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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大地

作者: 亚男2012/01/20散文随笔

风在土堆上摊开了一张网,深陷这个冬天的无微不至的寒冷里,谁也逃不脱灵魂的直逼。渐渐衰老,不能抚摸到一片叶子的温度,也不能将大地的坚硬撬开,面对铺天盖地的雪,冷气灌满了云朵。沉下夕阳的凄美,壮观,或者苍凉。我站在青藏线上,黄河贯穿而过,那清澈的激情,在红褐色的沉默中保持着灵魂的起舞。

自然创造美丽,是多么的奇妙。田野和青山之间,有了村子才有了大地的灵气。柴火砌成的黄昏,一个人坐在沉默中,远山凛冽,干净;田园便是大地的底气,油菜花,麦苗和青菜构成了我灵魂的图景。我想着遥远的故乡,在西南一个边陲小镇,家狗,野狗,屋檐下和树枝下,两眼炯炯的,盯着一个村庄的秘密和老死不相往来的河水。

母亲在村头是一捧黄土,清明前我再一次去,青草长出来,在风中摇曳。涂抹在伤口,有种奇痒的感觉,夕阳上的那一层金黄,比起梵高的伤口要深。在最后一颗子弹出膛的时候,母亲种的向日葵已经来不及垂下眼脸,清楚的看见大地的光秃。

黑暗中的花朵打开内心的罂粟,日光的毒,逃不脱灵魂的追杀。也许谁都要练就一身抗毒的本领,面对母亲的土堆,是否记得风的张扬,雨的细腻。话语间,浮现母亲的慈祥。眼下是丰盈的春天,大朵大朵的花开满了山野,田间。母亲很热爱这些花,热爱着村庄里的空气和水,阳光。紧紧的闭着眼睛,一条鱼在眼睛里游来游去。

这个土堆原本是一片田野,茂盛的庄稼长在春日里。母亲占领这一小片不是她的本意。母亲生育了无数个孩子,但只有四个存活了下来,二姐还被送了人。说起二姐,母亲很是愧疚,不和我一个姓是次要的,长大后和母亲的疏远,才是母亲揪心的。

母亲很喜欢春天,蓬蓬勃勃的大地升起生命的旗帜。那么义无反顾的写下大美的自然。

村前有条河,一千年的流淌,细致入微。卵石上的水鸟衔着村庄的轻巧和灵动。就如母亲所说,河流不流淌就不是河流。人的血液也是流淌的,流淌着灵魂的痛,人生的际遇。母亲现在无法流淌,她凝固在我内心,是一座丰碑。伟岸屹立。每一分钟都在我的生命充满了激越,高亢。草是纤细的,风是柔软的。就是这草的纤细覆盖了母亲的身体,但没有埋葬她的灵魂。风穿过万物才有了生机。但正是风吹老了母亲的容颜,摧垮了母亲的身体。母亲躺在这里是保存母亲的灵魂。

注视山的逶迤,绵延的起伏,母亲没有一分钟停止过。冷风,冷雨在屋外打旋儿。叶子起舞,母亲触摸到了叶子的温度,满含热泪的扑进大地的一瞬间,我才相信一个人是离不开大地的。谷物养育身体,土地供奉灵魂。

很少念叨的父亲,一座沉默的村庄,伸进白云的小路,怀抱一条小河,山梁上堆着柴火燃起的炊烟。念叨山上的太阳,雨中的鸡鸭,风里奔波。

快到夏天了,父亲在田埂上转悠着,小草含着小花,流水伴着凉意。迷失了热度的烧酒也不能浇灭,夏天的燃烧。山坡滚下来的眼神有些老眼昏花。打鸣的鸡,乱窜的狗,搅黄了一场梦。桐子树上的干枝挂不住一个人的思念,静静的站在夜色里,呼喊河流,大山。一切沉默,被蚊子叮。

身体抽出黄昏,屋顶上的猫窥见了此时发生的一切。米坛子还有什么,空气与无奈。解开一夜的孤独,父亲吧嗒旱烟。昏暗的月亮正好照在墙角无精打采的叹息。

一场大火颠覆了我所有的梦想,远远的映红天空,一路人马正在赶往现场。可是谁也没有救了一场灾难的发生。坐在石头上,天空一点水也没有,只有泪水汇聚的悲苍。

当火熄灭了,村子转入沉寂。背着火堆里刨出的锅碗,尽管缺了角,也失去了生活的色彩,但端在手上依然的是沉甸甸的。已经是第三支旱烟,从早上抽到黄昏,在夜的深邃里,摸不清父亲究竟该怎样拿主意。大家都望着,没有谁发出一点声音。猫和狗都不知道了去向。只有我蹬在墙角,默默注视。是害怕,恐惧,或者是不明白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烤焦的眼神被泪水淹没,还没有倒下的柱子,残留了时光里的温度。扶起一把伤痕累累的椅子,也许是想从残垣断壁中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或者物。

瓦片,断木。一滴泪坠向大地。

鸟儿站在了残垣断壁上鸣叫。凄苦,悲悯。失去了婉转。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鸟,父亲说,是乌鸦。

可恶的乌鸦盘旋在村子的上空,村子笼罩在乌鸦的哀婉里。

后来,父亲说,是乌鸦唤走了我的母亲。当我赶回来时,已经是秋天了。母亲蜡黄的脸没有一点血色。苍白的手握不住一丝话语,微微的张了张嘴,声音极其细微,犹如生命的游丝在瞬便要消失。那个夜晚,我坐在一生中最深的痛苦里陪着母亲,天要亮时,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的抿起。看似安详。

天一亮就下起了雨,也许是来问候母亲的。我走在雨中挨家挨户放信,去跪拜大地。

风吹来,大地一片金黄。

这是几年后的秋天,刻画在木板上的秋色,随着时光的浓重,点画出了乡村的成熟。稻子笑弯了腰,对谁都点头。站在稻田边,望着父亲走过的方向,山是金黄的,水是温暖的。我喜欢大地的金黄,染上阳光的味道,风吹万物。

现在是我一个人的大地。稻子,小麦,大豆,加上柴米油盐酱醋茶。我要在我的大地上栽种这些谷物。

现在是秋天,一地金黄的秋天。父亲,母亲以一捧土守候的秋天。这个秋天在家乡转悠一会儿,是不是在寻找过去的记忆。倘若父亲还吧嗒旱烟,那烟味儿一定很好闻。如果母亲还在面对这秋天的金黄一定欢天喜地,眉开眼笑。

有一片湖,要是经常来看看,芦苇枯萎也好,茂盛也好,都是充满生机的。几只野鸭游在无忧无虑中。我不认为秋天不是一片乐土,也有萧瑟的时候,当叶子落下来,当风吹来,大地不在沉默。不沉默的大地,我站在高山之巅,万物尽收眼底。

河流环绕,一些悲欢和离合,在自然中演绎。山上,我才知道自己的浅薄和无知。我不能跨越时间的河流。犹如流淌在我脉管里的血液,日夜不眠。

其实,家乡是大地的一部分,风吹,一些东西永远也散不去,比如爱。我爱着一株草,一棵树,或者一滴水,缓缓进入生活之后,秋天呈现出灵魂的色彩。我拿着一张大地的诊断书,谁也不愿意来解开已经病入膏肓的大地究竟发生了什么。流水腐烂,青草枯萎,空气中废气是为了一个数字的提升。

揭开大地的谜,我崇敬大地的能量,承载了无数的孤独,承载了生命的个体,但无法承载灵魂的飞翔。大地空下来,只有风还在抚摸岁月里的疼痛。散落在村头的月光,躲过风的追问,我的村子,谷物,青草和残墙都已麻木。

大地上一栋栋老屋,一幢幢新楼,从山坡到河边布满了岁月的旧言和新语。岁月铅华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