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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村庄……

作者: 雪逸2012/02/27散文随笔

从奶奶用泪眼看父亲穿着她纳的布鞋走出,到我们泪眼把父亲装进黑盒子捧回,岭头的那棵歪脖子树,像老祖母苍老干枯的双臂,一把接到怀里,喃喃说“到家了,安息吧,我的娃,下了岭头,就是娃的家”…

记得那日,鞭炮唤醒了沉睡的村子,父亲家族的亲戚围聚在小山坡上,按照村里的习俗安葬,一堆新土凸起,撕心裂肺的痛,久久地,久久地…于是,那个村子成了我的泪腺,很想用笔墨去写它,一提笔老是模糊,长毛的文字,就像浮萍,渗不了骨子,怎么也写不好,我说,等我哪天见到村子不再是我的泪腺时,村子会清晰的,那样我的笔就会长根,像岭头那颗树,稳稳妥妥的能扎到深处。

村子不大,四面环山,十几户人家卧在其中,饮风尝露。原是一条蚯蚓似的土路通向外面,现在却也是村村通直达村口,可我是不喜欢这样的路,虽然说出来有些矫情,却也是真的不喜欢。房屋大体还是旧时的模样,很少楼房,青砖瓦屋前后院,青苔石块的篱笆,爬满藤的猪圈,老式的茅房,木栅栏鸡舍,都是时间刻镂到人深处的记忆。

从孩提到现在,若不是父亲叶落归根,村子可能只落在记忆里。而今不了,每年一次,村子便成了唯一牵念有父亲的时光,七十多岁的小叔,他是父亲的缩影,见他如见父,慰藉了刻骨的思念。

每次,车到岭头歪脖子树,我们便下来。清明时节,春意渐浓,不说其它,鲜艳的桃花点缀各家院子,陈家奶奶那条小花狗串出来,它不会吓你,喊上两声,摇摇她的尾巴,那样子极为可爱,悠闲自得的几只老母鸡,若无其事的东张西望,房屋不是挤在一起,分布在一条小路的两边,很小的时候听奶奶说,一边是陈家,一边是章家,小叔很早就搬到上头来了,很多人也陆续搬到上头来,可旧屋依然在,这便让这个村子的人烟味更为浓了一些,见面大抵都是父亲家老辈亲戚,虽然不太认识我们,可总能寻到类似父亲某种影子,自然也就亲切不少,更是田间地陇那些青幽幽的庄稼,弥漫着清甜的香味,脚踏着泥土,这样通体就吸纳了村子的味道,也变有了乡土的烟火。

每次做完父亲的清明,下山都会去老屋转一会。久不住人,破旧不堪是自然的,生绣的铁锁,朽落的门槛,快要倒塌的土墙,墙里嵌着的旧窗,能生出木屑来,被风雨撕裂的薄膜,已经粉化,只剩下星点的痕迹,空荡荡的的窗口,像是老屋的眼睛,空洞幽暗,终究不想推开,很多的事物还是让它封存的好。去了后院,院墙倒塌,杂草丛生,枣树不在,爬满苔藓的院门,低矮逼仄,灰蒙蒙,仿佛能够斩影出旧时光来,爷爷,奶奶,爸爸,那个时候的时光…

小萍,小红,小健,全红……乳名喊出生命的延续 。

从老屋走出来,心不再悲伤了,来去是人生的轮回,父亲如今回到他扎根的地方,该为最幸福的。一排老屋大多是废弃的,可是仍旧留着,花肯定是旧日的那朵,草一定也是旧日的那根。花开花谢,草长草衰,就这样把一个村子经脉传承了下来。

慢慢往上走,也便热闹起来。东腊姑憔悴了,姑爷的病碎了她的心,友兰,儿时的玩伴舍不得离开村子,近亲嫁给表哥,那个弱智的孩子让她过早衰老。婶家的儿媳,在塘边洗衣,姑娘长得好看,可是一点不像农家女,二毛的老婆拎了二十个鸡蛋,硬是要我带上,陈奶奶拄着拐杖到我的面前,说着父亲乳名,说“孩子大了,都不认识了,过的好,过的好”,在父亲的墓前没有流泪,在陈家奶奶面前,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因为听到了父亲的乳名。

到了歪脖子树,抬眼一看,苍老中带着慈爱,像一位老祖母,在风霜雨雪中守着她的娃们回家。

“到家了,安息吧,我的娃,下了岭头,就是娃的家”…

这就是父亲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