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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文章

2022/12/11经典文章

方言文章(精选12篇)

说方言的鸟

文/马春葆

布谷是五月的使者。

一入五月,布谷便“割麦插禾、割麦插禾”地日夜鸣唱。声音简短而清脆,一会落在窗前,一会升到树梢,一会花间晓唱,一会田地鸣叫,却从未见过这只鸟的模样。

各地对于布谷的鸣唱有不同解读。江淮一带说是“家家撒谷”,淮北人说是“淮上好过”,老辈人听为“麦黄草枯”,齐鲁人译为“短募把锄”,浙北人听作“沙塘卖果”,也有农人说是“脱去皮裤”……一方水土一方人,山南人秉持山之南的情怀,水北人具有水之北的韵味,吴侬软语、西北秦腔、皇城京味自各有特色。生于斯长于斯的鸟雀说着本土方言、特色乡音,何必诧异?

五月的乡村一派繁忙。成熟的油菜籽、麦子等待收割,秋季的稻苗等待扦插,玉米、红薯等待播种。连轴转的农人一边忙开镰收割,一边忙育苗播种;一边盼禾苗有雨滋润,一边惧怕未干粮食出现霉变。忙碌中心怀欣喜又存着担心,而布谷鸟的鸣唱慰藉着农人忙乱的心。

而在麦收尽、禾入田之后,爱操心的布谷倏忽间消失不见,犹如隐者般遁去。

五月的某个夜晚,夜黑如墨,听布谷勘破尘俗的鸣唱。半睡半醒间,似听出鸟语的玄意,又感觉什么也没说。静谧里,仿佛听见了自己的本心在窃窃、在呢喃。

方言现象

文/黄桂元

我年少参军,服役五载有余,学会了辨识多种方言。军营战友聚在一起说事,声若洪钟者有之,音似燕语者有之,方言杂呈,也是一景。隔间屋子,可知其来自湘鄂抑或晋鲁;蒙上眼睛,还能猜出说话者,分别为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后来明白,方言里的门道很深,我的听声辨人,就连雕虫小技都算不上。

一个人来到世间,走路、说话,可无师自通。走路是自然本能,而说话,不仅借助具体的语音表达方式,还体现为“言为心声”,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就有了“社会属性”。方言隐含着不尽相同的地域文化密码,诸如历史、传统、水土、风尚、乡愁、情结、思维方式等等,也表征了各具特色的性格符号,或剽悍,或爽直,或精明。说到南方人,会想到湖南骡子、九头鸟、江西老表的俗称;京津冀一带,民间则熟知“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勾腿子”的顺口溜。

有的人少小离家,事业有成,聪明、才干样样不少,至须发皆白,却仍是一腔乡音。显然,方言已经与其基因和血脉接通。漂泊于异国他乡,梦中的乡音,带着烟火气的方言,承载最多是乡愁,可借用一句成语的说法形容之——方言不存,乡愁焉附。陌生环境,游子相遇,方言让人心头发颤,眼眶湿热。老乡见老乡,之所以泪汪汪,催化剂便是方言。老乡说些私密话,使用方言,无须担心外泄。

衣锦还乡,若口音变调,故乡也就成了他乡。有个湖南文友谈到,他从小在大山里长大,后入城市,担心说方言被人看低,便努力学会了普通话,回乡探亲,第一次叫“妈”,而不是“娘”时,母亲的反应最初是惊慌失措,然后是憨态的笑容,笑得勉强,笑得陌生——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与母亲的距离,就是从失去方言开始的。

中国地大物博,山川各异,人口众多,决定了方言的无章可循。现代汉语中,方言有大大小小的各路分支,由此延伸出在词汇、语法,特别是语音方面的千差万别。迄今,现代汉语究竟有几种“大方言”板块,尚无定论。复杂的是,即使同一板块的“大方言”,也需分出许多“次方言”。比如江西省内,就并存着赣语、客家语、江淮官话、吴语、徽语等等。“次方言”还可切割出若干形形色色的方言小片,散落在某市、某县,甚至某镇、某村,“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语”,说是乡里乡亲,沟通起来,却如鸡同鸭讲。

小农经济的长期封闭,势力地盘的分裂割据,山川环境的自然阻隔,饥民人口的被迫迁徙,必然造成方言的无序状态。比如吴语,公认为有北、南、西几大片,北部吴语称“太湖片”,划出六小片,为传统江南的代表。南部吴语分歧最大,其中温州土语,可上溯到古百越语和楚语底层,方言自成一路,里面有个金乡镇,人口仅1.6万,为明初金乡卫驻军的后裔,处在蛮话区与闽南话区之间,“活化石”般的方言,令人不知所云。

更有趣的,是所谓的“方言岛”现象。即,一个较大的方言区内部,还有另一种方言独自存在,状如“孤岛”。在广东、福建、海南乃至北方,皆有此例。有人通过推论考证,认为天津方言与周围的冀鲁官话区和北京官话区有明显不同,其由来,与“建卫”有关。明初,以江淮籍,特别是安徽宿州兵为主的朝廷军队大批驻津,在此繁衍生息,逐渐形成了北方方言区内的一个“江淮方言岛”。据说有些老天津人很好奇,曾远赴安徽宿州寻根,还真找到了某种乡音感觉。

特定年代或特殊人物,可将某种方言推为时尚。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先有港台腔的影视剧和歌曲风靡天下,使其方言一度走俏,后有赵本山的春晚小品,把东北方言推向大江南北。当然,反例也有。一段时间,影视剧或舞台小品中,操天津方言的,不是地痞、混混儿,就是汉奸、伪警察,让人不敢恭维,加之相声《钓鱼》中的“二他爸”的爱吹牛形象,影响了外地人对天津人的客观认知。郭德纲相声的异军突起,提升了津门曲艺的口碑,人们接受郭氏相声,爱屋及乌,也青睐天津人自带喜感的幽默谈吐。

夏夜的记忆

文/赵刚

夏夜,是故乡一年四季最热闹的时候。

喝罢汤(喝汤:关中农村方言,意即吃晚饭)。外界,暑气渐渐散去,夜幕徐徐降临,但是屋内仍似蒸笼一般闷热,加之蚊虫、跳蚤不失时机地肆虐,更加使人坐卧不宁。于是乎,劳碌了一天的农人,或肘弯里卷着草席、枕头,或肩膀上掮着矮椅、长凳,或裤带上别着蒲扇、烟袋,吆喝着儿女,在自家头门前铺席子、点蚊香、摆椅凳,悠哉游哉地纳起凉来。

农舍距路沿两侧五六米齐檐而建,长逾200米的东西村路两旁霎时间铺满了密匝匝的人群,男声女声说笑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下,可忙坏了好听新鲜的娃娃们,倏而从村东溜向村西,倏而从路南窜至路北,总之,谁家的话题最新鲜,哪里的氛围最热烈,哪里就是他的“营盘”,尽管累得满头大汗,尽管被蚊虫叮得又痛又痒,但是乐此不疲。

村东思义老汉家头门纳凉场上,每天都簇拥着一大群人。他们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抗美援朝老兵思义老汉关于“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一次次枪林弹雨、死里逃生故事的讲述:“整整5个小时,我们接连击垮鬼子的3次围攻。不料,一股鬼子从侧面偷袭上来,我们立即毫不客气地用刺刀作为‘犒赏’。有个家伙趁我不备,一刺刀削掉我的右手大拇指,致使我整只膀子顿时没了知觉。说时迟,那时快,我‘啪’地一脚踢飞他的武器,‘唿’地一个猛虎扑食,压倒壮实的野兽,一口咬断那根红苕样的喉管……”说到这里,老兵“嚯”地站起身,夜色中高高举起残疾的右手,掷地有声道:“我就是要叫鬼子清白(清白:关中农村方言,意即明白),侵略者没好下场!中国人不好欺负!”说者激情澎湃,听者荡气回肠。20年后的2008年,我将这段沉淀在心坎多年的热乎乎的讲述创作为小说《丑七》,发表在当年第4期《延河》月刊上,还获得了第17届全国梁斌小说奖短篇一等奖。

村中袖领家门前此时更是人满为患。主家解放前是大户,解放后至袖领这支则一脉单传。四大间老宅东西展开,显得门前格外宽敞,一些门脸小的人家,往往以听袖领谝闲传(谝闲传:关中农村方言,意即聊天)为名,羞羞答答凑聚而来,越聚越多。袖领是方圆有名的才子,上世纪70年代初曾任村小学民办教师、公社党委秘书,因工作出色,被推荐到省城。虽然当了端公家碗的文化人,但他乡音未改,乡情幽幽,每逢暑期,便一辆自行车驮着全家5口人,耍杂技一般跋涉40多里路回村度夏。城里的新人、新事、新风貌,经他之口娓娓道来,是那样活灵活现、妙趣无穷,就像一只只五彩的蝴蝶,扑闪在听众的心窝,乃至于不少年轻人心旌荡漾,暗下决心要到省城闯荡一番新天地。功夫不负有心人,多年后,闯荡者们陆续圆梦,有的成了德财兼备的企业家,有的成了惩恶扬善的律师,有的成了贡献突出的劳动模范。诚然,大多数闯荡者虽历经磨砺,虽一事无成,但无怨无悔,因为他们欣慰地感受到——寻梦的历程,何尝不是自己毕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啊!

夏夜漫漫,微风习习。弯月枝头摇曳,繁星夜幕闪烁。欢歌此起彼伏,笑语连绵不绝。精疲力竭的顽童们幸福地偎依在母亲的怀抱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憧憬荡漾在心中,笑靥绽放在脸上。

好一幅夏夜无眠图啊!

而今,随着农村生态环境的变迁,这样的乡村夏夜生活,只能常常在梦里去追忆了。

乡音之叹

文/吾爱德华

乡音是一个人出生地的地理文化胎记,是乡土文化的重要表征。

历史上,因仕宦、游学、经商而客居他乡的人何其多也!我敢肯定,除了少数移民定居他乡而被异乡的乡音同化之外,绝大多数人根本不会背叛自己的乡音。有诗为证:“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现当代有很多伟人、作家发言讲话无不打着乡音的印记。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向世界庄严宣布“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的讲话不是带着湖南味吗?邓小平南巡讲话不是带着四川味吗?贾平凹在央视品牌栏目《朗读者》讲话带着浓郁的陕西味吗?

我并不认为乡音是个坏东西,虽然她带给我很多不快的经历。

我生长于乡野,没上过幼儿园,村里人说话全都是一口纯正地道的方言。大家把“今天”说成“即门”,把“晚上”说成“轰航”,把“怎么样”说成“咋州列”,把“棉花”说成“娘火”……不说语音语调,光这些词汇就够外地人喝一壶的了。

从小学到初中接触的老师都清一色地讲方言,所以直到初中毕业不知普通话为何物。刚入高一,听语文老师李晓东讲普通话,新鲜惊奇得不得了。他的音色也美,语调柔和,发音标准,吐字清晰。记得第一课他给我们讲《荷塘月色》,美音与美文一融合,令人陶醉。可惜这位老师只教了几周就去进修了,此后我又陷入一片汪洋无边的方言大海之中。后来进入师专中文系学习,普通话就是学不好,总带着方言的底色,方言似乎已经融化到我的血液里,刻在了我的骨子里。工作后上课,勉强用普通话讲课,总感觉跟翻译外文似的,也没问学生听了是什么感受。回到村里,是绝对不敢说普通话的,否则村里人会笑话你。他们嘴里常常重复一个老掉牙的故事,说村里某某青年参军一年后回家探亲,有人问他:“啥时候回来的?”他说:“昨天晚上回来的。”这个人故意装着没听清,打趣他说:“啥?坐在碗上回来的。”用村里的话,应该说是“夜来轰航回来的”。我庆幸自己知道了这个故事,加了小心,才没有成为笑柄。

后来去济南进修,刚下汽车,几个拉脚的人立马围上来,我一张口,一个人立马就说:“你是从阳信来的。”我很惊奇地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一听你说话就知道了。”他说。是啊,这些人天天在车站转悠,日久天长各地的方言自然能够辨得清。事后,一个朋友关照我说:“出门在外,尽量少说方言,免得受欺侮。”我觉得所言有理,虽然我并没有这样的经历,但此后乘火车,我会操着南腔北调的普通话与陌生人交谈。问及对方可知我来自何处,均答曰“听不出来”。

在济南进修,印象最深的是晚上同宿舍的人关灯聊天。我想,都是同学,又没出山东,就别装了,说家乡话吧。谁知我一说话,众人马上闭口不言了。混熟后,问及原因,大家都说:“你的一口纯正的家乡话,我们听不懂。”

有了前面的遭遇,去天津读书时,我一开始就有意识地跟老师、同学讲普通话,倒也没啥尴尬。为了挣钱补贴一下生活,一次,我去市里一家大型辅导机构试讲,最终还是因为“口音”太重遭拒,颇有点难看。第二次到另一家辅导机构试讲,总结了上一次的教训,有意识地装腔作势,这才顺利过关。后来去一家职业学院上班,开学前还被领导特意关照“有空多学学普通话”。

乡音就像一条看不见的线,最终将我这个挣扎着飞向富有诗意的远方天空的风筝又拽回原处,我没有长时间在外漂泊,很少感受到身处异乡时乡音带给我的亲切与激动,却深深地感受到了乡音带给我的羁绊与束缚。

尽管如此,我仍然深爱着我的乡音,因为她连着我的故土和血脉,连着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连着我的发小和乡里乡亲……当我看到孩子们从幼儿园起开始说普通话,一家人普通话与方言并存,普通话大有一统天下的萌芽时,我深为乡音的没落而忧虑。当讲方言的老一代离世,是不是就是方言衰亡之时?当随着教育的发展,以及各种现代化渠道固执而又快速地提升孩子们的普通话水平时,我真的担心传承了数百年、数千年的乡音会一朝荡然无存。绳子断了,今后人们再拿什么来维系乡情?

去的终归要去,来的终归会来。难道我们所能做的仅是一声叹息吗?

乡音如流沙

文/曾万紫

每个民族,每个地域,都有自己的语言或方言。海南自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建省以来,有大量移民流入,对海南的经济和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多年过去了,很多在海南工作生活多年的人还是听不懂海南话,但是,一些少小离家远走东南亚及世界各地的海南华侨在落叶归根时,风雨几十载,乡音犹未改。可见,生命之初的印象多么的固执,乡音是一种多么纯粹的东西啊。

海南话属闽南语系,是一种很有特色的方言。在海南的不同地区,海南话的语言和声调有所不同,就像国语以北京话为标准,广东以粤语为代表一样,海南话又是以文昌音为代表的。海南广播电台、电视台一直都以文昌话来播海南话新闻,虽然文昌从来不是海南的政治、文化中心,但是文昌在海南具有悠久的人文文化,所以文昌话一直是海南岛的“岛语”。

海南话和海南人一样,有着其非同一般的人文特质。人常说,入乡随俗,走出国门的人尚且都要说外语,我觉得外地人来到海南工作和生活,也应该学一学海南话,如果不懂海南话,怎么可能真正融入海南文化,怎么可能真正亲近这片美丽的土地和纯朴的人民?可是,别说大陆人不讲海南话了,现在海南很多地方,特别是省会海口,有些家庭为了让孩子能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自他们出生的时候开始就不用海南话与他们交流。所以现在很多二十岁以下的孩子,生于斯长于斯,尽管父母双方或一方是海南人,竟然不会说也不会听海南话。我欣喜普通话在海南得到如此广泛推广的同时,也担忧海南方言再过多少年后会不会消失。海南的经济一直是标准的外向型,将来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外地人融入,如果照着这个局势发展下去,海南话也许会越来越边缘化。

虽然我在海口出生和长大,因为家庭的关系,从小我们在家里是一定要讲文昌话的,去外面和小朋友玩的时候讲海口话,上学读书就和老师同学才讲普通话,可以说真正做到了“三不误”。父母的思想很朴素——“咱们是文昌人就要讲文昌话”。是的,海南是中国第三大侨乡,文昌的华人华侨数量之多属全省之首,据我所知,在海外有不少海南籍华侨祖孙三代还在讲家乡话呢,浓浓的乡情就在不变的乡音里散发着,而我们就生活在海南本地,家庭生活中有什么理由不说海南话呢?

语言和方言都是动态的文化产物,将随着其使用人群在各个方面的变化而改变,在变迁的历史长河中,我们深深感受着那恣意绵延的人类的延续。对每个人来说,故乡就是最初生你养你的那一方水土。哪怕你只是在那度过你的童年时代,它对你的一生都有了烙印,那方言土语也许将伴随着我们的一生。“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说的就是这么一个道理。都说乡音难改,故土难离,为了工作和生活很多人离开了故土,在流逝的光阴里,在漫长的路途中,故乡的定义已愈来愈模糊,愈来愈抽象,乡音就成了醇香的老酒,而心灵停泊的地方都是故乡,乡情在,乡音就在,乡音不会改。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特定地域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人对自己生存的环境中产生出来的文化有着极强的认知感,方言就是一个地方的人文景观之一,是在特定地域环境中形成的文化,它承载和记录着这块土地上的历史和原住居民的情感。如今的世界已经成了地球大村庄,共性文化泛滥,而越有地域性的东西才越有世界性。普通话要推广,方言也不能丢,这两者其实并没有矛盾。

乡关何在,何为乡音?方言是根,乡音是泉,汩汩流淌;乡音如流沙,就让它在我们的心底萌发吧,让句句乡音,缕缕乡情,永远伴随我们……

冬苋菜

文/庞雨

小时家境虽不贫寒,生活却较困难,母亲煮稀饭常要加杂粮或蔬菜。经常加的蔬菜有青菜、萝卜、野葱,偶尔也加一种色泽翠绿、煮后口感腻滑的蔬菜,名dōng hàn菜。被叫做dōng hàn菜的,还有一种,靠叶柄处的茎叶浅红,炒着吃。炒后,红汁满盘,煞是好看;吃过,唇齿皆红,有些狰狞。

一次,与朋友跟团游重庆大足石刻,中午的团餐里有一份经常吃到的所谓蒜葺dōng hàn菜。团里的多是江南人,见其蔬菜鲜红,蒜葺洁白,啧啧称奇,问:这是什么?我信口开河:这是东汉菜,东汉时期先民发现的一种可食蔬菜。说完,又指指旁边的手撕莲白:这菜,我们叫莲花白。据汪曾祺说,北京叫圆白菜、上海叫卷心菜、张家口叫疙瘩白,都不及云、川、渝叫莲花白雅。大家听后,赞叹有加:川渝亦是文化之乡,普通的蔬菜都有如此典雅温婉、俏丽可爱的名字。

汪曾祺《人间滋味》(天津人民出版社2014年4月出版)里有篇《葵·薤》,说自己小时候读汉乐府《十五从军行》,不明白“采葵持作羹”之“葵”是何指,后读吴其濬的《植物名实图考长编》和《植物名实图考》,“吴其濬在《图考》中把葵列为蔬类的第一品。他用很激动的语气,几乎是大声疾呼,说葵就是冬苋菜。”网上查,小时煮稀饭吃的dōng hàn菜,就是吴其濬大声疾呼的冬苋菜。炒着吃的所谓dōng hàn菜,并不是吴其濬考证出来的冬苋菜,更不是我在大足石刻瞎说三道的东汉菜,而是另一种蔬菜:苋菜。

葵,读《十五从军行》时也曾遇到,知道是一种植物,没去深究,甚至认为就是向日葵。看汪曾祺的文,才知道同是读书,却有霄壤之别:他求甚解,我囫囵吞枣;他尝不止,我生吞活剥;他食古化,我望文生义。他之读书,才是读书,我的读书,只能称之翻书。

方言里的dōng hàn菜,苋音由xiàn转hàn。写出来,应为冬苋菜。

方言里的城市

文/李晓

一个没有了方言的城市,好比一片森林,生长的都是同一个品种的树,未免太单调了一点。

一个城市的生长,也如树一样,枝丫上栖息着南来北往的人,人在树上栖息久了,就形成了城市之树的年轮。城市之树上的人,众多鸟儿的啁啾,让一个林子,才那么婉转动听。

方言,也就是乡音。在都市里的乡愁,有时就是靠对乡音的寻找来慰藉的。来自东北的老郭,在这个城市已经生活了四十多年,他说话,依然还是东北方言。我问老郭,都几十年了,你为啥乡音未改?老郭呵呵一笑说:“改不了,改不了。”一个人的故土,紧紧扎着他初来人世的根须。腊月里,老郭去火车站坐火车回东北过年,他在火车站遇到两个说东北话的男人,还没上火车,三个东北男人便在火车站里的小馆子喝得微醺。老郭在火车上给我打来电话:“那人的大姑,就是我们屯子里的人啊。”

蔓延的方言,塑造出了一个城市的集体性格。所以打探一个城市的性格,有时得通过方言的密码里去获取。方言,也是血液,在一个城市的血管里奔突、融合。方言顽强地在城市里得以流传,似乎也让一个城市的生命力更加强大,这也是一个城市海纳百川的胸怀。

“你克(去)哪儿啊?”有天我去店铺里打酱油来蒸鱼,路上遇到了来自湖北的老陶,他这样热情地同我打着招呼。我说,陶哥,今天中午去我家吃鱼吧。老陶中午真到我家来吃鱼了,他带来了家里一瓶存放了二十多年的老酒,打开瓶盖时,整个房子里都弥漫着酒香。和他交往了好多年,老陶那天才跟我说起他来到这个城市生活的原因,是那年他落魄流浪时,遇到在湖北一家馆子打工的女孩,给他买了一份饭菜请他吃了,他留在了那家馆子打工,和那个女孩相爱后,后来就随女孩到她故乡城市开了一家馆子,与她结婚成家。老陶那天对我说,他对一个家的感情,也有对一个城市的恩情。

像老陶这样说着故土方言的异乡人,来到另外一个城市生活,他们对常说的第二故乡,如果在心里都流淌着这样美好的感情,那么让一个方言落地的城市,汇聚起更大的暖流。

一个城市的方言,会让这个城市更具家常的烟火味儿。我去西北一个城市出差,一家宾馆的老板听到我的声音后,朝我激动地扑过来相认,居然是一个县里的老乡,他免了我几天的房费,还带我去吃美食赏美景。临别时,他只对我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去他老家村子里,帮他邮寄一包庄稼地里的泥巴过去。我照办了,把泥巴邮寄去,他用这泥巴在家里阳台上做了一个盆景,他用手机视频发给我看了,盆景里郁郁葱葱的植物,是老家的土孕育出来的。

一个大都市里的教授在网络上撰文疾呼,延伸到天际线的高楼,快把方言逼到濒临“死亡”的边缘了,赶快抢救一下方言。教授说,他害怕跟孙子提自己老家的事情,老家的方言,已经和他的孙辈,在都市里隔离开了一个无法跨越的栅栏。他还这样发问:“一个没有了方言的城市,是幸还是不幸?”教授的发问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方言,真需要抢救,还是让它安乐死? 不过大多数的声音是,在一个没有方言滋养的城市,城市的语言是没有生气的,干瘪的,方言的消失,就是一些文化的消失。

众多乡音聚集起来的城市,才是一个城市浩荡的气流。

老城的方言

文/王太生

老城的方言,时有几分高古。比如,水嘴。

这年头,但凡与水沾边的词,都有几份贬义。如,水货、水军……“水嘴”,不是自来水的龙头,老城人,指说话不算数的人。

本来,我帮一个人办事,那个人说,太好了!这事拖了好久,直到今天还不曾有空办。你帮我做了,我请你喝酒。后来我把那事办了,那个人再也没有提请喝酒的事。

他大概是嘴上随便说说,早把这件事忘了?凡人是非常在意吃这件事的,倘若食言,必定是耿耿于怀。

其实我并没有把喝酒这件事当回事。做那件事,也是为自已做,但一个人说话也不能太随便,随便说的次数多了,别人会认为他“水嘴”。

还有一个人,请我给他的朋友写文章,文字的质量对他的朋友很重要。他说,麻烦你了,写好了,请你喝酒。后来我文章写好,交给他,那个人和他的朋友,好像忘了说过的话。

我知道那些都是客套话,但客套话也不宜多说。我不是嘴谗,在乎别人请我喝酒,而是反感他的说话“水嘴”,不算数。

老城里的方言,南腔北调,俚和雅,像面,发酵、揉和在一起,有事世洞察的智慧。

喝酒,老城里称吃酒。吃喜酒,就是参加婚礼。有一天在街上遇到张大爷,我说这几天没见,您老上哪儿去啦?老头儿笑咪咪的:“侄子结婚,去吃喜酒了。”

吃喜酒,吃的一个高兴。吃,是慢慢品。喝,有点儿性情、鲁莽。“吃”比“喝”,优雅、斯文多了。

老城居民,有很大一部分,是六百年前的苏州移民,带着吴侬软语的韵脚。比如,睡觉,称为“上苏州”。一个小孩子,在他母亲的怀里睡着了,老人会说这个小把戏“上苏州”了。

明朝洪武年间,朱元璋迁姑苏阊门一带居民迁徙过长江。悠悠时光里,祖先把对故土的怀念留在梦里,苏州是温柔之乡,“上苏州”,成了上代移民在梦里与故乡相见的机会。

清晨的早茶店,一碗鱼汤面抚慰着老城人的胃。鱼汤面的汤,是用鳝鱼骨熬制。一锅汤熬上三四个小时,汤里的骨髓、胶原蛋白、鱼香鲜,被一股脑儿地调动出来。这时候,就有人走进店里,用吴头楚尾的方言问一句:早茶格曾有呢?店家应答:有了。撒上碧绿的蒜末、胡椒粉,“呼啦呼啦”地吃面,佐一盘五味

干丝。

问一碗面“格曾有”?老城居民的方言,有江南的遗风雅韵。

小把戏,多少带有点老城温热亲昵的地气。“小把戏”是耍把戏的,他们玩得很开心,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滚铁环,耳畔呼呼生风,一去三五里,犹不肯回。我至今记得那种亲切的语境。那时候,我和外公、外婆住在一古旧的砖桥旁边,桥坡很陡,常有拉煤的人,顶着风在吃力地上桥爬坡。这时候,外婆总是先唤我的小名,然后吩咐:“小把戏,去帮人家推一把!”推一把,其实是对那拉煤工人的感情援助。“小把戏”的力气很小,那被帮助着爬上桥顶的人的回头一笑,眼光中包含感激。然后,抹一把脸上的汗,满足地冲下桥去。

“波俏”二字,是说女孩子长得好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顾盼生辉。眼角生波,婉转流俏,有江南的烟水气。

甩大袖,是指不做事,不问事,背着手说说话的人,油瓶倒了也不扶,诸事与他无关。大袖,京剧中的水袖,轻歌曼舞,舞动起来,尤其好看,但不实用,看上去看美,只能欣赏,对于穿衣吃饭并不实用。老城里的人,不喜欢甩大袖的人。

老城里的方言,是老城人口头上的活化石。这块二千多年的厚土,随手抓一把语言的沙粒,也有几分文化。

乡愁

文/赵波

我出生在江南常州这个小城。地方不大,但历史上走出过很多现在依然叫得出名字的文化名人。从小我上下学就穿梭在青果巷、十子街等有着名人故居的巷弄中。江南的往事像梅雨,如烟似雾,让人惆怅或者向往。

我在十八岁的时候,第一次独自远行离家去了深圳。后来,又去上海读书,很快就会说一口上海话,毕竟从常州话转化到同为吴语系的上海话并不难。据说常州方言是晋朝时候的官话遗承,说起来有板有眼,用来吟诵古代诗词歌赋恰到好处。这种方言经得起唱,也经得起推敲,想象中过去的常州文人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嘴里唱着自己刚刚写好的诗词,那感觉也是十分惹人醉的。

我少年时就会背余光中的《乡愁》,却很晚才知道原来他诗中魂牵梦绕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乡常州,余诗人小时候和外婆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他的外婆就住在常州的漕桥。一个人的乡愁大部分记忆源于当地的方言和胃的蛋白酶,也就是童年时喜欢吃的食物,随同而来的那些记忆伴随我们一生。余光中年纪大了的时候,我想也许他早已经忘记了常州方言,但是他却一年比一年更想念漕桥的豆腐汤、烧饼、小青菜,还有烧得奶白奶白的鱼汤。不然他不会在花甲之年来到常州漕桥走了一趟寻踪之旅。

方言是流动的乡愁

文/夏学军

我国地广人多,不同的地区演绎出不同的方言。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的同时,一个人一旦学会了方言,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它根植于血液中,追随我们一生。

生活里,大家说着方言不觉得怎样,可是这方言一旦出现在电视里、屏幕上,你就会觉得怎么这么土气啊!和我们听惯了的普通话相比,仿佛一个是白天鹅,一个是丑小鸭。不奇怪,方言就是浸润在泥土中,长在田间地头,在乡里乡亲间枝繁叶茂着。

方言是流动的乡愁,眷恋一生。还记得母亲在世的时候,每次给山东老家的亲人打电话,都是用方言,我一句也听不懂。母亲每一次念家念亲人的时候,拿起电话,痛痛快快地说一通,是慰藉思乡情最好的方法。所以啊,方言也像黏合剂,黏住了天各一方的亲情和思念,说着浓浓的方言,月亮都显得圆了许多。

方言在陌生的地方,突兀着不合群,说的人也没了底气,畏手畏脚的,甚至遭当地人鄙视。可同时它也是一张名片,外地偶遇说着同样方言的人,仿佛报出了籍贯,不用介绍就知道是“自己人”。那年去北京出差,凌晨四点怎么也打不到车,只好背着大包艰难走着。过了很久,一辆车停在我面前,问我去哪里。当我用家乡话告诉他后,他二话不说就让我上车。我不敢,担心是黑车,人家反过来告诉我:“一听你这口音就知道我们是老乡。”我一下子就放轻松了,一路顺风到达目的地,对方连我的车费都不要。

上大学的时候是在长沙,我一度很反感自己的方言,所以努力学习普通话。四年大学下来,方言结合普通话,一开口真是不伦不类的,就像舌尖上的夹生饭,怪异得很。现在明白了,离家的人收起方言,是想隐藏深深的孤独感,也想融入异乡的风土人情,到头来却发现事与愿违,人生中最初的烙印铭刻在心头,岂能轻易抹去?

没有方言的地方该是多么的了无生趣啊!走过四面八方后才知道,有自己熟悉的方言的地方才有家的感觉,才有浓浓的亲情围绕。想家了,一张口方言流出来,就像被母亲呼唤着乳名,顷刻间泪流满面,故乡的人和事也从记忆中袅袅走来!

消逝

“喂?麻烦帮我找一下林慧,哎,谢谢你,我等着”方言用脖子夹着电话,从怀中取出一根没抽完的烟,刚取出香烟,还没来得及点燃,电话那边有了回音。

“喂,谁呀?是不是方言?”电话那边是方言的女朋友,林慧的声音,能听的出女方有厌烦的感觉。

“没什么事,就是打个电话问候一声,你忙什么呢?这个周末回来能见面吗?”说完乘着空挡点着了那半只烟。

“这个周末还不知道呢,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活动,你也知道我们学校最近比较忙……”

“那你看吧,我想有时间能够相处一会……”

“哎,付丽,你帮我打个水,我去买饭……哎,你说什么,方言。我们要吃饭了,晚上还有课呢,不和你聊了”还有断断续续的话很显然不是和方言说的了,是和林慧同班的同学说的话了。

“我说这个周末……”方言似乎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

“好了好了,等我这个周末如果放假再说吧,就这样了”林慧说完等着方言的回应。

“……”方言没有回应。

“哎呀!你快点,就这样好不好?”林慧是有点急不可耐了。

“好吧……”深呼吸后从方言嘴中比较辛苦的露出了这两个字。

“好了,那拜拜”说完,林慧挂掉了电话。

方言慢慢的放下了电话,把手中烟的灰烬随手放在电话旁的烟灰缸里。

电脑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开着,音乐中放的还是《彼岸花》。这首歌是林慧喜欢听的,奇怪的是方言也自称是对好听的音乐没怎么放过的人,可是在林慧对他推荐之前,他却从没听过。方言坐在电脑前面,看着电脑桌面背景的蒙胧美女图片,再加上歌词中的“我依然张望着,天黑刷白了头发……”这几句。他莫名其妙的又开始想着林慧了,更自然的是,点燃另一根香烟……

第二天,中午。

方言一回到家就拿起电话,拨通了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林慧的手机,关机。

这很正常,林慧习惯充电时关掉手机的。说真的,自我安慰是方言不多的优点中最突出的一个。也是他在从军时在部队学会的唯一一点。

宿舍的电话是通的,接电话的是女生很有礼貌,方言不敢认定此人是不是林慧,因为认错林慧的声音会让林慧觉得这是男人不该犯的错误中最严重的一个。

“麻烦您帮我叫一下林慧,谢谢”

方言隐约从电话中听到“林慧!电话!”

“喂”

“林慧吗?刚下课吗?吃了没有?”这些很平常的话几乎是方言每次打电话的一种模式,如果要改掉的话,方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吃,刚下课,准备去吃呢”林慧的声音不知道是电话的信号不好呢还是林慧真的是很疲惫,声音很小很小。

“是吗?那一会赶快去吃吧,刚下完雪,天气会因为化雪变的很冷的,别着凉感冒了”方言只能找这样的话题来关心林慧了,因为前面的回答很完善,虽然无奈。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林慧说完便没有了回音,这个举动让方言感觉到有一丝的尴尬,至于为什么会感觉到尴尬,方言不知道,也许只是一种感觉吧。

许久之后,多久?不知道,也许,许久就是许久,多久谁都说不清楚。方言才又小心翼翼的说“林慧,你想我吗?”

“不知道”这样的回答对林慧来说也是一种模式,是一种方言都早已经熟悉的模式,但是方言感觉到心里痛了一下。是不知道想不想?还是不知道爱不爱?是不知道心里有没有方言?还是不知道爱不爱方言?这些问题都在短暂的时间内回响在方言的脑海中,而且这样的回答让方言每一次都不知道怎样去回答或去接下一句。

“哎呀!你说话呀!每次都说我没话说,你自己还不是这样?说话呀!”林慧的脑海中还有那些学校的重要组成部分需要的各种节目,更重要的也许还有中午不可缺少的午饭,想到这里,方言只好面带苦笑的回答“不知道,你还是回答不知道”.当然,这样的回答林慧是听的到的,而那男人无奈凄凉的苦笑,林慧,看不到……

“你又来了,你怎么总是这样?!我都说了,我这个人有些话说不出口”林慧显然先感觉到的是方言这句话带给自己的不快。

“什么我又来了!我说的不对吗?每次我都问你,而你每次回答的都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知道?难道让你对自己爱的人说一句”我想你“就这么难吗?”方言被激怒了,也不知道为这样的事值得不知道这样的咆哮、这样的愤怒。但是方言确实是被这样不起眼的小事所激怒了。

“……”林慧沉默了,林慧擅长用沉默来对待这样的事件,因为这样的沉默不代表自己失败,反而代表林慧心目中所想的,对待方言无理取闹的一种最有效的方法。

“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方言对着电话问着,但是态度却已经缓和了许多。

林慧没有说话,也许是在想着方言所说的话,也许觉得方言是那样的幼稚。

“林慧,你说话吧,我求你了”方言妥协了,被林慧平静的沉默逼于就范了,认输了。

“我不想和你说什么了,我要吃饭了”林慧是说话了,但是口气从那平静和微弱的音质中,方言体会到的不止是一阵阵冰冷,还有一阵阵无法抑制的痛楚,是心的痛楚……

“好吧,那你就吃吧,我想我们也该分手了,你给我的感觉是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想着自己的感受,却没想想别人的感受。”方言的声音虽然没有再次变高,但是已经有点颤抖的感觉了。

“要是你觉得这样合适,那就随你吧”林慧说完了,但是没有挂断电话。

方言有点绝望的感觉,“好吧,那就这样吧,从此以后咱们两再也没有关系了,再见!”说完方言挂断了电话。

往事

一瞬间,方言感觉到家里的的任何东西都变的那样的灰暗。仿佛手中烟丝灰烬一般的颜色,没有了色彩,一切都变的灰暗了……

颜色是视觉的感受,听觉还是要自己去处理。方言转身三步走到鱼缸的换水器旁边,关掉了换水器。家中唯一的噪音被关掉了,却看到了鱼缸旁边的一瓶红酒。方言慢慢的打开了瓶盖,如同喝啤酒一样,大口大口的喝着,用红酒中略带的苦涩的醇甜伴随没有流下的眼泪一起落在胃里。看着电话,方言想起了自己的初恋女友,那个曾经那样深爱自己,却被自己的任性和无能所失去的女人。

那个女人在现在这个阶段叫做女人,在那个时候还是个女孩。因为区别是那时那个女孩伴随着方言,而现在,那个女人已经成为他人的妻子了。

当时方言刚刚初中毕业,以很糟糕的成绩考上技术学校,望着能够学习完后有个厂矿的工作。但是不爱学习的秉性左右着方言的思想,爱玩、爱闹、爱找寻蒙胧却不知所谓的所谓爱情。方言命很好,他所遇到的是班中最靓丽的女生,白芷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还有一头略长的秀发。难得的是那个时代很多女孩的心思很单纯,方言所遇到的这个女孩没有谈过恋爱,方言是这个女孩的第一个男朋友。方言那时的行径有许多的大逆不道,但是最为让人不齿的则是他会为所谓的哥们义气和无用的面子动手打女孩。这个女孩没有离开方言,因为方言是这个女孩唯一的男人。但是随着方言的堕落,方言失去了就业的机会,而女孩顺利的分配了,有了自己的工作。这个时候的方言也许是因为一事无成,也许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曾经的荒谬。他改了,改的只是行为,思想上更加复杂了。爱乱想,爱乱猜。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会往好的方面去发展,女孩上班后有了自己的心思,自己的事业。方言对这些都知道很少,因为他能做的就是在家等待去当兵的消息,也许能够再次有工作的机会,虽然路会很曲折,但是那毕竟是路,方言不走,会有很多人去走的。一连很长时间,女孩没有给方言电话,也没有找过方言。方言的心里又开始了胡思乱想,至今看来,当时的胡思乱想也许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话说从前是不能这样推诿的。女孩打电话给方言时是没见多日之后了,方言内心中的委屈和有的一丝预感使自己变的疯狂,电话中用自己认为潇洒的口吻提出分手的理由,在三次挂断女孩的电话之后,女孩做出了认真也许是必然的决定,与方言真正的分了手。

是啊,这样的事是必然的,不存在什么偶然。所以事后方言再去找寻女孩的原谅的时候,一切都变的是那么的晚、那么迟……

就算是当着菜市口人群攒动的场景,方言跪在女孩的面前求哪怕可能的一次挽留感情的机会。还是那句话,一切都太晚了,太迟了……

那一天方言把好多年都不可能流的泪都流干了,放弃一个人和放弃一段感情都是伤人的,何况两份痛楚都伤在一人的身上。为什么这样说呢,很多人都说,感情伤害是彼此的。对于这句话方言也没有异议,但是方言从军四个月时因为心与怀念的作祟使方言忍不住打给女孩一个电话。而当女孩把方言的声音当成新结识男友的声音说出甜蜜话语的同时,当发现是方言而不是新欢,对方言解释时。方言碎了,不光是心,全都碎了……

爱情不是小说,想等待峰回路转的结局,等到的只会是自己的心痛。

方言在部队努力的去忘记这个让他支离破碎的女孩,但最后得出的一个结论是“人永远都不可能忘记自己的初恋,只可能淡忘,直到一丝不剩”.当然,这些只是理想上的认为。就像是共产主义一样,说的直白就是永远都不可能实现共产主义,但是这是一种信念和值得去奋斗的目标,在这方面方言认为原理是一样的,只是没必要像共产党人对共产主义那样执着,能忘记多少就忘记多少吧,没必要刻意,刻意的话也就是没有忘记,顺其自然吧……

回来后的方言没有办法,对于任何一个复员的退役军人都是一样,等待,有目的的等待。

回来后这个原本方言认为不会有什么太大改变的世界变了,方言在部队打电话给自己的朋友,说自己不会随波诼流的变化,怕自己的朋友不认识改变后的自己。但是自己的退后一步和世界前进的一步成为了差距,这样的差距如同测量前和测量后的绝对误差一般,方言的思想也产生了误差,跟不上了很多,好的有,不好的更多。总之,跟不上。

方言认识林慧也是在这一段方言闲置的阶段,恰巧林慧这时也是刚刚考上大学而放假。一段感情随着林慧曾经男友对林慧的欺骗,很简单的转移了。爱情有时候被许多人说需要质量,既然是一种“量”,那么就会像爱因斯坦所说的那样,不会消失,只会转移。转移到了关心林慧的方言身上。方言很喜欢林慧,也觉得随说不是很辛苦的得到,但是也心疼过、也颓废过,这样的感情要珍惜,不能像失去那个女孩一般,再次失去。看着电话,方言脑海中出现这些曾经种种的影像,方言拨了林慧的手机。因为方言很清楚,要是失去,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再次找到自己动心的宿缘。也许林慧是对方言很淡化了,也许一切都真是个美丽的误会,但是方言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一段感情,一段曾经让自己如痴如醉的美丽爱情。方言宁愿一切从新开始,只要不失去林慧,什么都可以。电话通了。

小事终结

林慧在哭、怎样的哭泣只能是方言自己来猜测,因为电话不是可视性聊天。

“对不起,慧。你别哭了,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好吗?”方言的声音没有刚才的一半大小,温柔好像有时候就是取决于声音的大小。

“你总是这样,每次都给自己留下余地,一句对不起就行了吗?要是我也伤害你再给你说对不起,你会好受吗?”林慧越说越激动,这对方言是一种比较复杂的感觉,因为方言得知林慧哭泣的同时,心里有开心的感觉,因为这代表林慧对方言的话还有感觉,还知道委屈和生气。其实这也是一个真理,要是连恨都不恨自己爱人说的令人气愤的话,那称为爱人也就滑稽了。

“好了,别哭了,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好吗?”方言此刻和刚才气焰嚣张的不可能是一个人。

“你老说你错了,你错了,可是你改过吗?”林慧继续为自己所受到的委屈倾诉着。

方言愕然了,心想这一切难道都是自己的错吗?事情的起端只是林慧不愿意说想念自己,而是用一句“不知道”来替代方言倾尽肺腑的热情。难道你林慧就没错吗?我是那么的爱你,而用真心真意的话语换来的就是一句“不知道”?这些能说吗?不能说。这个时候,男人啊,你最好悄悄的,这些只能你用来自我发泄时笑自己的愚昧,只能说自己发贱,人家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人家呢?以前都有过这样的回答了,不接受教训还执着个什么劲呢你?

“……你和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有你自己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一天打八个电话不烦吗?不是除了有爱就可以什么都不做了……”林慧继续的话让方言觉得自己真是没用,不是为自己没有事做而感到没用,而是觉得自己从前有用一点的话,现在忙于事业的自己也许会对不知名的某个女人说林慧所说的这番话。

“你说的都对,是我的错,我改还不行吗?你就别哭了”方言觉得要妥协就彻底一点,半推半就是女人才有的举动,也许这样做有失尊严,但是对于没有事业的人来说,要那么多的尊严没有丝毫作用和用途。

听着电话中林慧还是只有抽泣,没有话语。方言再次道歉“你别哭了,我真的改正,好不好?我给你买了一本《安妮宝贝》全集,做为我道歉吧,好不好?”方言没有怎么看《安妮宝贝》的书,但是方言知道林慧很喜欢。

“你说话呀,是不是不要?”方言试探性的话语有了回应。林慧说“我要!”

方言叹了一口气,原本是自己的热情比不上一句“不知道”.现在是自己的真心道歉比不上一本书……,看着现在的事态由坏变好,方言内心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那你就别哭了,书是视觉上的享受,音乐是听觉上的享受,你还想听谁的音乐?我立刻买给你”方言寻思着争取事态不要在起什么波澜,就此了结也许是好的结果。

“我不要”林慧回答。

“不要书?”方言说。

“不要音乐,只要书”林慧还是没有方言思维混乱,很清晰的知道什么要,什么不要。而方言现在只知道,什么都不要,只要林慧笑。

“那好,等你回来就给你,你就别生气了”方言此时有点比刚才更颓废和无力的感觉,而这个时候觉得什么又都是值得的。

“你以为惹我生气就付出这些就行了?”林慧所有的话都没这句让方言心惊胆战。

“当然不是,这只是个道歉的开头,等你回来,我再亲自向你道歉”方言已经知道自己不要脸了,已经妥协就代表自己可以不要脸了,况且只有彼此知道。

“那还有什么指示?我以后还打电话给你吗?”方言不知道自己怎样做是对的,怎样做是错的,现在知道问清楚再做,也许是对的,只是也许而已……

“恩,一天一个吧,一天打那么多又没什么好说的”林慧的胜利证明女人在这个时代的稀少,要是很早以前的人都想生女孩,而男孩比较少的话,也许方言就成为嫌电话多的人了。

“好吧,那就这样吧,一天一个,那我先挂电话了,你忙吧”方言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悲伤或是愤怒了,只有平和,也许方言会长命百岁,因为方言已经没有什么脾气了……

随着林慧一声“好,拜拜”.方言没有轻松多少,又陷入了回忆。

那时林慧刚有自己的电话时,刚去大学上学时,要求方言一有时间就打电话。而方言很高兴这样的做法,也很配合,因为方言认为这样的恋人是甜蜜的,这样的想法在很多人思想中是一种幼稚,而方言觉得,那是妒嫉的人说出的自我安慰的话。一段时间后,林慧仿佛渐渐的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忘记了是自己要求方言每天打八个电话的了。而方言呢,也陶醉于每天其实真正没必要去打的电话之中了。方言也认为是自己打电话太多打扰了林慧了,但是方言知道的一种感觉,是林慧只认为的数字。一天八次的电话不是认为有那么多的话要去诉说,而是方言只是想听听林慧的声音,知道林慧一切都好,哪怕见不到面,但是上次方言从电话中听出林慧因为感冒而嘶哑的声音,确实很担心林慧,也知道每天多打几个电话能够让方言感觉到林慧离自己并不遥远,仿佛就在身边。当方言想到这里的时候,眼眶中有那眼泪在转,但是不会流下来的,因为那是委屈,而不是感动……

林慧

过了段时间,这段时间就是这样的平淡的过着。方言不敢造次什么了,免的把也许可以有的未来幸福美满都抹杀了。老实点,这是方言认为该做的。每天一个电话给林慧,这些是应该做的。每天不要多打一个电话,因为这样也许会让林慧感到很厌烦,这样没意思,真的没意思。本来是种好事,感情就是这样了,想了就打电话,近了就见面。但是如果电话或是见面都会起到反作用,那么就不具备它的意义了。

慢慢的,方言的电话少了,有时候一个星期只打三个或更少。林慧在想,也许是这个方言真的想通了,知道自己打电话多了很烦人。并且林慧也想着自己的这个两人领导位置的稳固和自己的先发制人权利的无上高明手法。方言是她的,因为方言听她的话。至少在自己也许会在以后变心之前,方言是不会离开她的,并且还是那么的听话。不知道是感到幸福还是心里的舒畅,林慧感觉很好,要多好有多好。

这个星期,方言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有给林慧打。电话少是林慧所惬意的,但是没有电话真是太令人气愤了。这个方言胆子也太大了,林慧心想:我只是让这个家伙少打几个没有意思的电话,也没有说一个都不打。看我这个星期回去怎么收拾你这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混蛋!反正电话我是不会打给你的,你以为你是谁呀,我怎么说也算是漂亮出众。找谁都比找你方言强百倍,你有什么好摆架子的。想到这里,林慧自信的对着镜子把自己的唇彩再次画的端庄美丽而不妖艳。

还有两天,就是周末了,算起来也有十天没有电话联系了。哎呀!那门口站的不是方言吗?你个混蛋可算是出现了,不过这么远来学校找我,也算是他有诚意了。

“方言!你给我滚过来!”林慧冲着学校门口大声喊着。

但是方言对着林慧凄然一笑,转身向着学校的相反方向慢慢离开了。林慧大声喊着方言,方言就是如同没有听到一般,越走越远……

“方言!”林慧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时间没有错,是中午休息时间。宿舍的其他同学被林慧的这一举动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一同大声的笑嚷起来。

“想方言了吧?当时方言一天那么多个电话找你,你还嫌人家烦,我们这么多女孩都那么羡慕你有方言这么听话的男朋友,对你又体贴、又关心、又温柔,可是你……”

“就是,林慧,给方言打个电话吧,想人家就给人家打个电话嘛”付丽也同意其他同学的意见。

“我才不打呢,我就不相信他不打电话给我,要是他真的一直不打,就证明他喜欢别人了呗,不喜欢我了呗。”林慧倔强的性格是她朋友都清楚的,知道劝了也没有用。

“好好好,大小姐,你别打,方言这样懂得关心女孩的男人,你大小姐不要会有很多人抢着要的,走吧,要上课了”付丽说完拿着书向外面走去。

林慧暗想:方言真的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了?真的不喜欢我了?方言不会这样做的,不会的!

看着同宿舍的朋友们一个个出门去上下午课,林慧成为宿舍的最后一个人了。林慧拿起了电话拨通了方言家中的电话,她知道这个时候方言会在家的……

电话在嘟嘟的响着,怎么对方言说?还是先骂他一顿,问他为什么不打电话,问他为什么不按照自己的指示每天打个电话了?问他为什么原来每天打八个电话,而现在一个电话都不打了?想到这里,电话还是没有通,林慧不知不觉的眼泪流了出来。为什么呢?是生气?是委屈?还是别的什么?林慧不知道……

电话打通了,然而让林慧所有预先想好的对白都作废了。接电话的是方言的妈妈,声音是那么的苍老,没有原来的活力的声音。

“阿姨,我是林慧,方言在吗?”林慧保持镇静的语气询问着。

“林慧……林慧,方言他……方言他遇到车祸,去世了……”

林慧手中的电话掉到了地上,林慧的周围变的无声了,颜色变的灰暗了,如同当时方言手中灰烬的颜色,灰暗了……

方言的葬礼很简单,因为方言只是个未到而立之年的青年,工作也没几年。葬礼上,方言生前最为要好的两个朋友,无声的哭了。方言年老的母亲悲痛欲绝的泣不成声,而平时很少与方言说话的父亲,眼中含着泪水叹息着,叹息着……

而这一切,都是事后方言的朋友对林慧说的,因为方言的葬礼那天,林慧不在场。那时林慧还没意识到方言没来电话是出了什么事,只觉得不来电话很正常,因为方言怕她嫌烦,怕电话多了她会烦,怕一天八个电话她会烦,她烦了会生气,也许时间长了会离开她烦的这个男人--方言。想到这里,林慧哭了。这次是真的是想方言了,真的想方言了……

“林慧,还记得我吗?我是杜伟,方言的好朋友”和林慧说话的是方言生前比较要好的朋友。

林慧点了点头,随着点头的空挡,滴滴的眼泪再次找机会滑落在林慧的衣服上面。

“你别太伤心了,方言生前一直说你对他很好,说你们虽然一个星期见一次面,但是每天打很多电话,方言很开心,我想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离开你的,所以你……”杜伟还没有说完,林慧也已经哭的不成样子了。

很多人都死去,很多人还是要面对死亡。每个人都会面对死亡,没有人可以逃出死亡的手掌,都有妥协的一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是只要活着一天,那么这一天就得生活,就得活着。没有什么事值得人悲伤一辈子,更没有什么人值得悲伤一辈子……

林慧得知方言已经永远的离开的时刻,宿舍中林慧的同学和朋友都劝林慧振作起来,而方言的名字则成为了禁句,因为林慧自己想到方言时都会痛哭很长时间,更有多情善感者,会陪着林慧一起哭,更不要说别人提起了。

方言离开整整一个月的当天,保险公司的人找到了林慧,告诉方言的保险单中有一份受益人是林慧,当然还有两份是方言的父母……

当提起方言的名字时,林慧再次哭了起来,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痛。此时宿舍的电话响了起来,林慧跑过去一把接起了电话

“方言!”

电话中一个惊慌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对不起,打错了”说完挂了电话。

林慧对着电话泣不成声的喊了一声“方言!我想你!”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比生与死还要远的距离,它的名字叫做“逝”

后记:女人也好,男人也好。在一起的时候,不想像分别的苦。而想像分别时苦的人在平时被人成为很可笑的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这个时代彼此真情如此的人有,但是毕竟很少。多年之后,林慧还是会成为他人的妻子,笑着依偎在她爱人的身上。偶然想起方言时,也许只是收敛一时笑容,怀念那么一分钟。有一件事是绝对可能的,那就是,林慧不会嫌弃她未来爱人电话会很多,她也绝对不会烦什么了……

乡音难改

文/子月

汉中方言仍应属于秦语系的秦陇方言,汉中西南部仍然是秦语系,和四川、重庆、云南、贵州话一样,腔调中夹杂着湘味。汉台区以东各县和南郑的秦陇方言区应该是古代秦陇成分较多,汉中南部和西部应该是湖南湖北楚人成分较多。

老家的方言非常有地域特色,在陕南所占区域不多,却加之地处川、陕、鄂、豫交界之处,先民迁入来源甚广。历史上交通闭塞往来较少、行政权力鞭长莫及,居民活动范围地域狭窄,遂形成了今天的陕南方言。

杂,一块地方一种腔调,跨乡过镇都是这样。从城固到洋县,虽是县过县,地方语言却差异很大。

诙谐,是老家方言的又一特色。随时随地可以夹带进诙谐幽默的因素,打趣或讥讽别人,顺带占点便宜。

称谓多样。西乡一带的回民管爷爷叫巴巴,父亲为“达”,不能叫爸。伯父为“大老子”,排行的叔叔依次则为“某某老子”,外公叫“为爷”,外婆则称为“凹凹”(音),姑婆称(瓜)婆。

如是种种,老家方言不说外乡人听了如何,我们初次听大人这么叫时,也得反复学说多少遍才能记得下来,有时见了不知道怎么称呼的长辈们便提醒这是某家“凹凹”,那是马家几达,要把这些弄个明白,时刻得小心别咬了自家舌尖儿。在老家一带,数我辈份低,见着大人们都得叫声表爷表叔的,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姨、姑、婆,到我面前都得尊一声表爷、姑婆、奶奶。爷奶叫不完,舅姨一大群,就是没人把我叫什么,能碰着个叫哥的,已经很是万幸,我便兴奋大半天,终究这样的机会少之有甚。为称谓这件事儿,一直过一两年,才勉强弄个半熟。老家人特讲究叫人的礼貌,如果叫错了,他们却不为怪,反而表扬你嘴巴勤快,懂事,然后给你讲上三五遍为何把她叫姑喊婆的来龙去脉,亲戚们便在一片自得其乐的说笑声中和你致谢道别。

这家乡人听来颇顺口的称谓,到了异地他乡却时常让人哭笑不得。“离乡离土不离音,改名改字不改姓”。乡音和姓氏一样,像胎记烙在我身上,张扬着我的招牌,洗之不去,擦之不离。

走进营区的那一天,似乎注定我必须像苦行僧一样去寻求新的生活。只要背向北斗面对的方向绝对是自己的老家,久了,无需校对方位也不会迷失。

离开了家乡,我越来越深刻地领会到了出门在外的不易,可路是自己选择的。新兵的睡梦中,忍不住思乡心切,常常是泪水淋湿枕头,在老班长浓浓的江苏口音的陪伴下走过那一程。

对于长年在部队生活的人来说,都有一份浓浓的乡情。新兵时,一群天南海北的兵娃娃聚一起,口音也可谓南腔北调。节奏上有舒缓短触之别,腔调上有软硬之分,然而只要认真辨听并无障碍,于是战友间便常以模仿他乡他音相互逗乐。即便这乡音不地道不纯正,但足以让我的思绪如流浪而归的行囊,载着回乡的冲动,把我带回乡音的磁场。

当兵第二年,受环境的影响,我的普通话已说得有点样子了。谁知,我第一次回乡探亲时,竟因说普通话的缘由闹的自己似乎成了“外星人”。到家后,亲朋好友相聚,正当我兴高采烈地与大家拉家常,几位长辈便开着玩笑教训起了我“出去才几天就南腔北调的,连老家话都不会说了,让乡邻乡亲听了笑话!”

关中的口音和老家却相差甚远,和普通话比对有些反其道而行之,普通话高音字它却偏是低音,要升调时,家乡话便是降调,这便是比较地道的陕南方言。

曾无数次站在分水岭上,望着远处那熟悉的轮廓,萦绕在脑子里的想法在这一刻如同滔滔奔涌的江水一样:江南江北在我脚下,竟然只在寸步之间。多少年了,曾梦想有所成就,却一事无成,所经历的甜酸苦辣顷刻间也化作一缕缕乡音飘向汉水一方。

老家是梦,乡音是线,穿起我无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