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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子叶

作者: 枫林主人2012/06/24优美散文

每逢端午,我总要想起青山,想到碧水。青山碧水下,湘楚一带的男子,头包黄巾,赤膊擂起大鼓,江上龙舟,在鼓声填然中势如箭发。女子们则站在水边,将一颗颗五彩丝线扎好的香粽,抛入清流。波浪翻滚处,鱼虾争食,继而托出一个须发冉冉,衣带飘卷的诗人,口吟着他的“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拂袖悲愤而去。

江浪与龙舟,屈子与离骚,艾草与粽子,都是这个节日独有的符号,但对于长在北方的我,端午节从来都是模糊的,不具体的,它和寒食、清明、重九一样,仅仅是个飘忽一闪的日子,除了在这天吃上几颗粽子外,亦未感觉特别。自从大前年,因父亲没于重阳前两日,所以后来每遇重九,才不免勾起一线别样的伤感。

就像我小时候,不知道奶奶手中的蒲扇是用什么做的一样,现在我依旧不知道包粽子的叶子来自何物。关于这个问题,其实稍稍打听一下,便可悉知的,可不知为什么,我总不愿弄明白它的来历。在我看来,人生百年的光景,若带上几个类乎此的小迷茫去生活,大概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记得每年秋天,父亲总会从外面捎回一些粽子叶,绿绿的搭在车子后面,带着一团清新的凉气。它们看上去没有玉米的叶子宽,也没有高粱叶子长,是家乡的田间所没有的。因而,那时不但觉得这些叶子神奇,而且觉得那几天的父亲,也很神秘。我疑心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费尽了诸多波折,才把它们弄来。也许是花钱买来的吧,也许是远房亲戚送他的,我甚至想到,说不定是从哪里偷偷摘来的。

母亲把这些叶子清理了,洗过一遍水,便挂在东屋的窗前,任由它们风干日晒,此后便不闻不问。外面起了秋风,飘了冷雨,甚至到下霜封冻,落雪拥门,它们就一直这么挂着。过新年,过正月十五,过二月二龙抬头,也不见摆弄过它们,一直到了端午节前一天,母亲才把这些叶子摘下,泡到清水里,它们才又现出些微的翠色来。

南方人做粽子用的江米,在我们那地方是没有的,通常是用粘软的黍米。黄黄的米粒儿从水中捞出一把,略略沥一下,便填到握成尖筒状的叶子里,然后再陷上两三颗红枣,用丝线扎紧了,待为蒸煮。我本来就不爱吃枣子,现又弄到粽子里面,待张开大口痛快咬下去时,总可恨尖硬的枣核猛地硌了牙。张家大小姐说,人生有三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红楼梦未完。在我却只有一恨,粽子里放了枣儿。

让人欢喜的是,这些包过粽子的叶子,会分外染上一股清香。因而每每吃完粽子,我还要把叶子盖在脸上闻一闻,才觉彻底,为此也总要在鼻子上挂了吃相,到末了还需劳烦舌尖去舔一回,这或可算作尽兴之余的一点不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