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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乡村,我的油菜花

作者: 詹海林2012/09/15优美散文

弯弯的岁月之河,我是河里独行的小木舟。

曾阅尽桃花红李花白,唯独一生专注的一次是去花乡云南罗平看油菜花的金黄。

生活爱跟你开玩笑,那是个暖春的季节,我看到的油菜花已经开到残败,一串串油菜籽荚,像怀孕的女子,饱满而慵懒。

站在空旷而寥廓的山头,风沉沉,夕阳冷冷地抚摸着我饱经风霜的肌肤。

罗平县城,一弯新月像天空微笑的嘴唇,让我感到温暖而清爽。

似曾相识的夜晚,我突然很强烈地想念故乡的圆月,也是油菜花开的季节,月华如水,淡淡洒落村落的屋顶,黝黑的树冠,以及村前田园里大片盛开的油菜花上。

我走在村前的石板路上,家里的小黑狗紧紧跟在我的身后,我在油菜花前蹲下来,香喷喷的油菜花沁入每个毛孔。

我遥望远处一所房子的灯光,那里有我暗暗爱慕的女孩,此刻她或许正在家里的阁楼做功课,白天经过她的家门,隔着门缝只见她家的庭院里种着一丛油菜花,由于肥水足,绽放的花儿比田野里的花儿更硕大更壮硕。

这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爱意,像天上模糊的星星一样,在那个青涩年华里永远摸不着。我永远是个心高气傲又胆怯的男孩,始终没跟她说上一句话,直到彼此考上大学,像鸟儿飞离故乡。最终,她为人妻人母,我孤独一身,最后草草找了一个归宿。从此,油菜花一样朴素而炽热的春情,成为镜花水月。

爱情可以像溪水一去不回头,而乡村情结则终身不能忘怀,那里有浓浓的亲情,有父母手足之爱。父亲母亲,他们是两把古琴,山风用她灵巧的手指,弹出最经典最动人的音符。

油菜花籽成熟了,父亲母亲把背弯成一把把镰刀,将黑色金子一般的油菜花籽收割到家里的晒谷场上,金灿灿的阳光把花籽晒干了,散发着阵阵清香,它们被装在陶罐里,等待农闲时节用土榨机榨成金黄色的油菜籽油。

一个乡村的梦想寄托在庄稼里,它是一个乡村孩子的读书学费。

我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从母亲的清泪中突围而出的,那时父亲正在打磨银光闪亮的犁耙,乡村又要插秧了。我踏着青石板路,走出乡村的大门,而村口的老龙眼树一直默默看着我背影消失。

从此我是一个乡村的叛徒,只有在特定的节日里,才怯怯地踏上归乡的长途,因为晕车,一路吐的唏哩哗啦,最后苍白着脸出现在母亲的身边,在她惊喜的呼唤中露出淡淡的微笑。那一刻,我感到温馨而满足,母爱永远是我的牵挂,因为父亲母亲,故乡就像是有一根绳索紧紧绑着我,我无论走出千里万里,这绳子从未稍离。

离乡十年之后,当我的脸上长满络腮胡子,像一个真正的汉子立足江湖,母亲突然去世了。接到噩耗的这一天,正是油菜花把乡村漆成金色的季节,天空突然飞过一群乌鸦。母亲走的那个晚上,月光非常惨白,油菜花香在夜风的怂恿下,争着从我家的破旧大门蜂拥而入,围着母亲的遗体久久不愿离去。

一支素白的送葬队伍,次日浩浩荡荡穿过油菜花田,走向村后的山岗,那里松柏正青,涧水幽咽,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深深的自责像乱草塞满心田。

为了不令父亲难过,我说服了父亲到城市去。离乡的日子,我专门来到母亲的墓前,摘了一大把油菜花簇拥着她的墓碑

父亲对我说,油菜花籽收获的日子他就回来,要常常到山里看望你母亲,要不她一个人会寂寞的,听完这话,我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掉下来。

母亲去世一年后,乡村大兴土木建造陶瓷厂,油菜花田都给租用了,从此乡村就不再大面积种植油菜花,只有父亲在家里菜园的一角种一小块油菜花,这用意我深深明白,父亲是为了纪念母亲。从此,油菜花成了记忆中的一个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