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倚栏轩 > 好文 > 经典文章 > 正文

地瓜散文

2023/01/06经典文章

地瓜散文(精选20篇)

忆红薯

文/阿原

红薯、蕃薯、甘薯,胶东人谓之“地瓜”。但我后来才知道,地瓜是明朝后期由菲律宾引入中国的。

道光《平度州志》将地瓜列在“蔬之属”里,在所收42种“蔬”中排倒数第四。这说明直到道光末年,平度种植地瓜还很少,被视为南瓜、茄子、萝卜一类的瓜菜,谈不上作为粮食来用。可是过了不到30年,光绪十六年(公元1890元)编纂的《平度志要》里,就说“山居约十亩之产,率以其半栽地瓜”,地瓜已成为山区最主要的粮食作物和农民最主要的食粮。再过40年,民国《续平度县志》里云:“地瓜,近栽者益广”,又因以“瓜干酿酒者日多”,故“其瓜干兼运邻邑”。此时地瓜不仅成了主粮,还成了重要的外销商品,种植面积已由山区推向平原以至洼地了。

读李树《平度史话》,竟被先生所作的关于地瓜的文字记叙感动出许多温暖,读着读着,就禁不住想起那么多关于吃地瓜的趣事、往事来。

我是一个地道的吃地瓜长大的孩子。不光是我,大概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那些农村娃们,其童年时代大都是清一色的“地瓜肚子”。不过我得好好感谢母亲,她用一双勤劳灵巧的手,常是将地瓜做成百吃不厌的“花样”饭,让我享受到太多难以忘怀的“口福”儿。

其一是“红薯馅饼”。做法简单:把红薯带皮煮软,剥掉皮,趁热捣成泥;加干面粉,一起揉匀,捏成圆饼,大小随意;在锅底放少许油,把饼摊放在锅中,文火煎到饼两面变成焦黄色,红薯饼就熟了。那时候面很少,半斤红薯顶多也就加一两面粉,不过总能让我有种大快朵颐的感觉。

其二是“红薯馒头”。这种馒头不需要发面,不擅长做面食的南方人都可以轻松地做出来。做法如下:先把红薯带皮煮熟,煮得软软的,去皮;红薯和面粉各一半揉到一块,使劲揉匀,一般不用加水,倘是红薯很干,觉得揉起来费劲,可以稍加一点水,但不能太多;冷水上笼,中火蒸熟,最后大火加蒸三五分钟,蒸出来的样子和馒头一样,不过这样的馒头又暄又软,味美至极。

还有一种“红薯咸汤”。把生花生切成碎末,过油稍微炸一下,炸出香味后,放一点葱花和姜末爆锅;爆炒几秒钟,把切好的红薯条下锅略炒;加适量冷水煮开,待过10分钟,红薯咸汤就做成了。这汤喝起来,既有淡淡的香味儿,又能顺气通肠,我父亲的脾胃虚寒症,生是被这红薯咸汤给奇迹般地治癒了。此外,还有锅灶烧地瓜,地瓜干做馅儿的“豆沙包”,地瓜面花卷儿,地瓜猴儿,地瓜棋子……

这么说吧,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地瓜就是庄户人的命根子。生产队里分地瓜时,人手够使的,就用两侧都绑着“偏篓”的小推车给送到家;人手忙了,就按每家人口多少分好堆,上面压一纸条,写着户主的名字,待大喇叭喊过后,男女老少拐起篓子、提篮,纷纷到生产队场院,往家里搬运地瓜。家口多的人家,生怕地瓜吃不到年关,就三五成群到坡里刨落下的地瓜。我就跟母亲去过多次,要走很远的路,早出晚归,脚底磨起泡,手掌生出了茧。倘是捎的干粮吃光了,就吃刨出来的半截子红瓤地瓜,肚里的“饥饿鬼儿”就立马飞散了。

我母亲说,她这一辈子,随我姥姥,是个“地瓜命”,大肉大鱼不稀罕,就爱吃地瓜,怎么都吃不够……姥姥、母亲那两代人,当然还有我们“60后”,那逝去的岁月与生活,汇织成积弱困窘的百年中国民间关于红薯的共同感受和集体记忆。

童年的冬天

文/短笛无腔

清晨醒来见窗外明晃晃的,拉开窗帘一看,啊,原来下雪了!今冬的第一场雪。放眼望去,外面银装素裹,楼房和树木都披上洁白的外衣,楼下的小汽车也变成一个个小雪垛。孩子们不怕冷,在小广场上兴高采烈地玩着,打雪仗,滚雪球,堆雪人……

我出神地望着他们,不禁想起自己童年的冬天。

我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时的冬天好像比现在冷得多,也漫长得多。母亲每天晚上都用废弃的输液瓶子灌上热水,给我们暖被窝,即便如此,钻被窝时还是要下很大决心,嘴里喊着“一二三”才敢硬着头皮往里钻。

那时没有羽绒服、皮夹克什么的,我们一冬天就是穿家里给做的棉袄棉裤、棉鞋棉帽。有个家境好的孩子穿个“棉猴”(去市里大商场买的那种连着帽子的棉袄),神气十足,让小伙伴们羡慕不已。

上课时教室四面通风,没有暖气,生个炉子也经常闹罢工。有时我们手脚冻得红肿麻木写不出字,老师就让我们拍拍手跺跺脚,教室里立刻噼里啪啦响成一片,瞬间教室被弄得乌烟瘴气。

那时孩子们没什么零食,但经常可以吃到一种美味——烤地瓜。放学后一进家门,只要闻到香甜扑鼻的烤地瓜味儿,我们都会第一时间冲到火炉边,拿起热腾腾的地瓜狼吞虎咽吃起来,既解馋又暖手。小巷里有时传来冰糖葫芦的叫卖声,此时孩子们会冲出家门,追着小贩看个不停。遇到父母手头宽松时,也会给我们买上一串。咬一口,酸中带甜,甜里带酸,会让我回味好几天,但那样的机会很少。

那时老师很少留作业,一放学我们就尽情疯玩,男孩子撞拐、弹溜溜等;女孩子丢沙包、跳皮筋、抓羊拐等,玩得不亦乐乎,每次都是家长喊我们回家吃饭才罢休。下雪天更好玩,我们先是把凳子翻过来,互相推着跑,跑累了就堆雪人、打雪仗。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童年的冬天,尽管寒冷、贫穷,但也不乏快乐。童年的冬天让人回味无穷,难以忘怀。

留香

文/葛慕溪

一年前,冬日夜晚中,片片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尽情的飞舞,仿佛一个个晶莹活泼的小精灵在嘲笑冷得直跳脚的我,今晚的这一班公交车似乎又迟到了。

站台旁原本就不多的候车人陆续因等得不耐烦而或打车或步行的离开。只有我和剩下的几个人仍在苦苦坚持。

不经意的回头,一个烤地瓜的推车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一对情侣正在买烤地瓜,炉子盖被打开了,红色的光从炉底照上来,蒸腾的热气散开来,为这个寒冷的冬夜增添了不少温暖。烤地瓜特有的香甜气味一丝丝的钻入我的鼻孔,勾起我肚底的馋虫。我咽了咽口水,反复摸着口袋里已经被我攥得温热的两个一元钱硬币,深吸一口气,艰难的把头转回来,望着看不见尽头的公路,试图忽视腹中的饥饿与身上的寒冷,开始专心致志的等车。

剩下的几个等车人也走了,就连那个卖烤地瓜的老婆婆也要收摊回家了,我甚至怀疑那趟车不会来了。

突然,一个人碰了碰我,我惊讶地转过身,一个热乎乎圆滚滚的烤地瓜被递到我面前。原来是那个卖烤地瓜的老婆婆。“孩子,大冷天在外面等车不容易,最后这一个烤地瓜送给你,驱驱寒。”“可是,我没带钱”。 “没关系,它是送给你的,要是有钱还能在这里站那么久等公交吗!”,我感激的望向老婆婆的脸,一张圆圆的脸上堆满了褶皱,几缕灰白色的头发从头巾里散落下来,垂在耳旁,眼睛里盛满了慈祥的目光。她用带着针织手套的手将烤地瓜硬塞进我手里,便推着车走了,我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那背影在路灯下被拉的好长好长,直至拐了个弯,消失在街角的阴影里。

烤地瓜的温度隔着塑料袋,直达我的手心。烫的我心里暖融融一片。正当我沉醉在这温度中时,远处两束灯光射了过来,竟是公交车来了!

坐在公交车的座位上,我轻轻拨开塑料袋,撕掉地瓜外面那层略微烤焦的皮,黄嫩嫩的地瓜肉令我口水四溢,一口咬下去,软软的甜甜的,令人唇齿留香······

老家的冬

文/Yunomi

我最喜欢老家的冬天。

我以前并未留意过新丰的冬季,小的时候,老家的冬,在记忆深处​留下的印记不多,我在外求学时,利用假期走过许多地方,体验过许多地方的冬,但那些地方都没有老家冬天的影子,但移步所见的风景,却像是牵动记忆的绳,勾起我无尽的回忆。

老家的冬是不长的,位于南方的新丰,冬天总来得迟,十一月的光景,天气还是热得非凡,仿佛还没见到秋天,便要往冬天驶去。一年四季,春秋在这并不明显,每年年初,只有那成群的飞燕,才让人感到一丝春意;山头的树,四季总是浓绿的,单调的绿色,唯有夏天结满荔枝的时候,才会增添如秋的亮红色。

老家的冬,来得快去的也快;一夜入冬,便是新丰每年都要经历的常事。过了十一月,昨日可能还是短袖衬衫的人们,第二天便会用棉衣秋裤,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刺骨的寒风像一夜间,从西伯利亚跨越了中国的众多山河,吹向南方;但它又会在人们没有注意的时候,突然地离开。这时,太阳会绽放出更强的光,像是许久未出门的孩子,亦或是觉得亏欠了我们什么,每天早早地从黑云的缝隙中钻出一个小脑袋,然后晶莹地四处照射,持续地传播着热量。气温会瞬间回升,人们也会脱掉厚重的伪装,将身体暴露在阳光之下,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热量,冰冻了许久的心,会得到解封。

老家的冬,是和雨脱不了干系的。到了一月,天空就会下起蒙蒙细雨,不大,但会持续好几天、甚至半个月,太阳像是高度工作了许久的工人,在下雨的时间里,慵懒地不想露出一丁点身子;外人是受不了新丰的冬的,一个月时间,气温会显现出过山车般的高低起伏;有时,一天的时间里,温度也会反复无常,稍不注意,就会被寒风侵入身体,感冒便成了家常便饭。

生活在这里的老人,在入冬前,都会先从杂物间翻出藏在角落的“火笼”,“火笼”即烘篮,烘篮是文明点的叫法,在新丰,这东西的俗名就叫“火笼”,但是用当地方言讲,在读音上是又很大差别的,笼统来说,其实就是普通话的粤语音译。新丰的冬,是离不开“火笼”的,冬天的圩集,“火笼”是最受欢迎的商品,是家家必备的取暖神器。每到冬天,老人会将早上煮粥剩下的碳,放到“火笼”里,并用双手胯着,放在厚大的围袍下面,用来暖手或者暖身子;特别是在下雨的日子里,老人会将家中的“火笼”全部支起来,再将孩子的衣物放在上面烘烤,这是没有电吹风时的老方法。记忆中,冬天最开心的,便是和家中小孩一起,围坐在“火笼”旁,一起烤手聊天,小孩总喜欢偷拿老人们的“火笼”,放入更多的碳,学着大人的样子,抱着取暖,但往往会因为碳太多而烫手,然后引起大人们的哄笑。这是冬日里最温暖的笑声,也是我记忆里,家乡冬季的一根乐弦。

老家的冬,最令人挂念的,是那香甜的烤地瓜。南方因为熟制的原因,一年四季都有地瓜收成,但老家的人们,总喜欢将冬日的收成留着,用来煮着或烤着吃,特别是春节前后,外出工作的家人回来,都要吃一次地瓜,才算真正回到了家。我是最喜烤地瓜的人,虽然在外求学时,冬日总会到食堂买一次来吃,但那总让我觉得差了许多香甜,唯有家中用碳灰烤出来的,才最好吃。

新丰的地瓜很大,圆圆的埋在土里,挖出来的时候,带着许多泥土,像芋头般。最适合用来烤的,却是那种小许多的地瓜,烤出来的时候,飘着热气,特别地软糯。老家的人,烤地瓜是很讲究的,最好玩的便是在冬忙后的稻田里,挖一些硬的块土,再叫三、两小孩,帮忙垒成一个窑的样子。这种小型的窑,是最难弄的,由于块土的不平整,往往垒得越高难度起大,一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窑的顶是盖两、三张瓦就行了的。窑弄好后就到了烧火的步骤,一般都是从自家的农田里,拾一些晒干了的稻杆来引火,再到路边的树下捡一些枯枝,烧个半小时,当块土被烧得发黑冒着泥土气的时候,拿掉窑顶的瓦,将地瓜丢到窑里去,这时总有好事的小孩,嫌烤的地瓜小,便偷偷往里放芋头般大的那种,然后便是用脚把窑踹掉,让烧红的土,将地瓜抱在怀里,约摸十分钟 扒开泥土,便可吃到软糯香甜的烤地瓜了。带着稻灰的烤地瓜吃起来,让人的心软软的,在寒冷的冬天总是引起我一丝淡淡的乡愁。

冬天,寒风吹起的是对家乡的思念,它不像秋那样悲伤,在冰冷中,蕴含着更多的是期盼;我有一天在赣州飘雨的冬日清晨,和同学从师大到大学城去,沿着逸夫路往南门走,看了明湖的满池清水,看着湖边被风吹落的满地白花,雨继续飘着。南门外有一个小摊,我们走过去,要了两个烤地瓜。想往前走,雨却下大了。往回走时,再次经过明湖,湖边密匝匝的绿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加上落雨的声音,像一首冬天的舞曲,被雨淋湿的我们,在明湖的小亭里,吃着热腾腾的地瓜,听着这首曲子,一直到午后。这情景或许会一直待在记忆深处,哪怕多年之后我还是会回想起来。

我想念老家的冬天。

忆及地瓜饭

文/桃李传来

过去人们生活穷的有“瓜菜半年粮”之说,这个瓜字,就是指的地瓜。

那时的农村,小麦、大米和玉米十分稀缺,地瓜是一日三餐的主食。为了让辛苦耕作的劳力吃的不单调,更怕吃腻吃够了,我的母亲与广大农村妇女一样,心灵手巧地发明了许多地瓜食品的做法,经常变花样儿换口味。

母亲无时不把地瓜当宝贝细心收藏。每到天冷时,即小心翼翼摞成垛放在炕边或屋梁的地瓜阁子,天天伴着地瓜睡,时时检查怕坏了。摞垛时轻轻摆一层地瓜,再铺隔一层麦草,防止发烧变质。垛摞起来后,顶部盖着被子或毯子,怕冷天冻闪了地瓜。

烀地瓜是最经常的吃法,将地瓜拾到大盆里,用水刷干净即放在大锅里烀。地瓜刚下来时,水份足瓜肉实不好吃,母亲特意将地瓜拿在阳光下照晒,地瓜适当一晒,就像经过炕边温暖久存的一样,控去了多余水份。放在大锅里猛火烀,那贴在锅沿上的半边瓜皮烙上了黄澄澄的疙儿,地瓜稀的流油,吃起来甘甜无比。还有将地瓜切片切条,加水和菜叶虾皮之类调味,就成了一道汤菜。

晒生地瓜干和地瓜丝,是人们来春的储备粮。那时的生产队,秋天就在场上或田里分地瓜给每户,一分就是几百上千斤,用小车推回家一些存放鲜食外,其余部分要在山上晒成瓜干。晒瓜干时,用简易的瓜干擦子打成瓜片,然后一片一片地在田埂或路旁摆着晒。经过两三天晒干后,收拾起来除掉泥沙和杂草,然后用草包盛装拿回家存放,以备随时食用。

晒生地瓜丝,比晒瓜干细致一些。用瓜丝擦子将地瓜打成丝,为了不让瓜丝沾泥土,就盛在篓筐里,挑着或拐着洒到院子里的平房子、石硼及光洁的泥土场去晒。为了增添食品花样,母亲有时用水淘洗瓜丝上的淀粉,经沉淀晒干就成了地瓜粉,用来做粉冻儿,成为做菜做汤的调味品。地瓜干可加水放在锅里烀着吃,也可泡软了蒸着吃。地瓜丝则熬成粥喝,或上石磨推成面粉,用来烀黑饼子、擀面条、包包子等。就是地瓜冻坏了,也不舍得扔掉,轻的晒成干,有一股甜酸的味道,重的则用来喂猪,甚至晒干了当草烧。

熟地瓜干,是人们喜爱的特色农产品。晒制时,细心的母亲将熟地瓜剥皮切片,用树枝串起来挂在墙上或摆在高粱杆圆盖子及鱼网上等凉晒。晒熟地瓜干很费心,一次得十天半月才能晒干。晒干后为了使之柔软甜蜜,要将熟瓜干藏在纸斗或坛罐中,置放阴凉处捂着长出白霜。长了白霜的瓜干,成了馈赠亲朋的美味土特产。

我爱吃烧烤的地瓜,母亲有时就在烧火做饭时,将整个地瓜埋在锅灶的草木灰里烧熟,或放在炉子上慢慢烘烤。冬天一家人围着火炉取暖时,母亲将地瓜切成片,让我们放在炉子上烙,顿时香气缭绕,家人边络边吃边谈笑,令人回味无穷。

我是吃地瓜长大的,现在也跨越了贫穷的“地瓜时代”,但天下母亲们那勤劳的“地瓜本色”我会永远铭记。

难忘地瓜窖

文/陈希瑞

那天逢集日,在摆满了各种货物的小摊上,看见有人在叫卖地瓜。循声望去,只见那人眼前摆放着一袋袋新鲜的地瓜。一问,价格也不贵,一袋才十元。我提议买两袋,妻子却面露难色,解释说,地瓜买多了不好存放,如果是在过去,可以储藏在窖子里,随时能吃个新鲜。

妻子的话不无道理。眼下正是天寒地冻,地瓜容易受冻,如果温度高了,又容易长芽儿变质。过去,地瓜收获后,大都放到地瓜窖子里储存起来,就像存放进恒温库一样,啥时候吃着都新鲜。妻子的一番话,一下子把我的记忆扯回到已逝的岁月之中。

在童年的记忆中,一日三餐似乎离不开地瓜,用“一季地瓜半年粮”来形容并不为过。

那年月,家家户户都有地瓜窖子。这种窖子一般建在房前屋后的一些相对空旷之地,也有的建在土炕下面,俗称炕洞子。有了地瓜窖子,一冬一春就有了温饱与温暖。

窖子下面,是很宽敞的,顶部的几根横梁上,是捆扎结实的苞米秸子,用土压实,整个窖子就是一个温暖的家,地瓜们就要在这里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存放地瓜,并不是一股脑儿倒进去了事,而是每间隔一块,就像垒墙一样一层层往上垒,一边倒进地瓜一边垒,等垒高了,地瓜窖子也就装满了。这种手艺活,大都有哥哥或姐姐代劳,我只能帮着装装篓子,眼看着堆满一地的地瓜都入了窖。

平时,窖口都封得严严实实。差不多用几根木棍先支起来,再铺上破麻袋,然后用干土严实。

记忆中,我们家的地瓜窖子,是修建在屋西头的围子沟里,四周是一片稀疏的槐树林子,那里可是儿时的乐园。融融春日,我跟弟弟在这里追逐黄雀;夏日里,这里有棵茶树开出了细小洁白的花,蜂飞蝶舞,看着就叫人满心地欢喜;秋日来临,我们踩着厚厚的树叶捉迷藏,有时还挖“鬼子姜”,用来腌菜,清脆爽口,很好吃;冬日,雪花飘飘,我跟哥哥姐姐在这里将地瓜入了窖,又一次次将地瓜一篓篓拔上去。

打开窖口,待一阵通风后,人像壁虎一样,紧紧盘住井口,踩着脚窝儿慢慢下去。上面的人,便用绳索放下篓子,装满地瓜,再拔上去。记得每次下窖拿地瓜,差不多都是我自报奋勇来完成。这里有我的小心眼,每次下窖,尽管上面的哥哥或姐姐再三叮嘱小心点,但我还是想冒一点险,来一点“英雄气概”,有时刚踩住脚窝儿,就一跃而下进入窖底;有时刚进窖口,干脆“扑通”一下跳进黑影里,我喜欢这种冒险的感觉,更喜欢从地瓜堆里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清香气息。

母亲用一双巧手,把不起眼的地瓜,作成各种花样的一日三餐,尽量让我们吃好一点。先把地瓜放到太阳底下晒几天,等蒸熟了,吃到嘴里,甜在心里。有时还做一顿加上一把黄豆的地瓜豆腐,那味道,又面又香。特别是那种先爆炒些许白菜丝儿、等下出锅来像蛴螬一样的面汤,口感筋道又爽口,吃饱了还想吃一碗,我把个肚皮撑得鼓鼓的!直到如今,每当妻子说我饭量大,我总会拍拍肚子,嘿嘿一笑说,地瓜养大的,饭量能不大!

儿时的秋天

文/江北乔木

置身在秋天里总是浮想联翩,这不,又想起了儿时的秋天。想归想,而要把它写出来,真得坐下来静心好好回味一番。那么,儿时的秋天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呢?请随着我的笔触来感受一下吧。

儿时秋天里,老家的老龙湾、老驴崖、老母湾、长岭坡、八路崖等果园里的苹果熟了,那时候的苹果虽就那么几种,却在经受贫困的稀罕中显得格外耀眼。黄灿灿的是黄金帅,红艳艳的是红香蕉,绿莹莹的是青香蕉,青灰色个小的是国光。每年到了秋天,红艳艳、黄灿灿、绿莹莹的果实就挤挤挨挨地挂在枝头上,有的三五成群,有的七大八小,一嘟噜、一嘟噜的,一如串大糖葫芦一样,煞是好看。当时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苹果处处有,棵棵满枝头。走路不注意,小心碰破头。” 红艳艳的苹果映红了大姑娘、小媳妇的脸;甜脆的黄金帅勾起了半大小子的馋。在那个体没有水果的秋天里,真是人见人爱。

秋天是果实收获的季节,几处果园里的苹果好像商量好了似的,熟都一起熟,苹果熟了可来了几个看苹果老头的麻烦事,看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纷纷反映:“苹果熟了赶紧摘,要不天天有损失。”可五处果园的苹果都熟了,摘也摘不迭,单凭林业队的50来号人,女的摘、男的推,吊儿郎当地干,摘上十天半月也摘不完,急得林业队长像热锅上的蚂蚁。实在没办法了就找大队长,去回报,大队长就找到了校长,是顺茬。这不就搞定了,学校要求五年级以上的学生暂放假两天,帮助林业队摘苹果,每人挑着两个篓子,到长岭坡、老驴崖摘苹果、挑苹果,满足的条件:管吃不准拿。同学们一听“管吃”两字,差一点蹦起高来,幸亏有课桌挡着。这样的事连用动员也不用动员,就一溜烟回家找担杖、篓子去了,各班在北大道自动排起了长长的“挑子队”,向苹果园进发。

刚进果园,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苹果,这回大开眼界了,还没等老师把话说完,有的就放下担子,提起篓子,像猴子一样“嗖嗖”地爬到了树上,同学们在被他逗起的笑声中纷纷散开了。男同学在树上摘,女同学在树下接,不一会工夫就摘满了两篓子,先摘满的先走,还是自动就排起了长队。一个个挑着苹果的学生如同当年的货郎一样,颤悠悠、颤悠悠;一群群挑着担的学生就像当年播放“农业学大寨”电影中“挑子队”的模样,这四五百号人的大队人马,一边挑着担,一边说笑着,从山根走向坡里,从坡里走向村里,走出了村子秋天的灵动,走出了乡村秋日的一道道靓丽的风景。

人多力量大,一趟接一趟,这两处果园的苹果不到两天就摘完、挑完了,个个收获满满,苹果尽吃。休息的时候,男女同学们都挑拣着个大好吃的苹果,男同学放开了肚皮,女同学少了些矜持,“吧唧、吧唧”吃起来,不一会工夫,男同学吆喝着:“吃撑了!”女同学撑得不好意思说,直笑。最多的竟吃了六个大苹果,少的也吃了两三个。这顿“苹果宴”足以看出今昔的差距。那个秋天挑苹果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记,因为特殊,所以珍贵。

儿时坡地里的风景更多得没法说,处处是风景,真像现如今某地的导游说的:一步一景。目之所及,就有秋天的舞蹈。秋天的庄稼长得尤为分明,老远就知道哪是高高的玉米,哪是极少种的莫言笔下的红高粱,哪是一垄垄的地瓜,哪是矮矮的花生。一片片花生从上坡地摆到下坡地,一片片玉米组成一道道青纱帐。不说别的,就说我所在的第二生产队,是说割长沟、庙山、石砬子,还是说簸萁掌、透眼洞、庄子河口?是说那一片片的青纱帐,还是说割长沟水库东北角那棵亭亭玉立的红高粱?是说刨地瓜、打地瓜干、刨花生,还是掰玉米、刨玉米秸?那时候的一个生产队就是一片天,男女劳力分布在收获的田野里,这里一群,那里一片,还有一簇,一如仙女散花般。收的收,分的分,收庄稼的看着分东西的是风景,分东西的看着收庄稼的也是风景。

秋天的白日里,路上行人一簇簇,坡里忙人一片片,都在忙秋,看起来就是秋忙。

花生地里,刨花生的一个挨一个,大镢飞舞,前面镢起,后面镢落,一片白花花的花生露出地面;拾花生的紧随其后,前后挪动着屁股,抖擞着尘土,一挪一挪地往前赶。

玉米地里,前面是妇女、孩子并排着掰玉米的,一手提篓子,一手掰玉米,“啪啪”的掰玉米声在玉米地里交替响起。就跟着就是刨玉米秸的男劳力,为划开架子就拉开一段距离,小镢频起频落,玉米秸纷纷倒下,铺下了一地绿或金黄。

地瓜地里,想想当年的刨地瓜真像现在的刨妇产,要看着地瓜蔓,把握切入点,确保一镢下去母子都平安。

那时候,白天刨庄稼,刨了庄稼往地中间堆。傍晚分庄稼,或什么时候刨完了、堆完了庄稼,就什么时候分庄稼。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刨地瓜、分地瓜、鑔地瓜干。大多在傍晚,刨了地瓜,堆在地中间里一个个小山似的,就开始抓阄排号,用大偏篓抬到地磅上称量,将一家一户的地瓜倒扣到小推车或地上。各家各户就开始张罗着自家人或亲近人,到附近的石皮上占地方,把一大车、一大车的地瓜推过去,然后,切的切,提的提,摆的摆,一会儿就把石皮上摆满了地瓜干。这还没完,就怕地瓜干不干的时候遇上阴雨天,深更半夜往坡蹿。我记得几次在半夜里被母亲喊醒:“下小雨了,赶快起来,拾地瓜干去。”我睡眼惺忪地跟着母亲就往八路崖赶去,路上碰着一个个提着灯笼急匆匆拾地瓜干的,我当时就篡改一句成语:夜深人不静。

秋日的夜晚,还有浪漫的夜行。那时候,刨了庄稼不能放到坡地里,无论多晚都要分完,无论多远都要推或担回家。生产队里在足有里远的石砬子、麻线口子都种着花生、地瓜什么的,往往刨完了庄稼就很晚了,再等到挑灯分完了,就是晚上八九点钟了。我父亲当会计,分不完庄稼走不了,我跟着他走了不少夜路,感受了夜行的滋味,也结实了一个个夜归人。真像《西游记》里唱的:“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这个是:你挑着担,我牵着牛,他推着磅,还有提着灯笼的。男女老少一晃一晃地往家赶,说说笑笑还真热闹。远看那一盏盏晃晃悠悠的灯笼像“皮子炼丹”,近看像是“闯关东”的,那夜里晃晃悠悠的灯笼在我脑子里怎么抹也抹不去。

秋日的夜晚家家灯火明,那时候没有电,大都点着灯笼、煤油灯,条件好点的点着乙炔灯,点亮灯头,剥玉米,摔花生。一家人围坐在庭院里,一边剥玉米、摔花生,一边你言我语有笑声,荡漾在农家小院里,打破了沉寂的夜空。摔着的花生“啪啪”到处蹦,蹦到水桶上“砰砰”响,碰到盆钵上布隆隆,听着就像奏乐声,农家院里奏出了乡村秋日的合声。

儿时在几个生产队的场院附近都有一片柿树林。秋天柿子红了的时候,有一棵、两棵树就够养眼的了,一下子几十棵柿子树真会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一眼望不到边,撑得眼珠子疼。柿子树上,一嘟噜、一嘟噜红彤彤的柿子,像一个个小灯笼一样分挂在那枝枝杈杈上,比举行盛大的活动宴会还场面,常常吸引着孩子们柿子树底下跑,见有人看着,就装着低头从草窝里拾柿子的,见没有人了,就躲到暗处往柿子树上扔石头、瓦片、土块,柿子树上就会响起“砰砰”声,地下就会响起落柿子的“啪啪”声,孩子们都会争抢着朝着柿子落地的方向跑去,有时跑的、抢的头碰头,嘻嘻哈哈就过去了,有时跑到跟前一看,柿子跌澎了,骂一句“他娘的”就走了。

有的还斗胆爬到柿子树上摘柿子,看到那棵树上红柿子多,有的就会说:“你看,那棵树上红泡多。”儿时的我们称红了的柿子为:红泡,那时候农村还没有灯泡,也不知根据什么起的,一听红泡就红眼了。有的为了摘到红泡,站到细细的树枝上,树枝都踩的颤悠、颤悠的,树下的人看着都害怕,他自己却不怕。有的光顾在树上摘柿子,而不愿下来,被看柿子的堵在树上,下不来了,那个看柿子的老头又上不去树。这样,一老一少,树上树下僵持了好长时间,最后不知结局怎样。

柿子树上张扬着秋天红红的杰作,表明这个秋天没有白白来过,柿子树下也蕴含着秋天的快乐,这里的故事多多。

儿时的秋天里,听到的牛、马、驴叫声特别多,到了秋天,牛马叫声也不一样了。暮归的老牛发出了长长的“哞”歌,使性的毛驴发出了“咴咴”惊人的叫声,少有的几匹马却不时地发出“咴儿、咴儿”的嘶叫声……从牛马叫声里听出了秋忙声。

儿时的秋天里故事多多,凭我这钝笔得写上几天几夜。我写这些,只是想回味一下儿时秋天的生活,别让那些秋天的日子白白流过……

喂猪

文/姜义学

记得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学校开始养猪。村小学郭老师从集上买回一头20多斤的猪崽。街坊姜爷爷说,这是一头长白猪,这种猪不挑食,长大个,还好养。他不停地称赞郭老师教学好,买猪也不外行,有两下子。

这么一头可爱的小猪猪,自从落到我们手里后,就伴随着我们的酸甜苦辣活着。我们乐了,它就饱了;我们哭了,它就饿了;我们气了,它就伤了。

学校里喂猪,都是让学生自己对付饲料,学校里从来不管。弄猪食很麻烦,或到生产队场院屋要,或去生产队地里偷,或自己捡些粮食,或自己剜菜,不管是地瓜干、地瓜、玉米还是野菜,都要自己煮熟。煮猪食用的柴火,也得去生产队要。场院屋的饲养员不是好说话的人,高兴了就给些碾压好的地瓜干、高粱、玉米等混合饲料,或地瓜什么的。不高兴了就说,喂牲口的饲料都不多了,还管猪!当时真想不通,牛、马、驴子比猪的地位还高?怎还得保证它们先吃呢!

猪圈建在一个原来地主留下的院子内,正屋早已倒塌,只剩下屋基和一个门楼。我们在院子里圈起一块地,上面放些玉米秸,算是猪舍了。在门楼边架起的一口大铁锅,就是煮猪食的地方。因没有风箱和烟囱,在这里生火就跟野炊一般,烟雾缭绕,呛得人双眼流泪。好不容易烧开半锅水,立即放进饲料,用木棍子搅和几下,猪食就算煮好了。这样做一次,可以喂好几天。

猪猪能吃上这样的食就是好运了,一般情况吃不上。特别是三九天,铁锅和石槽子结了冰,我们的手脚冻得通红,还能好好伺候猪猪?更多的时候,每天只喂一顿清汤寡水的流食,有时甚至一天连水也不给。难怪我们男孩小便憋急了,对着猪舍撒尿的时候,猪猪拼命地张开嘴抢着喝。

俗话说,狗急了跳墙。其实,猪饿极了、渴极了也跳墙。有时不等我们盛好猪食,来不及倒进猪槽子里,猪就蹿出来了,对着我们吼叫,跟玩命似的。有一次,我们小组的女同学芹,在喂猪的时候被饿极了的猪拱倒,一个嘴啃泥倒在地上,泥盆摔了个粉碎,进了腊月门才穿上的新棉袄洒满了猪食。她哭红了眼,害怕回家挨大人数落。这样的馊事,我们遇到不少,怪谁呢?没办法,我们就拿猪猪出气。

尽管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猪一点毛病也没有,精神得很。苗条的身子,长长的嘴巴,还是运动好手呢!跳高、赛跑、游泳都会。一米多高的墙,它一下子就窜出来了,平时我们要捉它,根本撵不上。有一次,猪猪逃到了大街上,沿着大街往北跑。我们就在后边追赶。我们刚跑到大街北头的湾边,就看见猪已经下水了,很快就游到水中央。它水性很好,在水里僵持了半个多小时后,才被大人下水赶上了岸。

这头猪在我们这群孩子手里,吃尽了苦头。我们伺候它两年,才长到80多斤,真是“金猪”呀!其实,这猪猪还是有福的,要不早就出栏了,早就上餐桌了,还能多活一年?

临出售的时候,郭老师亲自到现场,为它调和了食。为了增加猪的重量,在猪食里面掺上了一点虾酱,猪吃得跟没命似的。我清楚地记着,虾酱是郭老师让我从家里拿的。

喂猪的经历让我们感受到了生活的不易。喂猪的日子是痛苦的,喂猪的日子是快乐的。

名字,原本不该纠结

文/孔祥秋

我很早就知道地瓜花的。那时候我家侄女还小,总爱栽种花草。那年,她的花丛里长出一棵壮实的青棵子,竟然开出了碗口般的花朵,让其它的花草陡然就失了颜色。我也很喜爱。那天,一个亲戚来我家,说这花叫地瓜花。我和他犟,这么好看的花,怎会有这这么土气的名呢?在母亲的喝斥下,我才气愤地住了声。后来,知道那花果真叫地瓜花,对那花的热情也就凉了。

那时候,老家的老人没啥文化,原本水灵灵的小姑娘,却总起一个丫蛋、臭妮的名字,也就一下子土气了、傻气了,常被人低看一眼。说来,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同学,现在想来,她实在说不上漂亮,不过是有个很不俗气的名字。我和妻子当年恋爱时间不算长,又因为相隔遥远,大多的时间仅是书信交往,深层次的了解不多。结婚后,妻子知道了我的乳名,就说,早知道有那么个小名,是决不会嫁给我的。说来更可笑的是,我原来的单位有个同事,原本要提干,因为很恶俗的小名被领导知道了,却因此断了前程。

我想说的是,因称谓定性人、物,由此形成了潜意识的好恶,似乎不是什么偶然。

说来这些年我好像没有再见过地瓜花。仔细想想应该还是有的,大概是因为心中没有了那分喜欢,也就忽略了吧?

前年搬到城郊住,邻家的大门外种了许多花草,我好不喜欢。门口的东侧有一大丛地瓜花,这实在是不能让我忽视了,因为那是太大的一丛。可我还是没有怎么正眼看那花。有一天闲翻资料,忽然发现地瓜花还叫天竺牡丹。哦,这就对了,这般富丽堂皇的花朵,是应该有这样的名字。

我兴匆匆地跑到邻居家,正好那位大叔在伺弄地瓜花,就对他说:叔,你知道吗,这花还叫天竺牡丹。大叔没有表示出一点的惊喜,只淡淡地说:叫啥不要紧,花好看就行。

大叔的这话,一下子震住了我。是啊,花好看就行,何必纠结于名字呢?

我这些年一直隐匿着自己的乳名。还有,那年我在市中心碰到多年没有见面的玩伴,一下子叫出了他的小名,他那满脸不高兴的表现。这些刻意的避违,不都是纠结于此吗?

因称谓而定贵贱,因形貌而定美丑,实在是肤浅又偏颇的。

想一想,我们常常因为一些虚浮的听闻,或是表面的东西,而忽略了真实的美。罂粟花美不美?美。可它却不结善果。麦子或是豆子这些庄稼,虽然花开默默,几乎无色无香,却盛产粮食。正是这最善良的籽粒,喂养着一代代的人们。谁能说这不是世间的大美?

片面的理解一物、一人、一事等等,其实是心智很不成熟的表现。我,常常犯这样的错。人,总有太多的纠结,所以也就少有花草的自然之美,少有花草的自在幸福。

遥忆老家红薯香

文/空盏

我的故乡地处华北平原,记忆中老旧的庄窠墙头,由于常年风吹雨打,岁月剥蚀,变得坑坑窝窝、高高低低的,有些还歪向一边,要倾倒的样子,用半截椽子斜斜地顶着。高高矮矮的墙上,架起了一捆捆秫秸杆、棒子秸、柴禾,晒得灰黑灰黑的。房前屋后的空地上,到处是枣树、梨树、杨树、柳树、槐树、还有杏树等,密密匝匝的,守护在家园周围。每到春暖花开,和风轻拂,万物复苏,村庄里的花草树木,吐翠的吐翠、开花的开花、飘香的飘香,显得绚丽多彩,馨香醉人,美丽无比,像幅非常漂亮的风景画,铺展在广袤的田野大地上。

在家乡的村庄里长大,熟悉的人情风物,已烙刻在心底,即便是离开了村庄,经年以后回头一望,那些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清晰如昨;人在旅途,某些时候,还多了对这些景象的的想念;但是现时,故乡的村庄,已少了人烟灯火,一片荒凉景象,空有那些茂盛的草,在一个个院落和河流田野上,不知愁郁的生长。

村子是身上的衣衫,我走一步,村子也跟着走一步。村里的人、牲畜、阳光、雨水、脚印,连同飞扬的尘埃,都完完整整地烙在了我的记忆里。7岁时,就对村子有了认知,母鸡在篱笆墙下“咕咕”地啄食,褐黄的蚂蚁在合围的树上蹿上蹿下。铁锨、镰刀、牛车、粪叉,在村子里走来走去。村东头的人和村西头的人,在同一个叫闫新庄的村子里度年月。乡亲们在炊烟升起处扎根、做事情。树叶,落在那些年落过的地方。夕阳,滑过一排排屋顶和树梢,停在向西的有裂缝的墙皮脱落的土墙上。村子里最大的事和最小的事,浑然不觉地的记忆里。

我知道哪个路口停着牛车,哪棵树长歪了没能直起来,谁家的老奶奶大清早一开门就唠叨个没完,哪家的枣树夏天能开多少花,有多少没被雨水打落,一直留下来。还知道哪个壮劳力没能够寿终正寝,谁家借钱负债娶媳妇。谁家的一只羊羔走丢了,村南头的人都跟着找。

春天的柳絮,飘飞似雪,;夏日的麦子,长在地里,小南风一刮,刷的一下,橙黄一片;父亲母亲忙着收割,小孩子又在巴望母亲蒸的又白又大又松又软的馍馍;秧苗青在田里,三五只喜鹊不忘时常来光顾,立在秧苗中间,特别精神;或者展开长长的翅膀,贴着秧苗,神气活现的来回飞翔,写在心里边,便是村庄的一种剪影,也是心中斑斓多姿的一些面。

屋顶上的炊烟,是母亲一手拨弄的属于村庄的悠长琴弦,一日一日,弹奏着锅碗瓢盆的乐章;每一日的生活,也在柴禾的清香中,沁入心脾;弯弯曲曲纵横交错的乡间小路,是父亲一生都没有走完的人生轨迹,虽然有风有雨,有悲有苦,可肩上的日子,容不得他稍有停顿,容不得他随便率意;有了耕耘日子,才有了村庄的繁茂,才有入夜映入眼帘的灯火的温暖和舒心。

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老家没有什么特产,在那艰难的岁月,是红薯挽救了家乡老老少少,渡过难关,繁衍生息。

红薯虽然其貌不扬,但是有很多名字:红薯、甘薯、白薯、番薯、红苕、山芋、土瓜、红土瓜等等。随着时间的推移,红薯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青睐了,因为它不仅能够减肥美容,还能抗癌防癌,是一种药食兼用、营养均衡的食品呢。

红薯的生命力极强,它不讲究生长条件,不去管土地是富庶还是贫瘠,不去要多少水分和肥料,在各种自然条件下都能旺盛生长。在起好垅的地上,隔尺把挖个坑,每个坑里插放上一根剪成尺二长,留有两三个芽节的嫩绿红薯秧苗,然后在根部培上土,陪成饱满的馒头状,然后在踩一脚踏实。栽植时,如果遇上雨天,土地湿润,直接栽在红薯垅中即能成活;如果遇上旱天,就在插它的地方浇一瓢水,过一夜便润露生活,也能欢快地活了过来,返过劲来的红薯秧子的绿叶如迎风旗摇,煞是好看。然后便摇头晃肩,舒枝孳蔓,交给大地一片葱茏。

老家土地贫瘠,那时靠天吃饭,即使雨水好的时候,麦子也长得一般般,这贫瘠的土地上不适宜长小麦,但却适宜长红薯,一致我童年的时光处处与红薯有缘。

春节刚过,待睡了一个冬天的土地刚刚苏醒,母亲就开始东洼里进西洼里出,靠着两只手,硬是将那些长不出麦子的土地翻了个遍,再将那些褐色的土壤一一调成直直的地瓜脊子,一条一条长龙一样的脊子,小山岭一样陡峭,远看近观,就像排兵布阵,很有气势,如同一对对军人排着整齐的队伍,以标准的立正姿势满是喜悦的等待一年里新的使命。

春寒乍暖,抽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将地窖里的地瓜取出,所谓的地窖,就是一个十米多深的大洞,跟水井很相似,只不过吸不出水,专用存地瓜。记得小时候,那地窖对小小的我充满了神奇和奥秘,多次偷偷下地窖玩,惹得奶奶拿着鞋底颠着小脚追着打我的屁股。

正式下地窖的日子,在我们小孩子眼里,如同节日一般。乡村的孩子,童年的日子如同土地一样贫瘠,日复一日的单调里,能够光大证明地下到地窖,如同看过的地道战,内心充满的喜悦与亢奋。除了可以吃到新鲜的地瓜,还因为大人们在这一天里都不能出工,仿佛这一件天大的喜事,而我们是完成这一大喜事的必不可缺少的一员。我手里攥着一小段蜡烛,带着一盒泊头火柴,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和亢奋。我随着那条拴着我身体的绳子晃晃悠悠地下沉,下沉,再下沉,我就从一个明亮的世界里,突然来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里。光明消失了,一些杂陈着潮湿和红薯的霉味扑面而来。忐忑地抬头向上望去,原来那么无边无沿的蓝天瞬间变成了锅盖大小,大人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在井口晃动。下红薯窖是夜与昼的快速转换,那个黑暗的一方洞穴里,你擦一根火柴就可以点亮。

“到底了么?”窑里有回音,从上面传来的声音,听起来也不甚清晰,有点瓮里瓮声的沉闷。

“到底了。”

红薯窖里面温暖如春,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你穿薄薄的秋衣秋裤也不觉得寒冷。因为红薯窑冬暖夏凉,一年四节保持恒温,故,农作物放在里面不容易变质的。站在窑口上面的大人用声音遥控着,先让我把烂红薯捡出来,灯光很暗,只能用手摸,大人说红薯是从一头开始烂的,摸到软的就是坏了。我把烂红薯就放在筐子里面,然后又去好的红薯。等把烂红薯和好的红薯全部选完可能已过了半个时辰了。在选红薯的期间,或许前面突然会跳起一只瘌蛤蟆,也许会窜过一只老鼠,甚至你摸到一条冰冷的蛇……

可那是大人交给你的一项重要的任务,是一项神圣的使命,是对你的高度信任,那条晃荡的绳子提示你上面的大人随时可以援助你,即使你忐忑不安,恐惧、危险、胆怯也只能深深藏匿在心底。悉悉簌簌从上面落下的碎土,凉丝丝地钻进你的脖子,洒落在你的头上。你似乎发现了一个隐藏着的属于地球的秘密,里面弥漫着红薯的气息、潮湿、窒息,多少年后还让人记起。

红薯捡的足够的量了,大人把我从窑里用绳子吊出来,我可以大口地喘息着。终于告别了黑暗,又重见了光明,光明真好。我在堆积在窑口附近的红薯堆里挑选一块品相好的红薯,掀起衣角用力擦擦红薯上面的水,也不顾红薯夹缝里的黄泥,就急切地用力咬了一口。窑过的红薯已经出过汗了,很甜很脆,淡红色薄薄的皮儿里面有一个红红的芯子。咀嚼时,口里的热气和小手上没有擦干的水在寒风里冒着白白的烟雾。

将地窖里的红薯一块一块轻轻拿起,放满一篮子,摇晃一下拴在篮子上的绳子,上面的大人就开始往上提,又递下一个空篮子,我则取过另一只篮子,送它们到阳光明媚的春日里。

红薯取出来,自然是先煮上一锅解解馋。不用熟的红薯,在那缺少蔬菜水果的单调日子里,生红薯也是很有美味的。取一块,抹干净,咬一口,脆甜。现在很少吃生红薯了,偶尔心血来潮,取过红薯,总是将其洗了又洗,然后去皮,再轻轻尝一口,比原先不知道讲究了多少倍,那味道却却远不如小时候的香甜。

母亲将地窖的红薯整齐地摆放在北屋门前新垒的池子里,下面垫上泥土牛粪,上面铺上沙土,均匀地撒上清水,盖上塑料薄膜,不久,在温暖的阳光召唤下,那地瓜的新芽就拱破薄薄的沙土,满怀憧憬的先后钻出来,随后得天天洒水,通气,中午头里揭开塑料薄膜让它们接受阳光的洗礼与春风的问候。在母亲的精心伺候下,它们长势喜人,不出几天,就挨挨挤挤,绿了一池子。

等红薯秧苗长到尺把高的时候,将那些高壮的从池子里轻轻提出,再移摘到地里,这活儿很辛苦,母亲用小车到河里提一桶水,带着镐头水瓢和秧苗,一路坎坷到了东洼的地里。先用镐头在调好了的地瓜脊子上均匀地刨出一个个小坑,然后弯下腰,用右手捏好一棵秧苗,挖开小坑里的鲜土,将秧苗完整地送入土里,而那苗的绿叶恰到好处的露在地面上,这需要力气加巧劲,母亲那皲裂的跟树皮一样的双手,干起活来及灵巧又麻利。

秧苗终于插完了,再提着水桶,拿起水瓢,一个坑一个坑的浇水。等到坑里的水完全渗到泥土里,在一一将小坑埋好,一棵红薯苗就算载完了。等一把秧苗全栽完了,母亲的腰也累得直不起来了。

炎热的夏季,是红薯长得最欢的时候。叶柄能长到一尺多长,爱美的小姑娘,会将叶柄自蔓处掐断,用灵巧的手将脆嫩的柄沿着相反的方向折断再折断。转瞬间,那带着长柄的叶子就变成了珠线相连的天然项链,戴在脖子上,手腕上,于是乡下的孩子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地瓜叶子的清香,玩累了,躺倒在瓜棚阴凉处的草地上,随意摘一朵野花,望头顶的蓝天白云,在鸟雀们此起彼伏的合唱声中,不知不觉走进了五彩斑斓的梦里。

收获的季节终于到了。

每年霜降前后,村子里的人们就开始忙着刨红薯了,田野里到处是扛着镢头、手拿镰刀、挑着箩筐、推着独轮车的人。刨红薯要先用镰刀把红薯秧的蒂割断,再把整垄的红薯秧卷成团抱出地外后,才开始用镢头刨。也有省事的办法,套上牛用犁耕,后面的人把耕出来的红薯拾到筐里,拾满后把红薯倒在红薯堆上。很快一个巨大的红薯山就呈现在人们面前。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分红薯,生产队的会计按照全村的人口数和红薯的总量计算出每户人家应分得的红薯份量后,两名棒小伙便抬起大杆秤称红薯了。每称好一份,会计便用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下户主的名字放到红薯堆上压结实。这个时候,孩子们是快乐的,大人忙他们的,小孩子们玩自己的。等到全部分完后,各户才能用扁担、箩筐、筛子、托子或者独轮木推车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运到一处地势平坦且干燥的地方。运完后,大人们开始用自家的搓刀切红薯,一个红薯搓完后马上接着下一个,搓刀下面的红薯片逐渐多起来,红薯堆却一点点的小下去。这个时候小孩子一般要帮着自家大人干活了,或者往大人手里递红薯,或者把搓刀地下的红薯片均匀的撒到地上,或者把已经撒在地上的红薯片一片挨着一片的摆放整齐。摆放红薯片是有讲究的,要把摞在一起的红薯片拿开,否则晒得就慢,还要注意红薯片之间的空隙不要太大,否则晒红薯干的场地可能不够用。小孩子们在干活的时候也忘不了自己的游戏,会用红薯片在地上摆出或者用牙把红薯片咬出各种各样好看的图案来。一般来说,切红薯的时间是在晚上,因此在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满土地上都是白花花的红薯干,好似晒满了一件件洁白的衣服。

切好的红薯片要晒上三五天才能变成地瓜干,这期间是不希望遭遇阴雨天的,否则没有晒干的红薯片上会长出红、黑色的斑点,甚至霉烂,最后只好扔掉或者用来生火做饭。而这段时间的华北地区常常会出现阴雨天气,因此村里的人们在阴天的夜晚睡觉时都不敢睡的太实,一听到滴雨声,便立即起床拿着防雨的塑料布以及有关的农具奔赴红薯干的晒场,漆黑的夜里顿时也变得热闹起来,到处是闪烁的昏暗的灯光,到处是抢收的忙碌的身影。

堆在院子里的红薯在阳光下晾晒几天,就可以装红薯窑了。装红薯窑之前,先把红薯合并同类项,有伤疤的放在一块,完美无缺的放在一起。有伤疤的红薯就是装到红薯窑里,也存放不了几天就慢慢变质的,块茎很小的红薯索性也就直接喂猪或食用了。

然而眼睛大肚子更大,那堆成小山似的红薯,然后,装到窑里的红薯被陆陆续续拿出来吃,或蒸个,或削皮剁成小块拌米饭,或切丝片煮粥,或塞到灶膛里的火灰中煨得焦黄黄、香喷喷的,花样很多。不到年根就被一家人吃个净光。由于新粮接不上,家里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吃红薯,但怎么吃也不感到腻味。

但我最喜爱吃且最难忘的还是乡村的烤红薯,那独特甘美而又香酥的味道,乃至于我每次返回乡村时,总要特地再品味一番。在我的童年时代,每逢冬季,勤劳忠善的奶奶常常在大雪天里不能到野外做农活时,也怕我自己外出有什么闪失,总要搂着我坐在燃着通红的灶火边,一面给我讲着那些神奇的故事、传说,一面烘烤香甜的红薯给我吃,于是我常常听着、吃着……直到进入甜美的梦乡。这种食法,在乡村的黄河流域自古就盛行,很多人家会做。尤其是在冬春两季,远远便可闻到从乡村的大街小巷和农舍里飘溢出的烤红薯那悠悠香味来。

后来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家家户户富裕起来了,红薯的产量多了,家里的红薯干也堆成银山。那时红薯干的主要用途是烀地瓜干糊糊、蒸红薯面窝头、包红薯面包子,除了人吃以外,还用来喂猪。如果人畜吃不了,就会卖给酒厂酿酒。在我的印象中,那时的地瓜干才几分钱一斤。

几十年过去了,地瓜不再是贫穷落后的象征,家乡的人也早已不再以地瓜为主食,但其依旧是家乡餐桌上必不可缺少的一口。据文献记载,红薯有“补虚乏,益力量,健脾胃,强肾阴”的功效,使人“长寿少疾”。还能补中、和血、暖胃、肥五脏等。当代《中华本草》说其:“味甘,性平。归脾、肾经。”“补中和血、益气生津、宽肠胃、通便秘。主治脾虚水肿、疮疡肿毒、肠燥便秘。”红薯含有丰硕的淀粉、膳食纤维、胡萝卜素、维生素A、B、C、E以及钾、铁、铜、硒、钙等10余种微量元素和亚油酸等,营养价值很高,被营养学家们称为营养最均衡的保健食物、抗癌明星。

如今随着经济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市场日益繁荣,物品丰富,各种用红薯做成的食品比比皆是,带孩子到肯德基吃薯条、薯片,嘴嚼慢咽,竟感觉漠然无味。于是,心里越发地想念乡下的母亲,想念母亲辛勤种植秧苗的背影,每每想起,都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怀念家乡的红薯,家乡的红薯会根植在我的记忆深处,愈久弥香。

舌尖上的乡村

文/孙守名

乡村的冬夜是一首粗犷、豪放的宋词,呼啸的北风漫卷飞舞的雪花,凄厉的寒气浸淫着村庄的角角落落,天地间昏黄黯淡,低矮的房舍抖抖瑟瑟地站立在冰天雪地间,做着春天的美梦。

筑一座泥炉,烧三五段木炭,温一壶陈年老酒,捧读一两卷古书,那是乡村冬夜的极致。然若非文人墨客,这种宁静致远的雅趣是断断享受不到的。不过,独自享受的乐趣还是有的。仍是那座泥炉,还是那三五段木炭,随手找一两块地瓜,或一小捧黄豆,再或一小把玉米粒,那香喷喷诱人的味道立马就氤氲于整座房间。狂风也好,大雪也好,寒气逼人也好,都抵不过这种撩人的香味。在乡村,冬夜烤地瓜、爆玉米花或黄豆,你要是从未享受过,那真是一段缺憾的人生经历。

一袭柔媚的春风飘过,自是冬去春来。草长莺飞,桃红柳绿,大地一派生机盎然。溪头的荠菜花,用清水洗净,热水一过,生拌凉调,或做成精巧别致花样繁多的水饺,味道清新爽口,真是人间的一道美味佳肴。在北方,一场春雨,各种野菜星星点点地从苏醒的泥土中钻出来,灰灰菜,纯菜,苦苦菜,鱼腥草……这些菜啊,对于吃腻了鱼肉的都市人来说,简直就是人间仙品。萌动不久的柳芽,刚刚吐须的毛毛虫,都可以堂而皇之地走上大众餐桌。其实啊,乡村的春天,春天的乡村,就是一道清新可口的菜蔬。

转眼麦苗飘香已过,再后来打包出穗灌浆。悄悄走近麦田,摘三五支麦穗,躲到僻静无人处,双手轻轻一搓,吹掉麦壳,那沁人心脾的清香立马让你陶也醉也。别忘了注意四周,吃新麦,品香甜,只宜“偷”摘“偷”吃,否则,那乐趣情调定会大打折扣。

暑气一到,三五场大雨骤降,乡村的池塘就会满满荡荡,这正是鱼肥蟹黄的时节。随便走出家门,去池塘边,水渠旁,甚或田地里,都可以捕捉到各种类型的鱼儿。草鱼啊,青鱼啊,鲫鱼啊,鲶鱼啊,鲤鱼啊,泥鳅啊,大蟹啊……应有尽有,大点儿的带回家,小一些的尽可放生。这时候的鱼味道鲜美,最好的吃法并不需要太多的工序,洗净,放入水中,加些常用的佐料即可,吃得就是那个鲜啊!其实,吃鱼的味道远不在“吃”,而在于捉的整个过程。看看清水渠内一群儿鱼朝你靠近,屏住呼吸,双手捏紧网绳,待到全部进入,猛提网绳,七八条几乎同样大小的鱼儿尽在网中,狂跳的心全是与生俱来的惊喜。

在北国的乡村,夏天的美味远不止这些,各种瓜类更是让你魂不守舍。甜瓜,菜瓜,西瓜,黄瓜,白瓜……还有更多不知名的瓜……你只需走到田间地头,向瓜棚里的老汉说上三言两语,就可以亲手摘上一只瓜。比如说西瓜吧,急切地打开,红瓤晃眼,清凉四溢,香甜浓烈。这时啊,说实话,再不吃就真有点对不住自己。看瓜的老汉看到你垂涎欲滴的模样,定会翘起大拇指,笑哈哈把种瓜的酸甜苦辣如数家珍般向你细细道来。北方的瓜,雨水少,阳光足,味道甜美十足,这是南方的瓜所无法比拟的。乡村的夏季,是蛙鸣蝉噪的时节,也是一道永远也品咂不完的美肴。

秋天是成熟的季节,最具风味的瓜果儿纷纷走进农家小园。金黄金黄的玉米成熟了,成块成块的地瓜从泥土里翻出,麻麻点点的花生一串儿一串儿的排放在田间,红艳艳的沉甸甸的高梁穗儿在风中摇曳,饱满丰硕的豆荚儿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不定的光彩,瓜果飘香:这真是一个令人心醉的时节。在僻远的田地间做一个土炉,从不知谁家的庄稼地间摘一把豆,偷两块地瓜,抱回三两穗玉米,收拢一些干柴,几个小朋友围在一起,边看小人书边有滋有味吃这些刚刚出炉的香脆爽口的收获,四十岁以上的有些乡村经历的中年人大都有过类似的回忆。乡村的秋天,其实啊,就是一种遥远的梦幻,那些酸酸甜甜的回忆中总要与美味相牵相连。

春种夏耘秋收冬藏,一年四季,北方的乡村都是美。而最美还是美在味觉,美在舌尖。那儿有诉不完的乡韵乡情,有品不尽的菜蔬果瓜……

地瓜清香的早晨

文/微紫

无数次,无数个场景,坐在桌边,站在窗前,或是走在街上的某棵树下,都会于瞬间,将一个秋寒弥漫,而热地瓜香四溢的清晨带回我眼前一闪。在这个清晨里,闪现的是一整个世界的情景。它们只存在我的记忆里,如果回去寻找,它们完全变了模样,变成了另一个,几乎连蛛丝马迹都不存在了。

就像东平湖,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回去看它,岸边村子地理形貌的改造使我得不停地与脑海中的记忆地图发生拼接,修正,联想,才能将它们对应起来,才能确知,我记忆的那份重量,是存在的。

大地沧海桑田,并不需要多么漫长的时间,几乎弹指一挥间,记忆就会在现实里迷失。如果我们不曾分分秒秒陪伴在什么事物的身边,它就会带着我们的记忆远去。那缕记忆最终飘得像一缕远方的云彩。即使陪在它身边,又怎么挽回得了它的变化呢?只不过是这缓进的过程磨蚀记忆占据记忆更厉害罢了,连婉惜都不会产生,就让你连同它一起变化了。

可是,可能直到终老,一缕喷热清香的地瓜香气,都不会在我记忆里消失了。它仿佛是一条通往遥远山野的道路。虽然我回去寻找,那片山野的原来模样也早已不复存在。

那是泥土里吐出的奇迹。一枝短短的秧苗插进土里,五个月之后它就给我们带来一大块一大块那么香甜的果实。当然,这其间,它需要人们烈日下辛勤地照料劳作,拔草,翻秧。它长在山地里,地势的高与土地的旱,也使人们的劳作增加艰辛。但是它从来不会使人们枉自等待。人们做某件别的事情,也会并不会等来什么结果。但是一棵地瓜秧,在五月的热火与雨水中播下去,它的结果是一定的,它在十月对人们的酬劳是一定的。人们拉着大车,开着三轮车,带着一个个硕大的麻袋,到山上去收刨,把那些袋子与车装满下山,是一定的。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实在与准确准时的约定了。

我怎能忘记它的味道呢?在我们的那片山野,生产的地瓜的味道,是与其他任何地方地瓜的味道是不一样的。与山那面的洪范镇的地瓜都不同。因为海拔高,全赖天水。土质又具砂性,孕育的地瓜吃起来沙面而香甜。这种甜,面,香,是我吃过的其他所有地方的地瓜难以比拟的。它并不是烤地瓜的那种红瓤,它的瓤是洁白的,伤了皮的地方会流出比牛乳还要浓稠洁白的地瓜油,皮是红的,枣红的颜色。它的形状,大大小小,细长的,圆实的,都是多么憨实啊,亲切啊。它藏在土里,考验所有大人孩子的体力与耐心。人们要在那片大好秋阳的照耀之下,与埋在土里的地瓜们进行几天的捉迷藏游戏,说是战斗也行,因为地瓜藏在土里是老老实实的,它们身形硕大,一棵上拖儿带女一大群抱在一起,已经不再逃跑,只等人们去挖,用镢头去翻找,有经验的刨地瓜人,从地皮的隆起就看明白了地瓜的长势,哪里下镢头,下得又巧又安全,三镢下去,就会把一整棵地瓜烘托而出,不伤一根须毛。若是不小心,就会有一块或两块地瓜齐茬受了伤,被鲜鲜的截为两段,洁白的地瓜汁水瞬间渗出了身体。从早上到太阳落山,不停地重复着抡刨镢头的动作,这对体力是巨大的磨折与考验。但也因此吧,地瓜回报人们的并不算少。它是最笨拙的果实。可以直接被吃,味道是甜美的,只是它的多是泛滥的,不像雪莲果那么稀罕,才不被人们当作水果且摆在水果摊上重视,其实它和雪莲果形状近似,味道也比雪莲果好得多了。雪莲果从名字与生产地域的联想增加了人们的美感。人们大半是抱着一种对美感的好奇去亲近的。我吃雪莲果时就是因为这样的好奇。但是尝过之后,我最想念与亲敬的,还是我家乡的地瓜。

可是那儿现在几乎已不种植地瓜了。因为粉条厂对地下水与空气环境的巨大的破坏,环保能力又不能同步跟上,上级停止了当地的这一产业。但确乎当年极为纯净的地下水已经确实坏掉了,不知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当年关于地瓜的辉煌已成为被埋藏与流失的章节。

在我的幼年及之前的时期,山野里并不只种植地瓜,人们种植五谷杂粮。玉米,棉花,大豆,麦子,地瓜,都是有的。八十年代土地分给人们自己之后,渐渐发展为人们在这片巨大的山野只种植地瓜。因为这种土质对于地瓜是最高产的。同时,村庄里的粉房产业也兴起来了。八十年代中期,我的村子涌现了数不清的万元户,他们都是开办家庭粉房厂富裕起来。那时,一万元,我们感觉是最起码是大半辈子够花了。而且,很快,又涌现了十万元户,几十万元户。那些富起来的人,名字在村庄里流传,人们耳详能熟。他们也以另一种身姿在精神面貌在村庄里行走。富起来变得很容易,只要能干,开一年粉房就能挣一大笔钱。那几年,我的村子的冬天是彻夜灯火通明的。它的红火几乎是黑夜大地上的一种奇迹。为此,村外国道的路中央,赫然悬挂起“中国粉条第一乡”牌额。从全国各地到村子里拉粉条的大小车辆源源不绝,挤满了村子的各个路口。粉房也带动起本地十里八乡的运输行业。全村人都投入于粉房劳作的。不开粉房的青年男女劳力到粉房里打工的,周围方圆几十里的外村人也涌进我们村子。村子里到处是粉房厂。娶不上媳妇的一家兄弟几个,开一年粉房厂,第二年新房就盖起来,媳妇都娶回家了。那是艰辛的劳作。每个干粉房的人,一个冬天都会瘦脱了形,因为睡不够,而且在寒冰寒水里洗地瓜,晒粉条,寒冷像刀子。但是腊月末,粉房的活儿到了尾声,过年时,人们都是欢天喜地的。开厂的,打工的,都在这粉房里得到了令自己可喜的报酬。我们的村子的过年,都是充满了喜气的。因为只要勤劳,人都有所得。粉房带来的幸福是,据传说,发了财的哪家哪家粉房主,一年到头都在喝酒吃肉。在粉房里打工赚了钱的小伙姑娘,可以将时尚新衣穿在身上,而且给自己置办了像样体面的嫁妆。

可是和我最有关系的,还是那一个个清冷的早晨,院子里被冻得凝止,只有太阳在上升。最暖和的地方当然是母亲做早饭的灶堂。那里火焰熊熊,是山草或秸杆、树枝、木柴在锅底下的灶堂里燃烧。火力稍弱,就将新的柴禾续进去,同时巧妙地翻动,用火叉子拱动树枝与树枝之间的空隙,遵从着“心要实,火要虚”的古训,是保持火焰旺盛不败的诀窍。

在燃过的发着红光的灰烬旁边,埋着一块两块长条形的地瓜。饭熟的时候,地瓜也被烘熟了。从灰里扒出来,捧起来,热热得暖着手。红皮已被烘成黑褐色。小心剥开,里面的白瓤冒着热气与香气。它太面了,被剥下皮后,挺立着的瓤,几乎要像粉质的山峰倾溃下来。它太香了,含进嘴里几乎要把舌头连同整个口腔化掉。它太暖了,从手到口,又到胃,再到全身,整个身体瞬间被它暖开了,热腾腾的了。在冬日早晨的阳光下,吃一块热烤地瓜的感觉,真是太明媚了。而这样的明媚,若想要,每个早晨都可以得到。

这块暖洋洋的地瓜,使早上晨读时坐在教室里两只脚趾头被冻木的感觉一消而散。使握着铅笔笔杆坐在那里写作业的冰寒不适一下子也被忘却了。使仍旧泛流在我们家生活里的清贫艰辛感觉被冲淡得近若无迹了。

依靠地瓜,我们吃饱了饭,而且感觉到食物无比的美味。我们在长大,长得很茁壮。虽然似乎除了地瓜,我们几乎并没吃过多少其他的美味。麦子面,是一年到头很少吃的,只有过春节时吃两天。玉米面,那是要掺上地瓜面吃的,味道极难吃。所有的粮食中,只有地瓜可以以这种烤着吃的方式受供于我们,而且那么好吃。玉米,小麦也不行。而且小麦最小气,它使我们得到的总是那么少,我们村子里几乎没有非常适合种麦子的土地。产量那么少,无法让我们痛快地吃一顿馒头。

猪也要感谢地瓜。它吃的也是地瓜面食料,地瓜秧叶食料。说实话,地瓜一经磨成面,味道就不好吃了。这对于猪也许也是这种感觉吧。但是猪全是吃地瓜面叶秧长大的。每一头出自旧县村的猪都是这样长大的。每个春节,到处逮猪杀猪的声音此起彼伏,猪在嚎叫,惨叫,它也许后悔不该长得这么大。但是人们的确是用地瓜把它养大的,养到让自己这么满意的。没办法,人们要靠养猪养羊让自己过得日子更好一些的。

三月里阳光最好的日子,我们在院子里做地瓜炕。我现在叫它“地瓜的胎床”。那么就不用说它的用途与做法了。在整理好施足了肥的地瓜胎床上,排上头一年存放下来的地瓜种,这是一些在地窑里度过了一个冬天仍然保持了鲜艳的个头不大,但浑身芽眼很足的地瓜。它们是去年专为今年的地瓜种种植的。它们将排得齐齐的睡在细土的床上,上面洒上细土与清水,蒙上塑料薄膜。薄膜隔住了三月的清寒,却将阳光充足地透进薄膜内,并贮存在那里,唤醒土层下沉睡的地瓜芽眼。那一块块憨静的地瓜,体内有多少沉睡的冲动与欲望?温度,泥土,水,心愿,促使它们发出绿芽,越长越高,慢慢地长成了密密地一炕地瓜芽子。像土豆一样,地瓜浑身也是芽眼。我们吃地瓜的时候,不曾意识到这些芽眼有这样奇妙的功能。在阳光呼唤下,地瓜的芽眼生殖出新的幼苗。任何一种生物都给自己保留了繁殖延续的机会。这真的是造物无所不在的奇迹。正由此,地瓜可以生生不息,也使村庄生生不息。

在五月的大太阳下,在山野里种植地瓜秧苗,是对生存的考验。我少年时的每年五一节假期都是这样的度过的。太阳在山野里像火,劳动一个上午,人要晒晕了。而同时,土地的干旱,使插地瓜秧的手指也磨得血迹斑班。没有雨水,更没有井水与河水,我们从村庄里运水到山野里去。用桶运。肩挑,或车拉。牲口拉。人拉。大人拉,小孩也缚住绳子在地排车前面拉。所有人与畜上山的姿态也前倾躬背的。那是一种残忍的劳动。但是我们村庄的土地就是海拔高于村子的,村庄的人们世世代代都是这样种植的。

父亲教育我们学习的首要目的便是脱离这样的山野与土地。它的劳动太沉重了。父亲是个教书人。母亲是农民。他们共同的特点是并不擅与村子里人们一样的开厂子与做生意。尤其父亲,他的体力与心灵结构,非常不谐于村庄生活。父亲心中有着对文化文明的神圣向往基因。我自己也明白自己是要离开这片山野而生活的。家里所有的农活,我都能参加过。我体会到劳动的辛苦,那些在太阳下大汗淋淋地在山野里薅草的感觉,地瓜秧在身子下面被蒸腾得潮气腾腾的感觉,印在记忆里。山野远方辽阔的大地形貌也像一幅画印在记忆里。

我在这片山野算是生活了十四年吧。十四岁考上师范,属于我的一份土地便从我家划出去了。不,远远不止于十四年。之后,我还是不时回家,并且参与每年五月地瓜的种植与十月的收获。再后来,弟弟的地也没有了,只剩了母亲的一份。数量也微乎其微。再后来,母亲的一份也交给邻居种植,父母亲居住在县城里。但我确信我从没远离过这片山野。我遥望着它,也遥望着那些弥漫着热地瓜香气的冬日早晨。

村子已经基本不种植地瓜了。因为大片的粉房没有了,只保留了一两家作为正式企业发展起来。据说它们具有相应的环保规格。但是村子的生态环境真是非常之差了。水源尚未恢复。另一种发财之源却为某些人找到已轰轰烈烈地实施起来:石子厂。村子东面的那片春天里开满桃杏花的小山,已被石子厂夷为平地。再远些的山头也正在开发,已经削去了三分之二。开石子厂的人成为当地首富,在县城省城购有多处房产。整个村庄被灰白的石粉弥漫,房屋,树木的叶子,都是灰白的,蒙着灰白的石粉。呼吸道疾病近年在村庄里频频发作。去年冬天,我们带着父亲去东平县城办事情,回来时路过我们的村子,从村边的公路上,经过,两旁的树木笼罩在灰石粉下,整个村庄灰暗无生气,因为寒冷吧,看不到外面活动的人,而且听说有能力的人都到城里购房了。整个村子像一个垂老的人病态老人。我思念了近十年的故乡,我竟再也没有愿望与胆量走进去。我怕我看到的再也不是我曾经记忆里的那一个,我怕再也找不到我熟悉而难忘的那些印迹。它的确不是我记忆中的故乡了。

据到城里的乡人述说,围绕石子厂的利益占用,当地权力部门与开厂人之间的纷争与同谋。也终于,其余的村人终于联合起来,到公路上阻拦外地四面八方到此处拉石子的大车。他们轮流值班,日夜守卫在通往村子石子厂的三处公路上,阻止拉石子的人进去。但他们也是制止不住的,他们的方式是收取这些车辆的进村费用,也就是从这份石子厂生意分取一杯羹。似乎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这样。石子厂的机器仍旧每日隆隆响着,粉尘每日在村庄里飘扬着,山在不停地矮下去。矮下去。当最初襁褓般护佑这片山野的大山被成为残缺的或消失,不知之后将会给这儿土地带来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去想。

更远的土地上,无数城市在扩建,它们需要我的故乡的大山的身体去建造。这片大山顾不上再生长地瓜与其他一切的庄稼,它要挣扎着到远方去,变成那里的楼房。这个村庄的人们也纷纷外走,用他们的双手,把这些大山亲手变成城市。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也会找机会住进去,再也不回到村子里来。这是他们终于完成的梦。

故乡已经只能用来供瞻念与凭吊了。

也许新的故乡在成长,在成为另一些人,另一代人的故事。对于整个人类,时光永远是新的。对于一个人,时光却是越来越老。每一个个体,都会成为被湮埋的事物。我只能凭记忆与文字,缅怀与留住,闪现与生长在我视野与生全命路上的一些美好光亮。

我也许以后会在文字更多地讲述我的故乡。因为它已逝去,也更有了复活的必要性。

复收记事

文/井底蛙

这是特别时期的一个特定字眼。复收,就是在收获过的土地里,再去翻找那些被遗漏的作物。

我小时候正值所谓的“大锅饭”年代。正常年景,每个人能从队里分到四五百斤粮食,地瓜五斤折合一斤粮食。大约能分到十斤左右的花生做油料,这些花生去壳后去村里的打油坊能轧出四斤生油。这就是我们每个人一年的口粮,平均下来一个人每天能得到一斤二两左右的食物。

那时几乎吃不上热量较高的肉蛋奶之类的荤食,只好靠粮食把自己的胃填满,别看吃的饱饱的,一会就饥肠咕噜的,饿。家家户户都养着猪,自然也就跟人抢食,以至每年的粮食都接不上趟。

我家四个小子正是填不饱肚子的年龄,俗话说:二尺半的肠子得扎起半尺。尤其是开春三四月份儿,顿顿红薯稀饭,米粒都数的清。别以为现在大伙把这当绿色食品,稀罕的慌,可在当时真是在糊弄肚子,常常饿得眼花缭乱。

为了维持生存的本能,这一年一季的复收一到。村子里的人就蠢蠢欲动了。常常天还没亮,小孩子们就被爸妈从被窝里揪起来,拿上提篮和爪子——一种三个齿的短柄小镐头,踏着满地的白霜去复收地瓜和花生。当时有一个专用的名词叫作“揽”,揽地瓜,揽花生。

这种揽活儿其实是一种冒险行动。当时,每一个村子都有好几个治安员,他们每天都在田里山上转悠,专门对付我们这些偷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小家伙。我们一边翻刨土地,一边还要时刻提防着看山的,一有动静,就发一声喊,哗啦的一声便四下里跑散了。其实看山人也都是村里的,他们也不愿意抓住谁,得罪人,只是远远地吆喝一声,看孩子们跑了,也不追。

不过,要是有谁真的不小心被抓住了,那就要被没收所有的收获和揽活儿工具。这对一个小孩来说,被人家下了背篓和爪子镐头,那就是战士被人家缴了刀枪,后果是很严重的,回家指不定会被大人骂不中用,甚至踢屁股。

最可气的是,有一阵儿村里出了一个坏招儿——谁家的小孩出去偷揽活儿被抓住,那就要他家的家长去当看山的,不给公分,就是现在说的工钱,直到他抓到下一个偷收的人,以此类推。很不幸的是,当时正值文革时期,村里分成两派,跟我老爸对立那一派的家伙正好是个看山的,所以有一天我和弟弟被他拿住的时候,虽然我们哭着嚎着恳求他放了我们,可是他冷笑着——我至今清楚地记得他那残忍的笑容。丝毫不为所动,一把掳走了我们的揽活儿工具,我的老爸第二天就去看山了。可是他哪里忍心去抓别人啊,直到几天之后,村里一个干部是他的好朋友,在我妈妈找他请求之后,我爸爸才得以解脱。

立冬之后,村里才“放山”,也就是准许个人去田里复收,可是天气已经很冷了,那时候常常冻手,刨几下,就把手哈气,搓一搓,暖和一会儿。这时候,几乎所有的土地都被翻过一次了,我们往往要翻动两次甚至三次,老半天也见不到一个花生。

但是,不管多么辛苦劳累,也能找到有趣的营生。我们小伙伴们去田埂上划拉一大堆干柴禾,生火,把地瓜花生什么的埋在底下,让火慢慢地烧着,我们还去干活,等半个时辰过了,底下的好吃的也煨熟了,捧在手里烫烫的,咬一口,嗨,那个好吃啊,真是笔墨不能形容!

这期间还发生过一个小插曲,有一次大家生上火以后就去干活儿,谁也没留心,等过来吃地瓜的时候才发现地瓜已经少了许多!哎,这是谁干的,大家相互猜疑着,这时候我二弟一打眼发现一个有用的证据:地上有一块半熟的地瓜,那上面有两个清晰的牙印,而那一对大蚂蚱牙现场只有一个人!大家齐刷刷的回头看那个小子,他开始不承认,可是拿着这牙印往他的牙上一按,严丝合缝——他就蔫了。这事儿几十年都过去了,呵呵,直到如今见面,一看到他的大板牙,就想起小时候的趣事儿了。

其实复收本身就是很有趣的事儿。比如揽地瓜,那年代的地瓜品种跟现在不一样,现在的地瓜薯块很集中,就是一窝窝,而那时地瓜可以抻出去很远,只要能找到长长的根须,顺藤找瓜,保证就能找到一块大地瓜,我们管这种瓜叫作飞瓜,这种瓜有时候在两尺之外,都跑到垄行之外了。每每捞到一只飞瓜,就会高兴的叫喊起来仿佛中了彩票大奖。

读初中的时候,我们家复收发了一点小财。那一年村里的团支部号召青年团搞地边种植,就是在一些土地的边角,沟壑边上的空地栽种地瓜,本来那就是搞搞形式,地瓜种进草丛里,谁也没指望它们会有什么结果。到了老秋,也没人来收获。

偶尔一次,我经过这里就从草丛里挖来一窝地瓜看看,让我吃惊的是,居然挖出来一个羊头大的大地瓜!当时已经是深秋了,地里的东西早就被翻得干干净净了,没想到我这一镐头刨出个金蛋蛋,我赶紧回家叫来弟弟们,推来小车,我们怕别人看见要来分享,就瞅着一早一晚,那一个星期,我们挖了几百斤地瓜,妈妈切成片晒干。

第二年,家里用这些瓜干养了第一头母猪,半年之后生了八个小猪崽,长到三十多斤的时候,爸爸用小车推到集上卖了。妈妈喂的小猪个个滚瓜溜圆特别抢眼,还没有放下车子,就被人抢着买走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一块三一斤,八个小宝宝卖了三百多块钱,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啊,我家还上了欠别人多年的饥荒债。而后,我第一次吃到了五分钱一只的冰棍,那天,我们家照了第一张全家福。

眨眼,四十年过去了。今天复收翻动那些往事儿,恍若隔世。如今的生活是过去所不能想象的。但是,那时候简单的生活却蕴含着自己的希望和快乐。而如今,丰衣足食的日子,我们却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好在生命就象地瓜的根须——扯住它,顺藤挖,终究会有你要的结果。

遗失的味道

文/马西良

上周礼拜六下午,骑自行车沿龙泉路南行,初冬的天气感到有点清冷。上去车就是几里路,到南环路东行,在荆泉路最南端拐弯处,树林中有一家炒鸡店,名曰拐弯炒鸡店。心想这名字起得不错看看去,沿小路没走几步,看到炒鸡店,门口的对联吸引了我:香飘鲁南三十里,味美滕州第一家。哈哈,这对联很牛气吧。

停车小憩,一股浓浓的香味飘入鼻腔,味蕾被严重感染了。心想,这副对联写的还有点道理,不然哪有如此菜香。也许骑车到了该吃饭的时辰了,近几年还真没有感觉如此菜香的味道。心想有空一定吆喝几位朋友品尝品尝,是不是属实,品尝一下这乡村菜的味道。

骑车前行,树木凋谢,花草枯萎,已近初冬,北方已经落雪。在车上思忖,真没有想到在这郊区小路,找回了多年没有的菜香的味道。骑在车上边走边想。小的时候,我家兄弟多,吃饭就是个大问题,虽然没有断过顿,每顿饭都能吃上。那也是干粮不够汤来凑。有时父亲偶尔从外面买一斤半斤的生羊肉,晚上用大锅烧上一锅水,切一颗大白菜,我们都主动到锅屋帮母亲烧锅。

大锅咕嘟咕嘟一冒泡,飘香的羊肉汤味就熏得心胸荡漾了。母亲在锅沿上放好几个大白碗,将那飘在锅上面的乳白色的洋油每人先盛上一碗。汤还在滚热,我们就等不及了。先把羊油喝上两口,那个味道真过瘾,口舌流油,满嘴飘香。然后把地瓜煎饼往碗里一泡,连汤加饭很快吃完,每顿光汤也得喝上三四碗。唉能盼上一顿羊肉汤就像过年一样高兴。那味道异香扑鼻真袭人,入口齿馨长留津呀。

年龄大了,上学了,也正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父亲在生产队当会计,我们兄弟几个都上学,平时吃饭简单,瓜干、玉米糊粥加上煎饼,老咸菜顿顿有,喝顿面汤都很难。每到深秋天,村里都是下午晚上分地瓜。我们村靠河近,领来地瓜,先要在河水里洗干净,然后再沙滩上切地瓜晾晒。这个时候一般都到深秋,天气冷了,我们放学后先到河滩帮助切地瓜晒瓜干,每天都到晚上九点十点才能晒完。

天气冷,肚子凉,再加之天天吃地瓜煎饼,肚子一受凉,衣服单薄,看谁屁放地响。这时母亲总是想办法能点白面,烧一顿萝卜面疙瘩汤,驱驱寒气。电灯下,一碗漂着油花的白面疙瘩汤,那种香味实在好喝,一碗下去浑身冒汗,至今回味面疙瘩汤还馋涎欲滴,满嘴流香。

现在生活好了,下饭店吃大席已不成问题。但是最爱吃的还是三、五位知己相邀,点几个农家菜,一瓶小酒,品一品精细烹调的菜肴,享受独有的滋味。每到这时就会想起《吕氏春秋·本味》中的一句话:鼎中之变,精妙微纤,口弗能言,志不能喻。

时光如梭,年龄不断增长,吃嘛有嘛,鸡鱼肉蛋,时令瓜果,海鲜美味,可吃什么都没有香味。孩子们更是吃饭挑剔,天天都为做饭犯难,饭菜不香了,还是嘴腐化了。反正吃什么都找不到味道。

骑着车子琢磨着一路的味道,不知不觉到家了。这一“味道”想了二十里路,晚上吃什么还没有定下来。

野地瓜儿

文/罗红梅

夏至三更后,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到了,我们的童年有一大半遗落在这样的暑热里。最是恨不得天天在田野里逡巡,看蜻蜓与蝴蝶翩跹起舞,看苞谷的胡子慢慢长长,青青的李子藏在树叶下,勾得人口水长流。这时候,那田背上,垄沟里,偶有一缕甜香窜出来,令人鼻尖耸动,我们忍不住深深地吸气,像被肉骨头引诱的小狗似的,循迹而去。

那是一种只要尝过就会让人上瘾的味道。小时候,我曾在妈妈背上急得跺脚,听人说,那双小脚丫爆发的力,差点儿就把背篼底子给跺穿了,原来是地瓜儿熟了呀。“六月六,地瓜儿熟”,长溪沟的人把一种匍匐生长的野生藤蔓植物结出的果叫“地瓜儿”。

地瓜儿藤是有乳汁儿的,常绿,柔韧,长椭圆形的细叶片。春天,藤上会冒出些青春痘似的小点儿,和无花果一样,那是一种隐头花序,随着花轴膨大,把这些花序包起来,只留一个小孔呼吸。到了夏季,藤蔓上挂满青绿色的硬果子,顶端一个圆圆的肚脐,许许多多的花儿在里面开放。随着阳光增强,那果子慢慢染上胭脂的颜色,表皮逐渐变薄、变软,粉嫩的表皮上长着许多可爱的瘤点儿,像雀斑长在小美人儿的脸上。地瓜儿分公的和母的:母的很硬,没有水分,不能吃;公的成熟过后散发出浓郁的甜香,芬芳似蜜,几十步开外就可闻到,非常诱人。

虽说是季节一到就有扒地瓜儿的想法,但当真要我们回到土地上,去翻拣藤蔓,去寻找果实,却还是不太容易的事。一是怕热怕晒,气温越高,地瓜儿的香味越浓,也越容易被人找到,所以扒地瓜儿得选大晴天,习惯了空调伺候的身体怕是受不了那样的热了。再则,离开土地多年,哪条山沟哪根田坎会藏着惊喜,我们知道吗?而乡人们是不会告诉你哪根藤下结着果的,那是他们的秘密宝藏,只有与这片土地息息相关的人,才能顺利找到并尽情享用它。

地瓜儿也是认熟的,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你要是只想循着香味就能找到它,是不大容易的事。这天我们坐着车,在乡间公路上疾驰,后排一个人突然大声说:“地瓜儿,快闻,地瓜儿的香味儿。”我赶紧摇下车窗,深吸一下鼻子,嗯,是那股熟悉的甜美味道。下车后却发现,那两边都是深深的草丛,到哪里去找地瓜儿的踪迹呀?茫然四顾,我对路边正在嘻哈打闹的孩子充满了羡慕,地瓜儿藏在哪里,他们肯定知道。

还好,我有一个记忆力超好的朋友,她指着一个小山坡,确切地告诉我,那里一定有地瓜儿,并且还很多,不但多,个头也很大。

路是没有了,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葛藤做了真正的主人,它们是那么野蛮、霸道,又充满韧劲儿。我只得找来一根竹棒,把葛藤挑开,俯下身子,翻开地瓜藤,就看见美人痣一样的地瓜儿从泥土和腐烂的草叶间跳将出来,拿手指轻轻一抠,就脱落了。老人们说,一个地方只要看到有一颗地瓜儿,就一定有一片,果然如此。地瓜藤有着旺盛的生命力,窜得特别快,三年以上的老藤最能够结果。

左右腾挪,跪着,坐着,蹲着,一点一点地在土地上逡巡,一寸一寸地移动,我们发现,有许多熟透的地瓜儿破了皮,自行烂掉了,有些则被蚂蚁啃噬,做了小虫的美餐。而另一些尚未长大,青着个脸儿,倔强着,也许再来一两个大太阳,才会让它们的心变得甜蜜。所以,农历的六月间,即使是同一个地方,每隔两天,都能拣到地瓜儿。

太阳正烈,打得人生疼,但一颗接一颗的地瓜儿啊,又让人难以罢手,那不时冒出来的小精灵,仿佛在对着我勾指头呢。热得实在坚持不住了,我找到一小片儿树荫坐下来,但只要转一转眼珠子,就又发现一颗,圆滚滚的、粉嘟嘟的,令人欲罢不能,筋疲力尽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要去翻拣。

小时候我只能跟在大孩子后面,希望从他们搜索过的地方再有一些新的发现。别看地瓜藤遍地都是,会结果的却不多,必须要在温暖潮湿的地方,比如石头缝、田背上、草坡里。所以,我从来没有这么尽兴地扒过地瓜儿,这一回,托朋友的福,她的这片秘密基地上,地瓜儿多得拣到手抽筋也拣不完。好不容易把葛藤下那一片翻拣完了,但朋友用手一指,看,那片葛藤下也是。“哎,不拣了,要中暑了,而且,盆子都装满了啊。”但我又忍不住叽叽喳喳:“这里这么多地瓜儿,为什么没人拣呢?”

“地瓜儿都是小朋友喜欢的,大人们才不稀罕呢。野地瓜儿虽然美味,却不能填饱一家老小的肚子啊。如今农村里小朋友少了,有许多是一放暑假就往父母务工的地方迁徙而去。现代人吃不了苦,何况终日里美食太多,比这好吃的还少吗?”朋友解释道。

野地瓜儿,美人儿额上的朱砂。它会带着快乐的情绪年年生长,哪怕熟透之后又烂在泥地里,那精彩的过程一点儿没少,奉献给世界的甜美一点儿没少,总有一天,人们会再想起它,如同想起自己的童年。

故乡的怀念

我出生在广西的大山坳坳的一个屯子里。由于父亲的缘故,我出生才几个月便和母亲到了衡阳,作了随军家属。我从小长在衡阳,说得一口流利的衡阳方言,概算得上是个地道的衡阳伢子了。故乡我只在寒假随父母回过几次,我对我生长的地方似乎比故乡更熟悉,但故乡的种种我却总也忘不掉。

地瓜

等到学校放寒假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当我随父母回到故乡时早已看不到那玉米地儿里满眼饱满的苞谷了,田地里的地瓜也刚好收完,只剩下些小个儿、细长的还藏在土里。于是爷爷便赶着自家的老黄牛,用犁将地又着实反了一遍。我和两个堂弟就屁癜屁癜地跟在后头捡拾。我每发现一个就会像发现宝藏一样,兴奋地大声呼叫。两个堂弟一直住在家乡,地瓜该见的多了,可是见到我如此高兴却也一样高兴起来,和我一起呼喊着,光着脚丫子满地里跑。

有的玩,当然也少不了吃的。小小的一块地里建回来的小地瓜竟足足装了半个竹篓。别看它们小,可是个个儿紫红紫红的,抬回家里,捡几个埋进灶下烧的通红的柴火里——恩~那就是人间的美味,而且还不必费心等待,就因为它们个儿小,手中的还没吃完那火堆里的就已经在“滋滋”地叫唤我们了……

枕头棕

在故乡,人们总有过年包粽子的习惯。与湖南不同,故乡的粽子是枕头形状的。大的小的都有,小的大约小孩儿的两个拳头般大小,大的就真的可以当作枕头用了(那是祭祀时用的)。

平日里在家我喜欢学着跟家人包饺子、包子,也曾仔细地看过母亲包粽子。只是没有亲自试过。看到母亲和小婶子为过年包粽子忙得不亦乐乎,便也心痒痒的,想帮上点忙。母亲却总以包粽子是女人们干的活儿而且是过年的大事儿不让我插手。二叔也过来寻我开心,说让我帮忙只会越帮越忙。于是我气不过,一直闹着要包,也正是因为新年,要开开心心图个吉利,母亲又拗不过我,便给了我几片箬叶,说让我包一个玩玩就算了。说是玩玩,我却认真得很。一队眼珠子直盯住母亲的手,大约知道了方法之后便开始包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包了拆,拆了包,包包拆拆了好几次,终于还是弄出了一个还挺像模像样的来。待三叔再来时,我叫他分辨,他看了半天竟反问到:“这里边有你包的吗?”当时我那得意的样子,直到现在还记得。

故事

在故乡我有很多表姑表姐,她们都很疼爱我。尤其是小表姐,她总是讲故事给我听:什么山上的石洞里住着猿人啦,山那边的苗寨里的人总是穿者很漂亮的衣裳,还会些神密的蛊术啦……于是我便很黏她,就像她身后长的小尾巴。有一次她要下井去打水——那是口地下井,进了一个还算宽敞的洞口还要走下去十余米才能打到水。里边又黑又滑,她怕我摔着,不让我跟着。为了哄住我就照例讲了些故事,有些奇怪又很怕人的故事。依稀记得是洞里住着会发出怪声的妖怪,还有那水里的石头会哭闹之类的。为了让我相信,她还拉着我就着那黑漆漆的洞口叫我听那汩汩的水声。于是我便不再闹了,跑到老远的地方呆着,眼睛盯着洞口,直到她打完水出来。

如今我在湘西求学,和故乡一样,这里也有许多的石头山,这使我常常怀念故乡,怀念那大大、圆圆、香香的糍粑粑,怀念那淡黄色,吃起来很糙却很甜的玉米饭,怀念那用红炭火烤地瓜的香,怀念那许多的故事,更怀念故乡那些给我讲故事,带给我许多欢乐的人儿。

燎豆子

文/丁明烨

儿歌曰:张二黑,燎豆子,燎了地头一溜子,突然刮来一阵风,地上没灰净豆子;突然又来一场雨,燎豆成了泡豆子;七手八脚拣豆子,黄豆成了泥豆子。燎了豆子没吃成,气的二黑鼓肚子。

小时候,一年到头粮食是不够吃的,玉米、地瓜往往是重头戏。早晨喝地瓜块,中午炒地瓜条,晚上吃地瓜面窝窝头,这地瓜面窝头,刚出锅还柔软些,第二顿就蹦蹦硬,吃起来喇喉咙,难以下咽。现在,地瓜、粗粮成了孩子们的稀罕饭,我们这些从“艰难岁月”经历过的人,对此却从来不“感冒”。

回忆童年时光,吃是一个永远不会过时的话题。儿时就是一个饿,为解口腹之欲,什么都想尝试、什么都想吃。够槐花、撸榆钱、搓麦子,这些散发着大自然清香的植物摘下来直接塞进口中,就让我们唇齿留香。扑蚂蚱、逮螳螂、抠知了龟(蝉的幼虫),或火烧,或油炸,也让我们满口生津。割草时不期而遇的酸酸泵,莲莲豆,小香瓜,也是我们就地取材的“美味”。

记得有一年,爸爸在家中的院子里种了几棵半夏,趁爸爸不在家,我和弟弟就扒开周围的土,看到根部结出姜状圆球,就不依不饶地吃起来,结果不一会就口吐白沫,呼吸困难,不得不到卫生室就诊,喝下红糖姜水才缓解了症状。爸爸回来后告诉我们,半夏虽然是一种药材,但是它有较强的毒性,对人的呼吸中枢有抑制作用,幸亏吃得少,吃多了会危及生命。真是的,那个年代,没有我们不敢吃的东西!

记忆中的美味

文/醉雨谢飞花

20世纪80年代,这是一个政治,经济青黄不接的年代,对于我们这些7.8岁的农村小孩来说,没有水果,没有零食,没有大鱼大肉,有的只是老一辈人凭借聪明智慧用随手可取的食材创造出来的美味,那些美食填充了我们童年的空白,刺激了我们舌尖的跃动……

槐花饼

槐花饼确切的说不应该叫槐花饼,是用玉米面和洗净的槐花和到一起做成的一种面食,像馒头。小时候在槐花飘香的季节,这种面食就成了我们大快朵颐的解馋食品。

奶奶的手很巧,做槐花饼时,总能花样百出,把掺了槐花的玉米面团团捏成小兔子,小鸭子,在我们艳羡的目光里放进冒着热气的蒸屉里,我们就会吧嗒着口水等他们膨胀变大。

一根烟的功夫,那槐花的清香就随着袅袅的水汽钻进我们的鼻子,我们的口水吧嗒的更响了。开锅了,我们迫不及待的你拿小兔子,我拿小鸭子塞进嘴巴里,一股槐花的清香,玉米面的甜腻顺着嘴巴滑进肚里,紧接着那股滚烫开始在胃里翻江倒海,我们开始后悔当初的鲁莽。看着我们痛苦的样子,奶奶笑骂:“馋嘴猴,谁叫你们这么心急。烫着了活该。”奶奶把调好的蒜汁端上桌:“蘸着吃,更好吃”顿时,嘴巴里一点香,一点甜,一点辣,这种三味杂陈的美味醉的我们闭上了眼睛……

在那个没有零食,没有水果的年代,奶奶灵巧的双手让我们在那美味的槐花饼里度过了一个快乐的童年。

前几天看街上有卖槐花饼的,确实做成了饼子的形状,一元一个,有月饼那么大,两面被油煎的焦黄,吃到嘴里又香又脆,只是这种香是被油浸出来的香,缺少了槐花本身的那种清香。

地瓜

小时候家里种的最多的出了小麦,玉米,就是地瓜了。在那个粮食不是很富裕的年代,地瓜也成了我们果腹的食品。

和玉米面熬成粥,加点水煮一锅,最朴实的作法却也让我们吃出了拔丝地瓜的香甜。

最喜欢奶奶大锅熬得地瓜玉米面糊糊,切成丁的地瓜浸润在金黄色的玉米面糊糊里,喝到嘴里,地瓜绵软细甜,连带着玉米面糊糊的清香,我们会敞开肚皮喝上两大碗。

记忆中的地瓜香甜可口,皮薄多汁,就是生吃都像苹果那样清脆多汁,决然不想现在的地瓜,不管是蒸,煮,烤,炸,吃到嘴里都味同嚼蜡,无滋无味。

现在市场上卖的地瓜不光个头小的可怜,切成段熬成粥,还丝丝洛洛的不面也不甜。烤着吃,有那么一股浓郁的香味,吃到嘴里却也是不面不甜的。

马子菜

马子菜,学名马生菜,俗称晒不死,是农家地头最常见的一种野菜。生命力极强,拔下来在太阳下暴晒几天,一场小雨的滋润,他又会光嫩如新。

在马子菜泛滥的季节,他就成了我们餐桌上的佐餐好菜。最常见的有三种吃法,一是洗净了用开水焯过凉拌,一是直接加油爆炒,再就是剁碎了蒸成包子。

凉拌很好做,就是把焯好的马子菜切成段,加入葱,蒜,盐,醋,最后淋点香油,吃到嘴里清爽可口,不一会就被我们几个小馋猫吃的只剩淋漓的汤汁。那点香油的香气加上马子菜的清脆,刺激着我们的味蕾,恨不能把剩下的汤汁都喝掉。

爆炒,就是把焯好的马子菜大火炒几分钟,撒点葱蒜盐出锅,说实话炒出的一点也不好吃,因为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舍不得吃油,只用那么一点点的油炒那么一锅菜,那味道就是开水煮青菜,只能尝出点咸味。

虽然香油也是奢侈品,但是那个时候的芝麻纯,做出的香油味道也正,在凉拌菜上点一滴,整个屋子都香气绕梁。因此我们更喜欢吃凉拌的马子菜,其实也是为了闻那满屋子的香气。

把马子菜剁成小段包包子,也是我们喜欢的吃法,哈哈,因为母亲会舀出一勺荤油(就是用肥猪肉炼出的油)拌菜馅,我们几个小馋猫围着面板看母亲不急不慢的把调好的馅料灵巧的包进赶好的面皮里,那馅料红红绿绿,因为加了荤油,有点发亮,衬着白色的面皮,煞是好看。

包子出锅了,那荤油的香气刺激的我们直咽口水,咬到嘴里,那叫一个香,回想那吃相,总觉得自己是在抱着一个猪肘子大快朵颐。而那股香甜劲儿也深深埋进了我的记忆里……

前几天回家,看地头的马子菜长得喜人,央求母亲做几个包子尝尝,母亲笑我:“又想忆苦思甜了,现在谁还吃这个”

母亲蒿了一把蒸了几个包子,哈哈,又可以吃到二十年前的美味了,我迫不及待的抓起来尝尝,可是吃起来不是那个味,马子菜又酸又涩,料是放足了,肉也放不少,吃起来却不香了。

母亲叹口气“又是化肥,又是农药,二十几年了,地里的土都变质了,再也养不出以前那么鲜嫩的马子菜了”

科技发展了,经济进步了,随着生活条件的提高,我们不在缺吃少喝,肠胃都被鸡鸭鱼肉填的满满的,其实那些童年的美味还存在,只是我们缺少了品尝那些美味的饥饿。

老家地瓜美

文/林建致

地瓜,又名番薯和红薯,曾经在贫困的岁月里,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许多次,稀粥陪伴着地瓜,一起走过流年,跨过纯真的童年,一直延续到高中,接力到更长更久。在生活里,地瓜成为重要的食物,给食物匮乏的灰暗日子洒出一缕缕光,明亮许多孩子的小世界。

清明左右,老家开始整理土垄,插上地瓜种,用条状的竹子做支柱,盖上农村常用的“蜡纸”。地瓜发芽长叶后,藤茎渐渐地长长,生出一些分支,长满密密匝匝的叶子。农谚说:“芒种内,种地瓜免盖又免浇。”这正是种地瓜的最佳时期。

清晨,遇上晴天,太阳含羞露出脸蛋,乡亲们荷着锄头,踏上自己的山地,开始种地瓜的农活。锄头一下又一下,没入泥土一大截,翻倒一块块土块,敲碎松土,整理成一畦畦卧蚕状的土垄,规矩成形,美观气派,显露出村民炉火纯青的功夫,夹杂高层次的打理水平,方给大自然如此出奇的加工杰作。

地瓜种的藤茎被剪成一尺长左右的一段段,在土垄上插进每一段,分栽在地里,浇上粪水,撒上细土颗粒,就基本大功告成。第二天,若下雨或阴天,不必去替地瓜忧心。倘若太阳火辣辣,洒出会咬人的光芒,乡亲们就必须割一些山芼或杂草等,盖在上面,避免脆弱的秧苗会被晒蔫干枯而死。

经过几个月的浇水和施肥,也经过不可缺少的除草和翻新土垄,嫩芽新枝长势旺盛,一片春风得意。地瓜叶色浓绿、黄绿或紫绿,大都呈裂片宽卵形、三角形宽卵形或线状披针形,密密麻麻地爬满一个个土垄,包括每一个土沟,一片盎然生机难以比拟。

7到9月间,地瓜会开花。花朵惊艳喜人,呈钟状或漏斗状,颜色有粉红如桃花,白色如雪,紫色似茄子,令人心生爱意,百看不厌,甚至为一些地瓜野花流连忘返,忘记秒针滴答的走动。

地瓜的果实即指块根,有的呈球状,有的呈椭圆形,也有的呈纺锤形。皮色主要有土黄色或紫红色。地瓜果实肉质肥大,香甜多汁,一旦在锄头下亮相,或令人惊喜绵长,或失意沮丧,甚至因地瓜太小,令人频频不满,破口大骂。

立冬前,乡亲们开始挖地瓜。一担担畚箕,一支支锄头,一个个地瓜被挑回家里,放在地面上,堆积成一大堆,小山似的,总以为可以吃得很久很长。地瓜洗干净后,切成一块块,必须蒸熟煮透,方可去皮吃肉,滋味甜美,松软内心刚硬之处。

地瓜叶,有时会有虫害,如空心虫和卷叶虫会无情袭来。叶片会被咬成小洞,叶缘被吃成缺刻。选取良好枝叶,去除枝上粗皮,洗净刀切后下锅,外加几瓣半月形的蒜瓣,美味可口,吃得余味不足,满口芳香,填补如今味蕾缺少的空白,令人生多出一股股亮堂堂的味道,鼓舞舌尖;地瓜叶,也赠给时光一盏盏难忘的独特亮灯,温暖心房,亮透解决温饱的日子。

吃地瓜,不会发胖,却能刺激肠道,增强蠕动,通便排毒。当然,不宜多吃地瓜,因会腹胀,打嗝和放屁等,委实不美、不爽和不适。小时,由于多吃,产生厌烦心里,拒地瓜于心门外。现在,吃荤吃得不少,偶尔来几次地瓜,却吃得狼吞虎咽,美味到极点。

地瓜,虽然朴实又多量,平凡而普通,却曾经抚慰过胃肠,给我们几多欢乐几多考验。它们丰满了饥饿的年代,吃饱了一个个瘦骨嶙峋的生命,让数不胜数的乡亲们忘却饥寒,忘却困难,忘却苦如黄连的清贫历史,渡过难关,一路跌跌撞撞而来,在奋斗中摆脱穷苦,走过绝望,跃进富裕的肥美春光。

想起小时候的美味

去梨山玩的时候,偶然在一小块地方发现了地皮,于是欣喜地将它们拾起来。回到家把混在一起的枯草叶子摘出来,放到水里洗了七八遍才弄干净,然后用它做馅包饺子。吃完饺子,忽然想起小时候的美味来。小时候生活比较清苦,没什么好吃的,所以一旦吃了一点好东西,印象就特别的深。

地皮

地皮长在山坡上,应该是一种菌类植物吧?一块一块,薄薄的,黑绿色,如同地上长了一层皮一样。没下雨的时候是干的,下雨后又湿又软,有些透明,拿在手里软乎乎的。因为生在地上,所以和枯草混在一起,还沾了泥沙,清洗起来很是麻烦,要费好多功夫。现在饭店里有这道菜,但我总觉得不如野生的。我们村的东山上就经常有,我曾随母亲提了篮子去拾过。母亲喜欢用它包菜包子,包子皮是地瓜面的。我很不喜欢地瓜面的皮,我整年吃的都是地瓜,煮地瓜、地瓜面煎饼、地瓜面烀饼子,都腻歪死了。但那馅儿却喜欢,常常是拿筷子把馅儿抠吃了,地瓜面皮子再给父亲。

河虾

村西靠近河边的菜园里,纵横交错着许多水沟,水沟里有好多小虾。我和弟弟,有时还和姐姐,拿了笊篱去捞。一笊篱插到水草或者烂叶里,还真能捞起一些,小虾磕到沟边就蹦来蹦去,我们一个一个拾到小罐里。小虾很多,我们捞的却不多,许是小孩子没耐心,捞的时间少的原因。回到家母亲会用大铁勺子放到火上,加上少许油把小虾熥了给我们吃。小虾熥好后,在铁勺子里红红的,很是诱人!拿两三个放到嘴里,嚼一嚼满口的香。但还没等你回味,小虾就吃完了,没了!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

小鸡崽合子

那个很难见荤腥的年月,如果能吃上一点肉,是很值得小伙子们欢欣雀跃的事情。但一年到头,除了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重要的客人要招待,谁家能舍得出钱去割肉吃?平时吃肉是件奢侈得不能再奢侈的事儿。春天母亲买小鸡仔喂的时候,总有小鸡仔活不成,不是突然死了,就是蔫蔫的不动也不吃慢慢死去。虽然它小得可怜,还不够一把抓的,但母亲总舍不得扔掉。把小鸡仔的皮毛扯扯剁碎了,再和上面煎几个扁的合子。我们就在饭屋门口拿着吃,现在想起那香味,还忍不住满嘴的口水。

蚂蚱

夏秋之节的山野,敞开着她的胸怀,给人们无比丰富的馈赠。有一种我们叫做野茄子的,它生在大块的岩石旁,结的果实像一个个小铃铛挂着,熟透了后种子紫红色,嚼在嘴里,清香清香的。有一种我们叫做拖拉盘的,我总觉得它就是鲁迅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描述的覆盆子。味道酸酸甜甜,非常不错。还有野李子、酸枣、蚂蚱------父亲从生产队收工回家,斗笠上总要别上一两串蚂蚱,母亲炒的蚂蚱火候掌握的很好,看上去红郁郁,吃在嘴里焦酥喷香。记得76年防震的时候,我们在院子里搭了防震棚子。一个雨天的下午,父亲下地回来捡到了一个蚂蚱笼子,里面装满了蚂蚱。到现在想起来,我还有一种天上掉了馅饼的幸福。

鸽子肉丸子

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学校在我们村西边的岭上。有一个姓陆的同学和我同村,家住小南洼,若论起母亲来,我和他还是表兄弟。他们家养了好多鸽子。有一回他从家里拿了用鸽子肉炸的丸子。一些同学都要了吃,我也有幸得到了一个。我没想到鸽子肉的丸子是如此的香,简直是空前绝后,这以前我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就是到现在也没有。工作了以后我到饭店吃过不少鹌鹑炸的丸子,应当和鸽子差不多吧?但总觉得没什么味道。许是时过境迁的缘故吧!

小时候到现在,生活水平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也立业成家,有了工资和积蓄,我们以前稀罕的东西,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吃的和穿的比之小时候不知强了多少倍。但回想吃过的美味,能留下深刻印象的却不多。糖吃多了,就不觉得糖甜了,有苦才会珍藏甜的记忆。正因为我们生活得很幸福,或许就会忽略了这种幸福,请想一想我们离开幸福的日子吧!这样的话,我们就能更清晰地品味今天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