级部
级部
李很少来级部。（原因是：1、他的老师中没有级部主任；2、他很少请假，就算真的请假也装模作样地自己签假条；3、他是好学生，不犯事；4、他不是学生会的；5、他讨厌那个地方。）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月亮高高的照在楼顶上。李独自缩在大门后边，透过门玻璃他到漆黑的天上月亮又高又圆。一阵风从门缝里挤进来。他小声打了个喷嚏。他的影子照到左手边的墙上，不是很清晰。
级部的门响了。级部主任罗主任歪着身子出来，又歪着身子大摇大摆地哼着歌走了，脚步像以往一样犹如死刑犯带着钢球时走路的声音（其实李只不过是小时候看“动画城”时见过米老鼠动画片里死刑犯带着钢球）。罗主任足有300斤重（至少在李看来），肥肉快要从屁股里溢出来了。李又一次想象卖肉的人拿切肉刀把他屁股上的肉费力切下来卖给路人。
肥猪。
李停在玻璃后没有动。那头肥猪的打铁一样的脚步越来越远，直至消失。怎么就从来没把楼梯压塌过？
突然，李的眼光被几部门口两米外的一个闪着光的东西吸引而去。摸着黑走过去。月光下，看得清那是一串钥匙。
那是级部的钥匙，黄色的，抓在手里很凉。那头猪不小心把它掉到了地上。
李向四周望望。没人。只有一阵风呼啸着从远处窗户吹进来。同学们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了。
冲动和好奇使他不由自主的用那猪的钥匙把级部的门打开。一股潮湿、湿暖之气扑面而来，泛着新漆家具的味道和香烟味。
我不是贼。我也不会被抓住。好学生怎么会是贼，难道不是吗？
我才不稀罕那个SB的笔记本电脑，就是想转一转。
周六晚上不查楼，一直到明天清晨都不会再有人进这个楼了。回公寓时接着跳那扇跳了一个学期的窗户。何况周六晚上教学楼一般不锁（只有周六，很奇怪，嗯哼？）。
他犹豫了一下，打开了灯。
左手边第一张桌子他认得出。是那个姓傅的女主任的桌子。
母狗。三十多岁。她几乎天天浓妆艳抹，打扮极新潮。她特别婆妈。恐怖的是，她普通话又那么糟，每次听她讲话，李真恨不得上去抽她两巴掌，抽到她嘴再也张不开。
母狗桌上立着她儿子的照片。（他儿子还挺可爱，没有理由骂这个孩子。）她桌上还有一大堆陈年旧文件，都泛黄了。里有一种冲动想在她凳子上粘两块口香糖，可惜没有带。
李抬起头，进而看到肥猪那张特制的椅子，又高又宽，椅子中间是一个大坑。他摸了一下。还有温度。那椅子皮好粗糙，就像大象皮。
肥猪坐在大象皮上。他想起一句打油诗：肥猪赛大象，就是鼻子短。
肥猪的电脑呈待机状态。肥猪今天脑子短路。
他摁了一下空格键。桌面一下子跳了出来。桌面背景是一汽车。是宝马吗？什么好车让伟大的罗主任坐了都得立刻报销。
他在肥猪的电脑上随便点着。
我不是小偷。我也没有恶意。好奇而已。
他朝门边望去。门好好地关着。
他点开“期末考试”文件。
他又朝门边望望。他想像肥猪突然进来，肥脸上露出吃人的表情，喊：你在干什么？！小偷！！
当然们是关着的。这些不可能发生。
这个文件里满是密密麻麻的全年级的成绩，真心像一群小蚂蚁。
第一名：刘雯雯。太正常了！邻班的学习变态。
第二名、第三名他都不认识。
往下又窥见几个熟人。有的也算不上熟人，就算打个照面李也低着头走过去不打招呼。
突然，他想起件事。
班主任老赵说：这次考试关乎年级尖刀班②[微软中国1] 的组建。
而且，太好像也说过：今天晚上出成绩。
李的心咯噔一下，好像有股水从胸腔中“哗”地冒出来。他咽咽吐沫，觉得吐沫有股血味。妹的，怎么会有血味？！
老赵好像还说过：取年级前60名进尖刀班。
老赵是个十足的好人。李一直很敬重他。它不像其他的几个老师那样。老赵脾气好，和蔼可亲，而且热心肠。他总是一有什么风声就立马告诉他们。李甚至觉得老赵来给他当爹就好了。
李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越发觉得自己像是在拍电影。脖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用颤抖的脖子向门口望了一下，又飞速扭回头。他猜想自己这时的目光一定很像什么鬼片里快要撞鬼的女主角。
我会进年级前60吗？他忘记了呼吸。
他不敢看成绩了。
他整个人陷进肥猪的大椅子里，仿佛陷进一个无底洞。
手心里全是汗。汗弄湿了鼠标。忘记了呼吸，现在一阵胸闷。他粗开始大口喘粗气。
还是看一眼吧？*@%#￥&……他咽咽吐沫。
一个又一个人名掠过。10名——20名——30名——老天呀，快有我吧——40名——上帝啊——50名——尼玛——
第60名：卓然。
这不是我同桌吗？！
没我！真没我！再看一遍！
还是没我！！我没进去！！！
他感觉全身血都凉了。没有就算了，往下看看吧。他为自己此刻的淡定大为惊讶。
第65名——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妹的，数学没考好。于是……
全身凉的难受。白色灯光让他眼晕。
卓然要进尖刀班了。怎么会是个她。
从开学以来，她一直是他同桌。他很喜欢卓然，那女生身材很好，不像很多女生一样瘦得没看头，也不像很多女生一样膀大腰圆像是肥猪二代。卓然身材很性感，胖瘦适宜，这很是罕见，给你一种在她身上加一块肉或减一块肉都不合适的感觉。他很多次差点下手去摸趴在桌上小憩的卓然。
当然了，好学生毕竟一心学习。讨论问题成了同桌见必不可少的活动。卓然性格不错，总是耐心讲题，从不凑合。另外，卓然也会帮他打水、帮他买早点、帮他找掉在地上的东西——总之，李总觉得她日后一定会是贤妻良母。
可是这一次她竟要去尖刀班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咯噔一下。多少有点不舍得。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我去尖刀班，我才不留恋她呢。
我去尖刀班？我去？
李又朝门外望了一眼。这回他觉得自己的神色一定很像什么地下党特务。
我他妈的把成绩改一下不就行啦？？
年级的正主任（当然就是肥猪）的电脑是年纪总控电脑。也就是说，把他电脑里的东西改一改，那就是真的改了，那也就万无一失。事实就是这样。
李又一次忘记呼吸。
真的耶！真的耶！激动使他的心飞速跳跃。
他不再犹豫。他飞速在数学成绩上加了2分。下一步，表格重新排列……
第六十名成了自己的名字。可怜的卓然的名字前面的标号成了61。
他笑了。他笑自己好聪明，运气也好。
保存。关闭。关机。
我要去尖刀班了！！哈哈！！他的心跳得像火车一样快！
现在要赶紧关灯、出门、跑回公寓。然后……然后……
他满心欢喜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心脏跳得更加激烈。脑子里回荡起《欢乐颂》的旋律——胜利女神——光芒照大地——啊啊啊啊——
突然，门清脆地响了。
李猛的转过身。可是没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他就心脏一疼，眼睛猛地一黑，一头栽倒，脑袋撞到肥猪的桌角上，仰面朝天。《欢乐颂》的歌声震耳欲聋却在高潮处戛然而止。他的最后一个感觉是感到温暖的血液从脑袋左侧喷涌而出，弄湿了衣领。之后他就不醒人事。
其实只不过是风吹了一下门，门锁动了一下而已。
然而李的心脏再也受不起这一晚上的折腾了。它罢工了。
星期六晚上没人查楼。直到第二天清早才有人进楼。另外学校还网开一面，级部主任可以晚一点到班。
2012.11.30晚
注释：①指中国大型高中里一个年级的主管办公室，相当于年级办公室，主要有年级主任构成。
②尖刀班：由年级尖子生组成的班，配备以最好的老师来重点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