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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的思念

作者: 朱菊华2023/04/19抒情散文

我的父亲已离世四十年,流转的岁月里,亲情血脉流淌在我的骨子里,父亲的形象印在我的脑海中。有一件事情深深刻在我心里,每每想起就心酸。

村里的露天电影是最吸引孩子们的。在信息闭塞的年代,没有电视,更没有电脑和手机,最泛滥的读物是连环画,简易的画面加简短的文字说明。对缺少读物的孩子而言,了解外面的世界只能通过这些小人书。偶尔看电影便是大家最开心的事了,周围邻近的村里有电影,我们也是一场不放过。这天,村里晒场上架起银幕,傍晚时分喇叭声便响起。我们早就将长凳子搬过去,选好最佳看点。

喝了一碗粥,我拿起衬衫快速往电影场奔去。那天的影片是朝鲜片《看不见的战线》。刚坐定,主片还没有开始放,照例放起了新闻简报,大多是毛主席接见某国来宾,或接见红卫兵之类的重大新闻。正入神地看着,便听到场外父亲叫着我的名字。我立即挤到场外,来到父亲面前,他一句话也不说,径直把我领回了家。我一惯很惧怕他的,一路上(3分钟路程),心里抖抖的。

到家后,父亲说;"你把我的袜子弄到那里去了?"我还嘴说:"我没有啊。"我实在不知道一只袜子与我有和相干。母亲在一旁插嘴说,你拿衬衫时将父亲的一只袜子带走了,或许是掉在路上了。我还是不承认。父亲火了,拉着我的手(那年我大约十岁),快速跑到小河边,抱起我将我扔进去。我来不及想,来不及怒,呛了一口水,头冒出了水面。妈妈和表姐把我拉上岸,母亲泪水涟涟。我除了哭,更多的是恨,恨父亲无情,恨父亲暴躁,难道我的生命不如一只袜子?回家换了衣服,没有再去看电影,我躺在床上抽泣了很久。隔了几天,我的疟疾病发作,隔天发一次高烧,连续一周循环往复,满嘴都是水泡。父亲又怜悯起我来,嘘寒问暖,寻医买药,让母亲每天给我吃一个鸡蛋。在当时,这已经是很奢侈了,渐渐的,我才原谅了父亲。

其实父亲是很爱我的。读小学时,我在村里同龄人中学习成绩尚可,这也缘于父亲对子女学习的重视,他总是人前人后夸我聪明,和他的朋友、亲戚谈天说地时总会扯上我的学习,我似乎成了父亲的骄傲。因为我成绩还算不错,对我小学、初中任教的老师,父亲都很熟悉。他经常与老师们侃侃而谈,也时常走进老师办公室借阅为数不多的报刊杂志。父亲读过多年私塾,学问不浅,可算是一介书生,对《三国演义》《水浒传》的故事情节烂熟于心。有一次,村里初级中学的范老师曾向我父亲请教"霸王别姬"的故事,父亲对他娓娓道来,不厌其烦,让范老师非常佩服。他与老师们有共同语言,周边乡村的教师都成了父亲的朋友。父亲去世时,时任联合中学校长的王冠俊老师,还送来挽联。

上世纪六十年代,父亲任大队会计,母亲在生产队干农活,一家七口人,每年的工分钱换不回全家的口粮。我们家是缺粮户,仅有的收入来自屋后竹园里的竹子变卖的钱。这钱,既要交口粮钱,又要维持全家的零用。身体孱弱的父亲由于劳累和缺乏营养染上了肺结核,又无钱医治和调养,变得终日寡欢,一家人艰难度日。后来我姐姐小学毕业后考取了中学,但只能弃学进了一家砂轮磨具厂做工人,为家里解了燃眉之急。父亲临终前对我说:"我这人没福气,现在生活好了,我却没有这享福的命。"我听了,泪如泉涌。父母亲没有享受到子女给他们的福份,也没有享受到时代进步的优厚物质。

今年父亲去世四十年,母亲去世三十年。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但愿父母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后来我成了人母,对女儿宠爱有加。我舍不得女儿生病时打针吃药,舍不得女儿学习辛苦、挑灯夜战;我舍不得女儿工作疲累,舍不得女儿有经济压力。我宁可自己节衣缩食、受苦受累,可是她不一定能理解,不一定能体会。

四十多年前的这件往事,引发了我许多联想。父亲在世时,我体会不到他的好,他多病、体弱、脾气暴躁,爱管束我们。现在想来,那是我幼稚不懂事。其实父亲是个多才多艺的人,是个有较强交际能力的人,是个讲公道而爱憎分明的人。他爱家、爱妻子、爱子女,六十岁带着无尽的遗憾,怀着无限的眷念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在世时,我为他做了什么?想起这些,我很是羞愧。

父亲节前思亲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