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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发酵,信笺情

作者: 一朵怜幽2012/03/05优美散文

曾几何时,是个钟爱写信的女子。

甚喜端坐于浅淡的昏黄罩灯前那份欲执笔时的心情,展开素白纸笺,拈起瘦笔,对着脑海里想念的那个人,一一叙述下恬淡心事以及对他(她)的想念。密密麻麻麻的蝇头小楷涂满完三、四页纸,再细致地折叠成一种对角形态,装进有温馨颜色的信封里,贴上一枚几毛钱的邮票,掷进信箱,也把自己掷进了欢愉的心情里。

那些渐行渐远的旧时光,终究会被我们轻放在记忆深处,即便彼时多么地恋恋不忘,经过时间的洗礼,亦会变得云淡风轻,只剩下那些朦胧的背影,以及残余的馨香弥漫在流年的岸边。

只是,那些经过文字描摹下的记忆,即便隔着茫茫的岁月尘烟,也能在翻阅的那一刻,轻易地就能穿越时光的隧道,跨越空间与时间的距离,将自己置放于旧日时光里。

所以,我爱上文字,用文字记叙生命里的每一次遇见以及感动,为来日想念此时的自己埋下一个引子。

[一]

翻阅旧时的信件,有一摞已经泛黄的信件一下了勾起了尘封记忆里的一抹久远时光。

十年以前,那个时候,我叫木棉花。

那时候,是青丝漫飞的青果年纪,其实我从来不知道木棉开的是怎样的一种花,我想象中的木棉应该是开白色的小花,像蒲公英一样,风一吹,满世界飞,像洁白的天使。

当我知道木棉花并非我想象中的那般澄洁,当我知道木棉竟然是红色的时候,莫名地,感到深深的落寞。然后,提笔写了一篇文章,为那白色木棉花梦的破灭,也是在祭奠过去那纯真的自己。

文章在一个小杂志上变成铅字,作者还是叫木棉花。与之相邻的一篇文章写得异常入我心底,我被那文章感动,更让我感动的是,那篇文章的作者叫木槿花。

我认为这是缘分,于是遵循着作者的地址给她寄去了一封信。我想,木槿花应该是个女子,如我一般。信写得极其简明,只是告诉她,我是木棉花,我喜欢她的文章,喜欢她那一句——“文字不是笔写出来的,是像小溪一样从心里流出来的。”

后来,我一直在安静地等待木槿花的回信。

半个月后,我收到了“他”的信,不是“她”,是“他”。

他说,我是男生;他说,很高兴认识你;他说,很喜欢你的字;他还说,我也喜欢你的文章,喜欢那一句——“我想站在云上,把爱均匀地洒在大地上,然后开出一朵朵白色的木棉花。”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给他写信,然后等待他的回信。

他问我,为什么起木棉花的笔名?我告诉他一切,以及那篇文章背后的故事。

我问他,为什么起木槿花的笔名?他也告诉我很多,有关他与一位女子之间的故事,有关木槿。

我们用文字谈文字,谈海子和汪国真的诗;谈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谈一些属于那个年纪青春飞扬的思绪,也偶尔会将自己新写的小文交换着欣赏。

渐渐习惯与天涯那端的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在文字里述说与聆听,一个月,写一封,收一封。他,亦是。

后来,我常常在一个人静静的时候,看他的文字,看自己的文字,原来我们离得那么近,只要合起书本,我们的文字就相拥在了一起。我们又离得那么远,丽江,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像梦一样,不可触及。

他居住在古城丽江,我将他与那座梦幻中的古城联系在一起。

他向我介绍丽江的美丽风光和风土人情,不得不承认他的文字功底,细致的描述,很容易能让我在脑海中描摹得出丽江的样子,也能感知得到他那颗深爱着故乡的心。

我也向他描述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描述烟雨蒙蒙下的徽派建筑,描述着我那颗相同深爱故乡的心。

因为他将丽江的美完美地呈现于文字里,我开始憧憬丽江。他说,你来吧,我给你当向导。我应允着说,会的,终有一日会去的。

书信往来间的那种感觉,真实而纯净,比此一时,在QQ与MSN上便捷而丰富的交谈,更能打动我的心。我们只是用这唯一的方式保持着淡如水的联系,我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就像他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一样。但是我总能在他的字里行间洞悉得出他灿烂的笑容,像丽江的阳光一样绚烂迷人。这种心灵上的依托曾陪伴着我走过了青春时的孤独。

信件终止在我们相识的第八个月,他带着淡淡的感伤,告诉我,他要和父母一起去往加拿大了,他很遗憾走之前没有与我见面,很遗憾没有做成我游丽江的导游。

那一刻,我的心是剧烈地疼痛着的,但是我还是很平静地回他一封信,用的特快。

我说,没关系,至少我已经在他的文字里看见过丽江;至少,我们在文字里相见过;至少,看见木棉抑或木槿,都会忆起彼此;至少,那些文字曾真实地抵达过彼此的心底,就够了。

很自然地,我们就在彼此的生命里消逝,带着一丝疼惜,一丝无奈。

那一年,我终于去了丽江。那座古城确实很美,古朴与时尚相结合,有厚重的人文历史底蕴弥漫。我站在任何地方,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行走古墙边的石板路上,记忆尤为深刻。我想,是因为那个他曾细致地描述过丽江的一角一隅;是因为,我们同站在一片土地上,同沐浴在一片蓝天下。

穿梭在丽江,竟设想着他会不会也恰巧回到丽江,又或许,我们早已擦肩而过,又或许,我们在人群中遵循着文字的气息蓦地就认出对方,然后彼此微笑着说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

这样想着,不禁也笑自己的傻气。

自那以后,我不再用“木棉花”,“木棉花”与“木槿花”的过往,都被装帧成一册有墨香萦绕的书本,一直尘封在记忆深处。

偶在云淡风清的夜,轻轻翻起,墨香许许的真实文字也会穿过光阴阡陌,历久弥新,泛着旧时光熠熠的幽光,散发着旧时光浅淡的馨香……

[二]

阳光和煦的午后,清整旧物,从古旧的书本里缓缓滑落一枚信笺,是恋爱时他写给我唯一的一封情书。温暖的气息弥漫字里行间,这摸得着看得见的爱慕,轻易地勾引出对于往日里那段甜蜜芬芳旧时光的忆念。

他不是个浪漫之人,抑或是他不善于将浪漫表达出来。从开始到现在,我只收过他这一封情书。

清晰地记得,那是个黄昏,当那封信由门卫大叔转交到我手中的时候,我有些茫然无措。因为我不曾想到我们刚刚通过电话,他的信怎么就会到了。我将信拿到宿舍楼顶,倚着栏杆,吹着轻柔的风,一字一字读完,任由眼睛被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拿着那封信,看着宿舍对面那片篮球场边,几棵葱郁的树,怀想着他写下那些文字时的心境。

虽然,相识不久,但是我一直有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感知,他是我今生中最美丽的一次遇见。遇见了,就要牵绊一生。只是我一直在沉默,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是不是他们说的“有缘无分”。

不曾想到,他那么勇敢,抛却了一切利益,撇去世俗的眼光,毅然向我伸出双手。

我终于知道,爱情,如果来了,任何阻拦与逃避都是空幻。

他的信,极其简易。他说,兜兜转转,他才知道,我是他等待了半生的人;他说,我回眸一瞥的浅笑,酒窝里有他流转千年的等待;他说,爱情似乎就是在等待中出现,等待一生,遇见一个对的人,就够了;他还说,他不是个会将心中所感所想用文字表达的人,他想说的,在这信里,也在这信外。

我用一个不眠之夜的时间,写了一封好几千字的信,细碎、紊乱,但真诚,真诚到打动了我自己。因为写完之后,我看着看着自己就落泪了。装进浅蓝的信封,信封上面是一朵花,静静地开在淡蓝的天空下。我在信封之上,写他单位的名字,写到他名字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于是,再换了一个信封,同样是开在蓝天下的小花。再次写他的名字,一笔一划,异常细致小心,那一刻,看着他的名字,心中那些温柔,相似了一浪汹涌的潮,泛滥在心海之上。

我的那封信,遵循着他的那封信的旧路,翻过千山,越过万水,到达他的手中。他打电话给我说:信,收到了,我不是用眼睛看的,是用心看的,于是心感动了眼睛……

他的话感到了我的心,我的心也感动了我的眼睛,眼睛便朦胧了。

后来,我们正式恋爱,彼此离得很近,写信的机会,便更少了。

后来,我又写过一封信给他。那时的我,在不能祝福他生日快乐的远方,掐算好信件到达的时间,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给他,祝他生日快乐。

如是地想着,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生日那天意外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心中柔软的感动会不会刹那间流泄满地。

一直喜欢在某个闲适的时间,听着古典音乐,品一盏清茗,拿着自己喜欢的笔记本,朝着有阳光洒进来的窗台,写一些散乱但诗意的心情。或明媚,或哀怨,都是记录某一刻真实的自己。

因为我从来都是个不喜欢用语言表达的人,偶尔,他也会偷偷地翻看我那些小心事,从那里面得知我的心境,遇见我笔调阴郁的文字,他会在后面以“跟帖”的形式开导,遇见灿烂的文字,他也会用相同的语调,分享我恬静的心事。

我喜欢这样的交流方式,虽然,没有一直维持下来。但是那些真实的文字,无论在何时翻看,都会让我们各自扬起嘴角,对着年华轻轻笑……

[三]

那一年,孤单地在他乡求学,像一枚飘落的秋叶想念枝头那样,想念家,很想很想。

初去的时候,没有独立的通讯工具,买一张二十元面值的200电话磁卡,于华灯初上的浅夜,瑟瑟站在电话亭前,对着母亲倾诉一场思念,每每都会哽咽着收场。而我的情绪更是感染了母亲,她的声音也变得异样,我知道,她也很想很想我,还掺夹着担忧。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我开始写信,那样母亲就不会听见我颤抖的声音。而那滴落在纸上的思念的泪,到达她手中的时候应该被风干了吧。

一周写一封,告诉她自己一周里的近况;告诉她那座城市的风景;告诉她我认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告诉她和爸爸要好好照顾自己;告诉她不用每次回信,我只是用文字的方式打发那些孤单而想念的夜晚罢了。

那确实是些孤单的夜晚,我总是趴在床上,塞上耳机,给母亲写信,或者,写一些钟情的文章。等到宿舍集体关灯了,我拿出自备的电灯,继续写。

别人常常问我,和爸爸妈妈哪有那么多话可说,又不是写情书,一周一封,是不是连午餐在食堂吃什么了都要写进去。事实上,我什么都写,回忆儿时和父母之间的点滴;自问自答式地讲述院子里的那些花朵……

我也常常一个人凝神,想象着母亲坐在那里,看着我那些信件时的表情,一定依旧是流泪着微笑。然后信件被传递到父亲的手中,父亲会仔细看完,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丫头还是长大了。然后他再将信交给母亲,母亲再细致地将信叠好、装进信封,起身,放在以往的信件一起。

母在打电话的时候说,能从一封封信中看出我渐渐成熟的表现,能看出我的文字修养渐渐提高。于是我笑着说,哦,原来在那些文字的陪伴下,我正在一点点成长。

母亲一直在一个木制的大盒子里珍存那些信,像她一直保存我从小学到那时的成绩单和奖状那样,一打开那古韵的盒子,就会看到往昔的自己的影像,看到醇香的往事弥散在空中。

多年以后,我的他一封一封地看完那些信,拥着我深情地说:从来没见过谁给别人写信却要求别回信的,你很特别。

此一时,那些信依旧安然地躺在那里,流逝的光阴缓缓地沧桑了它的颜容,它开始泛黄。正因如此,我才看得到时间流逝的证明,我才明了,有些东西,愈陈旧愈沧桑,才愈动人愈醇香。

[四]

那年,结识一位年长我一天的女子,个头较小,皮肤白皙,我叫她娟儿。

我和娟儿都是相同爱安静而沉默的女子,但我和她之间却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我一直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娟儿喜欢看我写的文字,于是,我写好了一篇文章总会拿给她看,她总会很感触,说一大堆崇拜式的话。

即便我们走得很近,但是她一直没走近我的内心,我们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纱。

最让我感动的一次,是那年我的生日。

我们都在异地他乡,只不过她的父母也在那里,租了一套二居室的房子,而我,则是孤身一个人。我生日的前一天,是娟儿的生日,我买了个小巧玲珑的蛋糕,写上祝福,轻放在娟儿宿舍的柜子上,娟儿见了,很感动。她对我说:明天来我家吃饭吧!我爸妈不在家,我做饭给你吃。

是深秋的清晨,街道上飘满落叶,我走在那样的景致里,想着原来自己就是在落叶飞舞的时候来到尘生时,竟有一丝感动。到达娟儿家中的时候,她正在做酸菜鱼,是的,她知道我喜欢吃酸菜鱼。喝着娟儿的花茶,坐在一隅,看着她给我做丰盛的午餐,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和娟儿之间,早就有一种不需过多言语交流的友情,虽清浅如水,却源远流长。

后来,我们分开,过着各自该有的生活,我们之间开始用信件交流。

娟儿告诉我她的工作,告诉我她恋爱时的甜蜜,失恋时的痛苦,告诉我原来社会是那么复杂,那么不堪,她累了。

我像个心理医生一样,给她写很长很长的信,用尽所有的字语和情感,帮着她走出青春时的忧伤与颓废。

娟儿说,她喜欢看我的文字,喜欢配着舒缓的音乐,朗诵那些安雅的文字,能够抚慰浮躁的心,能够让人安静。于是,我写一些适合朗诵,明媚而温暖的文章,山一程水一程寄给她。我能想象,娟儿在拿着那些文字的时候,嘴角那抹温馨的笑容;我能听见,娟儿站在有夕阳照射的阳台,听着轻音乐,含着深情,抑扬顿挫地朗诵那些温暖的文字。

和娟儿通信,有好几年的时光,直到网络普及。

那天,去娟儿的家中,娟儿拿出那些我曾经写给她的信,整个舒适而闲暇的下午,我们缩在沙发中,遵循着文字的脉络,回忆那近十年前的往事。

信被一封封展开,娟儿又一封封叠好,举止轻缓温柔。我坐在她的左边,看着她恬静的动作,感动就突然流泻,像当年生日时看她为我做的那餐饭时感觉一样……

那天,逛文化用品商店,看到一本很素雅的信纸,纯粹的白色,端头点缀着数朵隐约的花瓣,爱不释手便当即买下。顺带买了支毕加索2.5mm的钢笔,买了瓶奥林丹黑墨水,我想,我想写信。

夜临的时候,展开信纸,执着灌好墨的笔,却不知道写给谁,终是作罢。

现如今这信息化时代,电话、传真、邮箱、QQ、MSN,谁还会用这过时而缓慢的通讯方式呢?我们把写信这原始的交流方式渐渐放下,愈来愈远。连我这曾钟爱写信的人都已经好几年没写过,没收过真实的信件了。

常常也庸人自扰,担心若有一日网络信息瘫痪,我那些文字就会凭空消失。

我知道,自己所遗失的是一份不可求的简单美好。我也知道,社会在进步的同时,也在一点点遗失最本真最纯朴的东西。

近来,极为迷恋张艾嘉的一部老电影——《心动》,影片结束时,浩君和小柔分别,他对她说:如果没时间,给我打电话;如果有时间,给我写信。

这句话柔软而凄厉地击中我的心。

在这样的夜,我想找个人,我对他,抑或他对我,柔柔曼曼道一句:如果没时间,给我打电话;如果有时间,给我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