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倚栏轩 > 好文 > 好文章 > 正文

优秀散文集

2023/09/07好文章

倚栏轩精选6篇优秀散文集供大家阅读与参考,如果大家喜欢优秀散文集(精选6篇),记得收藏与分享哦。

村庄的泥土

文/杨崇演

一块金子与一块泥巴相遇,金子不屑地对泥巴说:"你看你,灰不溜秋的,你有我闪亮的光芒吗?"泥巴摇摇头,说:"我能生出花,生出果,生出草,生出树木,生出庄稼,生出万物,你能吗?"在朴实的泥巴面前,金子无言以对。

——引言

村庄是泥土的天下,泥土是村庄的主角——土人、土路、土屋、土墙、土灶……无不与泥土交织在一起,散发着幽幽的泥土清香。

农家娃都是在泥土里滚大的,所以总带有"泥胎"的渊源和痕迹。学会走路前,一片宽阔而平整的土地,就是娃子们硕大无比的"襁褓".小时候不懂事,娃子们总爱问:"我是从哪里长出来的?"大人们风趣以答"泥缝里。"娃子们遂信以为真,仿佛自己真如庄稼、瓜果一样,是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

稍长大些,堂前屋后田野里随意捧一团泥巴,娃子们就有了随手可取的欢乐——甩泥炮,捏泥人,别有一番兴趣,连睡觉也要抱着当宝贝。哪一天,乡人估摸着娃子可以入地干活了,就开始有意识地按照"泥腿子"的模式培养。于是,娃子裸着的肌肤再次与泥土"相亲",血、水、泥融在一起的"亲"——赤脚行埂,挂彩是小事一桩;赤脚挑担,脚板如上刀山;赤脚栽插,腿被蚊虫叮得血迹斑斑,被泥水"锈"得通黄……苦则苦矣,累则累矣,但磨硬人脚板,磨炼人意志。水土如此养育着娃子,俨然成了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乡村,乡人与泥土的心最亲密、最贴切、最依恋——我们种下什么,你就会长出什么,我们下多大气力,你就回报多少庄稼。这是泥土赋予的灵魂吧!无论贫瘠还是肥沃,无论是黑还是黄,泥土总是无言地广布。这些话,乡人用一辈子的功夫去和泥土说,说的话和做的事情一样多。春翻泥浪收樱桃,夏闻泥香获枇杷,秋嗅泥味收稻谷,冬品泥芳获柿子。泥土见证着娃子们的成长,娃子们则同庄稼一样拔节、茁壮、成熟。有时,我真佩服,乡人多么像哲学家呀!嘿,泥土除了会生长庄稼,还会养育思想哩!

乡人常言:一个泥腿子,每年要吃下二升土,才水土相服——谁家的娃子远嫁或是离开村庄,大人们都会包一把泥土带上,以抗御他乡的水土不服;谁不小心划破了皮肤,有人便就地抓一把泥土压在伤口,用它来止血、止痛;谁家孩子流鼻血了,有经验的乡人顺手找一小块泥土塞上鼻孔,止住了;谁吃着吃着,一口饭菜掉地上了,捡起来,吹吹泥土,又吃将起来……这不能不让人猜想:生活在泥土旮旯里的乡人,泥土当然有责任时时呵护。这样说,你不信,我信,我的农民父母信,乡人信。

泥土可方可圆、可长可短,做着天底下最美的事,让千事万物心里生出暖意——让游来移去的云朵飞吧,我哪有心思和它打招呼?让穿行而过的风刮吧,我哪有雅致和它说闲话?盛吃的碗碟,是泥土筑造的;通村的道路,是泥土铺平的;抵御的院墙,是泥土打造的;供住的砖瓦,是在土窑里烧制的……

诗人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村庄里成长的人对"泥土"二字总有很深的感情。他们常常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生养他的那片土地那个村庄那个院落,想起那儿泥土的味道。或作画描摹,或用文叙说,或独自畅想……

于是,娃子在小区里散步时,总喜欢盯着那些从草坪里露出来的泥土发呆。城里人不解,看什么呢?娃子说在看泥巴呢!城里人不屑地说,泥巴有什么好看的,脏兮兮的。娃子睥睨一眼说,你不懂!城里人哪能知道娃子与泥土的感情呢。

因而,娃子买菜,不去超市,觉得那不舒服,陌生,而爱去农贸市场——满地大大小小的菜摊,大婶大妈们一脸乡村泥土的亲切。而带着泥的萝卜、菠菜们则争先恐后地朝娃子呼喊:我从泥土里刚出来,可新鲜了,带我回家吧。买不买,娃子都想摸一下,好像是同泥土握个手。有时,娃子会痴痴地想:那些菜们,肯定以为自己是走"亲戚",被捡到篮子里拎走时肯定发出咯咯笑,水龙头下冲洗时肯定欢快无比!

日渐被钢筋水泥覆盖的城市,也是要泥土作为地基的呀。泥土的伟大无与伦比。

从前那坐慢船的时光

文/李晓

坐一艘慢船,去河流下游,与骑一匹骆驼,去草原游牧,是一样的逍遥时光。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这古诗,常让我浮现在一条河流的下游,有我一个精神上的老友,手搭凉棚望尽千帆,或是一个红颜,依栏等我。

看那河流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像甲壳虫一样随波逐流在水面上,那是属于河流上的慢船时代。而今,高铁高速航空时代早已来临,好多的慢船,已从河流退役了。

有一天我在河流的港湾,看见一艘停靠的老式轮船,船舷上已积满了厚厚的锈垢。我想起这艘慢船在河流上行走的时光,船在走,浪在动,风在吹,一艘慢船,它的呼吸也是最古典的。

坐一艘慢船出游,独自一人,或是有几个慢性子的友人陪伴,是那些年的美好时光。

有年我坐一艘慢船去南京,要四个白天三个夜晚。在浪高风急的峡谷,我看到了岸边树上窜动的猴子,有一只猴特安静地托着腮,像我认得的写诗的吴三,他也猴一样瘦,高额深目,喜欢托腮思考一些严肃的问题。船走走停停,常常在深夜里摇荡的水声中,听客船上广播里响起的声音,到某某码头了,请旅客们带好行李下船。那些睡眼惺忪的乘客,扛着背着提着拖着行李下了船,他们那夜里的步履,也是梦游一样漂浮。码头上,小县城里深夜的灯光,萤火虫一样闪闪烁烁。

船到了白帝城,正是清晨时的朝霞满天,时空就这样很自然地穿越到了李白的年代。但有一个问题我总想不明白,"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虽是下游,但峡谷里浪大涛猛,江流中处处是旋涡,李白坐的这艘帆船,还千里江陵一日还,速度咋这么快呢。古代的帆船,冷动力时代,应该有纤夫奋力划桨,这船再快,也是慢船吧。后来我懂了,这是春风得意的李白,在诗歌里的夸张意象。

古代的慢船,古铜色皮肤的纤夫,他们那峡谷上岩石一样凸起的肌腱,这是我对那些沉默而又富有力量男人的想象。他们偶尔迸发出的高亢号子,把一条河流的水也喊得高涨了。一条河流的两岸,血汗之路上凿刻出来的屐痕处处,与一艘船命运与共的航程,是最好的呼应。我想起一些古代的船上乘客,他们用那悲悯目光望着青筋毕露的纤夫,千年之后,还有没有一首写给古代纤夫的诗歌流传下来?

那些年,我常坐一艘慢船,去云雾缥缈的下游寻找我精神世界的远方。我之所以愿意坐一艘慢船去,是想这样优哉游哉的时光慢一点,慢一点抵达,就可以让梦晚一点醒来,一旦抵达了目的地,我即将面临的,又是返程了,而逆流而上的航程,是我不愿意见到的故乡。

那些年,在常州求学的小乔,也是这样坐着长江上的慢船而去。小乔说,她看的几部古代名着,都是在慢船上伴着水声阅读完的。小乔说,她当年在慢船的摇晃中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成了一个妖精。而今,小乔也快人到中年,有天她告诉我,真想坐一趟慢船去常州。旧船票是没有了,涛声依旧,但能不能登上当年那艘慢船,我是真的不知道了。但我可以告诉小乔的是,你的梦想还可以坚持下去,在这个时代,做一个妖精是多么幸福的事。

从前那些坐慢船的时光,成为我人生时光里的一幅剪影:天青色里,一艘慢船,在河流中央与一个时代打着告别的手势。

幸福的暖流

文/鲍海英

每到腊月,父母在忙年,儿女等过年。因为年底的忙碌属于父母,而过年的快乐则属于儿女。

记忆中,腊月刚到,母亲便把战场从针线筐转移到灶台边,一场以吃为主打的大戏便紧锣密鼓地开场了。其实,这段时间,母亲还见缝插针地洗洗衣服,清扫房子,不亦乐乎地忙,把家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那时年底的情景,父母忙碌的身影,成了我记忆中最难忘怀的情节。父母的双手是年底的渡船,他们将儿女们的味觉和心情渡到快乐的彼岸,年底的氛围,就这样被父母们渲染起来,我们的心情也禁不住摇荡起来。

小时候的年,一晃已多少个年头了,可我脑海至今仍然浮现这样的情景:一觉醒来,已是深夜,忽听屋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鞭炮声,我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头来,哦,要过年了,母亲开始忙碌了,所有的声音都在传递口福和快乐的消息;夜里,我已睡了很久,醒来时,看见了母亲在昏黄的灯下忙碌的身影,心蓦然间流过幸福的暖流。

结婚后,每到年底的时候,我最快乐的事就是想象着父母为年忙碌的身影。在办公室,有同事说,他能想象老家的父母正在办着年货,他已经闻到香味了。他说这话时,总爱把鼻子一嗅,说,真的,我妈在忙着备年货,买菜,烧菜,她已在张罗年夜饭,等我们回家过年啦。

心间暖阳

文/龙立霞

回家,在萧瑟的寒冬。没有冬日暖阳,灰白的天空就像一面透着寒气的镜子,映射出冰冷和萧条。我躲在这样的寒气里太久,竟有了"我吟寒更切""凄凄岁暮风"的感伤。

最近经历了许多事,好的,坏的,无一例外蜂拥而至。让这个冬天里,人心突冷突热,难怪自己也感染了感冒。但想到即将回家,能享用到母亲亲自烹饪的家常饭菜,一股暖意瞬间从心窝子里窜出,迅速扩散到每一个血红细胞里。母亲,就像是家的代名词,一个象征符号,能让人感知亲情和温暖。

回到家,已傍晚。家门口那棵年迈的柿子树早已光秃了头,在寒风里颤颤巍巍。像一个暮年的老人,让人心生怜悯。这棵柿子树,总能让我想起在北京上大学的时光。北京理工大学主教学楼前的那片柿子林,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从春到冬,四季更迭,柿子树也变换着模样。原本这些柿子树并不出奇,没有清华大学荷塘的月色的美丽,也没有北京大学未名湖山水风光的秀丽多姿。直到入校后的第一场雪降临后,我惊喜地发现,光秃的柿子树枝条上,依然挂满了沉甸甸的红柿子,在洁白无瑕的世界里,给人欣喜,力量和希望。或许,这就是这里与身俱来的魅力,与众不同的地方。我爱上了柿子林,爱上了那一棵棵看似再平凡不过的柿子树。

从柿子树的位置,往村口的方向展望。灰暗阴沉的暮色下,两条依稀可见的白色直带引人注目。这两条白色直带让我惊喜,也让我回想起回归杉乡工作的这四年里,数次从它们身上碾过的情景。这原本是两条黄土裹面的普通的机耕道,每次骑摩托车行进中,总是卷起无数的浮尘或雨后的泥沙,让人疲惫不堪。换作以前,在这样的光色下,早已分不清机耕道和田坵坝子的界限。

早一些日子,听同事说起,要到我老家的村寨走走。那自是欢迎的,我也希望跟他一起回去走走。但终究是忙碌,我始终未能成行。他是负责土地开发和整理的,他的一举一动就像一个风向标。我知道,我老家的村寨终于要受益于我所服务的部门了。后来,陆陆续续听到一些消息:项目规划在修改,项目规划通过评审,项目正在招投标。再后来,又传来一些工程类的信息,机耕道正在改头换面等等。我一直渴望着能够早日回家,亲眼目睹那些正在经历着的改变。但我回家得太迟,只能是见证这结果了。

我情不自禁地移步向前,朝着远离家的方向,向着白色直带迈进。站在平整的水泥路面上,田土的气息伴随着寒风袭来,让人感到亲切。终究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始终剥离不了与身俱来的乡村情愫,对当前所感受到的一切,是那么毫无推辞地接受。机耕道披上了混凝土铸就的青白色大衣,帅气十足。道路旁的水沟,潺潺的流水轻吟低唱,欢畅地滑行。一头耕牛从对面的方向缓步走来,身旁伴着一头小牛犊,稍远的身后跟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走得近来,我认出那人正是父亲。父亲对于我的归来,刚开始很是意外,继而转为惊喜。他急切告诉我,今天从自家的田里捞了几条大草鱼,或许母亲此刻正在烹饪。想到母亲知道我今天要回家,一定是太过高兴,大费了一番周折,不免心生难过。随后又想到,一家人围坐在火坑旁,对着一锅鲜美的鱼肉和美味的鱼汤大快朵颐,母亲深情观望幸福的神情,不由又心生感动。

回到家,一锅鲜嫩的鱼火锅已搬上桌,浓郁的香味弥漫着整个厨房。这让我想起去年的那个中秋,也是吃了一顿美味的鱼火锅。然后我走到柿子树下,感悟到:人终将渐渐老去,若没有欣赏月光的勇气,哪能尽收最终一眼的极致。伴着转瞬即逝的光阴,家乡改变了很多。这些可喜的变化里,竟还有与我工作交集的东西,让我略感欣慰。更让人欣慰的是,家乡始终飘散着我熟悉的乡土的味道,母亲、父亲以及家中的柿子树,依旧保持着本真的模样,这让人在这萧瑟的寒冬里倍感亲切和温暖。

"远离的家/含泪的你/每一天的思念/累积在我的心田/五彩的灯/交错的脸/面对缤纷世界/我的心未曾改变/是你给我一颗安定的心/让我抵挡一切风风雨雨/为你我不会轻易放弃/想要追寻的天地/心中的家/梦中的你/陪伴着我渡过/每次软弱与恐惧……"

当Beyond的《温暖的家乡》唱响在耳际,我独坐在屋前的柿子树下,微笑着轻声合唱。

家乡,就是常驻在我心间的暖阳。

那些,疼痛的旧时光

文/一朵怜幽

那天,朋友的朋友说,我所处的生活状况太优越,写出的文字像是空中楼阁。

这句话,我用了好久去揣测。

然后寻得一时思想上的闲暇时分,轻轻地翻回岁月那本书,我分明看见某一刻的自己,身处在艰辛的日子里,眼中有泪,懵懂地看着天空的样子。

不是我没有经历过磨砺,而是我懂得珍惜这岁月静好的日子,那些疼痛的过往,不想以文字的方式书写出,只想尘封在记忆的海里,让此一时温馨的时光浪潮一层层将其叠加、掩盖。

然而,不提及,不等于遗忘。

小时候,家境没有那么优越,父母虽然都是有文化之人,但是仅靠父亲一个人工作,后面就有五个人要养活,生活也可谓是异常艰辛。

有一年的暑假,我突发奇想要去打暑假工。

那个时候的母亲刚刚摔伤了肋骨,手术后在家静养,我毅然对姐姐说,好好照顾妈妈,我要出去打工,去挣学费,去给母亲挣一点营养费。

那个时候的父亲在苏州工作,于是我也去了苏州,我想,在那样的大城市,才能得到更多的薪酬吧?在古镇木渎,我进了一家服装厂。记得很清楚,去"面试"的时候,那个体态雍胖的车间主任看着我,然后问,你是不是初中还没有毕业,有身份证吗?我含含糊糊地搪塞着说,忘带了,明天带过来。

在那个满是童工的小厂房,我开始日以继夜地重复做着一件事情,在厂里唯一的一台进口机器上,将半成品的服装口袋两边,打一个约一厘米长两毫米宽的线结。工作机械而简单,然而却要分外小心,稍不留神,手指就会被那个快速来回摆动的钢针扎到,流血,是常有的事情。

那台机器摆放在一个约5平米的单间里,有一扇朝南的窗户,窗外有棵很高大的法国梧桐。每天,坐在机器前面,仰望那些在风中沙沙作响的梧桐叶,是我认为最享受的事情。然而,仅仅是仰望天空与梧桐,那些时间于我而言,仍旧是奢侈。因为是流水线生产,我做的工序,只有我一个人,下一道工序的人会一直催个不停,活像一个个催命鬼。

一直在坚持,身心备受煎熬,那是我走上社会的第一份工作,我告诉自己不要轻易放弃。

但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坚强,上班十天我就开始疯狂地想家,想母亲,想母亲做的饭菜的味道。

工厂的饮食是我最无法忍受的折磨,那些饭菜,让人没有一点点食欲,有时候,硬憋着让自己咽下那些花五角钱或是一元钱买来的饭菜,却一阵作呕,又通通吐出。

父亲工作的地方离服装厂有5公里,看见我瘦了,他心疼不已。后来,他隔几天会去看望我一次,烧好我喜欢吃的菜,装在一个饭盒里。

每次接过那个饭盒,我的眼泪都会不自知地往下掉。那种感觉,今生今世,不想再重温。

我所住的宿舍,是一间窗户玻璃都不完整的平房,铁皮的房顶,下雨天"啪啪"作响,盛夏的晚上,像是睡在一个大蒸笼里面。

我和其他六个来自五湖四海的女孩住在一起,我的隔壁住着一个湖北的男孩,比我大一岁,戴副眼镜,说话温和,人很腼腆。在那里,给我印象最深的人就是那个湖北男孩,我们常常在一起谈理想与学习,那个时候的他,因为家境贫寒,刚刚辍学。

我的第一份薪水,是789元,这个记忆一定会永世铭记。那天,工厂破天荒地放了半天假,我很激动,给父亲买了一件条纹的短袖衬衫,在傍晚时分匆忙赶着一趟公车去父亲所在的地方。或许因为激动,或许因为是个路盲,我竟然没过马路就上了车,背朝着父亲所在的方向一路远去。

到达父亲那里的时候,明晃晃的月儿已经挂在了天上。

父亲看到满头大汗、脚底起泡的我,心疼地掉下了眼泪,那是我第二次看到父亲哭,第一次,是在爷爷去世的时候。

次日早晨,父亲坚决不让我再回去那个工厂,让我留在他那里,过段时间送我回家,我坚决不同意,理由是厂里押了我半个月的工资。

一个半月都熬过来了,还在乎那半个月吗?我想。

就在我准备回家的前两天,那是个上午,那台机器出了一些问题,近两个月的时间,我似乎能够判定问题出在哪里,于是我想自己修理。就在我将它修好之后,因为手上沾染了机油,在放下机器头的时候,没能扶得住重数十斤的机器头,大铁块砰然合上,正好砸在我没来得及抽出的右手上。

一阵钻心的疼。

没过一小会,原本瘦弱的手都肿了起来,看不清骨骼与血脉,整只手成了酱紫色。

我没哭,也没叫,只是傻傻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梧桐。

一个工友看到之后,吓坏了,连忙跑去告诉车间主任。

车间主任也吓坏了,他说,你请假休息几天。

我说,我要辞工,因为暑假结束了,你把工资全部给我。

他拉长了一张脸,说,你才做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结清工资,人家做一年,都是要押半个月工资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说,那你带我去医院看手,这属于工伤。

车间主任没再和我啰嗦,或许,他怕惹麻烦,更想我赶快离开,于是给我结清了工资。

后来我一直很庆幸,幸好手伤的是时候,不然我那大半个月的工资要不回来的。虽然,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更多地是泛着酸楚,而父母亲眼中更多地是闪着泪花。

那是我的第一次打工生涯,时间虽短,我却明显感到自己成长了许多。

那一年,是1999年,我16岁。

高考那年,发挥失常,我心灰意冷。父母要给我补习一年,自尊心极强的我,却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跟随几个同城的女孩一起去了上海。

女孩们在上海混了多年,在她们的介绍下,我进了一家服装厂,在上海宝山区,一个叫刘行的小镇。

工厂矗立在一片稻田中央,刚去的时候,稻田里还是一片葱绿,那段时间,我还没有从高考的阴影里走出来,拒绝与任何人交往,于是,那片稻田成为了孤单的我最忠实的伴侣。每天傍晚,我都会坐在工厂后面的一块石板上,面对着稻田,看书,或者什么都不做,就那样安静地坐着。

工厂不是每天都有事情做,然而有事情做,就得工作到凌晨两点。

那一年的上海深冬,出奇的冷,工厂的北边,有一条河,河里的冰整日不见融化。那年,有生以来,我的双手第一次生冻疮,一开始是红肿,然后是溃烂,再到最后一握拳,就会鲜血直流。

有个很帅气阳光的男孩,开始一步步朝我走近,他给我洗衣服,给我打饭,给我买药,给我买书,他用他的热情,一点点感染着我,让我如冰一样的内心开始回暖。但是,我知道,那不是爱情,于是,始终保持着距离,越是如此,他越靠近;越靠近,我越远离,直到最后……

那是一个很冷的夜,他约我去厂房的顶楼,因为害怕,让一个女孩陪同我一起。期间,他向我表白,他的口吻很低迷,像一只在风雨中找不到家的猫咪,给我很凄凉的感觉。

我像一朵萎谢飘零的花瓣,说了一句"我们还太小",之后,一句话也不曾回答,我知道,这深深伤了他的自尊心。

后来,我和女孩离去,留下一个背影落寞的他,倚着围栏,立在寒冷的风中。可是他却出事了,从四楼掉了下来,好在下面有平日厂里的废气物堆积,他只是摔断了腿。

我一直不知道,那次事件的发生,是偶然,还是他意识里的必然。

再后来,他离开,给我丢下一句话:我等你十年。

我记得,当时的我差点就妥协了,差点就答应他,做他的女朋友。只是,理智的我终究是缄默以对,我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他走后,我变得更为沉寂,有时候一连几天都不说一句话,我觉得上海是个让我无处安放灵魂的地方,是个永远没有温暖阳光的地方。

腊月的时候,厂里缝制的一批外贸衣服质量不合格,上家要求厂里派人去返工。我不幸被选中,理由是我做事认真。于是和另外5个人,一起去往上海三桥附近的一家工厂。

数千件衣服要返工,总是有人不停地在催促,我们6个人忙得像陀螺。工厂没有给我们安排住处,每天晚上我们只好睡在车间的那堆衣服里,深夜时分,总能听到其他的女工友在低泣。

那个时候的我,异常地想念父母,想念那个阳光的男孩,无声地流着苦涩的眼泪。

腊月二十六,本是工厂结算半年薪水让员工回家的日子。可是那一天,厂里却大门紧闭,那个猥琐的厂长,以及那个大腹便便的老板都无了踪影。

心,寒透了,和那年的冬天一样。

费了很大的周折,终于在腊月二十九的上午拿到了一大部分工资。所有人都想赶着回家过年,没有谁再耗下去。那天晚上,我和几个同城的女孩,在上海南站等10点钟的火车。

上海,给我的感觉一直是喧嚣,躁乱,完全因为那年在南站的遭遇。

记得很清楚,我们几个人,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候在外面的花坛边。等了好几个小时,那几个女孩,早已疲累不堪,纷纷依偎着熟睡,只留下沉默而孤独的我,看守行李。

不多久,两个装扮痞气的小伙子,在女孩们身边晃了两趟。后来,其中一人拿出一个短匕首,划开了其中一个女孩的背包。

坐在对面的我,以及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却无人吭声。

我吓坏了,但却也是鼓起了勇气,腾地站起来,因为我知道,她的工资都装在那个背包里。我用颤抖的声音说:干什么!然后一个劲地叫女孩的名字。

两个小伙子朝我转头,那个拿匕首的人瞪着眼睛朝我步步逼近:你说干什么?你说干什么?多管闲事,你打听打听,在上海滩,谁不知道我"小白龙",敢惹我,吃饱了撑的?

我吓坏了,思维早已无法正常运转,就那样傻站着,直到他过来推搡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趔趄了一下,跌倒,头部撞在水泥花台之上,嗡嗡作响,一阵眩晕。

好在,旁边的一个老人家说了一些好话,递给了小痞子们两根烟,他们才高调地离去。

那时那刻,我那些同城的伙伴们,仍旧在熟睡,惊吓、委屈蜂涌而至,我的眼泪啪啪地往下掉。

心中就一个劲地想着,回家了,一定得继续读书,好好地……

那是我的第二次打工经历,历时半年,收获了一些温情,却也辜负那个人。那半年,我变了很多,也聚集了足够的力量,用来应对多变而残酷的现实世界。

那一年,是2001年,我18岁。

后来,我又有过一次打工经历。

再后来,父亲的事业越做越大,我便没有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没有再倔强地昂着头,朝着某个黑心的老板讨要工资。

因为经历过,所以懂得,懂得一个打工妹的艰辛与苦楚。于是,自己有了属下,从来都是以朋友或者亲人的姿态去对待,去关怀。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不想再次重演。

那些打工的日子,已经被如海浪一样的时光,一层层叠加、掩盖,在我的记忆中封存。偶自忆起,除了些许疼痛与感怀,更多地是想着,如何珍惜此一时,这明媚而安宁,恬静而温暖的日子……

有一种享受叫独处

文/九满

我喜欢独处。一个人,静静地享受着属于我自己的空间。

不必刻意,不用伪装,无需穿戴整齐,不必去表演微笑和亲和,甚至不用去洗脸,不用去按时吃饭。总之,一切做给别人看的东西都不必去做,一切按时按点的东西都不必去想,一切不喜欢的东西也不必去说。完完全全是一个自由的人,一个随心所欲的人。

一个人,信步走向大自然,畅游在青山碧水之中,没有目的,无须理由,跟随迷茫的脚步,任意东西。跑几步,跳几下,弯腰踢腿,扭脖子,无拘无束,尽情地沉浸在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里,如同置身某个隐秘的世外。很奢侈地一个人独自路过一片田野,走过一条隐秘的小径;同样很奢侈的拥有天空无边的广袤无垠,并惬意地享受着这一过程带给自己的舒适。

在融融洒洒的阳光的沐浴下,或端坐于石凳上,或卧躺在大树下,采个最舒适的姿势。一本书,一杯茶,一边享受阳光带给自己的温暖,一边在文字的洗涤下,让心灵的小舟在书海里天马行空般自由的游走;抑或什么也不做,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盯着一片落叶沉思,看一树白兰花绽放,看阳光一缕缕爬上白兰树,又慢慢地从枝叶的縫隙间一点点洒落,把我浑身上下照得暖洋洋的,照得我昏昏欲睡,那样子就像一只老花猫。

独处,是思想与情感漫无边际去遨游的一种感受,是远离喧嚣获得安静,是暂时离开朋友的谈笑,收起他们带给我的欢乐,是心灵自由地深呼吸不受任何干扰的一个过程。不避讳什么,也不受外部世界的打扰和影响,就像一只被放空的热气球,慢慢升空,越飘越高。可以放飞思想,尽情遐想,打开尘封的记忆,让生命在时间的长河里游戈,任由内心的洪流决堤,原本不被注意的素,抑或意外鲜明起来,可以发现更多生活之美、自然之趣和自我潜力尚未挖掘的空间。内心会沉淀一些东西,同时去掉一些琐碎的形式性的毫无实际意义的"废物".一个个关键性的决策,一项项绝无仅有的创造,也许就在这短暂的空白里萌生。

独处,我可以吟首诗自己欣赏,可以哼支曲自己陶醉,也可以想想亲朋好友温馨的笑脸,任思绪或远或近慢慢地漾逸,不用为赋新词强说愁,细细品味这其中的快乐与忧伤。也可以洗耳恭听音乐大师为我演奏的美妙旋律,微闭双目,让自己成为一节空灵的竹箫,用音乐来诠释对浪漫的渴求……

累了,站起来,顺着河堤慢慢地走,淡蓝色的河面上闪烁的浅浅波纹会让我无比放松,看着河边的芦苇随风飘摇,和青绿的草芽,萌动的花朵共一张一合的呼吸,感受生命脉搏律动的张力,心里就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激情之水,让生命的枝丫绽放出新绿,任思绪如轻柔的蝶儿在天地间漫舞翩飞。

夜幕降临,星辰冉冉升起,我回到大路上,来到游人如织的地方。静静地站在那里,痴痴地望着远方的夜景,呆呆地看着路灯下的行人。经过身边的人,即使戴着光环的人,也同样被遮蔽在大自然的美妙里。想想,不出几十年,这些人,包括我,将无一例外地化作尘土,但是,河流还在,从河边上看到的星空还在。想到这里,我感到喜悦,一种永恒的感觉模模糊糊地爬遍全身。而我,受到过的委屈,或正在承受的虚无,也将化为尘土。我仿佛置身在一个充满爱与安宁的美好世界里,一个幸福可以绵延到地老天荒的童话里。

抬头看看天空,上弦月,噢,原来今天是初八。美丽的月牙挂在天边的感觉,更是让我内心平静。我喜欢十五的圆月,更喜欢它月初的样子。我喜欢上弦月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它有希望,看到上弦月我总能感觉到一股新生的力量在努力地成长着、丰腴着,因为它骨子里盼望着自己成为圆月,成为满月。但是,它不急不躁,让时间发挥着作用,然后向满月进军。与此同时,有了光,它就发出来,有了缺陷它就露出来,丰满时不自骄,残缺时不懊恼。悄悄地来,又悄悄地去,全不在乎人们的褒贬评说,总是在茫茫夜空独来独往,并将它的皓皓清辉洒向人间大地,无私地献出它的光华、它的魂魄、它的博大的无边无际的柔和之光。

我想,那弯弯的柔柔的月儿咋就不学一学太阳,总是我行我素,高视阔步,横行天宇?又为何不像满天星斗,你亮了强了,我就暗了弱了,你落下,我就升起,趁机跳将出来,眨巴着诡秘的眼睛,显一显自家能耐?但我的月儿啊,偏就坚持自己的选择,为了这夜的光明,不仅毫无保留地献出了自己的精魄,而且从不因艰难而绕道,运行在朗朗乾坤!

一阵阵晚风有节奏地吹来,又吹去,河边的树木发出舒适的声响,它们让我感到一种无比的凉爽与清醒。这美妙的夜晚,我的身心融为一体,大自然的一切尤显得与我相宜。这个时候,我一个人享受着独处那微妙的轻松快意。

我喜欢这种难得的独处,留给自己一个广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