时,齐白石拿出那幅新作,“我拿这画的白菜,换你一车白菜,你可肯么?”菜农一听,勃然大怒说:“我不看你一大把岁数,窝心脚窝死你。大北风天!有这么消遣人的吗?想得美!拿一张假白菜,要换我一车白菜!”这档子生意当然是黄了,我替菜农心疼了半天。都是事后诸葛亮,若是换了我,斯情斯境下,我的眼力也断然不可能比那个菜农强。

齐白石画白菜,多数黑白两色,有时候,于硕大的白菜边上,画一只红萝卜、两只红辣椒、一只红蜻蜓、一只小昆虫,便有了锦上添花的无穷美妙。李苦禅的大白菜,则自有另一番意趣,仿佛一株巨树,把画面填得相当的满,那种满,实在,丰沛——即便清贫,也绝不气馁;即便艰难,也要想方设法地寻求幸福和满足感。因为,有诸如大白菜一样清爽可口的菜蔬们,不离不弃地慰藉着我们,日复一日地滋养着我们的身体和胃囊。

大白菜相当入画,无论是彩色还是墨色,都有一份沉稳端庄在。生活中,遇到这样品相朴实憨厚的人,若是对上眼缘,不要轻易放弃了,那是你看着平常、相处暖心、遇事不顺时能够得到真诚慰藉的人,那是可以陪伴终生托付终生的人。我说了这么多,似乎都不能表达到位,那么,借用一句宫崎骏的话,“不管你曾经被伤害得有多深,总会有一个人的出现,让你原谅之前生活对你所有的刁难。”

普通的大白菜,古时有一个很雅致的名字,叫作“菘”。苏轼有诗云,“早韭欲争春,晚菘先破寒。人间无正味,美好出艰难。”此菘非彼松,但是,它确实有着如松一样不畏严寒的优良品性。深冬,扒开厚厚的积雪,硕大的叶片,一瓣一瓣地掰下来,清洗干净,烩粉条,煮肉汤,与肉糜一起包饺子,或者就是大白菜本身,烧一锅清汤,那种入口即化、鲜中带甜的滋味,也让人在寒冷的日子里,吃得浑身通泰、眼放光芒。

古时候的人,说话比较简约,单单一个“菘”,其实代表了一个系列的蔬菜,比如,白菜、青菜、黄芽菜等。每每去菜场,一旦看到那种肥腴的矮脚青菜,必会快速伸出手去,一棵又一棵地拿来丢进菜篮里。卖菜的菜农看我眼放光芒的贪婪模样,必会适时地来一句,“你买我这杨家门青菜,绝对错不了,不放油都好吃。”杨家门青菜,青菜中的一个响亮品牌啊。

年少时,我们家菜园里种的青菜,一律都是肥腴的矮脚品种,清洗干净,拿菜籽油清炒好吃,若是放进骨头汤里,那种浓郁到醉人的鲜香,几乎能把人融化了。“三天不吃青,肚子里面冒火星”,对于青菜,我一直青睐有加,不仅仅因为“青菜豆腐保平安”,关键还在于它又鲜又甜的好味道。

冬天,带把小铲子去菜园里铲几棵青菜回来,清洗干净,和洁白的粳米一起烹煮,是谓菜饭。煮好的菜饭,盛进碗里,舀上一勺水大椒,越吃越香,我几乎每吃必过量,肚子已撑得滚圆,嘴巴里的馋虫还在肆意兴风作浪,怂恿着我,“再吃一碗,再吃一碗……”

我炒青菜,喜欢加些香菇,菜籽油倒进热锅,放进洗净的青菜,然后抓一把泡软的干香菇或者正上市的新鲜香菇丢进锅里,大火炒几下,加点水,焖上片刻,揭开锅盖,再翻炒几下,一碗鲜碧可人的下饭菜就可以盛盘了。一盘红烧狮子头或者一只热气腾腾的火锅,加上些许鲜碧的青菜,于色于味上,那都是锦上添花。

矮脚青,永远是不谙世事的妙龄少女——无论是立于菜园,洗净后放进篮子,烧好后盛进盘子……它是妥帖的贴心小棉袄,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它带给我们的,永远是和暖春风一样的明媚畅快感。

到了春天,青菜抽薹,嫩绿的菜薹无论清炒,还是煮汤,都是佐餐、化解油腻之妙品。

矮脚青菜适合现摘现吃,而我们吃面条或者稀饭时搭配的腌菜以及香菜,则由高大挺拔的高杆白菜腌制而成。腌制白菜不仅需要长长的时间,还需要一系列烦琐的工序,于此不再赘言。

凛冽的寒冬,如果只能选择一样蔬菜,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菘。

母亲的秋辣椒

文/安宁

辣椒到霜降后,形状和风味都大变。严格说来,不能说是秋辣椒了,但习惯这样叫,秋茄子、秋白菜,都是霜打过的。秋辣椒形状上最大的变化是长不大,长不开,好像怕冷似的,蜷缩着,个个畸零形态,像旧时老太太的小脚。

深秋处,小尖椒是老而弥辣,串起来一串红,挂在屋檐上晒,一条黄色玉米,一串黑色木耳,很好看。肉质椒的特点是瘦削了,子很多,鼓鼓囊囊的塞满了,辣椒子却是嫩的,可以吃。这样的辣椒不适合切丝,摆在砧板上,菜刀平拍,随手扯掉蒂扔在垃圾桶里,摆在箩子里淘洗一下,菜油、生抽、盐,拍一瓣蒜头,清炒,略焖,是为“辣椒瘪”,就这么简单,绿油油的,有一股秋味道。

那天母亲给我打电话:秋辣椒都挂不住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为了我,她没有拔掉秋辣椒去种白菜萝卜,等我回来现摘现做。接电话时,我站在异乡的山脚下,和母亲隔着一条江还加百把里路。

小时候家里缺油少荤,炒白菜、腌白菜来回吃,吃怕了,就自然爱上了辣椒,辣味下饭。辣其实是痛感,不是味道,五味是“酸甜苦咸鲜”。每到初冬,菜地里也就大白菜、萝卜了。在平实寡淡的萝卜白菜中,辣椒刺激着我的食欲。放学后,我就挎着篮子在田畈里寻,在拔掉的辣椒秸秆上,摘别人摘剩的秋辣椒。因为总是不多,母亲并不给我做,因此我学会了做菜。我记得我是拔掉辣椒蒂,洗净了,放在盘子里,滴几滴熟油,加盐,饭煮开了炙干了,放在饭头上蒸熟,异香扑鼻,竟让我胃口大开。

生活的艰苦让母亲下定决心供我读书,要我逃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为此她受了很多苦,她像男人一样干活。她不让我参与体力活,要我在家读书。

后来我离家远读,赶不上秋风了,母亲竟步行几十公里山路,给我带来油煎的小毛鱼、虾子豆干酱,还有一罐子秋辣椒。后来我走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地方的特色菜肴,仍忘记不了秋辣椒的味道。尤其是在深秋,想到它,我就想家了。

父母亲仍住在乡村。父亲老成了一弯犁辕,他的暴烈脾气熬完了,母亲骂他,他只微笑。他也开始盼望我们回家,倚门是老的标志。母亲的白发在芦花夕阳的背景里,银白闪亮。

有人说:老嫂子,你家辣椒咋还不拔呢?都能点得着火了!

母亲笑道:等等,老大还没回来呢,他爱吃这个!

城里什么吃不到?快拔掉吧,点菜籽了!

再等等吧,都等这么多天了。

我决定回去看看了,吃母亲做的菜,听她唠叨,跟在她身后到田地里转转。人的一生,能和父母一起经历多少次秋风呢?今年的秋辣椒落了,就只有等下一年了,而届时,亲人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