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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文章

2022/12/16经典文章

老兵文章(精选12篇)

老兵的情怀

文/刘希

县委宣传部打算在年底编写一份县志,筹委会最后决定由我负责主编,由于档案馆资料仅存1979年后,史料很不完整,为了完善资料,让历史的解释更有说服力,我决定采访一些老兵。于是,我约了一位住在农村的,内向且老实憨厚的经历丰富的老兵,以期尽早完成前期的准备工作。

去的那天正是下午,我们到时,近70的老人身体硬朗,正在院子里喂鸡。虽然提前几天早已预约,但老人仍旧不停地搓着手,低着头,嘴里喃喃地说着:“说什么好呢,叫我从哪点说起呢?”为了消除老人的紧张感,我放下了手中的录音笔,并叫围着的人散开去。我点醒老人:“您就从参军那会谈起吧。”

老人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如数家珍似的,讲那天参军时送行的阵容,讲初到部队的激动与思乡,还讲到情深意浓的战友情。他边讲边用手比划,手舞足蹈,滔滔不绝不亚于演讲家。他跟我们描述:那时在大西北当兵,条件真的很艰苦,吃不饱,穿不暖,还零下二十多度,穿了大衣还冷得直打哆嗦。但同志们一点也不怕苦,不怕累,拼了命的工作,后来,在干部领导的带领下,他们学会了种菜,种稻,还养起了猪,日子也因此丰富多彩起来。

他还说,那时在部队,跟着战友学了好几样乐器,唢呐吹得相当的好,那技术相当于专业水平,好几个女兵对他暗生情愫呢。老人说到动情处,还忍不住朝里屋老伴瞟了两眼,偷偷地嘿笑两声。

这哪跟哪啊,我们都笑了。我们本来是想让老人回忆一下这多年来的经历,反映历史的沧桑痕迹,以及改革开放的春风带给我们生活的日新月异,可老人说的什么呢,都是他那些当兵的琐事。

有同事附在我耳边悄声说,算了吧,今天没收获,收工吧。我赶紧制止他,时不时跟老人来个合声,问:是那样啊?您真厉害!真不错!老人讲得更加起劲了,声如洪钟,唾沫横飞,还像模像样做着各种姿势。临走,他老伴悄悄对我说,今天真是奇怪了,他哪那么多话?还有,一起走过这么多年,还从没见他这么开心过。

我突然明白,一向性格内向不爱说话的老兵,一提到他当年参军的事,突然就口齿伶俐了,思路清晰了,十遍八遍仍不厌烦,这就是老兵的情怀!

最骄傲的事,莫过于当兵那些事;最兴奋的事,莫过于当兵那些事;最记忆犹新的事,莫过于当兵那些事;最幸福快乐的事,也莫过于当兵那些事,这就是一个老兵的情怀。

老兵的“望”

文/蒋德红

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踏进老兵刘振刚的家门。我只记得,老兵刘振刚每次看到我时,都是满脸笑容。

去年5月,我和老兵在采访中相识。那天,在民政助理的带领下,几经辗转,才在低矮破败的山间平房里找到老兵的家门。第一眼见到老兵,他独坐在炕头上,头发花白,古铜色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他看见我时,先是一愣,满脸疑惑,看到我一身戎装后,老兵赶紧挪动到炕沿,拉我坐在他身边。

十多年前,老兵耳朵就聋了。在我要来采访老兵时,就有人“好心”相劝说,老兵记忆力模糊,耳聋得厉害,就别去采访了。

其实,我知道。就我之前采访的那些老兵,记忆力都不好,听力也都不行,但想到老兵期盼的眼神,我决定还是去看看。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刘老兵的耳朵几近失聪,即使凑到他耳边大声吼,他都听不见。他只能失落地摇摇头又摆摆手,口齿不清地说:“耳朵听不见了!听不见了!”

让人喜出望外的是,老兵识字。于是,我就写字问他,他就看完问题,思索半天后再慢慢地给我讲述。

出生于山东沂水县的老兵,15岁被日军抓去做劳工,饱受折磨。逃回家乡后,在表哥的介绍下加入青年团,抓特务,打鬼子,为八路军送情报,帮助筹备军粮。1945年1月,老兵参加了八路军,任三团九连通讯员。由于当时部队作战任务不多,只在敌人扫荡或抢粮时袭扰和打击敌人。抗战胜利后,老兵又随部队参加解放战争。1950年1月,立了两次大功一次小功的老兵复员回到地方。1963年初到东北,一直在农村默默地生活。

那天,我采访结束准备离开时,老兵举着保存了65年的兵役证,指着证上的“八一”军徽,一字一句地告诉我:“你要好好当兵,别给部队抹黑。”

老兵的话,掷地有声,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我发现,老兵举着那本历经沧桑的“兵役证”,就好像举着一件稀世珍宝。

回到单位,我根据老兵的口述笔录,整理完成了《刘振刚:亲人带我走上抗战路》的通讯稿件,在中国军网、全军政工网、长白山日报等军内外报刊网站刊发,引起了读者的热议,网友们纷纷留言点赞。同时,许多网友看到当年与日寇浴血奋战、英勇杀敌立过功、负过伤的老功臣们部分散居在乡村,身体经受着战伤之苦,生活条件相对艰苦,纷纷向我致电询问老兵们情况,还提出向老兵献爱心捐款的倡议。一时间,军内外读者、网友纷纷通过支付宝和微信红包等方式为老兵捐款1.2万余元,并委托我代为保管、向老兵们支付。

“9·3”胜利大阅兵那天,我领着爱人孩子,带着为老兵特别订制的“胜利70”字样的蛋糕,拿着见网见报的打印文稿和当初采访时拍摄的相片去看望老兵。

看着我们的到来,老兵异常兴奋,像看到多年未归家的亲人一样,赶紧挪到炕边,紧紧地拉着我爱人和孩子的手,紧挨着他坐在一起,关切地询问,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不久,阅兵式直播正式开始,我见老兵突然欠着身子,挪到炕柜边,从柜里翻出“抗战胜利六十周年纪念章”戴在脖子上,然后专注地盯着荧屏。

老兵听不见直播解说词,我就成了老兵的手写翻译。我一边听着解说词,一边急忙地将主要的情节写出来给老兵看,为他解说这是哪支受检队伍,由哪位将军领队,部队有什么光荣事迹……老兵看完我的介绍不停地点点头,然后又抬头盯着电视荧屏,生怕错过了每个精彩的镜头。

我就这样一支队伍一支队伍地向他介绍,老兵一次又一次地热泪盈眶。观看阅兵直播结束,老兵拉着我的手,一字一句地说:“现在国家强大了,武器装备也先进了……我们那个时候啊,太苦了。你们要练好武艺,提高警惕,保卫好先辈打下来的江山……”

国庆节后,我外出学习。不久,老兵儿子刘泰勇打来电话说,过几天是老兵九十大寿,老人一生不易,想给他筹备一个生日,希望我能参加。培训没有结束,我自然不能参加老兵九十寿诞。学习回来,我就第一时间去看望老兵,他拉我坐在炕上,拿出放在枕头下的生日相片给我看:老兵穿着军装,戴着两枚抗战老兵纪念章,坐在正中间,幸福地笑着……

老兵突然拉起我的手,一字一句地说:“谢谢你们还想着我这老头,我没想到能活这么久,可我那么多战友,他们那么年轻,就牺牲了……”

说完,老兵抬头默默地望着窗外。

除了第一次采访,老兵很少再提起他的战友。那一次,老兵都不曾流泪,而这次他却格外地伤心。我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拥着老兵。很久,老兵从上内衣兜里拿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物件,慢慢地打开,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纪念章就露了出来:“这个荣誉,不是我一个人的!他更属于每一个,每一个我看着倒下的战友!我的战友……”

那天,老兵拄着拐杖将我送到门口。我回头,远远地看到,拄着双拐的老兵,站在斑驳的大门口,望着我,用力地向我挥手……

我心里念着,希望多几次机会能看看老兵。他在那里望着我,我在心里,望着他。

老兵和新兵

文/原上秋

一层白光,飘进老兵的梦里。老兵以为天亮了,忙翻身下床。推开窗,惊讶地发现外面一片洁白。下雪了,老兵朝熟睡的新兵喊。

新兵要起,被老兵又按下。老兵说,今天下雪,不出操了。

老兵把自己带体温的大衣,盖在新兵身上,新兵感觉到了厚重,还有温度。老兵说,还有几天,我就要脱军装了。老兵的话很轻,却有穿透心的力量。顿时,一种感伤情绪,在房间弥漫开来。

眨眼,新兵来野狼岗团部农场一年有余了。刚来的时候,接待他的就是老兵。老兵和新兵面对面,老兵问,你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吗?新兵答,是。老兵说,你如果违反条令条例,我会对你不客气。新兵答,是。

老兵是场长,新兵是他唯一的部下,他们守着800亩农场。从营区坐车颠到农场,要几个小时,毕竟是100多公里的山路。农忙季节,上级会派一个施工连队耕种和收割。热热闹闹几天,他们就走了,把寂寞和一杆枪,留给老兵和新兵。野狼岗传说有野狼,但是谁也没见过。农场也是军事单位,遇到紧急情况,枪要比烧火棍好使。五颗子弹缝在一个布子弹袋里,连长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

他们严格按照连队的一日生活制度作息。每天,老兵带着新兵出操,巡逻,晚上点名,互相检查军容风纪。晚上点名都程序化了。老兵问,你是共青团员吗?新兵答,是。老兵问,你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吗?新兵答,是。老兵说,你如果违反条令条例,我会对你不客气。老兵问过一遍,换成新兵问老兵。新兵问,你是共产党员吗?老兵答,是。新兵问,你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吗?老兵答,是。新兵说,你如果违反条令条例,我会对你不客气。

他们和上级的联系,是一部绿色的野战电话机。如果有情况,先要通总机,总机再转连队或者什么地方。总机那边都是女兵,声音一个比一个好听,可惜她们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总是“你好,请问接哪里”,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这时候就会一愣。那边又多说一句:“请讲,接哪里?”再不会多说一个字,给他们留下一个又一个遗憾。上级有要求,电话不能随便占用,所以他们所有的私事,都靠写信。

一个月前,团里传来消息,部队要裁撤。老兵的心像被蝎子蜇了,丝丝缕缕地疼。老兵服役13年了,部队撤编,他是首当其冲要走。

有天晚上,老兵没睡。新兵用手电光在地里寻到了他,他的脚下,烟屁股堆成了小山。

老兵抽噎了,他说他十几年的军旅岁月,就这么结束了。从那时起,老兵消沉起来。

门外有汽车声响,是地方牌照的皮卡。司机下车直接喊老兵的名字。老兵说是他最要好的同学。皮卡去别的地方路过这里。同学从车上卸下一些吃的,说不几句话就要走。老兵打开一个布满灰尘的房间,搬出几袋化肥,要放车上。新兵提醒老兵,化肥都是有账的。老兵说,从采购到扔到地里,都是他一人负责。多少年从没有以权谋私过。他说用十几年的付出,换几袋化肥,不过分吧。

新兵说不行,我绝不让你这样做。说着上前阻拦。老兵突然发疯,一拳冲向新兵。

倒在地上的新兵眼看无力阻止,就爬过去摸到枪。从布袋里挤出一颗子弹压进枪膛,嘭,一声枪响,子弹穿透雪幕,惊飞一树小鸟。

皮卡车空车走了,在雪地留下两条弯弯曲曲的车印。

老兵想不到新兵会开枪,枪声把老兵震醒过来。他转回身,慢慢把新兵扶起。新兵说,老班长,我想问你个问题。老兵点点头。新兵问,你是共产党员吗?老兵答,是。新兵问,你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吗?老兵答,是。新兵说,你违反条令条例,我会对你不客气。

几天后,上级派人过来交接。所有物资都是账物相符,唯独少了一颗子弹。

老兵拿出一份证明,上面写着:一只野狼夜闯农场,战士郑义果断开枪驱离,消耗子弹一发。

后面签有老兵的名字。

一个人的阅兵式

文/曹春雷

那年国庆节,我和几位同事去边境一个哨所采访。这是只有一个人的哨所。一位姓张的老兵是这里的哨长,也是唯一的兵,已经在这里驻守了三年。

因为要拍摄老兵的升旗仪式,我们很早就赶到了那里。哨所建在半山腰里,几间瓦房,一个操场,一面红旗。当时,天才朦朦亮。门口的录音机播放着国歌,老兵昂着头,庄严肃穆,缓缓地升着国旗。晨光洒在老兵的脸上,刻出坚毅的侧影。

猎猎红旗下,我们看到一幅用鹅卵石拼成的中国地图,还有“祖国你好”几个大字,很醒目。老兵说,这是他从山沟里捡来鹅卵石,一块块拼成的。

哨所里有台电视,我们和老兵一起看那一年的国庆阅兵式。老兵看得很认真,也很激动。他说他有幸参加过一次阅兵式,和战友们一起列成方队,走过天安门。那一刻的心情特骄傲,特自豪。

他走到屋外的红旗下,随着电视机里传出来的音乐,演示当年阅兵时走正步的样子:抬头,挺胸,收腹,踢腿,甩臂,雄赳赳,气昂昂。他笑着说他有时会进行一个人的“阅兵式”,陪他阅兵的,是山上层层叠叠的树。那时在他眼里,每一棵树都是士兵。他喊一声“祖国万岁”,整条山谷都会回应他。

老兵的任务是维护深山里八十多公里的架空通讯电线,每次巡线查线都要徒步穿山越岭,一年走下来,相当于从海南岛走到了西藏。无论严寒酷暑,还是风霜雨雪,这样的巡护他从未间断过。

问起他在巡线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时,他说了一件事。那年冬天巡完线后,他在风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返回时,一不小心陷入一个近三米的深坑中,怎么爬都爬不上来,而陪伴他的,只有风的呼啸。在努力了两个多小时后,他终于用腰带拴住攀杆用的脚扣,勾住了旁边一棵小树,这才爬了上来。

采访结束后,老兵目送我们离开。回头望去,红旗下的老兵,绿色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和山林融为一体。飘扬的红旗,成为万绿丛中一点红。

老兵如今一定早已退伍了吧。国庆节又要到了,我想不论他现在身在何地,一定会怀念当年哨所里一个人的国庆节吧,还有,那一个人的阅兵式。

老兵情怀

文/李梅

那天晚饭后散步至解放桥头,正等红绿灯时,“劳驾,请问七星公园怎么走?”耳边响起一口纯正的京腔。是几位外地游客问路,有人也正用手机导航。

我指了指方向。很奇怪这都晚上八点钟了,外地人进公园还能看到什么呢。他们说下午刚到桂林,就住在栖霞桥附近的酒店,服务员告诉他们说,不远处就是着名的七星公园,晚上也蛮好看的。

因正好顺路,我就让他们跟着我走。

他们很高兴。我打量了一下,这一行人共是六个,全是男士。一路上他们纷纷议论连桂林这么小的城市堵车也那么严重了,感叹桂林的天气真是热得厉害……说话的有京腔,有湖南口音,还有一位,应该是江西口音。

进入景区,能明显感觉到凉爽起来了。他们惊讶到处都是树木,我很骄傲地告诉他们,如果是中秋节前后来,那就是满园子的桂花香。

于是一路走一路聊,聊始建于宋代的花桥,聊普陀山、月牙山等的大致位置,聊桂海碑林,聊华夏之光广场的浮雕壁画,聊骆驼山和克林顿演讲处,聊桂林沦陷时抗日的国军三将军墓和八百壮士墓,聊栖霞寺……他们不时停下脚步拍照,幽暗的灯光下,景物也只见影影绰绰的大致轮廓,但丝毫也不影响他们的兴致。

交谈中,得知他们是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战友,这次是分别多年后重返湖南原驻地的老连队相聚,再结伴到桂林旅游的。

偶遇当年被称为“新时期最可爱的人”,这让我好感倍增。

对越自卫反击战的那一年,我还在读初中。记忆中有两件事与这场战争有关。一件是学校规定每个学生要捐两个鸡蛋慰问参战的部队,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件是广西民族学院中文系的女生给“最可爱的人”写慰问信,这是当年的报纸和电台大力宣传的。

是了,随着战争的进行,有伤员陆陆续续转送到桂林来了。

还有,这次自卫反击战大捷后,出现了坐轮椅演唱《血染的风采》的徐良,还有李存葆的小说《高山下的花环》。

说话间又回到月牙楼前。他们说明天准备游漓江,问我票价大约是多少。刚才从酒店出来,一路上看到不少沿街的店铺都办理游漓江的业务,价格从一百多元到三百多元不等,让他们无所适从。

我还真不知道现在游江的价格是多少。看到他们期待的目光,我就给一个经常接待外地亲朋好友的同事打电话咨询,同事也很热心,帮忙与熟悉的旅行社联系。想到他们等会儿从栖霞寺大门出去离下榻的酒店近些,于是就领着他们坐在香枫广场的石凳上等消息。

他们看到了广场上的陈光烈士纪念碑,我大致介绍了他的事迹,陈光是地下党的桂林市工委书记,因为叛徒出卖,在桂林临近解放时遇难。

让我没想到的是,为首的老兵(后来在与旅行社的联系中知道他姓梁)对其他人说,这是我们的前辈啊,我们要去向他致敬。他的战友们都深以为然,纷纷整理仪容仪表,瞬间集合整队完毕。于是,这天晚上大约九点钟的陈光烈士墓前,身姿挺拔、神情肃穆的六个老兵站成一排,随着梁老兵的号令,鞠躬敬礼。

这些真正上过战场的军人,家国情怀和职业素养已深入骨髓。这一幕是那么的自然,挺让我感动的。

后来,他们借助手机的光亮,仔细阅读了碑文,然后请我帮他们拍照留念。

通过同事联系的旅行社,帮他们拿到了纯游漓江的票价。我让梁老兵与旅行社直接联系,互留电话。生怕还有什么不妥,还特意用桂林话跟对方确认了一下,这个票价包括第二天早上去酒店接他们送到磨盘山码头,游漓江,中餐,直到平安到达阳朔码头为止。此外不再有其它的费用。返回桂林的阳朔班车,最晚是十点钟。

对了,还有一事要特别注意。旅游纪念品市场的讨价还价是正常的,但如果讲好了价钱又不买,极易引起争执,所以,没有购物需求就尽量不要与商家和小贩搭讪。

看得出来他们很感动,也很感激,频频点头,连连说今晚算是遇到好人了。还有两位啧啧感叹,当年到广西边境打仗时,想到有生之年如果能来游览桂林山水,就心满意足了,这回真的如愿以偿了。

一切安排妥当后,送他们出栖霞寺大门,指点他们左转后走几分钟,就可以看到下榻的酒店了。出乎我意料的是,告别时每人都向我敬了个军礼,我又不能回敬,只好连连拱手,弄得手足无措。

能在陌生的旅途中得到他人的帮助,心里肯定是温暖的。而为曾经保家卫国的老兵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虽是举手之劳,我也很高兴。

兵之初

文/朱秀坤

又是征兵时节,不觉想起了我的当兵生涯,我的兵之初。

二十多年前那个初春的夜晚,一个瘦小的老兵拎着我的背包,一声不吭地把我领到一间宽大的房间。刚进去,我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七八个光头新兵在那春寒料峭的夜里,只穿个黄裤衩趴在床上龇牙咧嘴吭吭哟哟地做着俯卧撑,头上和脊背冒着缕缕热气。老兵让我脱了衣服加入他们的行列。我知道,老兵就是我的班长了。

相处一段时间后,我对班长有了一些了解。他家在云南的深山老林里,参军前小学都没毕业,写封信咬上大半夜笔头子,才挤牙膏一样挤出两三句。但他在训练场上就不同了,玩单双杠他如晴蜓点水,上战术场他动如脱兔。在我这个高中生的眼里,他其实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一介武夫而已。

受训于这样一个没文化、只对训练痴迷的班长,我吃尽了苦头。班长似乎对我这个高中生格外“照顾”,别人做上一遍两遍的动作要领,他常常要我做上五六遍。每有一点不合格,他就会不厌其烦地给我示范动作,执著地纠正我的错误,再点上烟站在一边看着我汗流浃背地练,直到他满意为止。对于这些我并不领情,相反总是烦他:为什么别人只做一两遍,我就要做上那么多遍?也许班长也知道我对他的反感,却并不言语,依然一如既往地对我严格要求,剥夺了我宝贵的读书时间,赶跑了我业余写作的灵感。于是我对他的成见越来越深。

大概是三个月后吧,那次他到操场,很是反常地对我笑笑,说:“这次可能有戏。你呀,也该自觉练练。光有文化,没有军事素质也不行,我看你是个好料子,好好压一压,总能行的……”后来我才知道班长说的“有戏”是指他提干有希望了,因为基地准备派人来考察他了。

说完班长一个右手立臂撑,潇洒地上了单杠。也许是心情好,做那组高难动作时讲着动作要领的班长突然双手脱杠,呈弧形腾空甩向地面,仰卧在地上,面部肌肉因痛苦而扭曲。班长的右手粉碎性骨折。原本要提干的他,不久就因残退伍了。

据说班长的右手已形同虚设,在云南的大山里过得并不好。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但我仍然要感谢班长,没有他对我的“照顾”和严格要求,也许我至今也不会走出漂亮的步伐,踢不出整齐的正步。是的,班长说得对,没有良好的军事素质,怎能当好一名军人?

老兵

文/张治乾

站点上人很多,都在翘首等待,却迟迟不见班车的影子。

起风了,细细的雪粒刮过脸颊。我下意识地竖起大衣领子,在原地跺着脚。

在我旁边,站着一位老人。他手里拄着一根拐杖,上身穿一件八成新的黑色皮夹克,下身是一条褪了色的黄军裤,脚上是一双布鞋。他直挺挺地站着,就像一位坚守岗位的哨兵。

班车终于来了,人们立刻涌向车门。混乱中,我的脚尖忽然一阵生疼,我龇牙咧嘴地呻吟了一下。老人转过头,才明白是踩了我的脚,急忙向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没感觉到。”“没事!老大爷!”我毫不在乎地说。

“呵呵,我有那么老吗?”老人一句话,让我禁不住再一次打量他。他的腮边有浓密的胡子,两道眉毛下,两只眼睛显得炯炯有神。

车子摇摇晃晃地行进着,乘客们也都东倒西歪,昏昏欲睡。坐在我旁边的老人却腰背挺直地坐着,双脚并拢,双手搭在腿上,两眼直视前方,俨然一副军人的模样。

我也被车内的气氛感染,眼皮开始耷拉下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将我惊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我的头就撞向了右前方。我正窘时,老人却说:“年轻人就是不听话,把扶手扳起来不就没事了嘛!还好,碰在了我腿上,要是碰到椅子上,还不把脑袋磕破?”

我心想:“哪儿跟哪儿啊!我明明感觉是碰在硬东西上,怎么就碰到你腿上了?你想讹人吗?这怪老头。”

外面,雪越下越大,车子在道路上缓慢前行。忽然,司机发出一声惊叫,就感觉车身开始向侧面扭转。人们顿时尖叫起来,有人带头站起来,很快,人们一齐向车门挤去。

老人也站起来,并大喊一声:“别挤!一个一个地下,让孩子、老人和女人先下!”

车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有几个人退了回来。人们开始陆续下车,我走在后面,见车上只剩司机和老人后,我拽了老人一把,两人几乎同时离开倾斜的车子。

回过头再看车子,我非常后怕:车子左侧的两个轮子已经悬在空中,车身下面的传动轴顶在土坎上,车子随时都有可能翻下去。

一股风吹来,车子又抖动几下。忽然,老人一个箭步上前,用身子顶住摇摇欲坠的车子,扯着嗓子喊:“快!找块大石头,把车子顶起来。”

人们四处寻找石头,可漫山的黄土,别说石头,连一块硬实的土块也找不到。正当人们一筹莫展时,只见老人双膝跪地,用身子右侧顶着车子,将左腿抬起来,把裤管拽到膝盖上。人们蓦地发现他的左腿竟然是假肢,膝盖下部分闪烁着不锈钢特有的光芒。

我忽然全明白了,一股热血涌上脑门,动情地喊了一声:“老叔,您的腿?”

“快,帮我把它卸下来,顶住车,或许还能保住车子。”老人命令道。

我早已忘了前面的危险,急步上前帮老人卸下假肢,按照他的指点将假肢顶在车上,车子立刻稳住了。老人说:“快打电话求援!”

我将老人拉起来,发现他的右腿裤管已经在往外流血了。再挽起他的裤腿一看,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右腿也是假肢,鲜血正从假肢与膝盖骨的接缝中流出来。

乘客们都涌过来围成一圈,希望能给老人挡住肆虐的风雪。司机也跳下车,将一条毛毯裹在老人的腿上。

我禁不住问:“老叔,您的腿?”他嘿嘿地一笑,说:“没事儿!30多年前在老山让狗咬了一口。”

“您是军人?”他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老兵,一个残废的老兵!”

一个老兵的望远镜

文/胡庆和

浪涛狂卷的海水,拍打着一座孤岛。孤岛上一个潮湿的山洞,坐着几个头戴蓝色帽徽的军人,听着洞外传进的炮声,看到从洞壁被震落下的碎石泥渣,嘴里不停地发着牢骚,一个说,妈的,共军又在炮打金门了,一个说,打打停停,停停打打……这是留存在我脑海里的画面与声音。这幅画面与画面中的对话已经留存几十年了。说不清这些画面和经典台词出现在那部电影,但在六十年代,这部电影的确可以称之为经典,我们那个年代的人看了一遍又一遍,以致于把画面和台词记得滚瓜烂熟,而忘却了它们到底出自那部电影,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部电影可能是《海鹰》。《海鹰》讲述的是我海军与逃往海岛的国民党部队的海战的故事。故事情节已经忘却。但那个“炮打金门”的“金门”让我更加难以忘却。但是也有诸多疑惑未解,如金门在哪儿?为什么要炮打?

金门,如果是在几十年前的中国,如果是远离沿海地方的人,可以肯定地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地方。如果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如果仍不知道金门,人们可能会视他孤陋寡闻。我虽然记住了金门这两个字,但仍然对金门非常陌生,也仍然属于孤陋寡闻之人。好在有互联网,从互联网上得到的知识是,金门与厦门最近的地方只有十海里,如果有双翅膀,张开就可飞过去,如果是个超人,从厦门一迈腿就可跨过大海降临金门。

金门和厦门原同属一地,大的方面说他们都是祖国母亲的儿子,小的方面说,它们都归一地管辖。有句流行很广的俗语,“无金不成铜”,同要管金。同,指同安县,是厦门的旧称。金是金门,过去归同安县管辖。沿海行走,到了厦门,自然想去金门,无奈没有办台湾通行证,也就只能“望岛兴叹”。

薄薄的通行证可以阻断我前往金门的路,却遮不住眺望金门的眼。在厦门看金门有许多选择,比如坐船到海上的中间线,比如到某个高地,但我还是选择了众人都说最佳的地方椰风寨(一国两制景点)去看金门。

椰风寨,顾名思义,那儿一定有椰子树,它高高的,笔直的树枝,宽大的树叶,的确美丽。可我却不想投入更多眼神。我们走下载我们来此的车后,首先吸引我的是几个大字:“一国两制统一中国”。那字是红色方块字,立于路旁的椰子树下,此刻阳光正好打过来,一个个大字就更加光彩夺目。

“哇,金门!”一个女孩的尖叫声让人把目光纷纷投向大海方向。步幅是超大的,步速是快捷的,迈过平坦的泥清公路,穿过一片棕榈和椰子树林,站在草色遥看的草坡,张开一对眼珠,让眼光掠过金色沙滩,扫向波澜壮阔的海面,沿着导游指引的方向看去:哦,这就是金门!?像一条山脉横卧海面,像一条浮出海面的巨鲸在缓慢游弋。我不是秘鲁玛雅人,有超常的视力,老眼浑花,虽然看不清海岛真面目,但却感觉朦胧中彰显的美感。看了一会儿,收回眼光,感到在沙滩上、草坡上、步游道上,都伫立几多游人,都向着对岸方向了望搜寻。

十公里的距离,对于一般人的视力来说,距离毕竟远了些,看久了也看不出什么花样来,于是就想再到下一个景点参观。走出草坡,发现一处景致吸引众多游人——在游览区内的一处观景台上的栅栏内,架起两个黄色三角架,分别支起两个黑色相间的双筒望远镜,镜头对向大海。望远镜上的一白色筒面上写着两行字,大意是:看望远镜,看台湾金门岛,一人收费十元。四周围满了游客。一个老者正对游人讲述什么,有的游客正通过望远镜向大海观看。不用说,这是通过望远镜观察金门。走,我也去看看。我见缝插针,向老者问出了原委。这个老者是望远镜的主人,他穿着黑色外套,头发花白,额头的皱纹如蚯蚓在额头弯曲爬行。上世纪五十年代,在那场金门炮战期间,他曾经当兵驻守厦门,退伍后就在这儿安家。旅游业的兴起,特别是“一国两制景点”的走红,为方便游人隔海看金门,就购置望远镜为游人服务,还给游人讲述他知道的金门炮战,既是商家,又是导游,既为游人服务,也为自己挣钱。他说,操此职业,不完全为挣钱,他想用这个望远镜让更多的人知道那段不应忘却的历史,他说这是一个老兵的责任和义务。讲述中,他见走来一个年老游客,他走过去主动说,请他看,不收钱。如是一家人看,也只收一次钱。看什么呢,看金门景象,看一条标语。什么标语?用肉眼看对面,当然看不见,得用望远镜。

金门是台湾的桥头堡,历史上郑成功攻取台湾,都以金门、厦门为出发地。

1949年,国共爆发了一次大战役,这就是金门之战,此战一方面是三年内横扫八百万国军的解放军的收宫之战,另方面是退守孤岛的国军的生死之战。战争的结果是,登上金门岛的近万解放军全军覆没。58年又暴发金门炮战,直到上世纪中国实行改革开放,炮声消失,海岛归于平静。

作为一个曾经当过兵扛过枪而没有打过仗的我,当然对这对这段历史颇有兴趣,就和这位老兵聊了起来。听说我也当过兵,在高原,他也感到亲切,给我深入说金门之战,一边为我介绍望远镜对上哪个角度可以看到金门的碉堡、道路、工事、哨楼,在另一岛上(大担)可以看到那条著名的标语,等等。他还给我讲他所知道的金门,他说金门两样东西最好,一是亮闪闪的菜刀,那是金门人用遗落在岛的炮弹壳做的,二是金门高粱酒,那是真正的粮食酒,香。

我品味着老人的话,感觉这两样东西都有着现实的巧合,炮弹化菜刀,犹如干戈化玉帛。高粱酒那是金门人酿造的团圆酒。

“调好了,你来看”。他闪在望远镜旁边。我学着他为我调试镜头的样子,向前跨上一步,另一脚提上来靠拢。半弯双腿,腰身前倾,一手扶着望远镜,右手食指拧动着望远镜上的旋扭,先看金门岛,放大的金门景色入眼来。再看大担岛上那条标语:“三民主义统一中国”。那标语,白底红字,写在一堵墙上,那堵墙是为写这标语而专门建的,立在海边的山坡半腰处,四周簇拥着绿色树木。

又转动望远镜的角度,继续看,看久了,感到金门岛不是岛,而仿佛是一块漂木在大海起伏,那白色的标语墙仿佛化作一片鸽翅在飞翔,又如一叶帆影从对面飘来。于是触景生情,心底涌起几句诗:

雾,挡不住眼睛,

海,隔不断思念。

何时升起新艳阳,

照亮归来的白帆。

音乐伴我度晚年

文/王履祥

受大哥影响,我从小就喜欢乐器,特别钟情价廉物美的竹笛。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学会了吹笛子、拉二胡、弹月琴……这些爱好,为我的晚年生活带来无穷乐趣。

10年前,我和几个志同道合的乐友,应聘到一家酒店从事迎宾工作。每天晚上7点到10点,我们身穿白族服饰,有模有样地演奏各种乐曲,引得住店的老外纷纷拿起手中的录像机,为我们留下了一幕幕精彩的画面。我们在为酒店赢得声誉的同时,自己的身心也得到了愉悦。

想不到,自己的一技之长,竟能为我的家庭带来可观的收益。当时,工厂由于经济下滑,实行“内退”政策。为了生计,我来到昆明打拼。当迎宾的角色,算是我的第二职业,因为白天我还要干其他工作,身兼数职。

自从莲花池公园对外开放以来,这里便成为老年人休闲娱乐的好去处。每逢周四,我们和乐乐队便来到莲花池公园,与雪莲花艺术团的老倌老奶们,向游客们献上一台自编自演的文艺节目。有悦耳的器乐合奏,有优美的民族舞蹈,有动听的男女声独唱、重唱。每每听到观众的热烈掌声,我们心里便充满了自豪感。

每逢周五,一群爱好器乐的老哥老妹们聚集在 “阳光山水”吹拉弹唱,自娱自乐。我为这群志同道合的乐友们起名为“和乐乐队”。“和”代表和谐、和睦;“乐”代表欢乐、快乐,总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这支草根乐队和和睦睦、快快乐乐。我还为我们的乐队建立了一个微信群,名字就叫“阳光”。平时,大家在微信群里互相传递信息,交流心得体会,共同参悟音乐的无穷魅力。一旦有什么重要活动,我只要在群里发个通知,全体队员便一目了然,充分享受现代通信给我们老年人带来的方便快捷。队员们一旦有事不能参加活动,也会在微信群里向我请假。大家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互相学习,其乐融融。

今年3月15日,应一群退伍老兵的邀请,我们和乐乐队与雪莲花艺术团的老倌老奶们联合为他们奉献了一台精彩的文艺节目。演出前,我们精心准备,认真排练,尽量选择老兵们喜闻乐见的形式。军歌联奏《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我是一个兵》《打靶归来》威武雄壮,引起老兵的共鸣,他们随着乐声放声高歌,激情澎湃;欢快活泼的《洗衣舞》,颂扬了藏族同胞与解放军之间的鱼水情深,赢得老兵的热烈掌声;大合唱《战友》更把演出推向高潮,台上台下融为一体,共同演唱、演奏这首深情并茂的兵歌。

音乐,把我们紧密地连在了一起,陶冶了我们的情操,展示了我们的风采,丰富了我们的晚年生活。

老兵父亲

文/张显斌

在观看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时,感受最深的是祖国的日益强大,这让我禁不住想起了父亲那一代人的精神节操和难忘的履历。

父亲叫张自如,听大姑说,父亲民国15年(1926)出生于石泉县大坝西子坪,民国21年家里遭当地地主敲了钉锤(讹诈钱财),我们惹不起只有躲,爷爷奶奶带着6岁的父亲,一家老小8口人从大坝逃到汉阴县酒店垭,在白杨林买下两间破旧的土屋,又在旁边搭了间茅草屋安顿下来。

民国29年中秋节这天一大早,爷爷张申甲把父亲叫到跟前说:满崽呀,躲了这么久,今天你就不躲了,这半个月来,乡长、保长已经来了三次了,说是我们再不把你交给他们去当兵,就要叫我们家破人亡,看来是躲不过去了,***炒了两个菜,一会吃了饭你就跟李保长他们走算了,到了部队听长官的话好好干。父亲泪流满面,说不想去。爷爷说:听说现在当兵是去打日本鬼子,这外国人欺侮我们中国人,要说也应该去。你大哥五年前害病死了,你二哥三年前拉了壮丁,去年外头捎信回来说打仗也打死了,你三哥呢是个瞎子,我们只要勤扒苦做,家里总能过下去。唉!要不是没办法,我也舍不得让你走哇。就这样,父亲在他14岁那年的中秋节被拉壮丁当了兵。

父亲是1954年从部队复员回到老家白杨大队的,当大队会计兼二队的保管和计分员。1956年2月,30岁的父亲与母亲结婚,1958年修观音河水库时,实行军事化管理,父亲任连长,带领乡亲修了一年多水库,1960年回到生产队继续担任保管和记分员直到1982年包产到户。在那个年代,保管员和记分员是很重要的岗位,父亲在这个岗位一干就是二十七八年,这么多年里,父亲没有搞过一次特殊,从未出过一次差错。

记得才几岁的我,特别顽皮,没有玩具,我翻箱倒柜发现衣柜抽屉最里边放着三个纪念章,就偷拿出来玩,我还不识字,上了初中的大哥指着字说:这是淮海战役纪念章,这是华北解放纪念章,这一块是全国人民慰问人民解放军代表团纪念章,你耍一下赶紧放回去,要是弄丢了就挨打。纪念章是我们那时最好的玩具,我经常偷出来玩,向小朋友们炫耀。多少年过去了,现在家里只剩下两枚了,淮海战役纪念章不知啥时候被我们玩丢了。

那时父亲有一件黄土色的羊皮大袄,铜扣子足有小鸡蛋大,还是双排的,这羊皮大袄的里子是长长的绵羊毛,用手摸着特别暖和,全大队只有我家有。冬天睡觉,母亲就把羊皮大袄给我们盖在床上,到学校或是生产队看露天电影的时候,父亲就穿上羊皮大袄,待我们要睡着的时候,父亲就用羊皮大袄把我们抱在怀里,让我们睡得香甜。

父亲一直保持着打绑腿的习惯,最早用的是从部队带回来的泥土黄那种绑腿,后来破烂得用不成了,母亲用旧衣裤给他接了两个绑腿布,我总觉得怪怪的,就问他:爹,你为啥要绑腿?爹说:绑习惯了,绑着腿有劲。

在我小时候,每到青黄不接,生产队就会把还没长大的洋芋挖出来按人口分给各户来接上口粮;这时候,每家都眼睁睁地盼望着能分到稍显大一点的洋芋。而那时,爷爷奶奶已经过世,大姑小姑也已出嫁,我家五口人,父亲负责称称分洋芋,每次父亲都是让别人家先分,我家后分,要是有哪一个五口人家的觉得自己的洋芋小了,父亲总会说一句,要不你跟我的调一下,而那户看看我家分的洋芋,总会摇摇头:算了,还不如我这个呢!我曾经问父亲,为啥我家要后分,父亲说:我是保管,就要后分,只要分的大家没意见就行了。

父亲是党员,每逢大队党支部开会,不管别人带不带干粮,每次父亲总是从家里带上粮食和蔬菜去搭伙,从不白吃公家的。公社的领导也曾动员父亲到大队当负责人,父亲说,我只念了两年书,文化程度低,我怕当不好,就在队上吧。

夏天太热,父亲偶尔会光着上身乘凉,端起那个印有“保卫祖国、保卫和平”红字的搪瓷缸子喝水,我们小孩看到父亲腰间有一个指头蛋大的窝,就老爱用小手去摸,父亲总是让我们玩一会然后把我们的小手拿开。

为了供我们上学,父亲和母亲白天夜晚都辛勤劳作,父亲很少说话,累了就默默抽袋旱烟。我很少看到父亲快乐的样子,只有1982年包产到户时,父亲好像比较开心,他说这一下子,大家应该都能吃饱饭了。1986年我初中毕业考上了安师,成为全乡第一个中专生时,我看到父亲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也就是在那一次,父亲陪着到我家恭喜的村干部喝了不少酒,送走村干部,父亲已是醉意朦胧……

趁着父亲高兴,我问起他当兵的事情,父亲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他说他总共当了14年兵,在国民党部队里是6年,共产党部队里8年。前5年主要是抗日打鬼子,第六年搞内战,大家都不想打,民国35年秋天,在部队首长的带领下,父亲加入了共产党部队,随后参加了解放石家庄战斗和淮海战役,在淮海战役中荣立三等功,1949年春天,父亲光荣入党了,担任班长。

最值得父亲自豪的是1949年10月1日,父亲和他的战友参加了开国大典的阅兵式,步兵方阵从天安门前威武雄壮地走过,接受毛主席、朱德总司令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检阅。我问他,方阵离天安门有好远。父亲说,比这到对门堰坎那还远点。

建国后,父亲所在部队驻扎天津,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1950年8月,父亲随部队跨过鸭绿江,那仗打得特别惨烈。父亲说,去时我们一个排36个人,回国时就只剩下9个人了,去的时候我是班长,回来时是代理排长,部队给我们记了集体二等功。我负了几次伤,小腿也被子弹打穿了,幸好没伤到骨头,腰也被子弹打了,还好我命大,这子弹打进我腰里两公分,卫生员就用手术刀把它从腰上取下来,好了后,就留下了一个窝。我问父亲,死的那些人呢?父亲说,就埋在朝鲜了。我问父亲,您的事您咋不说?回来后您怎么没工作呢?父亲说:有啥可说的,复员是毛主席党中央下的命令,那么多的人都牺牲了,我能活着回来,这是多大的福气!再说,国家那时正困难,哪需要那么多的干部,我又没啥文化,都当干部,哪个来种粮食?

后来,我再问他当兵的一些事,想做一些记录和整理,父亲就不说了,只说,我是一个党员,过去的事你就不要多问了,现在,你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也就是这时候,国家的优抚政策下来了,民政上每月给父亲发优抚金,到“七一”前夕或是春节,慰问解放前入党的老党员时,平梁区委和酒店乡党委就会慰问父亲。

为了送我上安师,父亲和母亲商量,毅然卖掉了家里最值钱的那头大牛。1989年我中师毕业回到家乡教书,家里的条件逐渐好了一点,但父亲的身体条件却每况愈下,吃饭都老冒汗。那是1996年秋,有一天下雨,父亲从屋后上山干活,不小心摔倒在了沟坎下,摔断了腿,也伤了内脏,我那时在西安脱产进修,急忙赶回来给父亲救治,但没过多久,70岁的父亲终因伤势过重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记得离开时父亲别的什么都没说,只对我说:“家里就你一个人吃公家饭,一定要好好工作,要对得起家乡和组织啊!”。

那时年轻的我,对父亲的离去,除了悲伤之外,好像并没觉得有什么。后来,我自己做了父亲,走上了工作管理岗位,学习了我们党的历史,知道了无数革命先辈们的光辉事迹后,才真正懂了父爱,懂了父亲一生的艰辛不易,以及对我寄予的无限希望和深切嘱托,懂了父亲的沉默、知止和感恩,懂了父亲和父辈们的平凡与伟大……

老兵情怀

文/谢观荣

每一个当兵的人,过了新兵时期,就自然地成长为老兵,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在军营里,老兵是新兵的榜样,起着传帮带的作用,继承和发挥着中国军人的优良品质。当然,在老兵的前面,还有更老的兵,不管是尚在军营,还是走入社会变成了学者、商人、工人、农民、干部、教师等等,只要他们当过兵,就是永远的老兵。

老兵是一种身份。这种身份与地位无关,不管处在社会的哪个阶层,不管从事什么工作,他们都有一个值得骄傲的身份叫老兵。老兵的身份是用自己的青春年华换来的,是用自己的刻苦训练和努力拼搏换来的。所有的老兵都值得尊敬,他们在别人眼中是一样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老兵们都有一份美好的回忆,他们的生命里有当兵的经历,有曾经将火热的青春发挥到极致的军营生活,不管他们以后是否还在军营,不管他们今后从事何等工作,在他们的心底,会永远牢记自己老兵的身份。老兵是一种特殊的身份,但并非以此来获得特殊的待遇,老兵这个身份仅是心底的骄傲,仅是一段无悔的记忆,除此之外,他们与别人并无什么不同。

老兵是一个烙印。只要当过一天的兵,就是一辈子的兵,从成为老兵的那一刻起,就永远是老兵,这是无法抹去的人生烙印。没当过兵的人,可能无法理解老兵的烙印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他们曾经是一个战士,就永远是一个战士,他们会以战士的姿态来面对工作和生活。老兵曾经是祖国的卫士,从此他们会心怀祖国,心系国家的安危和人民的安康,不管他们从事什么工作,都会不自觉地表现出一个老兵的情怀。老兵不是一个社会群体,他们遍布社会的各个角落,他们有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有成熟稳重的中年人,也有心境淡然的老年人。即使他百岁高龄,即使他身居要职,即使他已退休多年,他都会牢记自己仍然是个老兵,仍然要表现出一个老兵应该具有的情怀。

老兵是一种责任。人生最重要的是责任,而老兵的责任就是他们永远以老兵的身份来严格要求自己,发挥着一个中国军人应有的作用。尽管可能已转业多年,尽管军营生活已成为一种回忆,但对每一个老兵来说,他们会做好随时听候祖国召唤的准备。他们现在不是军人,但他们曾经是军人,那么他们就永远把自己当作军人,就永远心怀祖国和人民。当然,老兵们并非一样的面孔,也不是同样的作风,他们的脸上没有写着老兵的字样,我们无法一眼看出谁是老兵,但他们具有相同的责任。在遇到特殊情况时,在碰到意外事件时,我们往往看到老兵挺身而出的身影,那就是他们植入心底的神圣责任。

老兵骄傲和自豪自己曾是一名军人,老兵心中无悔自己曾是一名军人,每一个老兵都觉得自己是永远的军人,永远不改军人的本色。

包饺子

文/林镜秋

我生于四川,幼时从未见过饺子。我第一次吃饺子是在1951年元旦。

我于1950年9月5日参军,当年12月下旬,我成为一名普通士兵。没几天,便是1951年的元旦了。连队司务长发给我们五个四川人每人一斤猪肉、一斤面粉、一斤白菜,说是让大家包饺子。我们五个人的食材,放在一块儿,便是一大堆。这是元旦期间为我们改善伙食的食材,我们自然很高兴。但是,眼前的一大堆食材又使我们五个人有些茫然无措。这一大堆要怎么样才能做成饺子呢?

环视四周,老兵们有的已在揉面或擀皮儿了,还有的在挥动菜刀剁肉剁菜。我们看着他们擀的饺子皮,感觉要擀成那样圆,于我们几个而言有点困难;但有个老乡看着我正端着喝水的搪瓷缸,急中生智。他先将水倒入白面之中,搅和成一个大面团,然后拿来自己的搪瓷缸,用搪瓷缸将面团滚压成大面片,再将搪瓷缸口倒扣于大面片上,就扣出了缸口大小的圆面片。我们也照样去做。但是,我们很快就发现这大圆片饺子皮比老兵们擀的饺子皮大出许多——这样包起来,岂不成了包子?

我们正在为难的时候,几个老兵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他们走过来对我们说,你们不会擀,看我们的……不一会儿,他们便帮我们重新擀好了饺子皮,并麻利地帮我们把猪肉、白菜等食材做成饺子馅儿。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老兵们就帮我们把饺子包出来了。很快,饺子就煮出来了。我们吃着老兵帮我们做的饺子,嘴里滑溜溜的,满口的猪肉白菜香味儿。这真是一种异样的美味呀!这也是我第一次见识和品尝饺子。

之后,我在部队包了无数次饺子。先给别人打下手,然后才慢慢学会了擀皮儿和包饺子。

20世纪80年代初,我回故乡探亲,那时乡亲们仍没见过饺子。但是,没过几年,四川的大小城镇也都有饺子馆了。可见,饺子是让南方人和北方人都喜爱的美食呀。

如今,哪天想吃饺子,可以去饺子馆,也可买速冻饺子;若想吃家常口味的,就自己去买菜买肉,和面擀皮儿,包饺子。昔日的上等食品已飞入寻常百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