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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小街

作者: 云水霁月2010/11/12散文随笔

小街,一色褐青色的麻条石街面;吱吱呀呀的木轮车;用细蔑杆串成的熟荠米;用染料浸红的甜萝卜;响着竹梆声的和面饺担儿;沿街叫卖的麻花馓子糯米团;茶馆里的铜水壶和盖碗茶,叮叮当当的小钉锔铺……走在哪儿,满眼都是这景致。出日头的天气,做生意买卖的人都在自家的门前撑出颜色斑杂的布幔,自然连成一个爽凉的巷道。住家的女人呢,便将晾衣篙搭在屋对面过街的木晒楼荫凉处,然后搬凳边纳鞋绣花边看街上的行人。若遇街上有玩龙灯舞狮之类的热闹事儿,女人们便放下手中的活儿,从腋窝边的斜扦口袋里掏出零散钱币俯身抛向街面。只要一家女人这样一引动,那近旁的木晒楼里都会有女人争相向街面抛钱币了。这钱币散落在街面上,看热闹的大人小孩便一一捡起聚拢,分毫不差地交给龙狮班。这得了钱币的龙狮班便吆喝着攒起劲玩上几套熟路,然后在锣鼓鞭炮竹片声中舞到别处去了。若遇下雨的天气,小街又别有一番味道。麻石街面上,好多人便会撑起散发出桐油味的各色油纸伞。老人们穿着四个大方钉的木屐不紧不慢地走着,脚下发出慢悠而匀和的呱哒呱哒声。遇到这种天气,外地人来小街是不用犯愁的。你尽可随便躲进哪家屋里歇脚,主人一点不嫌弃。主事的女人会很快奉上茶烟且陪着聊话。倘若这雨下个不停的话,也无碍的。到了吃饭的时候,桌子一拖,凳子一挪,一碗炸豌豆,两个鲜青菜,外加一钵汤,蛋花上漂着自家晒制的腌菜,酒是本地老糠酒,主人客人便可呼呼呵呵地吃个酒足饭饱。吃过了,雨也停了,嘴一抹,客人起身告辞,花梢话不多,只说日后还来小街道谢的。过了些时日,外地人果然就来了,一来,急忙办完事,便进得受过款待的哪家屋里,取下肩上褡裢,从里面拿出烤烟、茶叶、黄豆或糯米之类送与主人,主人必是来一番推谢,但怎么说也抵不过客人的执拗,说这点现成货都要这样“夹生”(讲客气),日后就是进一百次小街也不朝这屋里看一眼,于是,主人只得笑着收下了。

小街人有个怪脾气,遇事总喜欢争讲。譬如,冬腊月里,这腌鸡肉鱼鸭要用好多盐,要怎么个熏法,是要争讲一番的。这家说,一斤鲜货放一两盐盘古以来就这样;那家说,只能放八钱因为小街的盐是粗籽盐咸得要命放足了伢儿们吃了会咳喘。这熏呢,这家说,熏腊货最好是不用劈柴火要用锯木灰加废茶叶;那家说,加废茶叶不如用柚子皮熏出来的腊货香。争来争去的结果呢,自然是放盐的该放多少依旧放多少,熏腊货的呢,当然是你给我一些废茶叶我给你一些柚子皮。又譬如,哪家媳妇怀了孩子,这生男生女的事儿也必得争讲一番。这个说,嗯,这媳妇肚子里的蹲的定是女伢儿,小喜!那个说,不对,是大喜,男伢儿,没看那肚子,分明怀的个尖尖肚,这叫上顶爹,下蹬娘,生下个伢儿跑四方嘛。于是男人女人便在笑闹声中一直争讲下去。这争讲是毫无结果

冬去春来,霜晨月夕,小街人就这样快活而平和地打发着自己的日子。这,便是我挥之不去的儿时的小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