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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楼,那江,那故事

作者: 别有洞天2012/01/19散文随笔

不知那位先生模仿那朝那代,给那幢小楼取了“望江楼”这个名字,披上一种可供观瞻的景致,似乎李白曾在这里醉过酒、吐过诗,或许蒋介石在这里部署过抗日战争的大计。“望江楼”这名字一出,给予人们一种情感的造像,成了天下名楼的圣符。

这种阁楼一般临江而立,登楼即可眺望江流,俗称为望江楼。我们国家几座有名的望江楼,如四川省成都市望江楼、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望江楼、陕西省汉中市望江楼、江苏省南京市望江楼、江苏泰州望江楼。我所要描述的这座小楼,没有天下名楼的文化特质,没有厚实的饱学之士在这里苦熬失意过,没有王安石、毛泽东这样的政治家在这里思考过救国救民的文化史。

只是让我联想起有关“望江楼”的名句:“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流千古,江楼千古。”

那幢楼在今天看起来,座落在一个十分值钱的地方。它依山傍水,不到100米的前方就是滚滚向东的北盘江,不分昼夜奔腾的咆哮着,江中有着几十上百种我不知名字的鱼在优雅地散步,居住在“望江楼”那时,随时品尝各类鱼肉的鲜香。推开后窗一眼望去便是一座高高的大山,山脚是一片原始的森林,绿荫荫的,四季不凋。长期观望,有一种名山的气质,云雾、青松、奇石俱全。当然这样的山,无法跟江西的庐山相比,它藏不了大的草寇,也留不住俊士逸才,也诱惑不了达官贵人来此一饱眼福。

一条通往省城贵阳的公路从望江楼的门前北盘江边穿过,楼的侧面300米左右,就是成都军区的战备大吊桥,衔接了沿江两岸的人民。这在17万平方公里交通闭塞的贵州高原上,那幢楼却得天独厚,水陆两路俱全。加之,煤炭开发管理委员会和煤炭开发总公司在此办公,更显现那幢楼的价值和作用。而它成了我扎根山沟那一段岁月里一个安身之处,有着我宝贵青春岁月的身影。

北盘江在我们国家是一条名不见经传的河流,我多次凝望中国地图的脉络纹理,仿佛被作图者忘记一般,没有它的身份,如小妾般的被大丈夫遗忘或安置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望江楼”这个地方,史称“西陵渡”。当年红军长征时,中共高层的领导人从此处安全的横渡,躲避了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文物部门在此立了一块碑石,简要介绍了红军横渡的经过。我有幸在此河流的怀抱中度过一段岁月,在望江楼上憬悟到自己的惶惑和洒脱的孤独。

初来乍到的我,有一种无形的拒绝,不想、不愿也不屑过多地涉足这里的人情,不习惯这里人们满嘴粗话射不出智慧眸子的眼神,因为我是带着另一侧面的落空来到这里。每天有些无奈地看着火火的太阳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企盼何方来一点点柔柔的风,吹散火热的空气,带着我孤寂的岁月去漂流。晚上,回看月亮的西斜,在一片咆哮的水声中躺下,阅读着我喜欢阅读的历史故事,倒计时般的计算着回去的日子。

北盘江畔对河两岸因人们无限制的开发,变成了一片荒凉、破败的黑土地,因有大量的优质煤等矿藏,而成为一个经济开发的热点。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有一种非常的适应,汉子们凭着他们血性的体魄,一年又一年,用他们自制的小木船运输着煤和各类物质,几乎所有的汉子们早出晚归,忙着快乐着。姑娘们和婆娘们大都无所事事,每逢小镇赶集的那一天,成群结队的妹子和小伙子们坐着小木船来赶集,将青春年少的谈情说爱自由的表现一番。初来乍到的我,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有如此不约而来,集体性的自由恋爱,利用赶集的这一天内来完成。那种无与伦比的盛况,独一无二的民族风情,叹为观止。

对河两岸的江边小镇,只因码头所在地,成为煤炭的集散地,引来了南北商人,无数的酒楼妓馆随之而生。每逢赶集天,使这平凡而落后的小镇出现畸形的热闹和繁华。南来北往的商人毫不吝啬地将大把大把的钱抛向酒楼妓馆,小镇一时间成为烟花温柔之乡。苦难中的贵州偏僻之乡北盘江边的百姓,出现了从未有过的丰饶和富足。同时,现代文明中的痼疾淋病和梅毒,传到了这个贵州高原上盲肠式的角落。上了年纪的人大骂那些穿得人不像人半身祼露的小姐们,而年轻人只要有几个钱就来到妓馆品尝改革开放中带来的怪味。千百年来苦难和辛酸的江边人,变革的大潮凶猛地冲刷这片土地,原有的宁静被公开的挑战,谁又能预想到呢?

每逢赶集,成百上千成双成对的男女青年在江边背对着背窃窃私语,出于好奇,我曾主动问过他们,得到的是一些莫明其妙的答复,有时甚至对问话和提问不与理睬。事后得知,他们背对背的交谈,就是这个民族的恋爱方式。而且这个民族一般不跟汉族往来,少女们对汉族有一种本能的拒绝。她们大都只读过小学二三年级就辍学,有些甚至还没有上过学,对于汉语的语言表达也有些困难。也许是生活在水边的缘故,得到水的特别滋养,她们比起其它的少数民族长得漂亮、细嫩。倘若将文明社会今天女性的时装,不吝啬的放在她们的身上,更容易形成一种普遍人认同的美感,那怕北盘江滚滚向东的巨浪也无法冲掉经历者的记忆。

尽管她们不习惯跟汉族交往,也缺乏汉族的语言交流能力。可是,在我们中国,无论是那一个民族,最终都是被汉文化所同化。统治中国时间最长的少数民族大清帝国的满族爱新觉罗氏,一样用汉文化来管理国家。这个北盘江边居住的布衣族同胞们,没过多久,男女老幼都无法离开与汉族的交流,因为他们的收入都跟来这里的外地人不可分割。土地的租赁费、做工的工钱、运输的运费等都经外来人或汉族来支付。

偶尔,一些外来的小伙子,在这块穷乡僻壤的土地上,熬不住寂寞,开始了走村串寨,招惹小妹,打情骂俏。竟连许多单位抽调来此工作的年轻干部,也跟这里的小妹们闹出一些风流趣话,有几位从这里找到另一半,带回了城里。几位曾在北盘江煤炭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工作过的年轻干部,后来当上了局长、书记,每每念及到那段感情的世界,乐于笑谈,不乏笑料之柄。可是谁也没有把感情堆放在那里带来的影响负任何点滴责任,也不认真去歌颂和怪罪自己有过的、或多或少对她人有过伤害的言行。不是人命关天,皇帝的法律就不会来查办,成了安心做官、安心工作不用承担一个不争的事实。

我也曾想在北盘江畔渴望得到一点美好的赏心乐事,可几乎没有一件使我充分领略,感到心里埋藏的那些热情,也不曾使之迸发出来。心里潜伏着的那种醉人的欲念也未曾体会到,那种欲念由于缺乏对象,老是在心头压抑着,只好发为嗟叹。

当时二十三四岁的我,极其狂妄,经常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说,要将新文化、新观念、新的生活方式带到那边远的山区。单位食堂的小刘,成天吵着要帮我介绍女朋友,没事时就唱着她的民歌让我们欣赏,竟连做出纳和会计的老陈和老刘,都出现少年般的快乐。二十几个年龄跟我相差不多的人,在吃饭之前,打上几把扑克,喝上一二两白酒,有些在喝酒时耍赖,吵吵闹闹一片欢腾。每当忆起这些,年轻真好。

前几天,一位当年认识的小朋友,在北盘江中搞来很多野生的的小虾,电话邀请我去品尝。从那天起,我就想着要写写那江、那幢楼、那些故事,并在心底里竟涌起丝丝缕缕的温情,竟生出如初恋般的怀念。一切的不满与不适,都被逝去的岁月过滤掉了。剩下的,就是一个念头:当年在那幢房子里时,有多好啊!有年轻的额头和无数个拥有未来的岁月。

便常常想着有机会回去一下,便常常希望有机会得到在那幢房子里过上一夜。当年我的女朋友(现在的妻子)就在那幢房子里心甘情愿痴情的搂着我躺下,劝我早早地离开那个地方。而她在休假陪我的那几天里,忘不了那几个夜晚我们一起在河中洗澡、游泳,尽情的沐浴大自然给予我们的舒适。生活中就是有这样的一条河,这样的一幢楼,见证了我的爱情,让我实践了爱情。

尽管我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尽管我走过许多的穷乡僻壤的土地,尽管我都深深地爱着留下印痕的地方,可北盘江和望江楼却独立地潜进了我的心,溶进了我的六感八识,缘着我宿命和顽固的热情。

当我正在讳莫如深地敲打着这些有关那江那楼的文字时,我问问妻子,是否还记得那联结着我们亲切交往的过去?她没吭一声,好像不屑一顾。我发现妻子比我活得现实,我是将过去和现在挤在一团,妻子却不然。有些事,只有刻骨铭心,切肤变成了肉体的感知以后,人才懂得坚持和放下。

人啊!当你对这个世界知之不多时,你会向往高楼大厦;而当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越来越多时,你便会对山野和河流一往情深,哪怕曾居住过的一小幢房子,也不想失掉记忆和眷念。

这似乎是人类的一个弱点,一切失去的都是美丽的,这大概是芸芸众生寻古怀旧的一个重要原因,永远在向自己的过去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挽歌。

那幢楼,最大的感觉是,在它的胸怀里度过了一段美好、快乐的时光,宝贵的青春曾在那嬉笑打闹中献出。从悠悠岁月里摇过来,那段短暂的日子,被浸泡得潮湿和黯淡。写它记它,只因曾在那炸起过蓬勃生命的呐喊。

当我知道因建大型水电站,那条永古的河流,孤独的流淌着千年、万年、亿年之后的今天,迎来了现代文明的叛逆者,堵截着它全部的血液,改变了它咆哮汹涌的态势,形成了湖泊,说是用来发电,为人类造福。它在委屈中没有呻吟声,而是奋起一搏,再现它的辉煌。让“西电东送”成功,让中华大地上的人们得尝它的滋养。虽说它失去了自由的流淌,却迎来了立功、立德的声威。过去我曾触摸过它的胸脯,并在它流经的大地上成长,今天我依然爱戴它,更加崇敬它。

生活在江边的乡亲们,随着政府的一声令下,全部移民,如同当年中共的领袖们离开延安的窑洞到达了北京中南海,过上美好的离乡别土的生活。偶尔在街上看见依稀熟悉的身影,操着他们流利的少数民族语言,不知是居住在这座城市还是进城来,没有细问,只见他们的脸上流露着快乐的神情,是何等的亲切。

那幢房子--望江楼,已搬迁或被淹没,如同我脸上那细嫩的皮肤离我而去。所能做到的,便是找寻所有的旧照片,只有在大吊桥上照的一张照片的背景里,留下望江楼模糊的样子。没有一张照片是关于“望江楼”那幢房子的,是一憾事。

那幢小楼,那江,那故事,给我打下松不开的情结,并落下这遣字造句的一角。

对小楼的爱情,对北盘江的爱情,对发生那些故事的暖意,文字如我,我如文字,一起凑合着成一道风景。