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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

作者: 冯琳2023/05/05抒情散文

我的老家坐落于贞丰县小屯水库的边上,前后临山,视距很短,有人叫它煤炭冲,也有人叫它冯家湾。别人问起这个问题时,我一般都讲后一个名字。这"湾"不大,也就二十多户人家,除了几户杂姓,余下的都是我的本家。

过去,这里交通不便,只有一条用砂石铺成的乡村公路从老家后面经过。公路依山就势而修,蜿蜒狭窄,连接着者相与龙场。尽管有路,但由于当年的车辆极少,因此很多时候人们都是徒步走亲戚,或者赶集。这样的经历,我也曾有过。

那时,我的父亲在一个道班工作,离老家有几十公里远。当老家有亲戚办红白事时,父亲都爱带上我与弟弟前往。多数时候我们乘班车来到兴仁回龙,然后便沿山间小路行走,走上差不多两个小时才能到达老家。一路上要经过好几个寨子,让我们觉得行程还不算冷清单调。一次,我陪父亲回老家,因为出发时间有点晚,当我们走到一个叫轿子山的村子时,天色已经黯淡,连路都不太看得清了。这里距我的老家还有很长一段路,我们没有携带手电筒,为了赶路,父亲拉着我走向路边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门关闭着,昏暗的煤油灯光透过侧屋窗子的小方格露出来。我们借着微光顺台阶来到他家侧门前,父亲敲了一下门,大声地问道:"主人家,吃饭没有?"有人把门打开了,只见一家老小围着地上的柴火正吃着饭。父亲向他们说了不少话,一位老人才很客气地招呼我们吃东西,又安排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到灶台后窸窸窣窣地准备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位妇女抱来一捆加工过的葵花秆递给我父亲,说是在路上作照明用。谢过主人家,我们准备继续赶路。临出门时,父亲借助柴火将一把葵花秆点燃,举在手上。走出那户人家,外面的夜色已经很浓,周围一片漆黑,一片寂静。在崎岖的小道上,只有我与父亲两人在赶路。走上一段距离,手里的葵花秆即将燃完时,我们需及时点燃另一把,以免它熄灭。借着那微弱的火光,我与父亲高一脚矮一脚吃力地行走着。晚风是凉凉的,但我们仍走得大汗淋漓。到家时,不少人家早已吹灯休息。每当想到这次夜行,我的心里依旧对那段路途感到后怕,极不愿再以这种徒步的方式走回老家。

回老家的小道有好几条,我大都走过。一样的山路弯弯,一样的行走在烈日或寒气里。靠着脚步丈量出的路程,留下不少的苦涩与无奈。

我最后一次徒步回老家,距今已有十多年了。那次,因老家有很紧急的事需我们前往。看看时间,觉得还是走回龙方向最为合适。年近七旬的老父亲带着我们,急急地到镇上等车,坐到回龙又急急地沿走了无数次的山路往老家赶。沿途的村子,少了许多传统的老瓦房,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时髦起来的平房。看着依然健步而行的父亲,我的内心无限感慨:第一次与父亲沿这条路回老家时,我还是懵懂孩童,而今却是中年;当年正值壮年的父亲,现在已是鬓发苍白的老人。我不知道有多少归乡之人,也像我们一样,用一双脚一次次无可奈何却又满怀深情地丈量着故乡的行程。父亲说,他年轻时在断桥修公路,曾经从那里徒步回老家,走了两天。我不能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行走状态,但我始终觉得,如果交通便利,应该不会有太多人愿意徒步远行。

我老家的祖祖辈辈或许都不会想到,连我也没想到,有那么一天,居然会有一条又宽又直又平的高速公路穿过老家对面那座厚实的山坡,将更远的地方连接起来。那个被钻破的山洞叫"蛇形坡隧道",这条崭新的公路便是从关岭到兴义的关兴公路。曾经很封闭的山旮旯,仿佛一个孤独的老人突然被万丈光芒照亮,一下子豁然开朗,散发出奇妙的生机。老家的人开始有了骄傲的资本,向别人介绍老家的位置时便会这样说:"我的老家,就在蛇形坡隧道那点!"上兴义,上安顺,上贵阳,人们不再像过去那样需到镇上,甚至到县城去购票候车,现在是出门不远即可。

由此路回老家,于我而言,不必再经者相绕行,更不必再沿山道徒步,算得上路程最短用时最少的"捷径".最初,我们是在关兴路口转车前往,半个小时左右便可到达目的地。解放了双脚,于是可以将心放松下来,欣赏公路两旁飞驰而过的风景。今昔对比,内心已有不尽的幸福和愉悦。再后来,自己有了车,来去更加方便。那些年徒步返乡的方式,从此远去。

而今,另一条在建的双向四车道城镇规划路也经过我的老家。这条大道有部分路段与附近的关兴公路相邻。也许明年,我便可顺着这一条更宽更直的归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