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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散文

2022/12/30经典文章

腊月散文(精选20篇)

腊月里的年味儿

文/一介草民

进入腊月,从一碗腊八粥开始,过年的味道渐渐浓了。要过年了。

开始筹划着走走亲戚,购点年货犒赏自己。如今的过年不比过去物质贫乏的年代,非要到过年才能吃到有鱼有肉的饭菜。所以,即使是购置年货,也是各式各样买上一些,不再是买很多囤积起来,以至于让年货过期变质。超市里、集市上有非常多的新鲜蔬菜和各种食品供居民选购,也就失去了抢购的欲望,这也让过年多了几分平和和闲适,少了些急躁和焦虑。不急不缓,恰到好处。

每天凌晨,小城的四周都会有鞭炮声传来,不只是有娶亲的还是叫早的,诧异中想想,这和过年多少有些联系。不然的话,这在过去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的景象,近年来常常出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

学生们开始了寒假生活,在外求学的学子也从四面八方回到了家。街头处处可见三五成群的孩子,饭店里同样出现了年轻人聚餐的身影。结束了紧张的学习生活,回到小城后随意的访友,同学分离后的重新聚首,相信他们会有许多见闻和感慨。面对即将到来的春节,他们会有何打算,从他们灿烂的笑容里面,估计能猜出几分。

这个冬天不太冷,雾霾天的时常光顾,让人们感到烦恼,但每一个晴朗的日子,都能给人们带来无限的欢喜,出来散步的人们都很惬意,更加珍惜蓝天白云、空气清新的时光。立春赶在了腊月里,让这个腊月充满了春意。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除夕很快到来,年味愈发浓了。

街上依然是车流不断,生活在继续。再有几天,就是过小年了。到那时,就真正拉开了过年的大幕,每天都有讲究,吃糖瓜,扫屋擦玻璃、炖鱼炖肉包饺子。一项一项地习俗,承载着人们对过年的重视。除夕团圆夜把过年的气氛推到了极致,久久让人难忘。“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一直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这种氛围一直要持续到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才算过年的结束。

北方的腊月是一年最冷的月份,但寒冷挡不住人们过年的热情。特别是在农村,过年是一项非常隆重的活动,要杀年猪,备好亲朋好友来聚餐的各种食材和节日小吃。在这个农闲时节,人们有时间来准备一切,也有时间接待和闲聊,正好和过年契合。

过年是农历一年的结束,更是一年的开始。盘点着过去一年的收获得失,期盼着新的一年的风调雨顺。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我们期待着羊年大吉,收获更多的期望。

腊月,欢欢喜喜迎新年

文/寇玺

一转眼,已经到了一年的尾声。对农民而言,一年忙过了春耕秋收,只有这时大地沉寂,才是农闲。对上班族而言,勤勤恳恳工作了一年,这时满心都是对春节假期的期待。

农历十二月,是阴历年的最后一个月,俗称岁尾,有腊冬、残冬、穷冬、腊月等30多种称呼。其中,人们最熟悉的当数腊月。

为什么叫腊月?与古代的祭祀传统有关。“腊”是古代祭祀祖先和百神的“祭”名。我国古代有“冬至后三戌祭百神”之说,即每逢冬至后的第三个纪日干支中含有地支“戌”的日子,民间都要猎杀禽兽举行大祭活动,拜神敬祖,以祈福求寿,避灾迎祥。这种祭奠仪式称为“猎祭”。因“腊”与“猎”通假,“猎祭”遂写成了“腊祭”。这个风俗起源于秦汉时期,到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下令制定历法,将冬末初春新旧交替的十二月称为腊月,十二月初八叫腊日。

腊月里,有一年中的最后一个节气——大寒。古人说“大寒为中者,上形于小寒,故谓之大……寒气之逆极,故谓大寒”,意思是说“大寒”的“大”有两重意思:一指相对于小寒而言,二指大寒期间天气冷到了极点,故谓之“大”。

腊月还有一个重要的日子——腊八节。据《洛阳市志》记载,旧时,每年腊月初八凌晨,洛阳人都会争相早起打水熬粥。人们认为,打水越早,粥熬得越稠。在老洛阳的腊八粥里,有大米、小米、柿饼、栗子、杏仁、白果、绿豆、红薯,也有人往粥里加肉丁,制作成咸食。俗话说“喝了腊八粥,心里糊涂涂”,意思是春节临近,过年不必太节约,糊涂一些不吝花钱,等到正月十五喝过了“清心茶”清醒过来,再节俭度日。

腊八在洛阳又称“庆丰日”,做腊八粥意在祈祷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所以人们会故意把粥熬得多一些,每天吃一点剩一点,一直吃到祭灶,谓之“接年饭”。农谚“腊八饭,剩一半”“腊八饭,吃半年”,说的就是这个理。

到了腊月二十三,代表着人们要正式进入过年的准备中。在洛阳,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知道这几句顺口溜:“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打面糊;二十六,蒸馒头;二十七,剃精精儿;二十八,炸油花;二十九,去打酒;年三十,贴门画儿;大年初一,撅着屁股乱作揖儿。”

“二十三,祭灶官”,对洛阳人来说可是个大日子。传说中,灶神要上天向玉帝汇报他所在人家的善恶功过。当天下午,家庭主妇带领姑娘、媳妇烙灶饼、打扫房间。晚上,则在灶神的像前摆上灶糖、灶饼和一只杀好的去毛公鸡,行祭祀礼。这糖是粘牙的芝麻糖,为的是粘住灶王爷的嘴,让他上天宫不要乱说话,尤其是不要乱说家里的丑事;灶饼则是灶王爷来回天宫路上的干粮,公鸡是坐骑“天马”。在洛阳,祭灶仪式均由男人主持,俗称“男不拜月,女不祭灶”。

祭灶之后,人们基本上就停了买卖和作业,一直准备到农历年的最后一天晚上——除夕。除夕的意义,源于先秦的“逐岁”,从除旧布新,迎喜接福,一直沿袭至今,还多了合家团圆等美好愿望。除夕,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看春晚,一整年才算结束,而迎接我们的,将是令人期待的崭新一年。

故乡的天空

文/师正伟

春节是一幅流动的年画,燃烧着激情,散发着喜庆,承载着吉祥,也孕育着来年的希望和梦想。

虽然原野沉睡了,节气却给庄稼人放了寒假,清冷的村庄也盼来了原有的生气与沸腾。乡村道路上,打工的、求学的、经商的、公干的,都带着对乡愁的寄托,像南归的大雁一样陆续回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家园,让乡间的小道上流淌着色彩和欢笑。春节是人们一年当中难得的清闲逍遥期。我们盘点着岁月的给予和回报,谋划着来年的希冀与收获,把所有的辛苦和欢乐尽情地释放和挥洒。

春节,是人们最为看重的节日;而腊月,正是迎接春节的前奏曲。从喝腊八粥开始,就奏响了“过年”的序曲。腊月是农村最喜庆热闹的时节。人们要杀猪宰羊、碾米磨面、清扫房屋、置办年货、张贴春联窗花、请灶祭神,用乡下特有的“中国红”,把乡村人那种朴实的幸福编织成红红火火的中国结,高高悬挂在腊月的房梁上。腊月也是农村人走亲访友最频繁的时节,友谊和亲情,系在每个人的心中,绽放着永远的温馨和魅力。

农村的腊月,是幸福的腊月。每当岁月的脚步迈进腊月的门槛,逢集日,平日里空旷的街道上商贾云集,人头攒动,形形色色的百货在露天摊位上触手可及,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商贩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孩子的嬉戏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乡村街市交响曲。人们把一年的喜庆挂在脸上;孩子们争着吵着买玩具、购花炮,高兴得不亦乐乎。不同的面孔和声音,洋溢着相同的快乐和喜悦,乡亲们把富裕和甜蜜装满沉甸甸的年货背包,也把乡村人对四季丰收的企盼和对美好生活的期望都浓缩在年集里。

春节的天空,每天都弥漫着浓郁的香味,那是酿黄酒、磨面粉、炸豆腐、煮大肉、蒸馒头、炸年糕的味道,这些诱人香味升腾在村庄的上空,落在山梁上,飘在山沟里。那是最本真、最朴实、最有魅力的味道,是家乡的味道,尽情地演绎着乡情乡韵。

春节,饱满,温暖,如同一杯老酒,醉了游子的心,将一年的风雨历程全部融化到欢歌笑语中,从亘古到永远……

母亲的腊月

文/乔兆军

在我的眼里,母亲一辈子是辛劳的,而腊月尤甚。时光一到腊月,母亲就开始忙碌,张罗着为过年做准备。

年猪杀好后,母亲就会忙着熏制腊肉,接着灌香肠腌猪腿,腌腊鱼腊鸡,阳台上、屋檐下挂满一长溜,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油油的光。

忙完这些,母亲会选个晴好的日子,将家里的棉被拿到太阳底下仔细翻晒起来,母亲说,过年前晒晒被子,把一年来的霉运都晒掉,来年就会事事顺利。这其实没什么科学性,但经母亲晒后的被子充满阳光味儿,盖着格外暖和。

时间很快到了腊月二十四,乡下习俗是二十四,扫房子,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打扫卫生。母亲一大早起来就拆洗被褥窗帘,掸拂尘垢蛛网,洒扫庭院,即使是常年不用的坛坛罐罐也会被母亲找出来清洗干净。母亲说,只有家里干干净净了,人才能舒舒服服迎接新年,奔好日子去。

临近年关,母亲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炸肉圆、切年糕、蒸包子……母亲心里一直有个期盼,她知道很快儿孙们就要回家过年了,她要多准备些丰盛美食,想到这些,母亲忙起来就格外来劲。我们一年一年里享受着母亲给予的宠溺,母亲却在一个一个腊月里老去。

想起了小时候,那时还是大集体,母亲没有钱为我们买新衣裳。恰好生产队里烧石灰,需要大量的木柴,母亲就天天砍柴卖,两分钱一斤,一个腊月挣了四十多元,为我们兄妹三人每人做了一套新衣服。于是,到了大年初一,我们都可以穿上崭新的衣服到亲戚家拜年了。

那时虽然缺衣少食,但母亲总是想方设法地把年过得圆满、富足,厨房里的油盐酱醋,准备招待客人的烟酒糖茶,即使我们小孩子最喜欢的鞭炮,母亲都要一一置办齐全了,才觉得心里踏实、舒坦。

多少年过去了,我们大了,参加工作了。腊月里,母亲仍然按着她的节奏,围绕着过年这个主题忙碌着,一个腊月下来,母亲常常累得够呛。我们劝过母亲不要如此辛劳,母亲说,过年就要年年有余,不准备些东西,没个年味,怎么叫过年呢?

我们知道,这其实饱含着母亲的慈爱和良苦用心,她所忙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女,为了一个幸福的团圆。有人说,母亲的腊月,儿女的年,的确如此,在这一个月里,母亲用她的勤劳,为我们酿造出了家的温馨,年的味道。

行走在腊月里的年

文/包利民

当雪花开始飘飞在希冀的心里,年的味道便已跨过大半个冬季传来。腊月的严寒是年的使者,每一天都是新年到来的足音,就像我们急切的心跳,细细地数着那几十个日子。

只是,那急切的心跳已经多少年未曾体会了?当岁月的风吹得成长的脚步越走越快,那种盼年的焦急而欣然的心境便不复存在。仿佛世事风尘覆盖了曾经那种单纯的期盼,年也只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反而觉得多了几分喧闹。依然眷恋着曾经的年代,那么寒冷的每一天,都是向着幸福接近的脚步。

一进入腊月,虽然到了最冷的时候,可是心情便如北风中冻红的脸蛋,泛着无边的欣喜。腊月里的乡村,几乎每一件事都与年有关。那时生活水平还很低,过年,是每个孩子最幸福的日子。只是现在想来,那时,也并非全是为过年的美食华服所吸引,念念不忘的,却是那份相聚的欢乐。那时每家孩子都多,加上家族里的人,过年便是欢乐的海洋。如今,曾经的亲人,或已故去,或天各一方,家里人少,越发觉得冷清。

腊月里最大的事,便是杀年猪了。就是家庭条件再不好的,也会每隔一年杀一次猪,好些的,年年杀。那是极热闹的一个场景,村里相熟相好的人都会来帮忙,大大的铁锅里飘散着诱人的肉香,屋里几张桌子排开,酸菜血肠,五花肉,大盆递上,酒香肉香弥漫。每家杀猪都是如此热闹,就像办喜事一样,这是年前的一次亲友大聚会,会持续好多天。

接近过年,那些要准备的便都排上了日程。蒸馒头,蒸年糕,蒸黏豆包,鸡鸭鹅也会杀一些,都冻在仓房里。我们时常溜进仓房,看着那些过年时才能食用的种种,心中的期盼和喜悦便更深浓。如今回想往事,也有着当年看着那些美食的心情,只是,儿时所想终会盼来,可是,那些远去的岁月,却再难重来。

包冻饺子的时候,也是极为喧闹欢乐的一个场面。由于每家都要包许多,所以,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要来帮忙。包冻饺子是在晚上,因为夜里更冷,冻得更快。大家围坐在炕桌四周,每人面前一盘饺子馅。更劳累的是几个擀饺子皮儿的人,多是一些麻利的婶子阿姨,擀面杖飞快滚动,饺子皮儿雪片一样飞出,我们小孩子便不停地将饺子皮儿送到包饺子众人面前。还有的孩子负责往盖帘上摆饺子,摆满后放到院里去冻。

在之前,大家都要互相打听好,哪一天谁家包冻饺子,以免撞在一起而人手不足。所以这项活动,会持续更长一些。今天你家,明天他家,我们小孩子穿梭一般凑着热闹。现在想来,那是一个极温暖的场景,大家围坐在一起,一边包饺子一边大声说笑,火炉在地中间旺旺地燃着,一百瓦的电灯泡在头顶欢欢地亮着,那份火热的氛围,穿透岁月的烟尘,至今能温暖我偶尔的苍凉。

过了小年之后,时间仿佛一下子慢了下来,感觉每一天都那么漫长。此时,买年画,写对联,刻挂钱,画福字,便都开始进行。那样的时刻,抚摸着那些红红的对联和吉祥的年画,仿佛抚到了年的气息,心里漾满了单纯的幸福。于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欣喜中,那个牵肠挂肚的日子,便来到面前,走进眼中,镌进心底。

所以不管走过多少个冬季,有过那些年的腊月,那么每一个年都会暖暖,即使不复旧时心境,可只要有那份回忆在,就值得我在每一个年里,都用一颗最真最暖的心,去迎接每一个寒冷的日子。

舌尖上的年味儿

文/王国梁

记忆中,乡村的腊月是氤氲在炊烟和香气中的。磨豆腐、蒸年糕、杀年猪、灌香肠,一样样,把过年的气氛酝酿得饱满浓稠。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平日里的生活非常简朴,餐桌上很少有鱼和肉。不过乡下有句俗话:再穷不能穷年。所以过年的时候,节俭的人们纷纷变得慷慨起来,杀猪宰羊,买鸡买鱼,准备过一个富足的春节。对孩子们来说,过年就意味着一场场舌尖上的盛宴。

刚进腊月,母亲就忙着磨豆腐。磨豆腐的过程有些复杂,母亲却胸有成竹,每一个程序都很娴熟。她会一边哼着戏词,一边推着石磨。有时,她还会招呼我过去帮忙,让我把泡好的黄豆加入石磨中。母亲熟练地转动石磨,一会儿工夫,豆浆磨好了。母亲把豆浆装进一块密实的白布里,用力将浆液挤出。豆浆还要煮沸,然后点上适量的卤水,搅拌均匀,冷却后豆腐就成型了。最后,再把豆腐压成一块块的方形。热腾腾的豆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母亲让我尝一小块,细嫩可口,吃起来真香啊。

母亲还会把豆腐做出各种味道来。她把豆腐切成薄片,用油煎过,再用盐腌起来。吃粥的时候,就着腌豆腐吃,腌豆腐咸香味美。母亲还会把豆腐炸成豆腐泡,把豆腐切成小方块,放到油锅里炸成金黄色,就做成了。冬天吃炖菜的时候,放上点豆腐泡,我们专拣菜里的豆腐泡吃。还可以把豆腐切成小方块,放到屋外冻上几天,就成了“冻豆腐”。到大年初一,豆腐也会当一回主角。母亲会精心做几样豆腐菜,什么肉炖冻豆腐、肉沫豆腐等等,色香味俱全,让我们大饱口福。

杀年猪,是腊月里较为隆重的节目,把过年的喜庆推向了高潮。杀了年猪,卖一半,留一半自家吃。平日里父亲很少下厨,但是腊月里他总会选一个日子,亲自刷锅开灶,把猪肉、猪骨,还有一部分猪下水,统统放入大锅中煮。这是我们家腊月里最隆重的“庆典”。灶膛里,柴火旺旺地烧着,火光把我们的脸映得红红的。不一会儿,香味从锅里钻出来,惹下一大串口水。肉要慢慢熬,入了味,才香。我们只有耐心等。

小屋里笑语声声,溢满了温馨。父亲母亲聊着今年的收成、明年的打算,话题不断,我们在一旁玩闹着。说说笑笑中,一大锅肉煮熟了。父亲掀开锅盖,热气和香气霎时弥漫了起来。父亲在腾腾的热气中甩开手臂,捞起大碗的煮肉,端到我们面前。我们顾不得刚出锅的肉烫嘴,夹起来就放到嘴里。一边说“好烫好烫”,一边大口吃着,肉那个香啊,我们吃得满嘴油汪汪的。

如今,虽然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我们在平日里就可以吃到各种各样的美食。但是,过年时的那些美味,永远是我们味蕾上最香甜和绵长的记忆。

剪一缕腊月时光做书签

文/姚秦川

时光一踏入腊月,日子便开始过得既让人有所期盼又令人流连忘返。

首先,进入腊月后,离过大年就不远了。而过大年,又是一个多么喜庆和热闹的节日呢;其次,腊月是十二个月份里最后一个月,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完一年,让人多少有些留恋;最后,在腊月里,你可以名正言顺地花钱,为自己买一些东西:吃的,用的,穿的,甚至是玩的。别人说起时,一句话,这些全是为过年做的准备。谁不想让自己风风光光地过一个好年呢?

在乡村,腊月里最热闹的事情,莫过于赶集市。这时,忙了一年的人们,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喘口气。汉子们,不用再每天辛苦地去地里刨东犁西;婆姨们,也会适时地放下一年四季纳不完的鞋底。他们要做的,就是呼朋唤友,去逛集市置年货。

集市上热闹非凡,卖什么的都有。一向节俭惯了的婆姨们,此时倒显露出少有的大气和霸气:男人们想买一条好一点烟,她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孩子们想买一个可以会唱歌的玩具熊,她也笑呵呵地付了钱。过年时用的,穿的和吃的,她们都在心里盘算过多少回了,也都一样不落地买全了。然而,准备满载而归的婆姨们,却从没想过,要为自己添上一针一线。

男人们当然是不答应的。他们粗声粗气地对自己的媳妇说道:“干嘛这样省着,看上哪样买哪样!”话虽这么说,但媳妇们顶多用眼睛羡慕地瞟一下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但就是不见行动。男人们逼急了,她们也顶多买一条不值钱的花围巾,或是一块土里土气的蓝手帕。日子还长着呢,用钱的地方也多着呢,所以,只能在自己的身上抠,女人们在心里深深地叹息一声。

一起去逛集市的,还有东村的李小花。李小花准备在腊月二十六日那天出嫁,对象在广东打工。早在一个月前,听说李小花的对象就给她的卡上打了几千块钱,让她给自己买几件合适的衣服。村里的人都说李小花嫁了一个好男人。逢到这时,李小花就会腼腆的笑,笑里全是甜蜜和满足。

除了赶集,在我们村,腊月里另一件有趣的事,便是挤在村里五保户瞎子李的坑头上听他说书。瞎子李是我们从小崇拜的偶像,他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在说书时,不仅出口成章,最重要的,他包袱抖得好,这让所有听他说过书的人,被吸引的,整天想往他家里跑。

瞎子李并不是天生瞎子,年轻时由于一次意外事故,才造成了双眼失明。但瞎子李天生心地善良,虽然事故原因他不负主要原因,但他并没有要求比他还穷的对方赔偿,让也让所有人对瞎子李的人品敬重三分。

有一天,在我在他家听书时,瞎子李忽然拉了我的手对我说,一定要好好念书,长大后去外面的地方闯闯,做个有出息的孩子。那一刻,我忽然对瞎子李充满无限的感谢。

在我考取大学那年,瞎子李无疾而终。想到当初他对我说过的话,想到他艰难辛苦的一生,我的眼里,忽然毫无缘由地挤出两行热泪……

腊月的时光,收集了许多的美好与感动。它是朴素的,也是绵长的;它既让人留恋,又让人依恋。我想,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剪一缕腊月的时光,做成一片温馨的书签,将它夹在生命这本大书里,每天闻着它,让它的芳香,醉入心脾。

腊月里的鞭炮声

文/马占海

进入腊月,时不时会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会让你时时感到年就要到了,还让你心里时时碰撞出得是一阵阵的激动。

小时候每年一到腊月,南马路就成了鞭炮市场,这里鞭炮摊位一个挨着一个。那时鞭炮管理不太严格,卖鞭炮的为了展示自己的鞭炮质量好,过上一会就要放上一挂鞭,点上一根炮,这样整个鞭炮市场,鞭炮声此起彼伏,把人们的心撩拨得一阵接一阵的兴奋。一听到鞭炮声,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们,有的背着弟弟有的拉着妹妹就争先恐后地跑到南马路去拾放剩下的鞭炮渣滓。我们这些孩子们是哪儿有炮声就往哪儿跑。腊月的天很冷很冷的,可我们一个个跑得汗流浃背,头上直冒汗。跑过去就是为了拾那燃烧剩下的炮渣渣。小伙伴东跑西跑,用不了多大一会儿,每个人都会攒下一大把,我们把这些放进我们早就准备好的书包里,攒多了再拿回家。等到回家时还要比比谁拾得多,往往拾得多的好似凯旋的英雄一样欢天喜地兴致勃勃。

很多时候去拾炮渣渣要掌握时机的,先要看好哪个摊位要放炮,看准摊位后我们几个拉好架势,好似一声令下只待出发似的,等炮一放完,第一时间冲出去,抢炮时还要看好正在燃烧的炮可不能拿,以免烧着手,眼要亮手还要快,抓点紧才能抢到手。一阵鞭炮过后,我们能拾好多未响过的鞭炮呢。我们把这些东西拿回家,带捻的没放完的,我们重新编织在一块,再放一遍,又是一阵噼里啪啦,让我们几个孩子高兴得直跳。没带捻的,我们把它折成两节,让里面的炮灰露出来,这时选一个胆大心细的孩子把炮灰点燃,呼地一股火,让我们几个开心得拍着手叫好。

不过回到家里有时还是要挨批评的,妈妈常说带着弟弟妹妹满街跑,妈妈更多的是不放心。我倒觉得我们抢炮时那么勇敢,放炮时那么机灵。等父母都不在跟前时,我们几个小伙伴总是互相帮助互相照顾,互相照看小弟弟小妹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跑去拾鞭炮时,都是先把弟弟妹妹们安排到路边,叮嘱他们捂好耳朵。拾回来的鞭炮当时就分类归置,能放得就噼里啪啦过一会儿瘾,不能放的就把药倒出来,放在一张纸上,然后把纸点着,轰的一声一片火光,我们都高兴地叫着跳着。当然也有不高兴的时候,放炮时一般我们都小心翼翼,这还好。就是玩那个折成两半的小炮时,一不小心就会烧着手的。我曾经烧过一次,疼得我眼里直流泪水,但我咬着牙绝不敢让泪掉下来,我不能在弟弟妹妹面前装熊,这个伤口疼了也没多大一会,就忘了。我也不敢给妈妈说,免得挨训。但即使这样也不影响我们跑到鞭炮市场拾小炮、放小炮。几个孩子在一块玩得热闹急了。这样一直玩到腊月底。

父亲看我们如此喜欢鞭炮,就答应给我买几挂炮让我别天天往南马路拾鞭炮去。我们却说,买好炮了留着过年放,腊月里年前我们就玩这样的炮就行了。是的,腊月里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着,响得我们热血澎湃,我们哪舍得离开南马路半步呢,听着那鞭炮声,我们感到期盼的那个年越来越近了。

腊月里的鞭炮声时时响着,鞭炮声里我们更期盼的是新年。

乡村腊月

文/方华

腊月,一个个村落显露在原野上,远远地看去,有些斑驳,有些沧桑,有点像我们历经坎坷的父老。

一只只鸟窝也显露在没有遮蔽的树梢上。走在田垄上的人抬头望见了,心中涌起一丝家的温馨。于是,步子加快,朝着家的方向。

麦子已出苗儿,遥看,田间有一层绒绒的绿色。油菜已分垄,叶畔可见零星的未及融化的冰雪。广袤的大地难得一见农夫的身影,一群麻雀起起落落,在天地间喧嚣着岁月的苍茫。这是一年中最闲散的候节。农具歇息在屋角,农事搁浅在节气里。老人坐在朝阳的山墙下,在慵懒的阳光里眯着眼,述说一个个陈旧的日子。

村口或者房舍的门框下,多了一些眺望。曲曲折折的,沿着村前的那条路,一直把目光望酸。几条或大或小或花或纯的狗在村巷里撒欢,忽然停下追逐,竖耳聆听。那陌生的却又分明是熟悉的足音,让它们一时拿不准是吠叫还是摇尾。

多少双眼睛在远远地辨认游子归来的身影?谁的一声惊喜,搅动了一个庄子的乡情。杀鸡宰鸭割肉打酒,一次次的碰杯声里,村庄进入微醺。

家家门前檐下,挂起了一串串的咸鱼腊肉,有人快活地喊:要过年啦,又是一个肥年啊。

乡村的腊月

文/丁璐

这是一个被爆竹、春联和年火烤红了的月份,村村户户散发着腊肉、腊鱼、年糕和馒头的芬芳,春的播种、夏的耕耘、秋的收获、冬的储藏一起酿成腊月浓酽的欢乐与甜蜜。

从腊月初一这天起,天地间骤然有了一种澄明爽洁的韵味。蓝天是高远的,河水是清澈的。村庄被遒劲的风吹得一尘不染,乡路两侧翠绿的白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杆,虽单调却素雅。麻雀在房前屋后飞来飞去,和小鸡一同抢食主人撒在院落的食物。后院的草垛静穆而安祥,只是被羊群啃吃的轮廓愈发变得像叶圣陶老人编写的童话故事“稻草人”。

农家的屋檐下,挂满了熏得油光光的腊肉,挂满了被太阳晒得红红的香肠,挂满了农人们沉甸甸的喜悦……那是写在他们心上的一行行朴实无华的赞美诗。

置办年货是从喝完了腊八粥后开始的。办年货是男人们的专利,腊月里的男人们更像男人,不再过问地里的庄稼,而是兴致勃勃地坐着小四轮、骑着摩托车,三五成群地向集市进发,把嘎嘎乱叫的鹅鸭,鳞翅翻动的鲜鱼,水嫩清脆的青菜,泥巴护身的莲藕拎回家。有时候,在赶集或回家途中,被沾亲带故的随便一留,就不忍心拒绝,喝酒吃肉来得慷慨大方,往往几杯酒下肚,潮红涌上面颊,话就多了,说年景,总结得失,谈来年的打算,开心处,响起一阵阵不加修饰的笑声。

媳妇大妈们也开始争晴天、抢日头“洗年”了。乡村的河边,笑声、叫声、棒槌捶衣声此起彼伏,惊得鹅鸭扑棱、鱼儿欢蹦。红被子,绿床单,花衣服,把一河清水染得姹紫嫣红。浣洗完了,女人们就抽空到乡里的美发室,照着墙上的发型,不但要头发染成或黄或红,还要拉个什么直板,再用油啊脂啊什么的在脸上描画,她们不用再担心汗水的浸化,浓妆艳抹地驱散寒风的凛冽。还有那繁冗厚重服饰掩映下的美丽更是充满东方式的含蓄,令善吟的诗人又生出许多风花雪月的感喟。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嫁娶的良辰吉日似乎都被农人们注定在了这个季节。谁家门上贴起大大的红囍字,村里的男女老少就会聚集到这家“忙喜”。大红的囍字,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穿着红衣的新嫁娘,红红火火的场面映红了每一张笑脸。一群顽皮的小男孩顾不上擦去鼻涕,在人群中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一会儿讨要几颗喜糖,一会儿缠着母亲要钱,听见院外响起卖货郎那“梆梆”的小鼓声时,他们便一窝蜂地跑上去围上去,找寻自己喜欢的小东西。

漫天的雪花,平添了腊月里的喜庆氛围,雪花在喧腾热闹的村庄上空飘落下来,撒在一畦一畦的田野上,这种很细很小的雪花,慢悠悠地从天空中飞下,落在树木的枝桠上,落在潮润的泥土中。闲不住的老农等到雪一停,就扛着化肥下田施肥,大巴掌拍着小孙子的屁股:“小孩子望过年,大人望耕田,春在雪那边!”

谁说腊月冷,腊月最有情;谁说腊月北风紧,腊月最牵游子心。异地求学、外出打工和他乡经商的游子心,一到腊月便有一种情愫潜滋暗长,想像着团聚的甜蜜,不由掰着手指细数归程的日子,悄悄准备着回家的行囊。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家的,远方的父母、家中的爱人便会寄来一包厚重的棉衣,那轻柔的絮暖中是沉甸甸的亲情召唤,熨贴着一颗颗孤独漂泊的心灵。

从腊月二十五往后,村子上空开始有了锣鼓唢呐的欢庆声音。孩子们试穿了自己的新衣新帽,女人们包好了一笸箩一笸箩的饺子,打好了贴春联的糨糊。整个村庄已经集结完毕,就等着那过年的钟声。钟声一响,告别腊月,走进大年,走进又一个春天。乡村的腊月,是又一个美好新年的前奏,是又一轮红火日子的开启,是又一茬丰收年景的展望!

腊月风情

文/腊月风情

腊月与腊梅约好了似的。乡村墙角的腊梅一开,腊月就不请自来了。

于是,趁着热气腾腾的腊八粥推开年之门,乡民便开始海子般诗意地做一个幸福的人——赶集、剪窗花、晒腊味、杀年猪、办年货……“腊月里,劈柴,哼歌,他们有一个梦想,面朝儿女,春暖花开”。

“喵喵……”乡村腊月猫先知?不假!看,家家屋檐下,都挂上了标本一样的咸鱼咸肉熏鸡熏鸭——诱惑终究是挡不住的,猫蹲在墙角下怎能坐立安、心不驰神不往?主人在,就装出一副慵懒的模样;主人一走,就惶惶然,眼睛发着绿光,走过来喵两声,走过去喵三声!只要屋檐上的美味在一天,猫心便不死。心若在梦就在,人如此,猫亦然——怎能没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嚎嚎……”年猪也真是耐不住性子,一步步走向腊月的深处,走向屠夫的刀子,走向女人的砧板。养猪三百日,用猪一时——腊月里,若无一头大肥猪,还叫什么年呢?猪见屠夫便乖乖就范了,手起刀落——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烫皮、刮毛……

“汪汪……”猎月的乡愁把狗也感染着,通了人性,踮起脚尖,站在岁月的肩上张望。谁家老朋友来了,狗摆出了欢迎的姿势,欣欣然。谁家的儿女回来了,笑容满面,“衣锦还乡”,昂昂然。狗一时认不出,叫问“客从何处来”?谁家少小离开老大回,乡音虽未改,容颜已变,狗“似曾相识”,左摇右摆的尾巴仿佛敲打着欢快的鼓点,五字音符清晰地响着:回家过年啦,回家过年啦!

乡村的腊月,带着诗情画意,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被各种各样丰富的声音撑得满满的了。

乡民挑着担去赶年集了,突然发现常态的副食、糖果、糕点、字画、香烟、美酒等,此时个个面带笑容,热情地招着手:“快带我走吧,快带我走吧!”盛情难却之下,乡民爽快地信手拈来:好,好!

如果说置年货是男人的事,那么扫扬尘则是女人的活。“洗唰唰、洗唰唰……”乡村的河埠头,笑声、棒槌捶衣声不绝于耳,惊得鹅鸭“扑棱棱”展翅欲飞。鲜红的冬装,生动成墙角一树梅花。家中的灶台清理得整整齐齐,窗户擦拭得干干净净,一切都是为了迎接年这个珍贵的“远方来客”。

女人总是心灵手巧的——剪窗花是看家本领。但见好多的刀剪,亮闪闪,闪闪亮。这边刀一挑,一只鸡拍着翅膀飞上了东窗;那边剪一握,一条鱼活鲜鲜地游上了南窗。不一会儿功夫,鸡鸭牛猪前呼后拥地跑上了西窗,果蔬稻麦流金溢彩地挤上了北窗。家,就这样被“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喜庆着、张扬着。

闻着被子阳光的味道,看着喜气洋洋的窗花,过着清洁舒心的日子,女人幸福地笑了——一个女人的幸福就是一家人的幸福呀,而一家人的幸福不就最终荡漾成整个乡村腊月的幸福?!

“噼啪、噼啪……”村子中,不时传出爆竹和烟花的脆响,似乎是一句句深深的呼喊:“年来了,年来了!”这是孩子们在表达他们对新年的迫不及待,也算是给春节唱响喜庆的前奏曲吧!

在腊月的喜气冲天下,大人更加来劲、更加欢畅,柴火劈得一堆又一堆,一边挥舞着斧头,一边教孩子哼起“盼年歌”:孩子孩子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辞了灶,年来到;姑娘要花,小子要炮,老头要顶新毡帽,老太太要件新棉袄……

除夕,是腊月里最华彩的乐章。把一年收获的喜悦摆满桌——一盆盆鸡鱼肉蛋,一碗碗五谷杂粮,一瓶瓶美酒佳酿;把一年相聚的喜庆溢满屋——一个个游子回家,一句句家常摆开,一股股暖暖的亲情;把一年的喜报挂上墙——一副副春联、年画,看起来顺眼,听起来顺耳,念起来顺口,读起来顺心,朴实的幸福高高挂起。

“腊者,接也,新故交接……”穿过腊月的走廊,尽头就是春天了!

回故乡燃一炷香

文/李晓

有一天我和老梁坐在一起,默默无言。老梁突然问我,你的故乡屋顶,还有炊烟袅袅吗?

我摇摇头说,老梁,这个真少见了,农家破落屋顶的烟囱,差不多都倒塌了。老梁感慨地说,还是要回故乡烧上一炷香,那里还有我们祖宗的墓。

我想起去年腊月的一天, 火车喘息着奔跑在广袤大地上,哐啷哐啷响,那是梦里也时常响起的声音。从乌鲁木齐到重庆,绵延三千多公里的铁轨线,穿过群山河流,一路上,我的表舅也没感到疲倦,这是他最骚动的日子。

每到腊月,雨水一样发酵了乡情,我在新疆乌鲁木齐的表舅,这个离开故乡三十多年的游子,又想回故乡了。

四十多年前一个秋雨滴答的黄昏,二十出头的表舅,穿着一身粗布衣衫,挎着一把红油纸伞,独自去浪迹。那年,表舅的妈刚离世。表舅说,要跟人去山西挖煤,一个月后,才来了信,他却人在新疆。表舅在信里说,新疆那边正下大雪,比棉花还大。

我二十五岁那年,去新疆看表舅,表舅早已在那里安了家,娶了一个伊犁姑娘为妻。那年,乌鲁木齐的四月,春天刚刚醒来,河流解冻,我在表舅家的房子里,看到正屋墙上,竟还挂着那把红油纸伞。

夜里,我同表舅在乌鲁木齐街头喝酒,他喝高了,忍不住哭出声来。表舅抽泣着告诉我,那一年他出走,纯粹是出于和舅爷赌气。舅爷一喝了酒,就破口大骂他没出息,有本事,自己出去求衣食啊。表舅一横心,怀抱着红油纸伞,稀里糊涂去了山西,后来,又颠沛到了新疆。我同表舅彼此倾诉着,这么多年来堆积的感情,其实像煤一样在心里燃烧。舅爷在表舅离开的第二年,就走了。

表舅那年从新疆第一次回来,我见他扑倒在舅爷坟前,把坟前的草也嚼了吞咽下去。表舅踉踉跄跄起身时,我看见他的嘴也染青了。临走那天,表舅塞给我妈二百块钱,嘱托说:“姐啊,逢我爸妈生日、清明、腊月,你帮我到坟前燃一炷香,挂上纸幡,煮一碗肉摆上……”表舅没回来的日子,我妈一一照办了。后来通了电话,表舅便从新疆打电话回来问:“姐,去我爸妈坟前燃香了吗?”我妈说,去了,去了。表舅才欣慰地放下电话。

十多年前,我妈也离开了老家进城,那个村子,其实已经很荒凉了,破破烂烂的老屋埋在荒草中,远远望去,也成了坟墓的模样。我还听说,一头孤独的老牛,有天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表舅是七十二岁的人了,他不容易回来一趟。表舅不会用电脑,我把老家房屋、坟墓的照片,寄了过去,以解表舅绵绵的乡思乡愁。我甚至感谢,在这个网络时代,我还可以通过书写信件的传统方式,与远在新疆的表舅,在灵魂里搭起了一座桥。每一次收到我的信件,表舅就要坐在门前读出声,直到眼眶里包着泪。

去年腊月,表舅夫妻坐火车一同回来了。表舅的白发,在杂草蹿起的土路上晃动,我感觉这个离乡的老人,影子一般缥缈。

表舅在那些亲人的坟前,一一作揖磕头,燃上一炷香,挂上纸幡,放响一串鞭炮,打破了山野寂静。那些土坟,已老得不成样子。这是我三爷爷,这是我堂伯伯……表舅摩挲着坟头对我交代说。

那天,我和表舅坐在山梁上,本想望一望炊烟,最终却没看到,倒是有雾漫下来,我和表舅在山梁上凝固一般沉默着。

表舅走的那天,抱住我说了一句话:“今后我还能回来,就是去老家为祖宗们燃上一炷香了。”我点点头。

腊味

文/钱开胜

都说家乡的味道,给人最牵肠挂肚的念想。而我以为,家乡的腊味,才是最温情和最恒久的记忆。

家乡在越城岭大山里,松谷竹林掩隐中,资江东岸最美的一条支流,蜿蜒而过。从记事起,每每入冬到了岁末,人们忙完农活,日子越来越寒冷。雪花飘落时,家家户户都要筹办年货,准备过大年迎新春。而这期间,最重要的莫过于杀年猪和熏制腊肉了。

大山里的人都很勤劳朴实,每年都会用野菜猪草,饲养一两头土猪。这种土猪,头尾和背脊带黑花,养上一年时间,也就两百斤左右,到了年关便要宰杀的。杀年猪的时间很讲究,一般在腊月二十三日到二十七日之间,到了二十八日之后,便很忌讳了。选定好杀猪的日子,邻近三五家,大清早赶来帮忙。而年猪宰杀后,除留下猪腿、猪头和下水外,绝大部分是要用来烘制腊肉的。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家乡的冬季很冷,雪往往很大。儿时的印象,多是白天玩雪,夜晚就围坐在火塘边的长木墩上,听爷爷和父亲讲那古老的故事。我总喜欢刨根问底,比如问腊肉的来历。爷爷说,因为在腊月做的。那为什么叫腊月呢?父亲就搬出古书《幼学琼林》来,不断地讲出很多故事。我才知道,古时秦国人在年末,把猎物用来祭祖,点燃大蜡烛,所以称为腊月。至于正月的来历,也是因为秦始皇的名字是政,为了避讳,才把正月的正读为“征”。如今,腊月杀年猪,做腊肉,就是要敬奉祖先神灵,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六畜兴,合家康宁。这种习俗,千百年来,是不曾变的。其实,每逢节气,祭祀祖宗,都缺不得肉,山里人交通不便,出山购肉不易,而腊肉能长年存放,随时取用,最适宜祭祖。

制作腊肉的活也不难,但几个环节是关键。刚杀的年猪肉,一破两开,放在门板上冷却,一般要整天的时间。然后,切割成三寸宽一尺来长的肉条,将前胸肉、后腿肉、五花肉分开,找来沉淀豆腐用的大木桶,在木桶底部,喷些许三花米酒,撒一层粗盐,把肉整齐地平放,再撒上盐,一层又一层叠放,最后盖上棕叶和桶盖腌制。盐的多少要适当,多了则太咸,口味差,少了则太淡,肉会变质熏臭。腌制的时间大致在三五天,盐水浸入肉中后,将肉一块块取出,在每块肉的下端,用专用的杀猪尖刀,连皮带肉斜拉一小口,将棕叶结绳穿过系上,挂在火塘上的木架上,略高于人头,开始熏烤。春节期间,无论左邻右舍还是亲戚朋友,来到家中,第一件事,就要赞誉火塘上腊肉的数量和质量。这时候,家里的主人就会显得格外开心。

山里的人家,一年四季依靠柴火取暖,烧水做饭和煮猪潲都离不开火塘。这样,给熏腊肉一个很好的契机。熏腊肉的那段时间,白天一般烧硬实的杂木柴和树蔸,夜晚入睡后,要用新鲜的松柏叶或甘蔗渣或木炭堆,保持整夜的烟熏和热气。一个月左右,腊肉中的水分就会消散,表面被烟火熏烤得乌黑,而里边却似干牛肉一般的紫红色。熏好的腊肉取下装篓,放到火塘上的隔楼继续存放,但每天都不得离开火气和烟熏,这样可以长久储存,直到下一回杀年猪的时候。腊肉若要离火,则要取下放进谷仓稻谷堆中,这样也能存放半年左右。而如今,家家有了冰箱,将腊肉洗净存放,则更是方便了。

熏好的腊肉,外表金黄透亮,内里酱红,口感脆美诱人,给人一种越嚼越香的感觉。腊肉的经典烹饪方法,是清水开汤,煮熟即食。这样显得原汁原味,肥肉晶莹剔透、口感脆爽;瘦肉则黄里透红、味道滋香甜美。若是炒食的腊肉,则切大片,放入锅里爆炒出油,炒至肉片卷曲油亮、色泽红润,肉香四溢时,放入适量米酒、干辣椒、香蒜、胡椒粉,随后出锅。这种做法,肉质紧实油亮,肉香醇厚诱人,嚼在口里满嘴生津。第三种吃法就是清蒸腊肉,其皮酥肉脆,肥而不腻。当然,腊肉若能与当地土鸡、干香菇野菌一同炖煮,或与冬笋伴炒,味道更是美不可言。

其实,更有一种百家腊肉同锅煮的香味,始终留在我的脑海。记得儿时正月里,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七村八寨的民间耍狮舞龙队,敲锣打鼓来到村屯,恭贺新禧,小孩们就会提着灯笼,跟在队伍后边,吵吵闹闹,显得热闹非凡。这支队伍有时竟达一两百人。待到村屯里家家户户都恭贺完毕,常常已是半夜。这时候,每家每户都割下半块腊肉,包上半斤油泡豆腐,凑到生产队队长家。老队长带上两个助手,安上两口大灶锅,用来煮饭做菜。老队长将各家各户凑拢的四五十来斤腊肉,统统切块,先用大锹将肥肉炒出半锅油来,再将整盆的红辣椒、大蒜、玉桂叶、五香八角统统倒入油锅中翻炒搅拌,弄得满屋飘香。随后叫旁边的助手立即倒入整瓶三花酒,顿时锅中火冒三丈,那老队长双手握大锹,快速搅拌,喷香的烟火熏得他满脸通红,层层细汗闪亮。助手端来一桶山泉水,听到队长命令,立即倒入锅中,满锅油海融入清汤,云蒸雾绕,嗞嗞作响。盖锅煮沸后,再将大盆瘦腊肉和油泡豆腐倒入,这时决不能动锹搅拌,将锅盖盖上,大火烹煮。等上十分钟,开锅分盆,架在炭火上,围炉斟酒,无论村里村外,老少亲疏,围上十来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声讲笑,不亦乐乎的景象。

家乡的腊肉香味始终伴随着我的成长。记得第一次离家,还是年少时,上桂林读书,因为时不时想家而苦恼不已。有一回,父母为我炒好两大罐精瘦腊肉寄来,我格外兴奋,给全班同学们分享,大家无不为这种美味佳肴所迷倒。此后几年,即使远离家乡,我都能经常品味到家乡腊肉的味道。

这么多年来,我深深地体会到,腊肉不仅是一种美味,还是回家过年的期待,是一种深铭于心中的浓浓乡情。

从前的乡村腊月

文/汪志

腊月又到了。

儿时生活在乡村,最盼腊月了,因为腊月父母给我们做过年穿的新衣服,领我们去城里买过年好吃的东西,买家里、门上张贴的年画,买过年放的鞭炮。而我们呢,也尽情地玩耍,一天天企盼着新年的到来,乡村的腊月处处迷弥着年味……

进入腊月后,父亲开始清理猪、牛、羊圈了,再将家里的简易厕所也清理干净,将里面的肥料全部运送到冬眠的田野,开始为土地准备“年货”,企盼来年有个好收成。

最忙碌的是母亲,开始清洗家里的衣服和被子,家里人口多,将全家人的衣服和被子清洗一遍,需要好几天时间,母亲不怕冬日的寒冷,池塘边一直晃动着她的身影,而房前屋后到处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被……

儿时最爱吃母亲做的腊八粥。每年进入腊月后,母亲就开始准备做腊八粥的各种原料。腊月初八那天一大早,母亲就早早将一大锅腊八粥端上来,于是,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品尝这美味佳肴。腊八粥味道鲜美,入口香甜,回味无穷,吃了这碗还想吃下碗。

最高兴的还是做过年穿的新衣裳。一进入腊月,母亲就领着我们来到村上的裁缝人家,给我们量做新衣,或领我们到镇里、县城里,每人至少可买一件新衣服。

儿时的农村生活清贫,平时肉食荤菜很少见。一到腊月,家里饲养的牲畜开始宰杀了,腊月二十三小年一过后,首先宰杀的是大肥猪,然后是鸡鸭,紧接着磨豆腐,油炸素丸子。宰杀后的猪肉除少量送给一些没有养猪的亲戚和左邻右舍外,大部分腌成咸肉,待过年后再慢慢吃,而另一部分新鲜猪肉则留着过年吃,从宰猪的这一天起,我们的饮食每天都有“油水”了。

村子里有好几处公共鱼塘,里面养着各种鱼,平时端午节、中秋节,村里都要组织人用渔网捕获一些大鱼,一家分几条吃。而到了腊月,村里就将这些鱼塘抽干,将鱼塘的鱼全部捕捉上来,根据各家人口多少分配,每家少则几十斤,多则上百斤。从鱼塘抽水开始到最后抽干,再到家家户户分鱼需几天时间,我们这些小孩子们全程“凑热闹”,一路看下来。

在我们那乡村,腊月二十三这天,家家除祭灶外,还要制作一种叫“粑粑”的食品,外面是粳米粉,里面是用肉菜合成的馅子,极像包子,烙熟后十分美味,有的人家做得多,一直要吃到过年,放稀饭里煮着吃,放烧火的灶膛里烧着吃。此外,腊月二十三过后,家家就要开始“扫尘”了,清理家里不要的东西,将屋内墙壁的灰尘全部扫净,干干净净迎接新年的到来。

儿时乡村的腊月,是欢乐的腊月,脸上绽满笑容和希望的腊月……

腊月通灵

文/米丽宏

《礼记·月令》写腊月的禽鸟:“雁北乡,鹊始巢,雉始雊。”意思是:南方的大雁已感知到阳气上升,正静等北归的到来;北方的喜鹊开始筑巢,雄雉开始求偶,母鸡重又下蛋。

这真是,禽鸟通灵。

在腊月,不仅是禽鸟,似乎天地间所有物什都有了灵性。天上地下,一草一木,五谷六味,一餐一饮,有讲究,有说头,而且有根有据,有滋有味。这使腊月多了神秘的情味,附着上一层童话气息。

上街购物,年画、吃食、新衣皆可说“买”,唯有一叠子神码,门神、财神、天地、灶神、家堂、土地神、井神,形形色色大神小神,只能说“请”,好诚恳!请回家上供点香,不叫“点”,叫“上”,多恭敬!神像在纸上,神灵在心里,人神共在,岁月不老。

我曾细究各色神像,它们有的威严,有的慈祥:灶神俨然邻家慈眉善目的老两口;土地神是个矮墩墩的拄拐杖老头儿;天地神像上十方众神,有的跋扈,有的戏谑,有的面带讥诮,露出点小小腹诽的意思,它们简直就是人间众生。这让我顿悟,神,也并非十全十美,它是心底那一点良知。正如仓央嘉措说: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有善念,有良知,人便活得像神,像佛。

这么说,神,其实也没啥威猛的神通,只是一点点感化,一点点过滤,把浮泛在心波上那些杂七杂八的渣渣末末,给消融掉,过滤掉,还原到最初的纯净,让心呈现液体般的烛光。

腊八日,正式开启了新年美食的炮制程序。这一天,早上熬粥,晚间腌蒜。甜香软糯的腊八粥,第一碗,是先喂给树吃。庭院里的葡萄树、苹果树、梨树,东厢房窗下那棵杜仲,大门外的椿树,都被我爹端着斧子作势砍了一通。它们都拦腰呈现了一道浅浅的嘴巴。我娘跟在我爹后面,一面往树的“嘴巴”里抹粥,一面低低念叨“砍一斧,结斗五;砍一刀,结十筲”。树们,接受了先兵后礼的待遇,一棵棵在寒风里愣着,没啥表情。

我在心里对那些傻傻的树说:“树,别嗔怪。你们光溜溜的,我爹怕你们给冻傻了,一斧子喊醒你们,吃点腊八粥,暖和日子就来了。”

真的,腊月里,太阳的光,已经是橙色了。立春、雨水,跟脚就到。我对它们说:“你们到时候呀,该萌芽的萌芽,该开花的开花。”我娘赞许地说:“结果子呢,也不要马马虎虎,糊弄主家。”

娘喂毕所有的树,我又端着自己的粥,给大门外的椿树喂了一遍。因为大年初一,我们姊妹仨总会在奶奶的授意下,挨个儿围着它转3圈,嘴里唱着“椿树王,椿树王,你长高来我长长”,然后,一年年长高长大了。

奶奶说,树也有灵哩。

迎年的新高潮,在腊月二十三再次掀起来:“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腌猪肉;二十七,蒸枣泥;二十八,贴年画;二十九,去买酒;三十晚上到处走。”

二十三,是小年,祭灶。灶官在诸神里,是最好糊弄的一个。人们对他神秘感不足,调侃味儿有余。“老人家”,一请进门,就被“糊”在灶房里,一年三百六十日,烟熏火燎水汽蒸腾。

在冀南太行山区,祭灶仪式很讲究。老太太们早早劈好高粱秸,用光滑的外皮做骨架,暄软的内瓤做身体,扎好两匹灶马,一架车。那马有头有腿有尾巴有肚子;那车有辕有轼,轮子浑圆。马车扎好,给灶王爷夫妇乘着上天。小闺女们剪彩纸,剪出鸡、犬、牛、羊,还剪碎一捧喂马的干草。买灶糖,烙三张馍,给灶马当干粮。

我到现在还感觉,祭灶仪式真像童话。

那时,深夜不睡,看大人焚烧完旧年灶王的神像,就到屋外,傻傻看天。星斗灿烂,天幕深蓝。冥冥中,灶王一家已乘马车,凭长风,越迢迢银河,到天宫了吧。之后,又站在灶王爷神像前,左瞧右瞧,仔细研究,羡慕他们没有翅膀也能上天。

多么神奇的腊月,它是一个通灵的时空点儿。天地间,好似有无言的对话在进行。

年三十,是腊月的句号,也是腊月的潮尖儿。这一晚,家家团聚,户户守岁,灯火荧荧。每个屋子都不能黑着,连牛棚羊圈,鸡笼狗窝,仓囤井栏,磨台蜂房,桃前李下,燕窝鸟巢,甚至大门外门墩、土丘上,都有灯火闪闪烁烁。天涯共此时,此时共光明。与我们相濡以沫、共兴共荣的万物众生啊,跟我们一道,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也都沐浴着新年的吉祥之光,领受了自己的一个新年轮。

腊月的味道

文/安海

腊月是一个特殊的月份。早在周代,人们就习惯在农历十二月行“岁终之祭”,称作“腊”。《玉烛宝典》云:“腊,一岁之大祭。”如今,几千年过去,腊月在“祭”的基础上又增添了更多的内涵,成为一年中最丰盛也最能打动人心的月份。

故乡的腊月,正是“三九四九冰上走”的大寒时节。凌烈的白毛风从西北方向刮过来,冰封了河流,封冻了土地,但却无法掐断飘荡在村庄屋顶的炊烟。炊烟,是个温暖的词汇,有炊烟的地方便是故乡。故乡的腊月,到处都飘满了令人回味无穷的味道。

腊月里首先飘出的是腊八粥的味道。腊八节这天早晨,天还黑着,我们还在睡梦中,母亲就起来了,生火,下米,熬豆芽菜。当我们醒来时,屋子里已经飘满了腊八粥和豆芽菜特有的香气。起床后,按母亲的吩咐,我们端着半碗腊八粥去喂门环,犒劳守护一家平安的门锁。冰冷的门环看见热乎乎的腊八粥一下子就吸住了它们,一副饥不可耐的样子。喂完门环我们全家人便坐在炕上吃香甜的腊八粥和豆芽菜。吃完后走到院子里,呵着白汽,看着东边的天空还是一片鱼肚白,心中庆幸着自己又一次躲过了红眼的魔咒,因为乡间传言太阳出来再吃腊八粥是要得红眼病的。

腊八一过,“年”的气息便越来越浓了。腊月里所有的日子都攒着一股劲,心无旁骛,奔着年而去。现在有句比较流行的话说“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其实想一想我们对待年的感觉也是这样。年固然吸引着我们,但最令我们回味悠长的或许还是腊月里那些迎候年的日子,这些日子让“年”的内涵更亲和更丰满。

每年的腊月里,母亲都要炸果子、炒干果。用自家地里产的胡麻从油坊里换了上好的麻油,倒在大铁锅里,烧滚后将精心捏好的麻花、撒子放进去,几分钟的时间麻花、撒子便成了焦黄色,一股香气扑面而来,令人馋涎欲滴。我们村一个当家的老叔,退休前在单位食堂做面点,炸的麻花有模有样,按村里人们的话说炸得“就和供销社卖的一样”。因此有几年时间,乡亲们常常请他去帮忙炸果子。母亲有两年也请他到家里来帮忙,学到了不少技巧和花样,自己炸的麻花、撒子也像模像样。炸好的果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充斥着腊月的时光。炒干果一般是在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天,民间有谚:二十三,大炒干。这一天,你如果到村庄里去,就一定会听到噼噼啪啪的炒大豆、瓜子以及花生的声音,而那种干果炒熟后的特有香味也会穿过人家的窗户飘荡在村庄里。

与这些物质的味道相比,村庄在腊月里还有另一种味道更令人回味。腊月的村庄,还氤氲着一种艺术的、精神的气息。腊月,是寒冷的时节,也是农闲的时节,村里那些婶子大娘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坐在烧得热乎乎的炕头上,家长里短,插科打诨,而手里也不闲着,要么是绣着漂亮的鞋垫,要么是绣着好看的枕头顶,要么是做着剪纸,为装点春节做着准备。母亲的包袱里曾经收藏着许多幅图样,有狮子剪纸的,也有枕头顶和小炕褥的。腊月的时光里,几个婶子大娘共聚在一家的炕头上,照着纸样用麻纸剪上几幅狮子剪纸,然后用墨汁染成黑色,再将烟盒的金铂纸以及彩纸衬在剪纸后的缕空处,一对对漂亮威猛的狮子便蠢蠢欲动了。还有枕头顶和小炕褥,也是用各种彩色的布头照着纸样剪成图案,然后再小脚密缝在一块或大或小的纯色的布上,像绣花一样做成。这些图案有喜鹊登梅的,有福禄双全的,有花枝招展的,有众星捧月的,有抓髻娃娃的……都是些吉祥喜庆的图案,它们从母亲她们的手中而出,装点农家一年的光景。那种喜庆欢快的气息,许多时候会穿越时光,瞬间便攫取了我内心的温存。

腊月的味道,令人咀嚼,令人回味,令人荡气回肠,令人永生难忘。是啊,这味道其实说到底就是亲人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它总能触动在外的游子们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给他们以力量与抚慰,让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对故乡魂牵梦萦。

儿时,火红的乡村腊月

文/汪志

转眼间,火红的腊月又到了!

儿时生活在乡村,最盼的就是腊月了,因为腊月父母就给我们做过年穿的新衣服了,领我们去城里买过年好吃的东西,买家里、门上张贴的年画,买过年放的鞭炮……而我们呢,也放寒假了,可以尽情地玩耍,一天天企盼着过年的到来,乡村的腊月处处弥漫着年味……

进入腊月后,父亲开始清理猪、牛、羊圈了,再将家里的简易厕所也清理干净,将里面的肥料全部运送到冬眠的田野,开始为土地准备“年货”了,企盼来年一个好收成。

最忙碌的是母亲,开始清洗家里的衣服和被子,家里人口多,将全家人的衣服和被子清洗一遍,需要好几天时间,母亲不怕冬日的寒冷,池塘边一直流动着她的身影,而房前屋后到处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被……

儿时候最爱吃母亲做的腊八粥。每年进入腊月后,母亲就开始准备做腊八粥的各种原料,腊月初八那天一大早,母亲就早早将一大锅腊八粥做好,于是,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品尝这美味佳肴。腊八粥味道鲜美,入口香甜,回味无穷,吃了这碗还想吃下碗。母亲对我们说,初八这天,吃了腊八粥一年到头肚子都不疼,也不拉肚子,所以这一天,我们都要将锅里的腊八粥吃个底朝天。

最高兴的还是做过年穿的新衣裳。一进入腊月,母亲就领着我们来到村上的裁缝人家,给我们量做新衣,或领我们到镇里、县城里,每人至少一件新衣服。

儿时的农村生活清贫,平时都是吃糠咽菜,肉食荤菜很少见。一到腊月,家里饲养的牲畜开始宰杀了,尤其是腊月二十三小年一过,首先宰杀的是家里饲养的大肥猪,然后是鸡鸭,紧接着自家加工豆腐,油炸素丸子。宰杀后的猪肉除少量送给一些没有饲养猪的亲戚和左邻右舍外,大部分腌成咸肉,待过年后再慢慢吃,而另一部分新鲜猪肉则留着过年吃,从宰猪的这一天起,我们的饮食每天都有“油水”了。

村子里有好几处公共鱼塘,里面都饲养着各种鱼,平时端午节、中秋节,村里都要组织人用鱼网捕获一些大鱼,一家分几条吃。而到了腊月,村里就将这些鱼塘抽干,将鱼塘的鱼全部捕捉上来,根据各家人口多少分过年的鱼,每家少则几十斤,多则上百斤。从鱼塘抽水开始到最后抽干,再到家家户户分鱼需几天时间,我们这些小孩子们全程“凑热闹”,品尝其中的乐趣。

在乡村,一过腊月二十三这个小年日,过年就算真正开始了。在我们那乡村,腊月二十三这天,家家除祭灶外,还要制做一种叫“粑粑”的食品,外面是粳米粉和糯米粉包着,里面是用肉菜合成的馅子,极像包子,烙熟后美味十足,有的人家做得多,一直要吃到过年,放稀饭里煮着吃,放烧火的柴洞里烧着吃。此外,腊月二十三过后,家家就要开始“扫尘”了,清理家里不要的东西,将屋内墙壁的灰尘全部扫净,干干净净迎接过年的到来。

腊月里,已放假的我们这些中小学生,赶紧将寒假作业写完,轻轻松松好过年呀!

儿时乡村的腊月,是收获的腊月,红火的腊月,欢乐的腊月,脸上绽满笑容和希望的腊月……

哦,腊月雪

文/麦收鸟

爱是圣洁的

情是火红的

真爱是质朴美妙的

真爱是感天动地的

“啊!好大一场雪!”今日腊月初三,清早临窗一看,惊喜不已!

窗下小花园雪花飞舞,银装素裹,雪景迷人,竹枝竹叶上、松枝松叶上、冬青上、绽放腊梅上、天竺红果上,以及未落尽枯叶的柽柳、法桐上和落光叶子的旱柳、水杉上都落上了覆上了厚厚的洁白的雪。麻雀、喜鹊、长尾山鹊在雪天欢快地鸣叫。我穿上大衣跑下楼,在小花园卵石小道上踏雪、赏雪、嗅梅、听鸟歌唱。雾霾弥漫半个月了,难得有这山塬雪天空气的湿润香甜清爽。玲珑的雪花还在飞舞,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享受着。我好奇地用手指量了量冬青球上的雪,噢,三指厚,抬头看楼檐仿秦汉瓦沿上也覆满了雪。我从竹叶上捏了一捏雪放在舌尖上。久违了!真幸福!这时,我想了很多:想到了童年,在雪天打雪仗、堆雪人、滚雪球、听雪叫,在雪地上疯跑呼喊;想到了《红楼梦》大观园的那群妙龄女子,特别是妙玉积花蕊雪烹清明茶,用自己的杯子赏宝玉品茶恋宝玉爱宝玉;想到了在那个饥饿的年代,父亲北山换粮,与狼搏斗,血染破衣,风雪夜归……记忆是鲜活的,情感是沉甸甸的。其实,中国读书人,哪个没有因雪因梅油然而生的浪漫情怀浪漫情思呢?“踏雪访梅”、“梅雪争春”,还有雪夜的“红袖添香”,还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温暖友情……

这场雪是昨夜悄悄来的,是随风潜入夜的,是和雾霾作了搏杀的。我知道雪的努力,雪的功绩,雪的恩赐。鲁迅说,雪是雨的精魂。骚客说,雪是春的使者。我说,雪是我的情怀我的情思。在生态环境被虐杀的当下,在雾霾频频光顾的日子,我呼唤大雪的覆盖,我呼唤大地的正常节奏,我呼唤清风、蓝天、白云,我呼唤单纯、清新、简朴。

腊月时节,山塬寒冷,雪花纷飞,腊梅绽放。哦,这场“及时雪”,这场瑞雪呀,我呼之曰:“腊月雪”,迎春之香雪也。

年味里的乡愁

文/李春生

年味似乎一年比一年淡了,每到除夕之夜,只有窗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在告诉人们过年了。蜗居在都市的丛林里,只有各家大门上红红的春联互相映衬着,在楼道里氤氲着一缕欣欣向荣的景象。

吃年饭,也是年复一年地按照惯例延续着,丰盛的年夜饭,炖炒烹炸,香味四溢。如今,人们的生活水平蒸蒸日上,平时每天都是鸡鸭鱼肉,年夜饭再也吃不到当年的味道了。这个时候,很自然地让我想起以前过年的情景,想起在乡村吃杀猪酒的往事。

那年,我在乡村粮站做临时工,粮站旁边是里山操家,操家是莲花山下一个古朴的小村,村口那棵老槐树很有些年头了,枝繁叶茂,亭亭如盖。树下的水塘清波微澜,涟漪时起。全村人都姓操,操姓是罕见的姓氏,据《操氏宗谱》记载:操氏鼻祖原姓曹,乃曹魏武帝曹操庶子曹林,因获罪于司马氏,其后裔为避晋皇室司马氏之害,则以祖先名“操”为氏,匿于民间。此说不知确否,但小村隐于莲花山下,潺缓的溪水绕村而过,村庄四周密布着茂林修竹,好像又一处“世外桃源” 。几十户人家,春种秋收,安居乐业。人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清晨生产队长一声口哨,全村劳力集体出工,黄昏踏着夕阳的余辉一起回村,乡村的日子过得恬淡安宁。

每到腊月,辛勤耕种了一年的人们,开始忙过年了。连烟囱里飘出的炊烟也满是浓浓的年味。人们常说: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远离喧嚣都市的农村,仍旧保留着一些原始古朴的年俗,“扫尘、祭祖、进祠堂;杀猪、熬糖、打豆腐”成为乡下人腊月里乐此不疲的生活内容,其中“杀年猪”就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杀年猪,是农家极其隆重的一桩大事。乡村养一头猪不容易,一把野菜,一把糠,拉扯到年底猪肥了,便将猪杀掉,补偿一年付出的劳动。留一部分家里吃,其余卖掉,为家里人置办几件过年穿的新衣。杀年猪时,一家人欢天喜地,充满过年前的欢乐。一户杀猪,全村人赶来围观,特别是孩子更为兴奋。在人们欢乐的气氛中,杀猪佬一边说笑一边操作,杀猪、吹气、刮毛、开膛,一条活蹦乱跳的大肥猪,在杀猪佬的利刀下被跺成一刀刀红白相间的猪肉,猪头猪脚猪下水也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辛苦劳作自然也会得到丰厚的报酬,杀完猪还要留下来吃一餐,有好酒好菜款待。杀猪的确是吃香的手艺,特别是腊月里,天天都有人家来请。

乡村腊月是农闲,田地里的劳作都停了下来,但也是最忙的时候,家家都在炒米熬糖置办年货。腊月二十几,村里许多人家总喊我去他们家写春联。我在工作闲暇时,经常练习书法,村里人都觉得我的毛笔字写得好,我也趁机练练笔。腊月里大雪一场接一场地下,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屋檐上还挂着一尺长的冰溜子,每家每户都热情好客,屋里烧着旺旺的火盆,泡着茶,还端来花生、山芋角。虽然是寒冬腊月,但屋里却春意盎然。

一户人家都要写上十几副春联,大门、房门、堂前柱子上、厨房、后门都要写。这个时期写的春联都是毛主席诗词。一户刚刚住进新宅的乡亲,我用隶书为他家写了一副大对联“四海翻腾云水怒,五州震荡风雷激”,这副对联贴在堂前三米多高的柱子上,真的很气派!大门上写“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房门和后门分别写上:“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作意画为桥”, 一副副红对联如迎春花把乡村人家映衬得红红火火,漾溢着春天般的温暖。

去乡亲家写对子,总会被留下来喝杀猪酒,记得有次在队长家喝杀猪酒,平生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操队长是操村的带头人,精明强干,犁田打坝样样在行。村里插秧割稻、开荒种树,都听他指挥。他有个贤惠的妻子,把家操持得井井有条,使他无后顾之忧地忙生产队的事情。队长妻子烧得一手好菜,又逢杀年猪,那一桌菜真是美味佳肴哦!红烧肉、米粉渣肉、梅干菜闷肉、肉圆子、氽猪肝、猪血汤……,红泥小火炉子炭火正旺,沙锅里肉烧生腐香气四溢。酒是从供销社打来的散装白酒,一大壶边喝边倒,热情好客的队长夫妇,又劝酒又劝菜。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陆游《游山西村》的诗句:“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在这个润染着浓浓年味的腊月,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我,深切地感受到淳朴乡亲的深情厚谊,不觉多喝了两杯,以致醉卧忘归。

莲花山下操家村,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几十年过去了,依旧深深留在我的记忆里。特别是腊月里忙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村子里家家都在炒山芋角、炒毛米、做甜酒、熬米糖……,飘荡在村子上空的都是香甜的味道,那味道才是淳厚地道的年味,也是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乡愁。

腊月咸香

文/章铜胜

我相信一年中的十二个月,每个月都有着它独特的气质和味道。属于腊月的,印象最深的是从热热的蒸汽中弥漫开来的那股咸香,它撩拨着你的味蕾,打开你关于腊月的美好记忆,至今浓郁而又醉人。

腊月的咸香不是突然而至的,它发韧于秋,从母亲的大腌菜缸和小腌菜罐开始。深秋时节,是芥菜、青菜等叶菜最肥美、萝卜最甜脆的时候,这些菜收回来,洗净,晾去水气,就可以腌制了。一层菜一层盐地码放好,压坚实,封缸的时候加一块洗净的大青石板或是几块大鹅卵石压着,就不用管它了。腌菜也有讲究,菜压得不实,腌出的菜不脆而且易烂,盐放少了,菜就酸了。

菜腌不多久就转味了,炒出来,比新鲜的蔬菜多了一点咸香的滋味。汪曾祺在《故乡的食物》里说:“腌了四五天的新咸菜好吃,不咸,细、嫩、脆、甜,难可比拟。”他说的是用青菜腌的咸菜。我的家乡除了腌芥菜、萝卜外,也只用青菜腌咸菜,每家都要腌上一大缸,可以吃到第二年的春夏时节。其实,新腌四五天的咸菜有一点青气、少了一点咸香,未必就好吃。汪曾祺的家乡地处淮扬,口味偏向甜鲜,他喜欢新腌的咸菜也在情理之中。每个人的饮食习惯不一样,吃菜的口味自然也有所不同,乡村里的人更多的还是喜欢偏咸的,这和他们常年的辛苦劳作有关。而萝卜,则一定要腌制长一点的时间,到萝卜变成金黄色了,才算入了味,吃起来才咸香脆嫩爽口。

腊月咸香的高潮是在冬至进九以后,天越来越冷了,随着新年的临近,忙了一年的乡村闲了下来,乡村的年味也渐渐浓了起来。人们开始腌制腊货,鸡鸭鱼肉,总会多多少少的腌一些,既待客,也为犒劳一下自己。普通暴腌的鸡鸭鱼肉不能冠之以腊,只有进入数九寒冬的天气,经过腌渍、晾晒的鸡鸭鱼肉,在腊尾春头拿出来吃,在年的氛围中,才有腊味那种特有的、浓郁的咸香之味。

腊月咸香,晾晒着的农家的丰足。刚腌好的腊鱼腊肉,要拿出来晾晒,这样才易于保存,也更见风味。雪后天晴,檐溜之下,挂着一串串的腊鱼腊肉,这样的晾晒仿佛也是一种展示,在乡村的屋檐之下,你一眼就能看出谁家的日子宽裕,谁家的生活艰难。“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这些鸡豚里一定是有腊味,且是咸香充盈的,丰年的乡村也因之充满了自信,不仅可以留客款待,也可以自己享用。

乡村腊月的咸香是从厨房里漫溢出来的。放在饭锅里蒸着的腊鱼腊肉,那股浓郁的咸香锅盖是盖不住的,咸香会随着蒸汽的弥漫飘散开来。炒腊肉的咸香醉人,整块的腊肉蒸过,再切成薄片,放点辣椒、青蒜,要多蒜白少蒜叶,炒出来,如黄永玉说的:“腊肉薄得像片片明瓦,金黄脆嫩,厚薄得宜,跟油绿绿的蒜苗拌在一起卷进口里,稍加嚼动,简直是一嘴的融洽。”

腊月咸香,已经融入岁时伏腊的习俗,曾经给了我们岁月更迭中的期盼和满足。如今,人们动手制作腌腊的食品越来越少了,腊月的咸香也远离了我们的生活,在岁尾年头,成了我们追忆往昔岁月的一道滋味浓郁的咸香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