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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的风雨魔幻

作者: 张 筱2012/04/03散文随笔

那些年,透过白油光纸破碎、洞开着的某一格四四方方木质窗棂,听雨落在瓦房上的默响;当然,如果愿意,我可以推开窗棂,钻着被窝趴在窗台上看外面下雨,就这样,看着那棵苹果树的枝条一点点绿起来,看着它开出粉白粉红的一簇簇花朵。当然,这样的情形一般都是在星期天。只是,这样的情形已经很遥远了。遥远得今生再也触握不到。

那些年,总是喜欢雨中散步,看雨、听雨。看雨滴落在水面溅起圈圈涟漪,在还没有插秧平整如镜的稻田,在返青的小河平缓的水面上;看雨落在树叶上再顺着叶子尖往下滴,滴嗒滴嗒的声音,多象父亲放置在堂屋条桌上的钟摆声……

那些年,总是与朋友们冒雨携手踏青;书生意气十足;渐渐地,不知何时开始喜欢捧着茶杯隔窗听雨,看雨。听雨打芭蕉的律韵,听风飘雨摇的喧响,也看雨滴打在坚硬的水泥地面瞬息间的生生灭灭,若幻又若梦。

那些年,走在风雨中,从北方到南方,复又从南方归北方,再又从北方出发,到处看看、走走……许多未知的事物,开始固化记忆,固化被称之为经验的东西。披着风雨,奔跑在旷野上,感觉到心地是那么地宽广,想象着有一天能够御风飞翔。

昨夜,又听到了雨声。半夜醒来,听见窗外有些动静,先是风一阵阵地吹着,吹得门帘哗啦哗啦作响,偶尔会很响地卷扬噼拍声;慢慢地,风的节奏拉长了许多,如同常见的那些慢镜头,最后,风似乎定格不动了。稍顷,另一种轻响又划破深夜的安宁,若有若无地漫起……这个季节,凭经验我知是下雨了。有诗云:“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滋物细无声。”正值二月早春,三合居夜雨正是这种情形。只是雨是好雨,三合居院落水泥地面空荡荡无物可滋。

在床榻上翻个身,背对着窗,这时暗中的雨声稍大了些,能听到檐水嗒——嗒——嗒……的滴落声。

思绪如同春雨,一旦扯开头,就打不住、停不下。听着院落中雨的响动,一时睡意全无。仿佛这场雨,是夜的致幻剂,让我此刻有点兴奋。

人说雨是春天的使者,这是诗意的说法。春雨给我的印象,却一直是魔幻的,因为它有着魔幻般的力量。它的神秘、神奇,若神龙见头不见尾。想下时就下,想下多大就下多大,当然细雨和风,才是最恰当的比喻。在春雨的起伏婉转中,就这样不觉间,真正的春天来临了。

倏忽,日间所看的那部电影中的画面又在黑暗中浮现。一条巨大的沙虫快速蠕动着,身上驮着一干保卫家园的战士。这是《沙丘魔堡》中的一个画面。故事没有年代,不知当是几亿年前或者创世之前,还是在今后若干、数百年后才会发生。故事中的人是传统的、古远的,而他们使用的武器与交通工具,越是超越现代化的无比先进的。

故事场景在地球之外,在宇宙中一个从不下雨、风暴满天、到处是几百公尺长的沙虫的沙漠星球。据说星际领航员需要服用一种特殊的香料来增强他们领航的能力。谁控制了香料,谁就控制了整个宇宙,而这样的香料只出产于“艾瑞克斯”,这个沙丘星球。而这香料,则是硕大的沙虫自杀式喷发后的残骸形成的。故事围绕着对香料的开采、掠夺,围绕着家族、皇室、臣子之间的恩怨宿仇展开;因为没有香料,就没有帝国的商业可言,而艾瑞克斯是宇宙中最珍贵的星球,在它这里才有香料。为了争夺香料,为了香料能够继续流转,在古老文明与现代文明的格斗中,现代文明却输了这一场战争。这是导演的一场古老喻意,还是向人类的未来编纂的谶言?

香料,本身是一种散发芳香气味的物质,它来自动物、植物、矿物中;它的气味有迷醉、致幻作用。最早香料的用途很简单,人们用它来做调味品使用,随着人类文明的推进,香料的用途也越来越广,但一直为文明社会所推崇的,就是用它来制造香水和用于各种途径的芳香剂。人们迷恋香味,也许是因为它能通过人的嗅觉、味觉,给人一种兴奋、愉悦的快感,这种快感由大脑感受并传导浑身每一个细胞。而在这个故事里,香料似乎成了资源的象征。在这些家族宿仇中,一个家族人群与另一个家族人群,他们之间又存在着错综复杂、割不断的血缘关系,在这错根盘节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他、他中有你的血脉关系中,他们的争夺最后只是暂时停了下来,而所有的故事,似乎只是停顿于暂时的一个结局。

神秘、兴奋、魔幻。脑海中反反复复叠现着这几个词。这些词与心灵相关、与大脑意识相关。它是人们心理情感的体验,是高于物质的精神存在。可是,人类心灵的储量,不是自已能够看清楚、测算清楚的。心,其实是最大的一个魔幻世界,具有强大而深不可测的能量:其中故事千万、传奇千变万幻。无论是古旧的读心术,还是现在高智能的测谎仪,都无法破译某一颗心、一颗头颅内安放的魔幻图景、图像。因为它的内存与显像是复合一体的,是多变的、善变的、动态的、不灭的。

胡思乱想中,雨不知何时歇了。

记得有些年了,已没有听雨看雨的兴致了。呆在格子间,面对着电脑,工作虽不是日日重复,但却枯燥无味。就这样,人性被剪切,思想被物性替代。心不再有痛的感觉,情感也迟钝得很了。

而这些年,渐渐地与雨生疏起来。不愿意,也没有机会再顶风冒雨披星戴月了。日子,似乎也以一种凝固不变的面孔,注视着生命的指针一圈又一圈以同样的节奏、速度延展。伸向何处?似乎看懂了未来,似乎又是一派惘然,真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出路。不是生命的出路,而是灵魂的出口。

早上起来,站在湿漉漉的院子里,放眼望去,南山脊上的残雪,经一场春雨滋润,看不到它的白了。

我舒展着双臂,呼吸着雨后清爽的空气。是啊,已经是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